當天遠企大樓部署了近百名的便衣警衛,王剛親自坐陣指揮,透過小組工作的形式,每組分別有小隊長以無線電持續與王剛聯系,指揮調度起來井然有序。
經過協調,海兒獲得新星公司同意,於當天早上才進場彩排。
在黎偉的堅持下,現場加裝了十數支的電眼監視器,可以經由熒幕監控異狀。
王剛半開玩笑地說:“英國女王來訪也沒那麼慎重。”
黎偉只是輕描淡寫地回道:“英國女王和我又沒關系。”
簡單一句話,讓海兒心頭甜了一整天。
倒是黎偉的脾氣很暴躁。對於海兒堅持履行約定,而將自己暴露在罪犯容易接觸到的場所,他仍然一肚子火。直到開演前一小時,他還是不曉得海兒打算怎麼穿著雨衣表演。
為了避免他看到她僅著內衣時,可能會強制不讓她出場,黎偉很有自知之明的與王剛留守在指揮室,看著十多面的熒幕。黎飛則被指派待在海兒旁邊,時時刻刻盯住她的行動。
“黎偉,收到請回答。”黎飛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來,夾雜一群女人聒噪的嘻笑聲。
“收到。從你身邊的聲音判斷,你的眼睛可能享盡美味了。”黎偉調侃他。
“你能想像這種情景嗎?就好像將一整本的花花公子變成實體,她們根本不避諱我,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更衣、打扮,三——點——全——露——”他的聲音有著虛脫的呻吟。
黎偉皺起眉頭。“我希望海兒沒有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
“開什麼玩笑,她離我最近,你不是叫我寸步不離嗎?”
“黎飛,你馬上給我轉過頭去。她是非禮勿視品,只要海兒少穿了件衣服,你就不能看。”黎偉湊在麥克風前大喊。
“緊張什麼?我不看還是有別人看呀,這邊少說也有四位男人,他們可不聽你指揮喔。”黎飛打算氣死哥哥。
黎偉頭又痛了起來,他暗自發誓,這肯定是她最後一場秀了。
“騙你的啦,海兒有自己化妝室,她一直待在裡面准備出場事宜。”黎飛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王剛十足紳士的轉頭掩嘴笑,免得激怒黎偉。
“黎飛,你簡直活得不耐煩了。”黎偉氣得橫眉豎眼。
“誰教你最近……等等……”無線電裡傳來模糊的對話聲,應該是某位模特兒在跟黎飛說話。“扣子……好,在哪裡……前面……不客氣……”對話結束後,只剩下黎飛的喘氣聲。
“嗨!老弟,你還活著嗎?”黎偉喝口咖啡,慢條斯理地問。
“接近天堂邊緣。”嚴重的虛脫聲。
王剛與黎偉再也忍不住地大笑。
“看來,李薇還沒有收服你的野性。”
“唉!不提也罷。”這可踩到黎飛的痛處了。“若即若離,不冷不熱,不哀不樂,她比所有的聖賢古人還要徹底實行中庸之道。”和李薇相處,就像和一個絕緣體在一起。
“這女人一定在情感上受過傷害。”王剛插嘴道。
“你哪時又變成心理醫生了?”黎偉嘲弄。
“我可是修過心理學的,像你就是一路順風才會這麼自我意識。”王剛不留情的攻擊他。
“一路順風?光是台灣金融界每天隨股市上上下下的,這種情況絕對與順風無關。”黎偉有點惱羞成怒,從來沒有人敢暗示他是搖籃中長大的,成熟穩重才是屬於他的形容詞。
“生氣了吧!女人被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多容易呀。像你這種人除非失去重要的東西,否則怎懂得珍惜?”王剛為加強語氣,不屑地搖搖頭,滿臉鄙夷。
“你會有這種結論,只充分表示出你不夠認識我。我是最懂得付出的人。”
“那你干麼害怕長久的關系?”王剛不痛不癢地說。
“長久關系和這個又有什麼關聯?”黎偉覺得整個話題都出軌了。
“就是有。長久關系代表的是一份承諾,願意一輩子呵護對方。”
“哈!憑你也有資格講承諾嗎?”黎偉嗤之以鼻,據他所知,王剛和施姊可沒結婚。
“你懂什麼,我……我和慧如雖然沒有婚約,但我們……”紅潮從王剛的脖子上竄上來。
“咦,舞台好像有點動靜,是不是要開始了?”黎飛抑制住黎偉的乘勝追擊。
轉頭看到熒幕上的變化,聚光燈開始打出來了。首先登場的是一系列運動型內衣,講究伸展性佳,符合現代年輕女性追求健身時尚的趨勢。黎偉沒有花多少心思在看表演,只是用眼角瞥一下海兒是否出場了。
隨著舞台的燈光轉換,響起打雷音效,舞台上方灑下亮晶晶的銀色粉末。模特兒個個低聲喊叫,做出下雨時抱頭躲雨的樣子,陸續跑回後台。燈光打在舞台上形成一條條的雨紋,海兒走上舞台,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黎偉目不轉睛地看著熒幕上的海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守住了她的承諾,真的穿了件雨衣出場!
“哇塞!真有她的。”王剛見狀忍不住贊賞海兒的聰明。
海兒展示的是一件藍色系的內衣,半罩式的胸罩,襯托她嬌小但飽滿的胸部,同色系高腰開叉的內褲,將她的雙腿修飾得更修長。她的確穿了件雨衣,只不過是件十分透明的淺藍色雨衣,剪裁成弧形的披風,長度只及臀部,隨著她的快速轉身到處飛揚,她還戴了同材質同色系制成的眼罩,成了一位在雨中跳舞的性感女人。
一切得歸功於現代科技的發達,包括塑膠、再生紙等各種材質都可以加工處理穿在身上,也讓海兒輕易的贏了這場賭注。
半透明的雨衣根本遮不住什麼,效果反而更好,更吸引人,黎偉看得咬牙切齒,又找不出任何與約定相違的地方,看來,這次他得認栽了。
“哇!黎偉,我相信海兒這個飛吻是給你的。”王剛邊說邊笑。
只見海兒朝向熒幕眨了眨眼,將手攤在嘴巴前,噘起唇做親吻狀,十足的賣弄風情。黎偉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個親密的飛吻,怎麼看都像是示威挑釁。
接下來,海兒穿著各式不同的服裝,惟一的相同處是,它們全是由雨衣材質剪裁而成的;如透明的上班套裝、網球裝、家居服,充分滿足了人類與生俱來偷窺的本性。原本只在男人腦海的幻想,今天海兒在舞台上全展現出來,挑逗了所有現場男人的感官神經。
現場的秩序更混亂了,口哨聲、驚歎聲不絕於耳。
“報告總部,舞台正前方開始出現推擠的現象,請求人力支援。”
“好的,負責後台的小組馬上調派一半人力過去。”王剛迅速地判斷指揮。
舞台右方也漸漸有推擠現象。“真是的,這些人以為他們是來看牛肉秀嗎?”王剛不免抱怨起來。
“你瞧,這就是我的重點。台灣人藝術的修養與層級都還不夠,一味地把裸露當色情看,把藝術當成煽情,在這些人面前表演簡直就是對牛彈琴。”黎偉似乎找到知音一樣。“我一定要全面禁止這種情況發生,海兒一定要從舞台上消失無影才行。”
“依我看,這可能有點困難。”王剛想到海兒把退休掛在嘴巴好幾個月,卻還是場場秀接個不完。
“現在可容不得她作主了。”鏗鏘有力的語氣是足以讓任何心虛的對手打退堂鼓。
狐疑地看了看黎偉,王剛懷疑他怎麼能這麼快就忘了他輸了這場賭注的事?
“看來,你有許多仗要打了。”王剛搖搖頭表示。
“喔!這已經太過分了。”黎偉看到海兒出場,氣憤地喊著。
這是海兒最後一趟秀了。透明的雨衣材質剪裁成緊身晚宴禮服,低胸、露背,線條緊貼她的身軀,這絕對不可能是穿上去的,一定是臨時在後台縫好的。黑色蕾絲內衣,性感誘人,是“新星”公司今年的主力產品。布料用的最少,價格卻高得驚人。
看著海兒搖曳生姿的走到舞台,黎偉每條神經緊繃到隨時有可能斷掉。
“報告總部,舞台開始晃動,場面快要失控了。”王剛與黎偉趕緊趕到現場指揮。
舞台上的海兒神色自若,她已經習慣每次快到終場時觀眾會有情緒激昂的表現,除了上次有人受到指使故意沖上台之外,她每次都能安然的結束表演。
一走進後台,就看到黎飛開心的笑臉與黎偉陰沉的表情,相互輝映。
“你瞧我多聽話呀,整場秀我都遵照你的指示穿著雨衣耶!”海兒快速地擁抱住他。
“如果那是雨衣,所有台北的男人都會祈禱每天下雨。”黎偉兩手插在褲袋,低沉回應。
“誰知道呢,搞不好那是明年的雨衣設計形式。”黎偉沒有回抱她,讓她覺得空虛。
“也許吧!我倒學會了下次和你約定時一定要多加幾條但書,以免得到意想不到的驚喜。”他還是不覺得這是一場公平的賭注。
“不要跟我說你輸不起。”她後退一步,抬頭審視他的神情。
“我有把你從舞台上捉下來嗎?”他揚著眉看她。
“是沒有,但我猜你一定有想過。”她慧黠地說。
黎飛在一旁笑著說:“你不知道我剛剛花了多少力氣才阻止他上台拖你下來,你每次轉身離開後台入口去謝幕,我就要死命抱住他,才能避免‘思絲’上明天的頭條新聞。”
“還是你的心胸寬大,不會像有些男人一樣八股。”海兒贊許黎飛。
“是喲,今天要是李薇在台上,穿著噴火的性感內衣,我看他能有多寬大的心胸在這邊談笑風生。”黎偉譏諷道,想撲過去扯下弟弟滿臉的得意。
海兒與黎偉面對面站著,他瞄眼她的穿著,又掛上陰沉的表情,近距離的透明感比舞台上的張力更強。“快點換下,我們要走了。”
她歎了口氣,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換裝,像一只乖巧的小貓跟在他身後回家。
不知道是上百名警力阻止了恐嚇者的行動,還是壓根兒白忙一場,反正,黎偉花了上百萬元竭盡全力保護海兒的安全,卻仍沒辦法逮到壞人。想到這裡,黎偉的心情就很低落。除非歹徒繩之以法,否則誰都不能安心。
回家後,他們誰都沒有打破沉默。
黎偉趕著今天沒做的公事,海兒坐在床上假裝無聊地翻著雜志,腦子裡忙著策劃廣告公司偷偷請她設計的下一波企劃案。
自從合作拍外景之後,廣告公司的人對海兒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事實證明,海兒在拍外景時的要求完美,呈現在照片上的確是效果不凡。現在全公司的人以海兒馬首是瞻,對於這種情況,她抱點玩票的心參與,不怎麼熱衷,卻也覺得新奇。
海兒終於疲憊地躺下,身體歪歪斜斜地蜷縮成一團。忙了好一陣的黎偉,發現後面好久都沒聲響,才發現那個小麻煩早已經睡著了。遠遠看了一會兒,黎偉對自己苦笑,一向自認為世界上最清醒理智的人怎麼會讓自己和一個標明“麻煩”的人纏在一起?和海兒的交往除了剛開始理智尚存的時候,曾象征性地掙扎過,之後,就順理成章了。
黎偉收拾好公文,關上台燈,悄俏地走到床邊。她睡得很熟,豐潤的嘴唇微張,濃密的睫毛蓋在臉頰,純然的天真無邪,誰能想到這就是白天讓數百名男人血脈噴張的性感女神?
他慢慢躺在她身邊,拉起被單蓋住他們。她似乎感應到他的體溫,自然地將身軀靠近他,緊挨住他的胸前,臉在他胸前摩挲一陣,找到合適的棲息處後,又沉沉入睡。
黎偉怔怔看她半晌,溫柔地替她順著發絲,雙手緊擁住她,緩緩地失去意識。
黎偉帶著恨意的眼神瞪她,嘴裡罵她是蕩婦,又用鄙夷的眼神看她的穿著。她趕緊低頭察看自己穿了什麼讓他這般生氣,卻發現自己只穿著一件內褲,忙著用雙手遮住胸部。他諷刺的哈哈大笑、一手挽住像白雪公主、神采飛揚、笑得甜美的李薇,她奮力想追過去卻動彈不得,她張嘴喊叫,卻聽不到聲音,她又用力地喊……
海兒身軀劇烈地抖動,沒有眼淚地哽咽著。
黎偉馬上清醒過來,了解海兒還在做噩夢,不知道要不要叫醒她,只好緊緊抱住她。
過一會兒,她從夢中驚醒,察覺到自己正在哽咽,夢中情景湧上,一股辛酸從中而來,她的眼睛馬上濕潤,哭了出來,眼淚直流,不斷哽咽。
“好了,好了,你只是在做噩夢,那不是真的。”黎偉輕拍她的背部,她實在抽噎得緊。
“你……罵我……”
“我罵你?我怎麼可能罵你呢,傻瓜。”他輕聲斥責她,看來他也在她夢中。
“我不……不是……蕩……婦……哇……”一陣委屈,放聲大哭。
“什麼當鋪?你沒有錢要去當鋪嗎?”她怎麼會夢到缺錢,她現在最不需要擔心的就是這個。
“不是……是蕩婦……蕩婦!”她大聲的重復一次,努力想抑制抽噎卻沒有成功。
“蕩婦?”黎偉聽懂了,但還是一頭霧水。
“你……你罵我……是蕩婦……還跟著……李……薇走……”
“李薇?李薇也在裡面呀。”人的思維真是奇特呀!“沒關系,我沒有跟她一起走,我不是在你身邊嗎?”
海兒的情緒稍微平緩一點,只剩下斷斷續續地抽噎。她將淚水鼻涕擦在他敞開的睡衣,鼻頭則鑽進睡衣裡摩挲他厚實的胸膛,一只手不安分地從下擺伸進去,撫摸他溫熱的背。
黎偉全身已經完全蘇醒,他低聲呻吟。
生理獲得了紓解,卻有一堆疑惑……難道她不愛他?
黎偉用單手撐起頭,將她的頭轉過來面對他,她的眼睛避開他,只盯住他的嘴唇。他的心揪緊,她真的不愛他嗎?
“海兒……”他的嗓音有點喑啞。
“嗯。”她微弱地回答。
“我有傷害到你嗎?”黎偉想從她的表情裡得到答案。
“沒有。”
他能問她是否有得到快樂嗎?不行,這太難啟口了,他也害怕聽到答案。再者,從她僵硬的動作中他應該已經得到答案了,一個女人只有不愛對方時才會如此僵硬。
該死!最糟的情況莫過於上床後想到對方的過去。黎偉並不是刻意的,但她被動順從的表現,讓他不禁就想到。
帶點惱怒的,黎偉離開她的身體,低頭卻看到觸目驚心的一塊血漬。天!她竟然是處子之身!腦中轟然一響,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釋看到的景象,這似乎可以說明為何海兒的動作如此生疏、被動,但卻完全無法與先前的認知連貫在一起。她不是一個以身體交換一切利益的女人嗎?
海兒嘗試移動一下身體,黎偉看到她的表情閃過一絲痛苦。
“海兒,你可以解釋一下嗎?”黎偉指了指痕跡,溫柔地看著她。
“喔……我以為你知道……”海兒囁嚅地說。
“我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呢?任何看過報章雜志的人怎麼可能想得到呢?”黎偉提高了聲量,氣她不在事前告訴他,他應該溫柔一點的,現在他完全想不起來是否傷害到她了。
“這又不是一件可以掛在嘴邊聊天的話題。”他氣什麼嘛!痛的人又不是他,事實上,他剛剛看起來可滿足得很。
“我們整整單獨相處十多天,你有三百多個小時的機會可以告訴我,你卻不講。就算在我開始之前,你也有機會可以說,你也不說。”黎偉簡直像法官一樣地質問海兒。
“說了又怎樣?說了你就不會要我了嗎?你是因為期待一個成熟有技巧的女人,卻發現我不是,所以才這麼生氣嗎?”海兒一直不敢告訴他,是因為她不知道如何啟口。她怎麼說明她這一生一直在等他出現呢?他會相信嗎?也許他會因為不想承擔太多責任而離開她。
黎偉沉默半晌,察覺到自己太過嚴厲。伸手擁抱她,黎偉心疼地說:“你如果先說了,我就會給你多一點時間,才不會傷害到你。”
“你沒有傷害到我,只是有一點點的不舒服。”她埋在他的懷中,享受他的溫暖。
黎偉責備自己居然沖動到沒察覺她的痛楚。“對不起,下次會好一點。”
海兒則羞紅了臉。
“我有點幸運,不是嗎?”黎偉喃喃地說,還在消化這個事實。他一向知道媒體會誇大事實,但是他從不知道謠言真的可以空穴來風,原來那些男人都是假想出來的。
“我想,我們總算找到一件事可以打發這段緝凶的時間,你要學的實在太多了。”
黎偉將她抱起來,走向浴室。“第一課就從這裡開始吧!”
撥開媒體過度渲染的假面之後,黎偉對神秘面紗下的海兒有更深度的了解,他們不再避諱談彼此的以往,閒暇之余開始細數小時候的趣事,以及長大成人後的歷程。
黎偉深深愛上這個看似復雜,實則單純熱情的女人。海兒卻仍對自己缺乏信心,在面具的遮掩下,她失去真實去愛自己的能力與習慣。她害怕當異性相吸的化學反應失靈後,黎偉會頭也不回的離開她,因為,黎偉並不是一見鍾情地愛上她。因此,她特別珍惜現階段的每一分每一秒,想要將美好的記憶留在腦海中,等待分手後可以回頭細細品味。
自從發生恐嚇事件以來整整一個月,大家都陷入迷霧;恐嚇事件好像從來沒發生過般的停止,再也沒有任何可疑事件出現。但黎偉只要一離開家裡,黎飛都會跑來代班保護海兒。
今天,膠著已久的案情有了突破。
首先是至國家安全單位調查警衛背景的人員發現當局的態度有異狀,似乎不大樂意配合。箭頭逐漸指向待過該單位的警衛人員,赫然發現擔任總監察的小李竟是頭號可疑人物。原來小李曾在大陸監牢關了三年,獲救後,妻子早已離開家鄉另嫁,兒子也跟著新人的姓氏,對於僅有一面之緣的親身父親毫無印象。
接受局裡安排的心理輔導將近兩年,小李以身體不適為由離開局裡。惟心理醫師的治療資料顯示,他有明顯的妄想症與情緒失控的傾向。這些資料卻被列為高度機密,只為了不讓該局人員回到社會以後被視為行動的定時炸彈。
就這樣,一份竄改後完美的經歷資料,讓小李可以以另一個人的身份繼續生存下去。
為慎重起見,王剛乘小李外出時偷偷闖入他的家中搜尋犯罪證據,發現臥房貼滿“神秘貓女”的照片,還有海兒的私人用品,顯然,他將海兒當成了精神寄托對象。有了證據之後,王剛向警察單位報告,准備在今天展開逮捕行動。順利的話,海兒便可以在今天從籠中解脫。
就在此時,“思絲”的敵手“倩麗”也有了行動,准備召開秘密會議聯合國內化妝品業者,對抗“思絲”新產品的上市活動。
根據黎偉與黎飛的分析,最可能的對抗行動是聯合所有業者,一起向通路施壓,縱使有再強的產品宣傳,沒有通路,就沒有戲可唱了。這對思絲來說是極大的危機。
黎偉接獲王剛消息後,趕緊通知南下巡查工廠的黎飛盡速回來。由於王剛正守在小李住家樓下,因此海兒的安全暫時無虞,他便出發前去阻止業者的聯合抵制行動,留下海兒一個人在家裡等著黎飛。
門鈴突然響了。海兒從監視器裡看見李薇笑吟吟地站在大樓門口處,高揚手裡提的點心盒。她來做什麼?
海兒知道李薇最近幫“思絲”處理不少公關形象的事宜,也成功地為新產品暖身,這些消息都是透過黎偉與弟弟的交談,或是黎偉與李薇在電話商量公事時片面獲得的資訊。至於李薇對她又知道多少,她則是沒有頭緒。
問題是,李薇來做什麼?是來找黎偉,還是來找她的?
亂無頭緒的,海兒趕緊按下開關讓李薇上來,緊張地在客廳繞個幾圈後,打開大門。突然想到要泡個咖啡招待客人,又跑到廚房。
多年的離世而居,她幾乎忘了當一位女主人應有的接待禮儀,她絕對不能在完美的李薇面前,露出生疏的社交儀態。
“嗨!”李薇清脆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從打開的大門探頭進來。
海兒端著咖啡走入客廳,微笑示意她進來。
李薇帶著淺淺的笑容,自然地坐在沙發上,兩眼直盯海兒看。
“少了個面具,你看起來很不一樣。”沒有禮貌的問好以及寒暄,李薇直截了當地說。
海兒愣了半晌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她根本忘了要戴上眼鏡,這段期間與黎偉相處,早已經習慣了。
“和你的想像有差距嗎?”海兒好奇地問,她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李薇歪著頭,沉思狀地又細看一會。怎麼說呢?眼前這個穿著牛仔褲、T恤的女人看起來就像二十出頭未經過社會污染的小女孩;對未來充滿憧憬、用期待來規劃人生、用熱情來裝扮自己、用溫暖填補距離的空隙。有點熟悉的感覺,李薇突然心頭一緊。
她看起來就像七八年前的自己。那個純真無邪的自己,在世故的打扮下,再也找不到了。比較起來,李薇還比較像是媒體展現出來的“神秘貓女”;世故、穩重、神秘與成熟。
“你像是年輕時的‘神秘貓女’。”李薇據實以告。
“看來鏡頭有扭曲時空的能力。”海兒幽默地說。
“你實在不應該藏在面具下,如果以真面目出現會更出名。”李薇在商言商的建議。
“可是,大家喜歡我似乎只是因為那份神秘感,如果沒有了,我還會有吸引力嗎?”
李薇啜口咖啡,優雅地端著瓷杯。“神秘感是一種流行,讓大家可以充分發揮想像的空間,時間一久,好奇心就會變成不耐煩了。想想吧!將‘神秘貓女’當做是你引起注意的手段就好了,也許,‘思絲’可以成為你以真面目出現的時機。”
“要是結果是負面的話,豈不是害了他們?”海兒擔心拖累黎偉。
“任何宣傳本身就有風險存在,所以事前的評估才會這麼重要。如果你問我的意見,我只能說,我有預感你會成功。”李薇真誠地說。
“謝謝你!”海兒高興地說。
兩個女人互相端詳對方,帶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觀察角度,她們欣賞著彼此的特質。
李薇動手撕開包裝。“嘿!嘗嘗我帶來的點心,希爾頓舉行法國美食節,特別從法國邀請知名的點心大師來台灣造勢,你嘗一嘗。”
“謝謝。對了,如果你要找黎偉,他要過一會兒才會回來。”海兒想到她的突然造訪。
“喔,我不是來找他的。”李薇解釋。“我在路上接到黎飛的電話,說他在高速公路上塞車了,你的電話又一直占線中,他問我要不要幫個忙先過來通知你一聲,省得你等得心慌。”
“李薇……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想問你一件事。”海兒突然覺得這件事很重要,特別是她對這個女人愈來愈有好感。
“什麼事?”李薇直爽地回答。
“我知道,你和黎偉之間本來在交往,不知道……嗯……你……是不是還愛著他?”這段話海兒說得困難,又怕問得唐突,害怕傷到李薇的心,更怕得到答案。
李薇若有所思地笑笑。“黎偉和我互相欣賞,還談不上愛。但是,坦白說,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想,我和他很有可能會走得更順暢、更親密一點。”
“其實,他一直喜歡的是你,總有一天他還是會選擇你的。”海兒帶點感傷的說。
“你在開玩笑吧!”李薇不可思議地說。“從頭到尾,黎偉的心裡就只有你一個,我只能算是很登對的伴而已。他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
“說什麼?你怎麼會不知道說什麼呢?”這兩個人到底談的是哪門子的感情呀?“就是他愛你,他離不開你,你們會廝守終生之類的話啊!”
“喔,我們不談這些。”海兒悵然若失地低頭攪動咖啡,她一直認為黎偉不說是因為他沒打算要和她廝守終生,所以,不願意下這個承諾,免得日後分手時成為背信之人。
她愈想愈難過。
李薇看著海兒的表情,心裡暗暗責罵黎偉是個超級呆頭鵝。
行動電話響了,是黎飛打來的。
“嘿,李薇,你到黎偉家沒?”黎飛的聲音帶點緊張。
“早就到了,你在哪裡?”
“已經下高速公路了,大概再十分鍾應該會到。”
“你怎麼不打電話過來,要打手機呢?”李薇有點不解。
“天啊,叫海兒把電話掛斷,我連續打了半小時都打不進去。”黎飛大聲地抱怨。
“可是,她沒有在講電話呀!可能是沒掛好吧?”海兒也覺得奇怪,側過身檢查茶幾上的電話,卻沒有聽到聲音,好像真空一樣。她又按了按,還是一樣。
李薇對黎飛說:“電話壞了。”
“壞了?怎麼會壞的?”黎飛的聲音掩不住驚慌。
李薇按著話筒,抬頭輕聲對海兒說:“他緊張得快抓狂了。”
海兒了解地點點頭,這段期間把他們兄弟都累慘了,還好今天一切都會結束,歸於平靜。
“你叫他不要緊張,外面還有守衛。”海兒叫她傳話。
李薇的臉倏地發白。“什麼守衛?我進來的時候半個人影都沒有。”
海兒也覺得不對勁了,緊張地轉過頭看看四周。
李薇突然大叫:“天啊,我忘了鎖門,趕快……”海兒聞言馬上從沙發上跳起來,一個箭步沖到門口。
海兒一抵達門口,門突然間大開,進來一個蒙面的男人,手持一把刀,一把捉住她。她尖叫一聲,嘴巴馬上被大手蒙住。
李薇見狀機靈地將通訊中的行動電話悄悄放到側面的椅腳旁,讓黎飛透過電話可以知道她們已經發生危險了。她環顧四周,想找出可以反擊的工具。
蒙面人拖著海兒靠近沙發,眼睛卻盯住李薇,發出干裂的笑聲。
“哈哈,我總算看到真正的‘神秘貓女’了。”他貪婪的眼神從李薇的頭頂看到腳底。
李薇知道他認錯人了,卻仍不動聲色,穩穩坐著。也許這樣可以將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就不會傷害到海兒。天啊,如果海兒發生事情,黎偉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你干什麼還坐在那邊。”他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我遠遠看著你兩個多月,每天招待不同的男人。你不知道女人天生要忠貞不貳、不事二夫的嗎?”
他啐了一口,愈講愈大聲,滿口髒話。“我今天來就是要來調教你,讓你從此以後不敢亂來。”露出凶狠的眼神,盯住李薇的胸部。“沒想到你的身材還不錯嘛,脫下來讓我看看。”
李薇強忍住恐懼,盡量維持表情空白,不讓對方看到她的恐懼而興奮。
“快起來,脫掉衣服,不然我就殺了你朋友。”架在海兒脖子上的刀更用力的抵住。
李薇看到海兒驚恐的眼神,慢慢地起身。她必須想辦法拖延時間,黎飛一定已經聯絡幫手趕來,如果可以拖到那時候就會獲救了。她顫抖的手慢慢開始解開襯衫的鈕扣,直到褲子上方停住了。他的瞳孔興奮地放大,眼神像是要剝開她的衣服一樣。
“脫掉。”他又大叫。
海兒恐慌的眼波向李薇說“不”,她不願意看到她如此犧牲。
李薇顫巍巍牽動嘴角,算是她的回答。緩緩將衣角從長褲拉出來,解開最後的幾個扣子,狠下心,閉上雙眼,將上衣脫掉,只剩下內衣,站在那兒。她寒顫一下,雙腳差點站不穩。
蒙面人猛吞口水,眼睛發紅,架著海兒一起走近李薇直到伸手可及的地方。他放開搗住海兒嘴巴的手伸向李薇,膜拜似的撫摸她的臉頸,滑動到她豐滿的胸前,發出邪惡的低笑聲。
她咬緊牙,張開眼睛忍受這個屈辱,眼淚無聲淌下。
海兒再也看不下去,她不能讓李薇成為代罪羔羊,她大喊:“李薇,跑!”完全不顧脖子上的刀子,奮力地掙扎,一只腳用力朝蒙面人的腳背踩下去。
李薇僵住了,她知道海兒為了不讓她受屈辱想捨命救她。
蒙面人被踩後大叫,憤怒下將手中的刀子用力劃過,打算解決掉手中的這個麻煩。幸好海兒在掙扎下稍微脫身,刀子掠過她的脖子,重重割到右上臂,她一時重心不穩跌到地上。
李薇抄起桌上的咖啡朝蒙面人臉上潑去,又抬腳踹他,卻被地上的海兒絆倒,正感到心灰意冷時,大門已被闖開,一群人持槍沖進來。
王剛首當其沖進來,十幾名警員及王剛的人隨後跟入,快速地掌握情況,制伏歹徒。他立在跪著的歹徒面前,只為了驗證似的用力扯下他蒙在臉上的滑雪帽,看到小李令人厭惡的臉,揮手就是重重一拳打過去,打得小李的嘴角滲出血。這個王八蛋讓他空守兩個多小時,還殺傷門外的兩位得力助手。
黎偉與黎飛幾乎同時到達現場。黎偉遠遠的就看到地上的血跡,再看到李薇奮力地坐起來,慌張地低頭看身旁的海兒時,一顆心快跳到喉頭。
海兒怎麼了?黎偉的腦筋一片空白,不斷浮現出門前海兒對他綻開的笑顏。沖到海兒旁邊,耳邊聽到有人喊著叫救護車的聲音,他不知所措地將地上的海兒抬起來。
海兒的臉慘白,長長的睫毛無力地垂下,頭發以及臉頰都有血,他悲痛地想到他可能失去她了,失去了心跳的節拍。
似乎過了幾秒,他聽到懷裡有輕輕的歎息聲,小心翼翼地將海兒稍微抱開點,低下頭去看她,他看到了她有點失神的眼眸,還有蒼白的嘴唇。
“痛。”她低聲呻吟。
眼角含著淚光,黎偉快速檢查,發現了手臂的傷口,疼惜地說:“我知道,一會兒就不痛了。對不起……”接下來就語不成聲了,只能用雙手不斷地撫慰她。
王剛快速地為海兒綁個止血帶,拉高她的手臂。
黎飛細心照顧李薇,為她披衣、整理衣著,焦急地審視她是否有受傷。從行動電話中,他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為她的勇敢感到驕傲。
救護車五分鍾就到了,利落將海兒抬進擔架,黎偉在混亂中不忘回頭察看李薇是否安好,看到她像一個破娃娃般的靠在黎飛身上,被黎飛小心呵護。
黎偉這才放心地跟在海兒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