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家客廳內,徐修明夫婦背對著大門而坐,徐皓昀坐在他老爸的對面,兩個保鏢分立在一旁,另外還有隻狗趴在地毯上懶洋洋地看著它的主人——徐皓昀。
波奇是一隻大型的英國牧羊犬,那是徐皓昀回國後不久有一次在外面遊蕩,躲雨時偶然撿到的。
那時候的它全身髒兮兮又瘦巴巴的,一副很可憐的樣子。徐皓昀沒想到像這種名犬也會變成流浪狗,於是他就進去超商買了一些肉包子、香腸給它吃,結果雨停了之後,它就一直跟著他。
他想家裡有一個大院子,養它應該不成問題。於是他就帶它去看獸醫,然後再帶它去寵物美容店整理一番,帶它回家時,徐修明夫婦也沒有多說什麼,於是它便成了徐家的一員,徐皓昀就為它取名叫波奇。
「你回來已經一個月了,可以開始到公司上班了吧?」徐修明問他。
「不要。」徐皓昀毫不猶豫地說。
「不要?不然你想做什麼?你知道你這個月來已經惹了多少事嗎?」徐修明冷冷地問他。
「沒多少事啊!撿了波奇回來,還有和街頭小混混起衝突差點被抓進警察局,就這樣而已啊!」
「這樣還而已?你最好今天給我說個清楚!」徐修明已經有點生氣了。
「好吧!我想要吃喝玩樂一輩子。」徐皓昀促狹地說。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徐修明的表情有點可怕。
「吃、喝、玩、樂、一、輩、子。」徐皓昀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反正老爸你這麼有錢,有什麼關係呢?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大把大把地花錢,我會很節省的。」
徐修明聞言站起,冷笑道:「好!好極了!既然你想這麼懶懶散散地過一輩子,那也無妨。你下個星期就給我結婚,結婚後馬上給我生個孫子;趁著我還不太老的時候,還可以培養一個孫字輩的接班人。」
「修明。」吳雅琴也站了起來,她焦急地看著兒子,希望他能順從他父親,哪知徐皓昀對他老爸的話,根本就不為所動。
「阿剛,從明天起,你就跟著少爺,一步也不要讓他踏出家門。」徐修明怒氣沖沖地走上二樓。
「修明,修明。」吳雅琴也跟著走上去。
徐皓昀心想他老爸只是在嚇唬他而已。說真的,他都還沒玩夠就要他去上班,實在太不公平了,為了能早點回來幫助父親,他用了最大的心力拿到了企管碩士趕回來,結果才得到短短一個月的假期,實在太不甘心了,所以故意要氣氣他老爸的。
保鏢之一的張維剛看著徐皓昀,只希望這個滿腦子鬼主意的少爺,至少在這一個星期內不要太「搗蛋」就好了。
一個星期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天晚上徐修明夫婦和張維剛等三名保鏢都在家裡。
徐皓昀坐在三樓書房的書桌旁看書,看到他老爸板著一張臉站在他面前,他連理也不理,繼續看他的書。
「我已經替你找到對象了,就是你沈伯伯的女兒——沈翠琳。」徐修明說。
「要我娶那個『小妖精』,還不如要我到街上隨便撞一個人來結婚呢!」徐皓昀很生氣地說。
「我沒問你的意見,反正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徐修明不帶絲毫感情地說。
「很好。」徐皓昀從椅子上站起走到窗邊,晚風吹來輕拂著窗簾,只見他一臉堅定的神情。「若硬要我娶她,我寧可從這裡跳下去。」
「你敢!」徐修明雖然這麼說,可是語氣卻不再那麼強硬。
跟在徐修明身旁的吳雅琴見兒子想跳樓自殺早已嚇得臉色蒼白;這裡是三樓,若是真的跳下去非死即重傷呢!
「我沒有什麼不敢的。」徐皓昀說完就縱身往下一跳,「碰!」好大的一聲響。吳雅琴嚇得當場昏倒在地。徐修明人趕到窗邊探頭一看,就見一個黑影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他大聲呼叫保鏢。
「我們趕快下去,順忠,你去叫救護車。」徐修明也顧不得昏倒在地的愛妻,立刻就和三名保鏢衝到室外。
就在他們出去不久,從三樓書房窗戶外面爬進來一個人,赫然就是跳樓自殺的徐皓昀,他進來之後,還喃喃自語地說:「好險!好險!差點就真的掉下去。」接著他過去把昏倒在地的母親抱到沙發上,還對不省人事的她說:「媽,對不起,把你嚇昏了。我以後再讓你嚇回來,我現在必須要趕快逃離老爸的『魔掌』了。」
他拿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繩梯,從另一邊的窗戶放下去,然後再慢慢地往下爬。
徐修明和保鏢們趕到徐皓昀墜樓的地點一看,趴在地上的根本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一個大約一人高的布偶熊。他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順手撿起那個大布偶,這麼輕的東西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聲響?一轉眼,他看到旁邊還有一盆摔得連土都散得七零八落的玫瑰花。原來聲響是花盆落地的聲音,他抬頭看看三樓書房外的一個小窗台,這才明白徐皓昀剛才八成就躲在那裡。
張維剛看著徐修明手中的那個大布偶,心中感歎這個少爺真是「詭計多端」。大布偶是三天前徐皓昀打電話叫禮品店送來的,送來之後他就放在視聽室內當枕頭睡;至於那盆花是昨天才請園丁老王幫他弄的,他說他想放一盆花在窗戶外面欣賞,而且還指定要用塑膠盆。原來如此,他總算明白了,大布偶是拿來當替身用的,那盆花則是拿來製造聲音的。張維剛實在不得不服了少爺的聰明。
另外兩名保鏢,胡順忠和黃建民根本還搞不清楚,為什麼跳樓自殺的少爺在墜樓後會變成一個布偶熊。
汪!汪!波奇在後院吠叫,徐修明他們趕過去一看,就看見一條人影快速地跑向後面的圍牆。
「啊!是少爺。」胡順忠看到那條人影說。
「可惡!這個混蛋,去給我抓回來。」徐修明火冒三丈地說。
「是。」張維剛他們幾個立刻追上去。
徐皓昀行蹤敗露,見波奇還是一直緊追不捨,忍不住生氣地罵:「波奇,你這只忘恩負義的笨狗,你敢再追過來,我就把你剝皮煮『香肉』。」
波奇聽了主人的威脅之後,立刻掉頭往回跑。
張維剛見波奇已回頭,立刻對另外兩名保鏢說:「你們從兩邊的側門出去包抄。」
「是。」
這時候,家裡的司機阿宏和園丁老王、老陳,聽到一陣騷動,也從小木屋裡走出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徐修明一見他們三人立刻說:「你們也一起去追,把少爺給我抓回來。」
「是。」於是阿宏、老王、老陳也追了出去。
徐修明拿著那個布偶熊走回屋裡。
徐皓昀見保鏢追過來,原本想從側門溜出去的,可是由於不知道側門電子鎖的號碼,所以只好跑到後面的那排黑板樹,爬上樹翻橋而出。
然後他就順著圍牆往右邊跑,在快接近轉角的時候,胡順忠已經出現在轉角的那邊了;他回頭一看,後面有張維剛和黃建民兩個追兵,看來只好先解決前面的這一個,當他跑至胡順忠的面前時,說了句:「對不起,別怪我。」,便起腳一個側踢,哇!胡順忠當場臉部中腳。
胡順忠沒料到少爺會功夫,當場倒地不起。
追在後面的張維剛和黃建民心中一驚,沒想到他有這麼厲害,張維剛扶起胡順忠問:「有沒有怎麼樣?」
「我沒事,少爺的腳力好重,你們要小心一點。」胡順忠撫著他的左臉頰說。
因為這一耽誤,黃建民已經超越張維剛追到前頭去了,張維剛見胡順忠沒事,也立刻加緊追上去。
隨後才追出的司機和園丁,看到第一個保鏢已「陣亡」,也立刻跟在他們兩人的後面追出去。
生為有錢人家的獨子,為了自身的安全,徐皓昀學過兩年的跆拳道;可是,胡順忠是因為不知情,才會被他「偷襲」成功,後面那兩個恐怕就不易解決了。
眼見黃建民愈追愈近,徐皓昀停下身脫下腳上的鞋子,以一個標準的棒球投球姿勢一丟,哇!鞋子當場擊中黃建民的鼻樑。哀叫一聲,黃建民蹲下身去,他感覺到應該是流鼻血了。
徐皓昀見這一招奏效後,便把另一隻鞋子往旁邊一丟,立刻回頭繼續跑,因為張維剛已經追上來了。
張維剛也沒時間理黃建民如何了,因為徐皓昀已經跑得很遠了,再耽誤恐怕就追不到了。
後面的三個人,經過黃建民身邊時,眼看著第二個保鏢也「陣亡」了,立刻加快腳步追上去。
沒多久之後,徐皓昀就讓張維剛給追上了。徐皓昀打從心裡叫苦連天,因為眼前這個保鏢是最難應付的一個,他沒把握能順利逃脫;不過事到如今只好盡力而為了,於是他還是使出他的絕招——起腳一個側踢。
張維剛往後一仰躲過了,接著他施展擒拿術,希望不去傷到他一分一毫。過了幾招之後,他是愈來愈佩服這個看似文弱的少爺,他的手腳功夫架式不錯,力道也足夠,看來這個少爺是個深藏不露之人。
過招幾回後,徐皓昀終不敵這個專業保鏢,被張維剛抓住了頭髮和右腕。徐皓昀非常心急,他知道如果被抓回去的話,一定會死得很慘的,搞不好和「小妖精」沈翠琳的婚事會弄假成真,必須想個辦法逃脫才行。
「好痛。」徐皓昀一邊喊痛一邊把全身的力道都貫注在右腳,他打算放手一搏。
張維剛聽他一喊痛,本能地就鬆手;可是,當他一看到徐皓昀的眼神時,才驚覺這是他的欺敵之計,當他想再抓緊徐皓昀的手腕時,卻只能抓住他的袖尾。
「碰!」張維剛被徐皓昀的一記側後踢,踢中了胸部,身體一下子往後坐倒,徐皓昀的袖子和衣服也在拉扯中「分家」了,因為太用力了,所以徐皓昀也往前撲倒,他撲倒之後立刻爬起來繼續往前跑,不久就消失在住宅區內的小巷子裡。
由後面追來的司機與園丁等三人眼看最強的保鏢也「陣亡」了,更是加快腳步越過張維剛努力往前追。
「不要追了。」張維剛叫住他們。
三人立刻停下腳步,司機阿宏問他:「為什麼?」
「想要在錯縱複雜的小巷內追到少爺,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張維剛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看看他手上的「戰利品」,左手的髮帶和右手的一隻袖子,他實在是人佩服少爺了,而且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憑著機智和機靈,就這麼從三個專業保鏢的手中逃走。
「我們回去吧!」
且說逃入巷道內的徐皓昀在跑進小巷後,立刻找個可以隱蔽身形的地方躲起來。他喘息一陣子,確定沒有人追過來,才安心慢慢地察看傷口。剛才往前撲倒的時候,他用左手護佐頭部,所以手肘的地方擦傷了,現在正隱隱作痛;另外腳底也傳來陣陣的刺痛,腳上的襪子也都破得不像樣了。
不過,他總算是逃出來了,再來就是去找個「善心人士」收留他了。
徐修明拿著那只布偶熊進屋後,吳雅琴也由女傭林玉珠照顧下甦醒,此刻正慢慢地從樓上走下來,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見到丈夫後立刻問:「皓昀怎麼了,有沒有受傷?」
徐修明把布偶往沙發上一丟說:「這種皓昀不會受傷吧?」
「布偶?這是怎麼一回事?」吳雅琴實在弄不懂他的意思。
「他根本就沒有往下跳,這個布偶是他的替身。」
「那他現在人在哪?」吳雅琴急著想看愛子安然無恙的樣子。
「他翻牆逃走了。不過,我已經叫所有的人去把他抓回來。」徐修明吸了一口氣之後說:「抓回來之後,我非得好好地修理他一頓不可,竟然玩這種會嚇死人的把戲。」
吳雅琴走到沙發邊坐了下來說道:「找得回來嗎?」
徐修明想了想之後,歎了一口氣也坐了下來,遲疑了一會說:「不一定。」
「為什麼?」吳雅琴不解,六個人去追他,難道還能逃的掉嗎?
「因為,我忘了告訴他們,皓昀會跆拳道。」他心想說不定那些保鏢在毫無防備之下,會讓兒子給撂倒。
說曹操曹操就到,保鏢、司機和園丁們都回來了,除了張維剛外,另外兩名保鏢全「負傷」回來。胡順忠的左臉頰已經腫得像「紅龜」了,而黃建民還捂著鼻子。
「報告董事長,屬下辦事不力,讓少爺給逃走了。」張維剛把他的「戰利品」拿出來。
黃建民也把徐皓昀的一雙鞋,放在徐修明的面前。
徐修明看著那雙鞋、一隻袖子和一條髮帶,他真的不知該怎麼形容他現在的心情,是該高興呢?生氣呢?還是該佩服呢?
「你們兩個要不要緊?」徐修明問他兩名保鏢。
「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少爺的拳腳功夫很不錯呢!」胡順忠到現在還驚訝不已。
徐修明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女傭由門外進來。「董事長,救護車來了。」
徐修明看了眾人一眼,就對著受傷的兩名保鏢說:「你們就坐救護車到醫院給醫生看看好了。」說完就起身往二樓走。
吳雅琴也跟著上樓,留下客廳裡的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除了三名保鏢之外,其餘的人都還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們要不要去看醫生?」張維剛問受傷的兩個人。
「開玩笑!這點小傷就要去看醫生,別笑死人。」胡順忠說。
「對!對!」黃建民的聲調有點奇怪。
「既然如此,我去打發救護車走,其他的人可以休息了。」張維剛邊往門外走邊說。
周至誠離開酒店後,坐上他的賓士轎車,發動車子倒車離開停車場,準備回家了。
他的那些生意上的朋友等一下還要再去「第二攤」呢!對於這種「續攤」他實在沒興趣。他是個居家型的男人,儘管妻女都不在家,他仍是歸心似箭。老婆許淑月和女兒周蘭芝,出國已經快一個月了,他實在很想念她們,雖然家裡現在是空蕩蕩的,可是他還是喜歡回去享受那種家的感覺。
車開著開著,他看到有一個女孩子突然從小巷內衝出來,他立刻踩煞車,差一點就撞到了她,那個女孩子似乎也受到了驚嚇。
在他還來不及下車察看的時候,那個女孩就跑到他的車窗邊說:「先生,救救我,有人要抓我。」
現在的治安不太好,夜歸女子很容易受到攻擊的。周至誠見她披散著頭髮,清秀的臉上滿是驚駭。她無助的模樣激起了他心中的正義感。「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那個女孩聞言打開後車門坐了上來,周至誠待她坐定之後,立刻把車往前開。
車開了一會,他想起了那個女孩並沒有告訴他住在哪裡,只是一直保持沉默。
周至誠從後視鏡看她,她正低著頭,兩邊的頭髮遮住了她大半的臉龐。他覺得這個女孩有點奇怪;不過仔細想想,反正他一個大男人,也不怕這個弱女子會對自己怎麼樣。
開了一段路之後,他又從後視鏡察看那女孩的動靜。結果,坐在後車座的那個女孩竟然不見了?!一股寒意從他的心底升了起來,這時候他只覺得背脊陣陣發冷。
人家說什麼「夜路走多了會碰到鬼」,難道今晚真的讓他給碰上了?可是,他從來沒做過什麼虧心事啊!為什麼這種「東西」會找上他呢?而且現在才九點多,還不到十點啊!他愈想就愈害怕,心中默念著阿彌陀佛。
可是,愈念他就覺得愈冷,忍不住再偷瞄一下後視鏡,不看還好,看了他差點嚇得連魂都飛掉了。他從後視鏡內看到一隻手,手指上沾著鮮紅的血,正從他脖子的後方伸過來;此時那個女孩的臉色顯得蒼白無比,有些許的頭髮還垂在臉上,周至誠彷彿看見她的眼睛發出一抹綠光,而且一直由後面向他逼近。
周至誠嚇得心膽欲裂趕緊踩煞車。於是車子猛地停下來,然後他就聽到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撞在後車門上,「碰!」一聲,接著聽到哀叫聲。
周至誠聽到哀叫聲後,覺得事有蹊蹺,他鼓足勇氣轉過頭去,只看見那個女孩趴在後車座上,右手抱著頭,手指上還有血跡。
「你開車好粗魯,說停就停。」
「你受傷了嗎?要不要緊?」周至誠問她,難道剛才的那些都是幻影、錯覺。
「一點小傷而已,我沒事。不過,有一件事可不可以請求你幫忙,我現在無家可歸,你可以收留我一個晚上嗎?」那個女孩提出要求。
「這……好吧!」周至誠遲疑了一下後,還是答應了她的要求,畢竟助人為快樂之本。
「謝謝。」
剛才車子恰好從徐汞的門前駛過,所以徐皓昀趕快趴在座位上躲著,就在他想抓著駕駛座的椅背爬起來的時候,周至誠突然來個緊急煞車,害他的頭去撞到後車門,真是倒楣;不過還好這個人肯收留他,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周至誠邊開車邊嘲笑自己,誠如一般人所說的「魔由心生」;要不是他自己先害怕起來,怎麼會把一個弱女子當成是鬼呢?不過,他還是邊開車邊偷瞄後視鏡,而那個女孩則是一直靜靜地趴在後車座上。
「小姐,我家到了。你要不要緊,需要我扶你嗎?」周至誠把車子開進車庫後,下車替他打開後車門。
「謝謝。我自己下車就可以了。」徐皓昀下車後用手撥撥他有點凌亂的長髮,打量著眼前這棟房子。
這是一棟兩層樓高的洋房,房子的前面有一個小小的花園,花園中種植著一些花花草草。
女孩下車後,周至誠才發現她身材很高挑,甚至比他還高;不過,她現在卻有點狼狽,襯衫的右袖不見了,左邊的袖子也破了,而且還有血跡,再往下看就看到她沒有穿鞋子,只穿著一雙襪子,但是襪子也破了好幾個洞。不知這個女孩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弄成這個樣子。
「進來吧!我拿衣服給你換上,順便處理一下你的傷口。」
進到屋內後,徐皓昀發現他家的客廳有點凌亂。
「對不起!屋內有點亂。我太太出國去了,我又不擅整理,請你別見怪。」周至誠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拿我太太的衣服借你。」
拿他太太的衣服?難不成他把他當成女的?他徐皓昀真的長得這麼像女人嗎?
一會之後,周至誠拿著一疊衣服從臥室出來。他對徐皓昀說:「或許有點不合身,因為你比較高。這些內衣都是全新的,如果不太合身,請你將就點。」
「我借你的衣服就可以了,我是男的。」徐皓昀看著他說。
周至誠聽到眼前的「女孩」說她是「男的」,他嚇得手一鬆,整疊衣服都掉落在地上,一時之間他竟呆住了,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還是眼前這個女孩精神錯亂?她看起來明明就是「女的」。
徐皓昀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周至誠不相信他的話,他伸手抓緊他背後的襯衫說:「我是男的,你看!我沒有胸部啊!」
周至誠看著他平坦的胸部,他才相信眼前這個「女孩」是個男的,因為不管女孩的身材再怎麼差,多少都有點胸部的。他緩緩地低下身去撿起地上的衣服,然後慢慢地走回臥室。
周至誠回房間後,打開衣櫃把他老婆的衣服放回去,然後找一套他自己的衣服,他邊拿衣服邊暗覺得好笑,他竟然會把一個男人看成女人;不過,那個男孩清秀的臉龐、一頭長髮和瘦高的身材,相信很多人都會誤會的。他原本還以為帶回來的是一名「可憐女子」,原來卻是一名「可憐男子」。不過,這樣也好,這樣還比較能坦然地讓他住下來。
他拿好衣服走出去,把衣服交給徐皓昀說:「浴室在那邊,你進去換衣服,我去拿醫藥箱。」
徐皓昀拿著衣服進浴室,當他看到壁上的置物架上有梳子和橡皮筋,他立刻拿起梳子把頭髮梳理整齊,然後用橡皮筋把長髮紮起來,脫下那件名副其實的「破」襯衫,用清水把左手肘的傷口洗淨,再換上周至誠的衣服。
周至誠看著走出浴室的徐皓昀,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稍微寬大。頭髮綁起來後,果然已經沒有那麼像女孩子了;不過,他清秀的長相,還是看起來很「漂亮」
周至誠早已坐在沙發上等他,他前面的桌上放著一個醫藥箱。徐皓昀坐在他的對面,打開醫藥箱取出一些消炎藥品,用棉花沾些藥水就往傷口塗去。
「你這樣不太好弄,來,我幫你。」周至誠從他手上拿過棉花,幫他塗上消炎藥水,然後拿起一瓶藥粉,幫他噴一些在傷口上。「你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我爸爸是個大賭徒,他在輸光了家產之後,就向『地下錢莊』借錢,打算運輸的都一起贏回來;結果,他手氣太差,又全輸光了。後來地下錢莊要他趕快還錢,不然就要他好看。他一害怕就帶著我貌美的媽媽先逃走了,丟下我一個人不管。地下錢莊為了要他還錢,就派人來抓我去當人質,這個傷就是在逃跑的時候弄的,幸好遇到你,我才能得救。」徐皓昀編了一大套謊話。
「你爸爸也實在太不應該了。」周至誠搖搖頭,他覺得這個孩子太可憐了。「我姓周,周至誠。你叫我周大哥就可以了,你叫什麼名字呢?」周至誠將他的傷口裡上紗布,以防他不小心再擦傷,然後把藥品收好。
「我姓徐,雙人徐,徐皓昀。周大哥,你可不可以暫時收留我。我可以幫你做家事,絕不會白吃白住的。」徐皓昀趕快動之以情。
「這個……好吧!不過,你會煮飯嗎?」周至誠想想,地下錢莊的那些人個個都是凶神惡煞,若是抓到他,不知會對他做出什麼事來。反正他老婆也不在家,家裡有個人整理也不錯;再者,這樣徐皓昀不用出去「拋頭露面」,應該會比較安全。
「我……大概會吧!有食譜就行啦!」煮飯燒菜徐皓昀不太有把握,畢竟他是很少進廚房的。不過,唯今之計也只能說會,因為他離家的時候,信用卡跟證件在匆忙之中都沒帶在身上,沒有證件要找工作也不容易。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暫時先住下來好了。那間客房讓你睡,隔壁是我女兒的房間。
沒事的話你早點去休息吧。對了!明天的早餐不用準備了,反正冰箱也空空的。」他老婆出國前幫他塞了滿滿一冰箱的食物,到昨天已全部吃完了。
就這樣,徐皓昀就決定暫時留在周家當管家了。
隔天,周至誠下班的時候,順道去幫徐皓昀買幾套衣服,回來時,徐皓昀已經做好晚餐了,周至誠覺得菜色還不錯,沒想到他還真的會煮飯呢!其實,徐皓昀也滿佩服自己的,沒想到他真有烹飪的天分。
「我給你買了幾件衣服,你看合不合身;另外,我也給你買了一套休閒服,你可以當睡衣穿。」周至誠把兩紙袋的衣服交給他。
徐皓昀拿起一件來看,那是一件棉質T恤,後面還印著一個可愛的卡通圖案。徐皓昀看著周至誠,他實在搞不懂,他為什麼會買這種衣服給他。
周至誠見徐皓昀好像不太滿意就問:「怎麼了?不喜歡嗎?」
「不是。這衣服太年輕了,不太適合我。」
「太年輕了?你到底是幾歲?」周至誠覺得現在的青少年都喜歡裝老成。
「我已經二十四歲了。」
「什麼?我以為你才十八歲。」周至誠嚇了一跳,眼前這個徐皓均不管他怎麼看,都不像他所說的歲數。
十八歲?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算了!這也是周至誠的一番好意。他拿起那套休閒服一看,天啊!這太離譜了吧!桃紅色的耶!衣服的後面還繡著一個娃娃,這是什麼情況啊!
周至誠看到徐皓昀臉上的表情,頓時才醒悟他選錯花色了。他真的時候只想到徐皓昀穿起來一定會很可愛,卻忘了他是一個男的。
「對不起,我忘了你是個男生,我明天幫你拿去換。」周至誠掏出皮包想找發票,結果整個皮夾翻遍了,就是找不到。「皓昀,真對不起。我把發票弄丟了,沒辦法換了。」
徐皓昀沒辦法,事到如今也只好接受了。「周大哥,沒關係啦!在家裡穿什麼都無所謂啦!謝謝你了,我們吃飯吧!不然等一下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好!」
徐修明坐在傲世企業大樓十二樓的董事長室內講電話。此時,副總經理洪俊朗站在一旁等待指示,而董事長秘書林秘書也在座位上處理文書。
「皓昀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了,可以查出地點來嗎?」
「嗯,好,我知道了。」
徐修明放下電話,臉色陰晴不定。他料到兒子一定會打電話回家向他母親報平安,所以他就叫張維剛在家中待命,看看是否可能由電話追蹤到兒子的行蹤。可是,兒子竟然能料到這點而打公共電話!
兒子從小就很喜歡和他大玩「鬥法」遊戲,而且愈大「法力」愈高,他都已經快要鬥不贏兒子了。他重重地歎一口氣,對洪俊朗說:「那個工作計劃表你先收起來,目前已確定無法實施。」
「是。我知道了。」洪俊朗退出董事長室,走回他的副總經理室,拿起那張徐修明交代他擬定的工作表。徐修明的目的是要徐皓昀從基礎學起,舉凡生產、財務、業務等部門,他需要知道的都要安排他去學習,而位於他辦公室對面的那間總經理室,就是為他所準備的。
不過,事情總是出人意料,就在徐皓昀「逃家出走」次日,董事長沉著一張臉來上班,而董事長的隨身保鏢中,有兩名身上掛著傷。高級主管們紛紛猜測董事長是不是「遇襲」了。可是,沒有人敢去問董事長,直到他送去這張計劃表的時候,徐修明才告訴他,他未來的頭頂小上司已經「逃家」而去。
後來,他又從張維剛口中得知徐皓昀整個「逃亡」的驚險過程,裡面精彩的程度足可媲美一部逃亡動作片了。聽完之後,他也頗為佩服這個未來的小上司,也很想見見這位小上司長得什麼模樣;只可惜,他必須等到徐皓昀「迷途知返」以後,才能見到他了。
洪俊朗是因為原任的副總經理外調為國外分公司的總負責人,他才獲徐修明的賞識,由業務經理升上來的;他今年雖然只有三十四歲,不過,比起將來要當他頂頭上司的徐皓昀,他年紀是大得多了。上次和徐皓昀的一個表哥聊起他的時候,他表哥告訴他徐皓昀的外表遠比他的實際年齡還要更小,叫他要有心理準備。
許淑月帶著女兒周蘭芝出國一個半月,今天終於回來了,回到家時是早上十點多。
許淑月從家門口外往內望,看到周至誠的車子在車庫內,才想到今天是星期天他不用上班,猜想丈夫大概還在睡覺。她不想吵醒他,所以逕自從皮包內掏出鑰匙打開鐵門走進去,女兒周蘭芝也跟在她的身後。
她打開大門走進去,客廳居然收拾得比她在家的時候還整齊、乾淨!她剛才坐計程車回來的路上還在想,她這次出國這麼久,說不定家裡已經變成垃圾堆了,沒想到家裡窗明几淨,真是讓她大感意外,也覺得很高興,準備去好好地誇獎老公一番。
周蘭芝見母親走回房間,便提起行李和大包小包的東西往自己房裡走去,準備要把她從國外帶回來的小飾品放回她的房間。就在她想打開房門的時候,不經意地發現隔壁客房的房門被打開了一條細縫,她很好奇地走過去由細縫往內看,沒想到看見一個長頭髮的女人睡在床上。她趕緊放下小包包,跑到她父母的臥房內,對剛進房間的母親說:「媽媽!我隔壁的客房內有一個女人哦!」
「什麼?在哪裡?帶我去看看。」許淑月聽了女兒的話後,嚇了一跳。
她跟著女兒來到客房的門口,她慢慢地把客房的門推開,果然看見一個長髮的女人背對著門而睡,她不懂為什麼這個人會住進她家。
「她是誰啊?」
「大概是爸爸的小老婆吧!」周蘭芝回答母親。
小老婆?許淑月聽了之後,立刻火冒三丈地越過客廳,怒氣沖沖地走回臥室。
周蘭芝見她媽媽怒不可抑地走了,她就逕自進客房把床上的徐皓昀搖醒。「阿姨!
阿姨!快起來了啦!」
徐皓昀慢慢地從床上爬起來,一轉眼他看到了站在他床邊的那個小女孩。「你是誰?」
「我是周蘭芝。」小女孩回答他。
周蘭芝?哦!他想起來了,她是周至誠的女兒。
「你們回來了啊!」他打了一個大呵欠,昨天後面的那條巷子有人辦喪事,吵了一個晚上,根本無法入睡,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安靜下來,他們就是那個時候才能入眠,所以現在他還是睡意很濃。
「阿姨,你是不是我爸爸的小老婆?」周蘭芝看著這個漂亮的「阿姨」問。
他爸爸的小老婆?糟了!她媽媽也一定誤會了。他趕緊下床往周至誠的房間走,同蘭芝也跟著他去。
徐皓昀人還未到就聽見房間內傳來怒罵的聲音。
許淑月一進房間,就一把掀起老公身上的被子,然後大聲地說:「周至誠,你給我起來。」
周至誠好夢方酣,就被人叫起來,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爬起來睜開眼睛,一眼就看見老婆站在床前。不過,她的臉色並不太好看。「淑月,你回來了啊!」
「周至誠,你好大的膽子。我不過才出門一個多月,你就把外面的小老婆帶回家來;要是我出去個一年半載的,家裡是不是就會多出個一兒半女了?」許淑月質問他。
「我哪來的小老婆?」周至誠被她這麼一吼,睡意全消。
「你還說沒有?那客房裡的那個女人是誰?」許淑月杏眼圓睜地瞪視著他。
「那個……那個是……你誤會了,我……」周至誠不知該怎麼解釋起。
這時候徐皓昀已經來到他們的房門外,他趕緊出聲說:「大嫂,你誤會了。」
「你應該叫我大姊吧?」許淑月見那個女孩長相清秀,一點都沒有第三者的妖媚樣子;或許,這個女孩是讓她丈夫給騙了,不該怪她。
「大嫂你聽我說,我是個男人,不是女人,所以我不是周大哥的小老婆。」徐皓昀極力解釋,他不想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許淑月聽了呆了半晌,她還在思考這句話是真?是假?
「啊!爸爸搞同性戀。」在徐皓昀身邊的周蘭芝突然這麼說。
「同性戀?」就像一顆炸彈投到許淑月的心裡,一下子炸了開來,她更是怒不可抑。
「周至誠,你這個大混蛋。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你給我出去。」
周至誠整個臉色都發白了,天啊!他會被女兒給害死的。「淑月,你聽我解釋,我沒有搞同性戀,你不要聽芝芝亂說。」他走上前想要解釋,卻讓許淑月一把推開了。
徐皓昀低頭看身旁這個天真漂亮的小女孩,很難想像她就是點燃導火線的始作俑者。
「我不要聽,你們都給我出去,你要搞同性戀給我出去外面搞。」許淑月很生氣很生氣地把她老公和那個自稱是「男人」的女子,一起往外推。她把他們推出客廳的大門外,然後,「碰!」的一聲將兩人關在外面。
「周大哥,你是同性戀嗎?」
「不是。」
「我也不是。」
徐皓昀打了一個呵欠走向牆邊,既然都被趕出來了,只好在這裡等女主人氣消了再解釋,這樣比較容易「溝通」。他走到牆角坐下來,頭靠牆壁繼續睡覺。
周至誠看他靠在牆腳邊睡覺,心想:他大概常常過著這種「遊民」般的生活吧!他搖搖頭轉過身去,用力地繼續拍打大門。「淑月,淑月,你聽我說,我們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淑月,淑月,你開開門啊!」
就這樣,周至誠在門外足足叫了半個鐘頭,把隔壁大樓的住戶,都吵得跑出來準備看「好戲」。
最後,許淑月不堪其擾,終於把大門打開;可是卻只肯讓周至誠站在外面講,他只好就站在大門外,把事情的經過始末說個清清楚楚。
「你沒有騙我?」許淑月站在門內說。
「真的。我沒有騙你,我只是想要幫助他,所以才收留他的;我對他真的沒有半分「邪念」,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周至誠站在外面苦苦地哀求,他和徐皓昀被趕出來的時候,隔壁鄰居都紛紛站在陽台上看熱鬧,因為今天是星期天,所以有好幾戶人家是「闔家」一起觀賞。
許淑月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鄰居,她向來堅持夫妻吵架要關在門內吵,所以勉強退了一步,對周至誠說:「我就姑且先相信你,你們進來吧!咦?另外一個呢?」
周至誠指著牆腳說:「他在那裡睡著了。」
許淑月探頭一看,就看見坐在地上睡覺的徐皓昀,她開始懷疑丈夫是不是撿回一個精神和行為有些異常的「問題少年」。
「皓昀,皓昀,起來了啦!可以進去裡面睡覺了。」他過去把徐皓昀叫醒。
徐皓昀站起來打了一個呵欠,跟著周至誠進屋去了。
隔壁的鄰居們見沒戲可瞧了,也紛紛進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