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有悔在熾熱的太陽底下戴著草帽,嘴裡叼根野草,蹲在地上忙碌地拔著草。
來到育幼院的這幾天,她就發現自己是閒不下來的料,當初會看上這僻靜地方,是因為它管吃管住,還有薪水可領,其次是因為應家極少與育幼院扯上關系,絕對不會上演然有人冒出來領不肖女回家的戲碼。
不遠處,老師帶著一群孩子們開心的玩唱游,雖然她應徵的是育幼院老師一職,可她知道自己沒有孩子緣,所以便自告奮勇的來除草。
這裡很安靜,自成一局,位在半山腰上,附近有一家養老院、一家療養院,據說都是某位善心人士在幕後贊助的。想想,這個善心人士倒也真有心,將“三院”蓋在一起,讓這些老的、小的,生病的人,全都不會寂寞。
“好悶!”那天她背著背包離開雷氏大樓時,雷霆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但她不得不走啊!等人來趕並不是她的個性,更何況,她也不認為童秋人回來,雷霆知道真相後會原諒她。
很多人都說雷霆喜怒不形於色,可應有悔卻認為他的愛憎異常分明,還是因為對象是她,所以特別能引發他的怒氣?她不解的搖搖頭。
她愛他啊,在不經意之間,她的一顆心便毫無抗拒的陷落了。或許女人之於雷霆,從不虞匱乏,而太多的芳心也令他受不了,所以他根本不屑她的愛。
雷霆俊美的外表,讓他在女人面前如魚得水,看多應家丑聞的應有悔,並不奇怪自己會被他吸引。
他說他愛的只有童秋人,其他女人只是他生活中的點綴,當他得到童秋人之後,金屋便不再藏嬌,他也不冉尋花問柳,或許……他說的是真的吧!既然他願意死心蹋地的守著一個女人,其愛意便毋庸置疑。
太陽好大,應有悔抬起手拭去額上的汗珠。好在她沒有等童秋人回來,否則到時無端介入雷霆和童秋人之間的感情紛爭,那不是太尷尬了嗎?反正不論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都與她無關,她還是趁早遠離是非為妙。
“姊姊。—雙短短胖胖的小腿出現在她面前,她回過神,是個小女孩,差不多十歲左右的年紀,圓圓的小臉很討喜。
“你得叫我老師。”她立刻嚴肅的糾正小女孩。
“姊姊老師。”小女孩也何她自己的堅持。
“差不多啦!干嘛?”應有悔瞧她口齒還算伶俐,於是聳聳肩,不想太過苛求。
“我以前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嗎?”小女孩蹲下身子,視線與她對上,圓滾滾的大眼晶亮可愛。
“是啊!”應有悔把叼在嘴邊的野草吐出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閉上眼假寐。
“姊姊也沒有爸媽嗎?”
“為什麼這麼問?”應有悔倏地睜開眼睛。
小女孩答得天真,“這裡的小朋友都是因為沒有爸媽,所以才會來這裡的啊!”
“這裡有吃、有住、有玩,哪一點不好了?”
“我也不知道。姊姊老師,你知不知道爸爸媽媽長得什麼樣子?是不是像姊姊老師一樣?”
在小女孩的印象中,爸爸媽媽可能就像老師一樣,有時凶巴巴的,有時卻和藹可親,每年在固定的時節還會把他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站成一排供大人們看;小女孩只知道自己不喜歡這樣,因為每次大人們看完之後,就會有人不見了,老師說他們是有了新爸媽,所以不會回來了。
應有悔靜靜地聆聽,靜靜地回想,小時候她似乎也有類似的困惑,爸爸媽媽對她而言,都只是個模糊的影子。
“你要記住,人不是小狗,不需要血統證明來證實自己是否有存在的必要。”
“嗯?”小女孩圓圓的眼裡全是迷惑。
她知道這個想法對小女孩而言太深奧了,於是換個方式說,“反正你只要記住,要活著,就必須靠自己,爸媽不能幫你一輩子,尤其是沒有爸媽的人。”
“沒有爸媽的人很可憐。—小女孩鼓起臉!可憐兮兮的說。
“誰說的?”應有悔扯下草帽,閒閒的扇著。
“卡通上都是這麼演的。”
“卡通是騙人的。”好久沒陪小孩哈啦了,還真累。
“真的嗎?”小女孩的疑惑更深了。
“嗯!”應有悔漫應道。坐在這兒其實也挺舒服的,風吹過來涼涼的,滿身的大汗似乎吹乾了不少。
“姊姊。”另一雙胖胖短短的小腿出現在面前,打斷了應有悔正打算閉上雙眼享受的動作。
“又有什麼事?”她平常沒啥孩子緣,沒想到現在竟然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她是招誰惹誰啦,
“那邊有個人找你。”小男孩報告完之後,便順手敲敲小女孩的頭,“走啦,老師在叫你了,待會兒要上體育課。”
小女孩只得不情不願的跟在男孩的背後離開。
應有悔收回目光,抬起頭望向來人。高挑的身材,黑色的襯衫,沐浴在陽光下的他俊美依舊,輕易的便奪走了她的芳心。
“是你!”她露出驚訝的表情。
雷霆望著她,修長的雙腿暴露在太陽底下,紅通通的臉頰毫無顧忌的接受陽光的洗禮!及肩的短發飛揚在風中,整個人看起來好年輕、好明亮,只是,滿腔的怒氣卻也頓時油然而生。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不悅的問,目光冷冷的。
“拔草。”她站起身,狀似閒散的回答。
“該死的,跟我走。”他逼近她,瞇起眼,瞧著她住後退了—小步。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他到底在氣什麼?那天不是他自送她離去的嗎?而且所有的事情他們已經談清楚,說好了互不相干了啊!他有什麼好氣的!
“應有悔,我們接下來要談的事,相信你絕對不會希望第三個人知道。”他冷酷的唇角勾出輕佻的一笑,邪肆犀利的眸光教人打心底發寒。
“什麼事?”她的心漏跳一拍,嫣紅的俏瞼變得有些蒼白。
從沒看過他這一面,狂怒的神情危險騖猛,像是要將一切摧毀怠盡般。
雷霆冷酷的唇角迅速的掠過一抹冷笑,“你和秋人聯手騙我的事。”
他知道了?知道多少?
“你不該來找我,應該去找她才是。”她故作冷靜的問。
陡地,她的手被他狠狠的攫住。“你早就知道秋人的事,卻跟她串通好來騙我,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還口口聲聲說愛我,你的愛就這麼廉價嗎?還是秋人給了你什麼好處?”
他刻薄的話語重重的傷了她的心,不過,她是不會在他面前流淚的。“你別這樣,我是真的愛你,什麼條件都沒有。”
她的固執撼動了他的心,但卻比不上童秋人移情別戀所帶給他的刺激。他忍不住加大手勁,“你有多愛我?會為我做任何事嗎?”他嘲諷的問,臉上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應有悔忍著手腕上的痛,細致美麗的五官皺成一團,“會,只要你需要,我……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只求你……愛我。”
雷霆哼例了一聲,使勁甩開她的手,讓她因重心不穩而跌倒在地。此刻的他,殘忍地想要毀滅一切,包括她的美麗執拗、倔強,以及她的愛。
“好,當你照著我的吩咐完成一切,我會給你所想要的『愛]。”
“你要我怎麼做?”應有悔覺得有些不安,眼前的雷霆令她感到陌生,是童秋人的背叛讓他改變的嗎?
“你馬上就會知道,現在,拿著你的背包跟我下山去。”雷霆略微勾起薄冷的唇,表面上雖在笑,但那笑卻冷得今人顫悸。
童秋人一直以為他被蒙在鼓裡,事實上,她猜對了,忙於事業的他,的確是不知道她的小戀情,如果她一直不說,或迷途知返,他不會在在意,甚至會寬宏大量的不予計較,不過,她不該坦白的,更不該殘忍的要求他成全他們!
他因此而大受刺激,直覺的想要報復!他從童秋人五歲的時候,就開始愛她了,整整十二年,他相信沒有人比他更愛童秋人,更能帶給她幸福。
而且,就算他能原諒童秋人,他也不能放過應有悔和李泰生,一個是別有心機的女子,一個是自不量力的蠢男人,他會要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應有悔愣愣的坐進他的跑車,然後來到她並不陌生的頂樓套房,這裡的一切依然乾淨整齊,自她離開後,想必還沒人住進來過。
她緊緊的抱著她的背包,彷佛這樣就能帶給她勇氣般。只著T恤、短褲,剛在太陽底下曬了大半天的她,覺得在這種開著空調的地方有點冷,於是交抱著雙臂取暖。
雷霆一路上都沉默著,她也不敢說些什麼。換個角度想,她可以安慰自己,他總算注意到她了,如果童秋人能順利的找到所愛,而雷霆又能接受她,這樣不是很圓滿嗎?
“拿著。”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具黑色的無線電話聽筒,而雷霆突然的出聲也嚇了她好大一跳,她回過神來,茫然的將話筒接過手,“干嘛?”
“告訴訴育幼院,你要辭職。”他語出驚人的說。
“嘎?我沒有要辭職啊!”說話的同時,她已聽到話筒中傳來喂喂的聲音了,可應有悔仍是不解的看著他。
雷霆冷笑一斂,俊美的面容布上一層冰霜,他把話筒貼進她的面頰,大手貼著她的!一告訴他們,你不會再回去了。”
她咬牙深吸一口氣,她並不是一個容易屈服的人,但面對著那令她迷思的面容和鋼鐵般的蠻橫意志,她不得不照做了。“喂!院長嗎?我是應有悔,對不起,我不能再待在育幼院工作了。”
院長顯然是氣極敗壞的細數了不少難處與她的缺點。
應有悔頭痛不已,“院長,真的很抱歉,不過,我還沒領到薪水,你們也沒有任何損失,不是嗎?”
如此一說,院長更火大,直嚷著現在的年輕人沒責任感,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虧他好心的收容……
“院長,我……”
雷霆專制的將話筒移開,然後按下中止通話的鍵,還一臉的理所當然,毫無愧立忌。
“你太過分了!擅自決定我的去留,害我接下來不知道要去哪兒棲身!”她沒好氣的說著,頭一抬,正對上他深邃的眼人了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移走她肩上那礙眼的背包,說:“接下來的日子!你就住在這兒,直到開學為止。”
“為……為什麼?”他的手在她的臉頰和下巴來來回回的摩挲著,令她感覺有些癢癢刺刺的,甚至有點像觸電。
她的肌膚很柔嫩,脂粉末施的粉頰觸感滑膩,輕輕一刮,便露出白裡透紅的顏色,讓他感到非常滿意,邪肆的唇角微微勾起,“你說你愛我,會為我做任何事?”
他的聲音低沉!嗓音厚實如絲絨般安撫了她的不安。“是,我會為你做任何事。”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如果我要你的一切呢?”他用雙手圈住她纖細的頸項,感覺到手掌下的脈搏急速跳動,這讓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
“都給你了。”她一點也不畏懼的凝眸望著他。男人眼中的欲望就是這副模樣嗎?俊逸的瞼變得狂野,熾熱的視線緊緊鎖住獵物。
他輕笑起來,“男人的要和女人的要不太一樣,而我要的,是你的身體,是你的一切。”
一陣朗笑之後,他的一只手覆上她的胸部,重重一握,將她的豐盈緊緊地握在掌中……
應有悔作了一個好美的夢,夢中有她渴望的一切,然而夢一醒,就什麼也記不住了。
緩緩睜開雙眼,涼爽的空調安撫著她的四肢,讓她連動都不想動,腿間的酸痛與黏熱感,讓她頓時紅了雙頰。昨天,他們真的做愛了嗎?
她閉上雙眼,悄悄的回味與他合而為一的感動!雖然有點嚇人,因為他好粗暴,一點也談不上溫柔,不過,她已經是他的人了,真好!
“你醒了。”
房中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她好大一跳,她縮在被窩裡,只露出一雙腿,好奇地望著一位年約五、六十歲的老婦人,“你是誰?雷霆在哪裡?”
“少爺要我來照顧你。”老婦人逕自掀去她身上的被子,對她的赤裸視而不見,更無視於凌亂的被單和帶血的床罩。
“你……你……”應有悔羞得連話都說不全了,她不習慣在人前赤身露體,尤其是陌生人。
“洗澡水已經放好了,你是要自己洗,還是要我幫你?”老婦人拖出縮在床上的她,嚴肅的面容沒有一絲表情。
應有悔連坐著都有點困難,勉強直起身,腿間又是一陣酸痛,“我自己來就行了。婆婆,我該怎麼稱呼你?”
老婦人將她推進浴室,逕自轉身做著自己的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應有悔苦著一張臉坐進按摩浴缸,溫熱的水減輕了她的不適,小手一邊撥水沖洗著自己的身子,邊想著與雷霆歡愛的過程,還一邊陷人迷蒙的情緒,足足洗了大半個小時。
“你好了沒有?”老婦人直接開門進來,嚇得應有悔差一點把頭都埋進水裡。
“你……你不要隨便進來。”
“都是女人,有什麼好害羞的。”老婦人見她嚇得俏臉通紅,嚴肅的臉上這才露出些許笑意。
“我……我就是不習慣。你背過身去,讓我起來。”應有悔仍堅持著。
老婦人依言照作,直到應有悔披好大浴巾,這才發現匆忙間她竟忘了帶替換的衣服進來。
“喏!”老婦人遞給她一套長洋裝。
應有悔狐疑的瞧著,“這不是我的衣服。”她從不穿無袖的。
“少爺新買的。”
“給我的?”她覺得欣喜萬分,只要是雷霆給的東西,她全都喜歡。
老婦人點點頭,等她把衣服穿上後,才拿吹風機吹著她那半長不短的濕發。
應有悔暗暗的瞧著全新的被單,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這個婆婆顯然是來打掃的。那昨夜留下的證據不就被她看光了嗎..
“婆婆……我……”
“有什麼事?”她冷冷的問。
“那個床單……我自己洗就可以了。”應有悔紅著臉說。
“少爺交代過,不用你動手。”老婦人將她的頭發吹乾,膨松的發絲貼在瞼頰兩側,增添些許俏麗的風采。
“你口中的少爺!是雷霆吧!”光提起他的名字!就讓她覺得好幸福。
老婦人瞧了她一眼,無奈的在心底歎了一口氣,“是。”
“雷霆現在在哪裡?我好想見他喔!”
老婦人不忍破壞她喜悅甜蜜的心情,只得應道:“少爺現在正在辦公。”
這楝大樓是雷氏科技的總部,她記得他的辦公室在三十九樓,也知道專屬電梯的密碼,“我下去找他。”
“少爺在辦公時,最不希望別人打擾他。”老婦人提醒她。
“我不會待太久的,只要看一眼就好。”她見不到他,心就安定不下來,甚至會以為昨天的一切全是夢。
她想像中的愛情,應該是兩個人甜蜜的分享生命中的一切事物,而且,他們都已經這麼親密了,她怎能在成為他的人之後的第二天見不到他呢?
“少爺不會希望看見你出現在這棟大樓裡。”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立刻粉碎了應有悔所有的夢想,“為什麼?我不是已經住進來了嗎?”
“少爺不希望你住在這裡的事被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家人。”
所以雷霆才會派人照顧她的生活、監視她的一切?
應有悔覺得好難過,心一陣陣的揪疼著。“為什麼?難道我的存在這麼可恥嗎?﹂
“我不知道,少爺只交代我千萬不能讓你走出這扇門,直到他回來為止。”
換句話說,她被軟禁了?
應有悔怔怔的坐在床上,撫著他們曾共度歡樂的床褥,“他到底還說了些什麼?有沒有提起我到底算是他的什麼人?”
老婦人為難了,在雷家幫傭二十多年,從小看著少爺長大,“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殘忍地對待一個女孩子。
“他到底怎麼說我?”應有悔顫抖著聲音再次問。
“少爺說你是他的情婦,所以不能曝光,也不能讓任河人知道,尤其是公司裡的人。”
情婦?!
應有悔驀地仰頭哈哈大笑,笑得連眼淚都淌出來了。這就是她用身體換來的“東西”?難怪他會如此輕賤她,癡心愛戀、無悔獻身,竟然只換得他如此的對待。腦中突然想起他殘忍的話語——我不隨便吻人,尤其是不和我不愛的人親吻。
言猶在耳,她怎麼會毫不設防的讓自己淪落到如此可悲的境地?身上的疼比不上心裡的痛,她難過的把頭深深地埋進被子裡,悄悄的哭泣。
火紅的夕陽伴著滿天的彩霞緩緩落下,從落地窗望出去,橘紅的色彩炫麗耀目,讓人難以逼視,卻又移不開癡迷的眸光。
應有悔抱膝坐在地上,思緒回到從前。
記憶中,應家大宅的夕陽也像這般的華麗眩目,只不過,自古色古香的大宅看出去,是地平線的盡頭,而從這現代的科技摩天大樓望去,看到的卻是逼近天空的絕望。
記憶裡,從小生長的應家大宅是個暮氣沉沉、陰森森的地方。
桃花木的高腳椅,坐上去時,雙腿可以懸空地晃啊晃的,像是永遠踩不到地;太爺的長菸桿呼啊呼的,空氣中永遠彌漫著嗆死人的菸味;優雅高貴的老媽,最恨回到大宅,因為嘈雜的大呼小叫聲總是破壞了她的氣質。
在她的印象中,老媽的衣服總是很整齊、漂亮,甚至華麗刺目地教人睜不開眼睛……
“郁娘,難得回家一趟,不要再跟我嘔氣了,好不好?”老爸總是跟老媽低聲下氣,從她懂事以來便是這樣。
“嘔氣?你以為自己配嗎?”金郁娘冷哼了一聲,轉頭瞥見身子瘦小的她躲在牆角,“過來,有悔。”
那年應有悔才五歲,因為自小被寄養在大宅,個性有些自閉,即使見了自己的爸媽,也只會躲得遠遠的悄悄偷看。
“媽。”小小聲地喊了這個令人敬畏的稱呼,在應有悔的心裡是有點自豪的,因為連太爺提起老媽時,都不免有所顧忌。
“嗯。最近有沒有去上學?”金郁娘對女兒的教導不帶任何多餘的情感,疏離得不像個母親。
“有。”為了加強語氣,她還重重的點頭。
“很好。應承中,雖然大爺准那個狐狸精進門,但我可沒點頭,往後,我不准有悔叫她媽。”
其實金郁娘的心中掩藏著滿滿的恨,嫁進應家,是令她最後悔的事,她從沒愛過應承中,會心不甘情不願的留下來,完全是因烏兩家丟不起這個臉。
“這是自然,我也……沒打算讓有悔跟著我。”他的未來早已計畫好了,只是計劃中沒有地方可以容納他這個“多餘的”女兒。
“你好狠心,居然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要!”金郁娘惱火了,她可以不要這個懦弱的男人,卻不容許他不要她的女兒。
“我……不是不要,只是……”女人的心眼怎麼都這麼小?連水幽以柔情及淚水攻勢逼得他忍痛答應搬出金郁娘的華廈豪宅,現在金郁娘又……
“又是那女人在興風作浪,瞧我不撕了她!”金郁娘一反優雅的怒吼道。
他立刻制止了金郁娘的沖動,“別這樣,她已經有了身孕,這回,醫生說她懷的是個男孩。”
這消息刺激了金郁娘的痛處,“男的?只要是懷了個男孩就會被應家奉為貴婦,迎娶八門?”
“太爺的觀念畢竟保守,你就別怨了,若不是你不肯……”
“我就是不要,你既然碰過別的女人,就休想再來碰我!”她驀地跳離應承中的面前,含淚忍悲的指著他,不顧形象的大罵,“我根本就不想嫁給你,進門的第一年我就後悔了,我要離婚,可你說什麼都不肯,還趁醉強暴我,應有悔就是在那一次的痛苦中有的!你知道嗎?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早就離開這個家了。”
應承中搔搔頭發,心想:女人真是麻煩。“這事你非要鬧得全家都知道嗎?我承認是我不好,不過,有悔都已經生下來了,你還想怎麼樣呢?”他頗為無奈的說。
“不受歡迎的孩子根本是多餘的,要嘛!你就帶她走得遠遠的,不然,你就離開那個女人。”金郁娘犀利的目光閃著邪惡的算計,孩子雖然是不受歡迎的,但卻可以成為她的談判籌碼。
應承中馬上跳了起來,為難的看看縮在一旁的應有悔,“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太爺也承認她肚子裡的孩子。”
“哦!那這個多餘的,我也不要。”金郁娘冷酷無情的說。
“就讓她住在大宅子裡陪陪太爺吧!反正她也無處可去,太爺似乎與她也滿投緣的。”最後,應承中只好這麼決定。
爸媽之後又為了某些小事而爭吵,但究竟是些什麼事,因為年代久遠,她早已不復記憶了。
然而,那番殘忍的話,讓她明白了自己之所以打小就不被歡迎,而且不與爸媽住在一起的原因。原來她是多餘的,她的出生根本不被人期待,還帶給老媽莫大的屈辱,也難怪她的存在會如此不受重視,甚至可以說是個麻煩。
什麼是幸幅?她可以相信媽媽曾愛過爸爸——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沒有那麼多爭執的時候。但人都是會變的,當有一方已經不忠,而另一方無法忍受時,只好選擇分開。
應有悔在大宅裡的歲月是孤寂的,太爺眼中之所以有她,是因為老媽的關系。
但事實上,太爺並沒有善待她,從小學時代,她便寄宿在學校裡,過著孤寂的歲月,直到遇見他,生平第一個令她動心的男人——雷霆。
她的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苦笑。想想,她在應家一直是多餘的,老爸老媽也認為她是個累贅,而如今,在愛情的領域裡,她還是個不受歡迎的“多餘者”。
不!她不會為自己悲哀,更不會流淚!從小,她便知道在人前流淚,只會讓自己看起來更脆弱,讓別人更苦惱而已,所以,她習慣將痛苦掩藏,然後獨自躲在角落裡舔舐傷口,即使要自艾自憐,也絕不讓人看見。
當雷霆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孤單的形影令他的心頭猛然一驚。
只見漫天彩霞包圍住應有悔嬌弱的身軀,她坐在地上,背對著他,天生一股嬌媚氣質包裡在白色的絲絨洋裝下,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
他站在那裡好一會兒,還未理清自己胸前那抹奇異的騷動時,她便緩緩轉過身來,“你回來了。”
她漾開笑臉,笑得好甜蜜,初經人事的她,那張俏麗的容顏變得更加美艷、更加誘人了,不過,令雷霆覺得奇怪的是!她為何在知道他對她的殘忍後,還能笑得如此美麗?
“你今天過得還好吧?”
她靜靜地承受著他評估似的眼光,“睡了一整天,有點悶。”
“我請了人來照顧你。”
“我見過她了,婆婆還為我們做好飯菜,我們趁熱吃吧!”她站起來,笑吟吟的拉著他來到飯桌前。
他沉吟了一下,“婆婆還說些什麼?”
“照你的意思全說了。”她垮下臉,失去強顏歡笑的好心情,“你一定要這麼快攤牌嗎?讓我過過乾癮都不行。”
很奇怪的,在見到她斂去笑容的那一刻,竟讓覺得他心頭沉甸甸的,“我要了你,可是我不道歉,因為是你自己承諾你的一切都可以給我。”
“你還要什麼?”她淡淡的問,強忍著心裡的難過。
“我要你去破壞秋人和李泰生的感情。”他頓了—頓,見她沒有任何回應,又問:“你不肯?”
“不是不肯,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做。”破壞他們的感情,然後童秋人就會回到他身邊了吧!原來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童秋人,甚至不惜和不愛的女人上床,只為找個可以利用的“工具”!
“很簡單,引誘他。我特別調查過李泰生,他只是個不滿十九歲的年輕小毛頭,對美女特別沒有免疫力,只要你設計讓他迷戀上你,就算成功了。”
“怎麼設計?”她唯一的愛戀,就只有他呵!
“必要時可以引誘他上床。”雷霆殘酷的提出建議。憑她的條件,要誘惑一個青澀的小伙子肯定沒問題,瞧她那美麗的容貌、那窈窕婀娜的身材,又豈是李泰生能抵擋得了的。
她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你要我陪他上床?”就是你一開始的目的?你跟我做愛,然後要我爬上他的床,像個娼妓一樣?“
不可諱言的,她備受打擊的表情令他胸口一緊,但為了他與秋人的將來,他必須強迫自己忽略胸口的不適感。
“只是做做樣子,一些小道具,一點似真似假的演技,我相信那個沒經驗的男孩很容易就會上勾。”
“就算這樣,難道你真要我不顧廉恥的睡在他懷裡,然後等童秋人來抓奸在床嗎?如果稍有差池,我被他怎麼樣了呢?”她不敢相信,自己愛上的竟是這種惡魔,他簡直沒有人性!
他的臉色因她的話而變得鐵青,“看來,你愛我不過如此而已,連這麼一點小忙都不願意幫。”他強抑心中的騷動,故作無情的說。
只是,在他的腦海中,卻閃過一些她光著身子躺在別的男人懷裡的景象,這影像令他大為光火。
“然後呢?在破壞他們之後,我又算什麼?”她顫著聲音,故作鎮定的問。
“我會娶童秋人。”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讓人完全猜不透他心裡的想法。
“那我呢?”她沖到他面前,失控的大喊。她已無淚可流,眸中盡是深沉的悲哀與絕望的愛。
“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裡,只要你有“需要”,我隨時都奉陪,直到你厭倦為止,只不過,你的存在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