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玉山深處,隱約可見連綿似宮殿般的建築,遠望一座高樓沖天而起。高樓後重重疊疊,儘是構築宏偉的大屋依山而建。但此一族樓閣卻似廣寒宮般,只可遠望而無法進入一窺其華美,因為不但地勢險峻,而且四周均布下重重機關與奇門陣法,不識門路者皆難以進入。
一間佈置得極為雅致、簡潔的房間裡,岳-瑤坐在桌前,呆視著手心裡的一隻紅玉耳飾,遙想自和他相遇的那一刻起,直到分離之間所發生的種種,想到有趣處忍不住綻開一抹笑意。不知他現在過得可好嗎?
那日,他許下會前來相會的承諾,不知是他一個人前來嗎?來了之後,是要住下來永遠陪她?還是很快就要回去了?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他就留在自己的身邊不要走了,況且他也說他要來投靠她,想來應該是要留在她身邊才對。
正當她冥思之際,房門被輕輕推開,一位中年貴婦蓮步輕移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名年約二十歲的侍女。
岳-瑤聽見聲響,扭頭不侍細看便問:「瑛楓來了嗎?」
花艷芬微笑答:「瑛楓沒來,是娘來了。」
岳-搖看見是娘親,霎時嬌顏浮上一片嫣紅,急急辯道:「我……我……以為是詠荷她們,所以……所以……」
花艷芬來到桌邊坐下,含笑問:「所以你就急急地想知道心上人到底來了沒,對不對?」
岳-搖紅著臉點點頭。
花艷芬搖頭失笑。自從愛女遠遊回家後就常常一副魂不守舍、若有所思的模樣,不但如此,還帶回一雙男鞋擺在房裡,後來她從詠荷和詠茜的口中才得知,女兒在杭州結識了一位少年,並誓約白首之監。看來女兒真的長大了,下但有勇氣獨自出門闖蕩江湖大半年,連親事也有自己的主張,早挑好了對象。
「你回來也不過才幾天,他怎麼可能你後腳寸進家門,他前腳也跟著到呢?」
岳-瑤想想才笑了笑說:「娘說得有理。」
花艷芬睨她一眼,半開玩笑地說:「早知如此,你當初要回來時,為什麼不順道帶他回來給我們瞧瞧呢?」
「對呀。」岳-瑤立刻站起。「我現在就去帶他回來給您和爹瞧瞧。」語畢就欲馬上有所行動。
花艷芬見狀連忙伸手拉住她。「何必這麼急呢?他不是說會來找你嗎?」
岳-瑤只得重新坐回椅子。「可是……可是……我……」
「可是你已經等不及了,對不對?」
岳-瑤含羞點點頭。
花艷芬只是微微一笑。「告訴我,他究竟是哪裡特別了?」
「他呀,臉皮比城牆還厚、嘴巴又壞,什麼氣死人的話都講得出來,才和人家第二次見面就瑤瑤娘子長、瑤瑤娘子短的,氣得我每回見到他都想好好教訓他一頓。您知道嗎?他卻說什麼打是情、罵是愛,弄得我想打也不是、想罵也不行。」
岳-瑤想起初識他時,那可惡的嘴臉仍今她記憶深刻。「還有,還有,又說什麼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您知道嗎?他鬼靈精怪、歪理連篇,想口頭上說贏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花艷芬和身後的侍女皆聽得掩口直笑,花艷芬不禁問:「那你怎麼應付?」
岳-瑤微一抿嘴。「沒辦法,我只好先小人後君子,先修理了他再說!他壞死了,事會口頭上佔人家的便宜。」
花艷芬微感不解地問:「既然他這麼壞,你為什麼還會喜歡上他呢?」
「我也不知道啊。」岳-瑤粉頰嫣紅,低頭撫弄垂在胸前的一綹髮絲。「我就是喜歡他那壞壞的調兒,雖然他表面給人感覺有點壞,其實骨子裡還滿君子的,不會隨便對人家動手動腳。」
花艷芬露出一抹瞭然的微笑。原來如此,有點壞又下會太壞的男人,真的挺吸引人的,按著又問:「那相貌呢?」
岳-瑤螓首垂得更低,雙頰也更見酡紅。「長得還不難著就是了。」
花艷芬見狀心裡更是瞭然,那少年一定長得相當不賴,否則女兒哪曾看得上眼呢?心念一轉又問:「武功呢?」
豈料,岳-瑤聞言立刻一改羞態,現出一副沒什麼好談的神情,揮揮手說:「別提了、別提了,十足三腳貓一隻,乏善可陳。」
花艷芬此時更是對女兒的心上人感到興趣,真想早日見到這個少年。
「小姐……」詠荷進房看見夫人也在,立刻恭聲問候一聲:「夫人。」
「有他的消息嗎?」岳-瑤忙問她。
詠荷搖搖頭。「我去問過了,還沒有。」
這時,詠茜卻是神色驚慌地奔進房裡。「小姐,大事不好了!杭州分堂張堂主傳回消息說,在七、八天前,凌公子因紫煙山莊逼婚不成,便被他父親廢了武功趕出家門,至今下落不明。」
這話聽得房裡眾人皆心頭一驚,岳-瑤一箭步衝到詠茜面前,急聲問:「為什麼到現在才把這消息傳回來?」
「因為消息被封鎖了,是淞濤山莊的一個家丁無意中說溜了嘴,被張堂主的屬下聽見了,張堂王又派人查證屬實,才十萬火急差人把消息傳回來的。」詠茜說。
「那瑛楓呢?他到哪裡去了?」岳-瑤抓住她的手腕,神情激動地追問:「他究竟在哪裡,告訴我啊!」
詠茜只覺得手腕快被小姐扭斷了,卻也不敢痛叫出聲,只是搖搖頭。「不知道。回稟消息的人說,淞濤山莊和紫煙山莊都派人四處尋找,可是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岳-瑤放掉她的手,嬌顏霎時浮現一片煞氣,恨聲道:「姓梅的!我現在就去宰了你,滅了你紫煙山莊!」語畢就欲轉身出去。
「慢著。」花艷芬連忙出聲勸阻她。「你先別這麼衝動,現在最要緊的事是先找到他。」
「可是……」岳-瑤霎時清淚盈眶,更上前伏首娘的肩頭泣聲道:「瑛楓他如今生死不明,我……」
花艷芬只是輕拍女兒香肩,柔聲安慰。「事情也許沒那麼糟,說不定他已經在往這裡來的半路上了,只是還沒到達而已。」
岳-瑤聞言猛然抬頭,淚眼婆婆地看著娘。「您是說他來找我了?」
花艷芬點點頭。「這是極有可能的事。」
岳-瑤連忙抹去淚水。「我現在就出發去接他。」語畢就欲急著往外走。
「別急。」花艷芬又連忙拉住女兒。「我們去和你爹商計一下,免得你們在路上錯過了。」
岳-瑤覺得母親的話有道理,遂拉著她的手急忙地往外走。「那我們快去找爹吧。」
花艷芬只是笑搖著頭,任由女兒拉著往外走。
☆ ☆ ☆
一座荒廢多時的破廟裡,火堆旁坐著一老一少兩個人。
龍之-著著身旁正在撥弄柴火的凌瑛楓,輕吸一口氣,開口說:「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就來說個故事吧。大約在二十年前,江湖上有個邪惡組織崛起,他們對外自稱「魔教」,妄想稱霸並一統武林,更是率領徒眾開始進襲武林各門派,在幾個武林世家被血洗殲滅之後,由當時武林中的三派,少林、武當、崆峒的掌門人號召天下武林豪傑,共同抵禦這邪惡勢力,並消滅他們。
「當時崆峒有位少年高手也參與這消滅邪教的行動,但在一次行動中,他身受重傷與同伴分散了,為當時魔教中地位僅次於教主的變今中的銷魂羅剎姬映雪所救。哪知在療傷期間,這分屬正、邪兩派約兩人卻互生情愫,更互許終身廝守。
「銷魂羅剎為心愛之人而改邪歸正,反過來幫助武林正道,所以魔教才能在短短的一年多就被殲滅。可是武林正道並不能完全原諒雙手曾沾滿血腥的她,崆峒派也反對門下弟子與她的戀情,於是兩人就如此被硬生生拆散。鋼魂羅剎傷心絕望之餘即遁入空門,從此青燈伴古佛:而那少年高手也離開崆峒,從此浪跡天涯。」
凌瑛楓看著他那眉宇間隱露的憂傷,沉思片刻,撿起地上的枯葉丟進火堆中。
「大叔就是當年那個崆峒的少年高手吧?」
「沒錯,就是我。」龍之-不禁輕歎一氣。「所以我才想,可以的話,就幫你完成心願,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千萬別再和我一樣為情所困。而心受折磨近二十年,是很苦也很漫長的一段日子。」
凌瑛楓看著跳動的火焰,笑笑說:「說不定將來我也會像大叔一樣。」
「為什麼?難道你們沒有的誓言相依至白首?」龍之-十分驚訝地問。
「當然有。我對瑤瑤有滿滿的信心,可是外在不確定的因素是非常難料的,就像大叔和心愛的女子一樣,會勞燕分飛也並非你們本身的問題一樣。」
龍之-聞言只能點頭。「你說得沒錯,這的確是難以預料的。」
「不過……」凌瑛楓笑了笑說:「儘管如此,我還是願意盡一切的心力,努力地試它一試。」
龍之-只是露出個讚許的笑容,伸手一拍他肩頭。
凌瑛楓看他一眼。「難道這麼多年來,您和姬前輩從未見過面?」
龍之-搖搖頭。「我在我們分離之後的第二年就找到她出家的那座尼庵,此後的每一年我都會去看她一、兩次。」
「姬前輩有沒有避不見面?」
「沒有,我們就像多年不見的朋友般,聊聊各自的近況,然後相約下次見面的時間。」
「姬前輩有落發和法號嗎?」
龍之-不解凌瑛楓問這些要做什麼,不過他仍照實回答:「她沒有落髮,但有法號。沒有落,是因為她師父已不再收徒,只願收她當記名弟子,所以准許她帶髮修行。」
凌瑛楓睇他一眼。「也許……姬前輩一直在等你的一句話、一個行動。」
一句話?一個行動?龍之-將這話默念一次,忽地幡然覺醒!
難道,她……呆愣了半晌,他才喃喃自語著:「為什麼我都沒想到呢?」這時更猛然憶起每次相見時,她眸中那掩不住的淡淡幽怨,欲言又止的神情,此刻回想起,忍不住無奈地笑笑。「人生渺茫如夢,如今事如春夢已散,唯有當年風事依舊。」語畢,長歎一口氣。「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不晚吧,既然姬前輩沒有落髮,要還俗很簡單的。」
龍之-搖搖頭說:「為什麼不晚?就算要還俗很簡單,可是我都已經誤她二十年了。」
「昨日逝者已遠,來日仍可追。也許你們已經浪費了二十年,但誰說你們的未來沒有另一個二十年呢?說不定還有三十年,或者更久。」
龍之-轉首看著他漆黑瀅澈的睛眸,眸中閃著無比智慧的神芒,霎時間他徹捂了。他說得沒錯,昨日雖已難挽回,但明日仍是自己可追求並掌握的。何必為了感歎落地的花朵,而忘了枝頭尚有待綻放可攀折的花兒呢?
原本隱於雙眉問的憂色霎時消散無蹤,龍之-拍拍他肩頭,發出爽朗的笑聲說:「你說得沒錯,我們還有很多未來呢。等我送你到目的地後,我就去找她,然後用一句話、一個行動,讓我們未來的日子不再分離。」語畢,忽地又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究竟要去什麼地方了吧?」
凌瑛楓已能確定他不是別有居心,遂據實以告。「我要去懷玉山。」
「懷玉山?」龍之-一聽這地名,馬上達想到一個地方,不由微露訝色。
凌瑛楓見狀就問:「懷玉山怎麼了?」
龍之-雙眉微皺問:「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凌瑛楓更是被問得心口忐忑,難道那裡有什麼古怪嗎?是不是有吃人的老虎或大熊出沒?果真如此,那還得了,現在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該不會還沒見到愛人就變成了虎便、熊糞了吧?思及至此,不由微現懼駭的神情問:「難道那裡有會吃人的老虎或大熊?」
這話倒讓龍之-愣了一愣,按著便問:「難道你不知道「武林十大大」?」
凌瑛楓雙眉微皺反問:「武林十大?這個我當然知道,就是一宮二谷三門……不,好像是三派四門。」按著現出苦思貌。「一宮?……大概是皇宮吧。二谷嘛……這個略過不談,至於三派……少林在武當山……」話未完即轉為喃喃自語:「奇怪,少林在武當山,那武當在哪裡?」
這話聽得龍之-差點昏倒,不禁問:「你以前是怎麼過日子的?」
「怎麼過日子?」凌瑛楓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氣答:「吃、喝、拉、撒、睡啊,難道你不是這樣過日子的?」
「呃……」龍之-又愣住了,不該問他這種問題的,他的答案是既簡單又切實際,不禁搖頭笑說:「所謂的一宮二谷三派四門,為首的一宮是飄花宮,他與並列二谷的無極谷和幻幽谷,是武林中三大神秘門派;三派是少林、武當和崆峒,分別在嵩山、武當山和邛崍山,四門是玉劍門、天刀門、唐門和密宗,難不成你只知「武林十大」,卻不知是哪十大門派?」語畢,忍不住歎口氣。「我真服了你。」
凌瑛楓聽了不禁俊臉一紅,神情微現-腆。「我記住這些要做什麼?像我們這種練了幾招三腳貓功夫,可謂是武林中的平民,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認識並和他們有什麼瓜葛,所以記住這種無謂的事,只是多此一舉而已。」
這話說來倒也有幾分理,龍之-想了想點點頭。
「你說得好像也有道理。」按著話鋒一轉,半開玩笑地說:「只要是你的愛人不姓岳,大概是不會有什麼關係。」
哪知,凌瑛楓聞言卻立現驚奇貌:「你怎麼會知道她姓岳?」
豈料,龍之-卻比他更驚訝,同時亦想起他尚未到江南前,在開封時所聽到的一則傳聞。說是有個神秘的黑衣少女,其身懷絕世武功,一路由北至南曾打敗眾多武林高手,其中更有人認出那黑衣少女所使的劍法是無極谷的獨門絕學——落-劍法,據說無極谷谷王岳漢翔只有一個獨生愛女,難不成……此刻,他將所有的傳聞與時間串聯組織起來,猜測無極谷的少谷主離家到江湖歷練一番,一路由北至南而下,碰巧就在杭州停留期間遇上這小桃花星。就算無極爸的少谷主是個不遑多讓鬚眉的巾幗英雄,碰上這等俊俏的美郎君,想不心動也難。唉!緣與情,真是這世間最妙、也最會捉弄人的東西了!
凌瑛楓見他一直盯著自己,忍不住就問:「她姓岳有什麼不對嗎?」
「是沒什麼不對,只是……」龍之-看著他露出神秘的笑意。
凌瑛楓見他笑容似乎隱藏著一絲詭異,一顆心不由得微感忐忑。「大叔,你哭得有點不懷好意哦,該不會積壓了太久,飢不擇食想男女通吃吧?我告訴你,我絕對沒有你想像中的可口。」
這番意有所指的話,聽得龍之-初時一愣,繼而爆出爽朗而開心的笑聲。
「好小子,嘴巴真壞,就算我已積壓了很久,也不會有這種怪癖好的,你放心吧!」
「這樣就好。」
龍之-突然想起一件事,遲疑一會問:「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們無法廝守的話,你要怎麼辦?」
凌瑛楓連想都不想就答:「當然想過,我準備出家當和尚。」
龍之-聞言十分訝異地問:「為什麼你會想要出家?」在他的猜想中,他大概是對人生已不抱期望了。
「這有什麼好問的?我已經被我老爹趕出家門了,如果無法和她廝守的話,我總得考慮我往後的生計問題呀,我現在的狀況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若不想流落街頭當乞丐的話,找間香火鼎盛的廟,既可圖個溫飽又不怕風吹雨打,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龍之-見他神情悠然、語氣平淡,看不出有一絲勉強自己的意思,看來他封情緣之事,似有所堅持、但也不會太過強求,見他心性如此睿智豁達,不禁讓他深感佩服。
龍之-忍不住笑了笑說:「你如此機靈多智、心性豁達,只是當值普通和尚太可惜了,我認識一個高僧,不如我介紹你去當他的徒弟,說不定你將來在佛門會有一番大作為。」
「是嗎?」凌瑛楓認真想了想。「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就算將來佛法學得不怎麼樣,有個靠山更勝於無,我就接受你的好意吧。」
突然,龍之-警覺有為數不少的人朝破廟接近中,正欲轉頭察看之際——
「我不准!」
一聲嬌喝發自兩人身後,凌瑛楓聽見這熟悉的嗓音,整個人因太過驚愕而呆若木雞。
龍之-更暗暗心驚被入侵到如此近的距離才察覺到對方,可見來人功力之高更在他之上,不意轉首卻看見一個絕色無雙的黑衣少女當門而立。
原來岳-瑤率眾循著他可能行走的路線尋來,來到這附近天色已暗,又見前方有座破廟,就想讓大伙先入內休息一晚,待明日天亮再起程尋他。哪知,卻讓前來探廟的她聽見兩人大談出家的事。
岳-瑤對於會在此遇見他,心裡是又驚又喜,待聽見他要出家的事,立刻身形微晃來到他身邊,嬌顏滿佈煞氣,怒氣沖沖地伸手扯起他耳朵。
「你這個臭傢伙!你憑什麼跟人家去當和尚?你嘴巴這麼壞,又滿腦子邪思歪想,我怎麼可以讓你這顆臭屎,去壞了佛門那鍋清粥呢?」
「痛——痛呀,瑤瑤,你快放手,我的耳朵會被你給扯掉的。」
岳-瑤冷哼一聲才放手,凌瑛楓捂著被扯痛的耳朵,以微帶哀怨的眼神和語氣說:「我們只是在說,萬一你不肯收留我的時候,當和尚是我的第二個」
岳-瑤不等他說完立刻截口說:「我說不准你沒聽見是不是?所以沒有第二個選擇!」
一旁的龍之-看了只能拚命、拚命地忍住笑意,好一對歡喜冤家呀。
凌瑛楓迫於她的淫威,只好小心地答:「是,我聽到了。」
龍之-轉首看見被廟外有數個站立的人影,心裡猜想這凶悍的美姑娘應是無極谷的少谷主無疑,看樣子他們似乎出動了不少人前來尋他。
龍之-輕歎一口氣,自己這趟護送任務應該可以由他的愛人接手了,遂笑笑說:「小子,我想我陪你到這裡應該沒問題了,按著我該試著去完成我延宕了二十年的情夢。」話落,轉而詢問岳-瑤:「岳姑娘,到時候可願意請我喝杯喜酒?」
從剛才他所講的話中,岳-瑤立刻明白,愛人會一路乎安到達這裡,全是這位前輩的功勞,遂綻開一抹笑意應允。「好啊,這有什麼難呢?前輩知道我家在什麼地方嗎?」
「如果令尊是岳漢翔的話,我當然知道。」龍之-見她點頭,按著又對凌瑛楓說:「如果我和她能再次比翼雙飛的話,我會前去好好地謝謝你。」
「大叔又何必這麼客氣呢?你也幫了我不少忙,上次在那樹林中暗助我脫困的事,我才應該要好好地謝謝您才是。」凌瑛楓微笑著說。
龍之-只是一愣,按著伸手拍拍他肩頭:「哈……好小子,果然是聰敏慧黠,後曾有期了。」
待龍之昆離開後,岳-瑤這才轉首凝視她朝夕魂牽夢縈的人兒,見他俊顏略顯憔悴,不禁微感心疼,抬手輕撫他頰側,柔聲問:「這一路前來,很辛苦吧?累不累?」
凌瑛楓綻開一抹迷人的淺淺笑意。「只要能見到你,再苦都值得。」
岳-瑤被他的笑容所迷,更被他的話語所感動,情不自禁地張臂擁住他,伏首在他胸膛,感受那真實的體溫和熟悉的氣息。
凌瑛楓只是輕撫她柔順的青絲,貪婪地嗅著散發自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輕喃自語般問道:「我的武功已被廢,你會不會嫌棄我這軟腳蝦呢?瑤瑤?」
豈料,岳-瑤離開他胸前,仰首,秀眉微皺,一臉正色地說:「這有什麼關係?你以前有武功時也不怎麼樣啊,充其量也不過是只三腳貓而已,我覺得三腳貓和軟腳蝦並無太大的差別呀。」
凌瑛楓聽了表情一台,慢慢地垂下頭去,抬手揪著心口,狀似痛苦貌。「瑤瑤,你太坦白了,我的心被你傷得好痛。」
他話一落,兩人的身後立刻響起數聲噗哧的笑聲。
岳-瑤轉首就發現隨同前來的屬下們,不知何時都已進入破廟裡,更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霎時羞紅了一張俏臉,回頭又見愛人一副自尊嚴重受傷的模樣,不禁為自己的心直口快而微現-腆之色。
她連忙安慰他:「這個沒那麼嚴重啪,也沒什麼重要的,我不會介意的,你別傷心了,好不好?」
其實凌瑛楓只是心痛一下下而已,抬首看見她那擔憂的神色,遂綻開一抹微笑說:「老實告訴你,我並非如表面被自在,我也擔心此番前來能不能見到你,更怕我們就此緣盡。」
岳-瑤見他黑眸閃著誠摯無比的神芒,亦不禁眼眶泛紅,道出內心的擔憂。
「我也是,當我得知你被逐出家門、行蹤不明時,我是多麼害怕你發生不測,所以我才和爹兵分雨路前來尋你。」話至此,她那盈睫的淚水更如斷線珍珠般滑落雙頰,淚眼蒙-地凝視他俊顏。「什麼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我願意廝守一生的男人。」
凌瑛楓被她的深情所感動,不禁鼻頭一酸,霎時兩滴清淚溢出眼角沿腮滑下,抬手輕拭她粉腮上的淚水,心疼地說:「別哭了,好醜哦。」
「笨蛋,你才是呢。」岳-瑤不覺被他的話給逗笑了,亦抬手替他拭去淚水。
凌瑛楓舒臂將她緊擁入懷,在她耳畔輕語一句:「瑤瑤,我愛你。」
「我也是,真的——愛你。」
☆ ☆ ☆
凌瑛楓坐在一間佈置雅致的房間裡,天藍色的床帳和被褥都是上好的絲綢,其它擺設的物品雖是簡單,但件件是稀世珍品。
他坐在桌前,桌上有盤香甜肥碩的水果,還有一壺上等好茶,從那敞開的窗戶遠眺窗外崇山疊巒。
他心裡不禁有著一絲淡淡的悔意,作夢也沒想到瑤瑤竟是名震武林約二谷之一無極谷的少谷王。先前梅玉霜鍾情於自己的事,都已讓他感覺有點高攀不起了,而今自己竟莫名其妙地更高攀上這名列天下武林第二亦或第三的武林世家,究竟自己走的是什麼好運呀。
外頭,岳-瑤從另一扇敞開的窗戶瞧見他坐在桌前發愣,遂走至虛掩的房門前舉手輕敲兩下,待見他沒反應就逕自推開房門進入。
她輕步走至他身後,輕聲問:「想什麼?」
凌瑛楓根本沒察覺到有人來到身邊,只是本能地答:「我有一點點後悔,也許我不該來這裡的,我根本——」話未完,他立刻警覺而住口。
但為時已晚矣。只見岳-瑤原是含笑的嬌顏,這一瞬間籠上一片煞氣,柳眉倒豎、雙唇抿緊,正惡狠狠地瞪視著他。
凌瑛楓見狀就知糟了,更是不由心生懼意,忙想解釋:「瑤瑤,我……」
岳-瑤傾身向前湊上嬌顏,凶神惡煞般的說:「你說什麼?你後悔了?告訴你,一旦你進到無極谷,就算是插翅也飛不出去了!」按著冷咧地一笑。「難道你想一輩子都被我軟禁在房間裡嗎?」
凌瑛楓被她的惡形惡狀嚇得俊顏煞白,只是雙手亂搖,急急地想解釋:「瑤瑤,你聽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
「五會?我還六會咧!」岳-瑤更氣了,忍不住伸手去捏扯他的臉頰。「你忘記了嗎?你還差那麼一點點就被我看光了,不跟著我,還有誰會要你?」
「是啊。」凌瑛楓舉袖掩面,做出羞愧貌,嗚咽地說:「我身體的清白,除了那剩下的「一點點」之外,都已毀在你眼裡了,除了你,我已經別無選擇了。」
「哼,這還差不多。」岳-瑤這才滿意地鬆手,她當然知道他的嗚咽聲只是裝出來的而已。
待她鬆手後,凌瑛楓才放下掩面的衣袖,果然不見淚痕,只是左頰被捏扯處已紅了一片。
不意,兩人的對話與動作,全落人佇立窗外的三人眼中耳中。
雙手皆捧著一疊衣服的詠荷和詠茜,忙騰出一隻手掩口,以防笑出聲音。
花艷芬更是忍不住抬手按住額角,無聲地經歎一口氣。她從來都不知道女兒是如此的「悍」,這要讓老爺子親眼目睹此景的話,恐怕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嘍。
花艷芬示意詠茜上前敲門,詠茜只得大大地吸一口氣,斂去笑意上前出聲喚喊:「小姐、公子,夫人來了。」
岳-瑤聞言嚇了一大跳,立刻端坐,輕輕偎在凌瑛楓身邊,綻開一抹甜美的笑容,作出兩人甚是親暱的模樣,唯恐給母親著到自己一副悍婦的凶相。
「娘,您有什麼事嗎?」
花艷芬只得故作不知情地示意兩俏婢將衣服放下。
「這是做給瑛楓的衣服,想讓他試穿看看合不合身。」待見他左頰紅了一片,更是明知故問地問:「瑛楓的臉怎麼了?為什麼紅了一塊?」
凌瑛楓連忙抬手撫著適才被捏紅的左頰,期期文文地說:「這個是……是……」
岳-瑤深怕被母親得知真像後訓斥一頓,連忙笑著瞎扯說:「那個是……是……是我親的,因為親得太用力了,所以……所以……」語畢,嘿嘿乾笑雨聲,更垂下螓首故作羞態,想打混過去。
凌瑛楓聽了,以哀怨的眼神睨她一眼,輕喃道:「是啊,用『手」親的。」
岳-瑤聽見這低語聲,轉眸狠睨著他,雙唇微動低喃警告:「不准給我告狀,否則等一下就讓你好看。」
凌瑛楓又是哀怨地睨她一眼,按著便綻開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是啊是啊,都是瑤瑤太熱情,親得太用力了,所以臉頰就紅了一片,沒事的。」
花艷芬在心裡暗歎一口氣,女兒和準女婿還真是寶一對呢!
岳-瑤美眸一轉,深怕母親看出端倪,連忙起身上前推著她說:「娘,您去忙您的事沒關係,瑛楓試穿衣服的事交給我來就可以了。」
花艷芬哪會不知女兒的心思,只得順勢往外走,臨去前更是意有所指地低語說:「拜堂前你可別熱情得過火了,大家都說瑛楓宛如金童降世,與你十分相配,你可得珍惜點。」
岳-瑤霎時腮酡耳赤,連連點頭,待母親一行三人離去後,回到桌邊凝視他紅痕未褪的左頰,既心疼又後悔,剛才出手應該放經點才對。
凌瑛楓已不是第一次遭她「毒手」,所以也不甚在意,逕自取來桌上的衣服試穿了起來。
☆ ☆ ☆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春神已悄然降臨人間,百花綻放歡喜迎接她的來臨。
書房裡,凌瑛楓端坐桌前,面前攤開一本書,但他的視線卻透過窗戶遙望北方。
岳-瑤端著一杯參茶,姍姍地走至他身邊,輕放下參茶,見他失神恍惚的模樣,柔聲問:「怎樣?這個很難嗎?不行的話,不必勉強的。」
凌瑛楓聞言回過神,但卻不知她剛才說了什麼,只得問:「你說什麼?」
岳-瑤溫柔地微笑著:「我是問,爹教你的東西會讓你覺得很難嗎?」
凌瑛楓挪移著身子,將椅子讓出大半,舒臂輕摟著她,讓她坐到自己身邊,笑答:「並不太難,岳父講解得十分仔細,是我太笨了,沒辦法一次就完全瞭解。」
「你笨嗎?」岳-瑤睨他一眼。「你大概不清楚,連我算在內,我爹可是找了谷內堪稱最聰明的十個年輕人,想承傳他這獨步武林的奇門陣法以及土木機關之學。」按著喟歎一口氣,道:「只可惜沒半個人能學得來,這可把我爹急得跳腳不已,正打算親自出谷遊歷天下,無論如何都得找到傳人不可。可知咱們無極谷還得靠這門絕學,方可與神秘禁地幻幽谷並列武林第二!不過……」岳-瑤又睨他一眼,將整個人偎進他懷裡。「現在爹可放心了,因為由你這個半子來承襲這門絕學,再也不用擔心這獨門絕藝會失傳了。爹在人前人後皆誇你是天縱奇才,說他以前初學時都下及你聰敏慧黠呢!」
凌瑛楓心裡高興,但口頭上仍謙遜地說:「那是岳父過獎了。」
「其實你有這方面的天分,我真的很高興,不用說,我爹當然更高興了。」
凌瑛楓低頭在她頰上輕啄一口。
「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和岳父的期望。」自他和岳-瑤成親後,他感覺到自己肩負著一分無可推卸的責任,是一種為人夫和為人半子的家庭責任。
岳-瑤轉眸睇他一眼,唇邊漾開一抹幸福滿足的笑容。
片刻,她突然開口說:「我最近發現你常常發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是因為想家嗎?」
凌瑛楓沒想到會被她察覺到心事,只是笑笑將視線投向窗外。「嗯,我想念大家,不知他們過得可好嗎?」
「我們成親已大半年了,理應回去看看大家才是。只是……」岳-瑤伸手輕撫微隆的小腹。「我現在懷有身孕,出遠門不甚方便,等孩子出世後我再陪你回去探親。我想,不如你先修書一封,差人送回家報個平安,免得他們為你擔憂。」語畢,她眸中不覺掠過一絲擔憂。「你想,你爸會不會還不肯原諒、接納你?」
「應該不會吧,搞不好他還會敲鑼打鼓,昭告天下一番哩。」凌瑛楓笑笑說:「他知道我對練武沒多大的興趣,卻老是想著讓我靠聯姻為家裡帶來點好處,不過我若是個醜八怪的話,他大概就不會這麼想了。」
「你是醜八怪的話。我當初也下會為你所迷。不過……我現在倒希望你變得醜一點。」
凌瑛楓十分驚訝與不解地問:「為什麼?」
岳-瑤睨他一眼,語氣酸不溜丟地說:「因為谷中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們,老是盯著你瞧,好似想一口把你吞進肚般,那眼神看起來說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
凌瑛楓沒想到兩人都已成親大半年、也有了孩子,她的醋勁還是這麼大,遂緊擁著她,笑說:「給她們看看有什麼關係,又不會少塊肉,無論她們怎麼看都是一樣的,我只屬於你一人,我對你絕無二心。」
岳-瑤抿嘴一笑,神情裡有著驕傲。
凌瑛楓更以輕柔似羽毛般的語氣輕喃道:「瑤瑤,我愛你,受你直到我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這話彷如蜜糖般直甜進她的心坎裡,岳-瑤感覺身心俱似飲酒般醺醺然,整個人都沉浸在幸福的國度裡了。認真探究起來,這男人還真是邪惡,那張嘴巴不但壞得可以把人氣個半死,亦可讓人情難自禁地鍾情他一生。唉!她想,她這輩子都難以逃離這個有著十足魔性魅惑力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