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鬼哭些什麼?連死人活人都分不出來呀!」戚慧茹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
她是被裴逸清那驚天動地的慘呼聲給嚇得趕快跑進來一看究竟的。才一進門,就見他跪在地上抱著風惜惜的身子痛哭,那模樣慘不忍睹。她急忙探手為風惜惜把脈,誰知不把脈則已,一把脈才知道,裴逸清根本是自己在嚇自己。
同時奔進來的還有林子文。他急忙替裴逸清解釋,「戚姑娘,別怪裴兄嘛!他是心急妻子的生死,所謂事一關己則亂。」
裴逸清梢後才意識到戚慧茹的話,像溺水的人抓住眼前的浮木一般,他使勁的緊抓住她,「她沒有死?你是說,她沒有死,是不是?是不是?」
戚慧茹沒好氣的甩開他的手。
「討厭!你老抓著我做什麼?我又不是你妻子。地只是受了點輕傷,劃破皮流了點血而已,之所以會暈倒,純粹是太緊張啦!過一會兒自然就醒過來了。真是,看見人昏倒就當是死了,你有沒有常識啊?」
不過真的多虧了她身上厚重的棉襖隔阻了利劍,否則一旦刺入內臟,她的小命可就真難保了。
裴逸清對她不佳的口氣完全不在意。
「她沒有死!太好了,她沒有事!嗚……」他抱起風惜惜,忽然又嗚嗚的哭了起來。
林子文駭了一大跳, 「不會吧?就算是夫妻重逢,腿傷痊癒,男子漢大丈夫,也不至於高興得哭成這樣子吧?!呃!我還是出去好了,你們夫妻慢慢聊。」
他看著逐漸甦醒過來的風惜惜,搖搖頭退了出去。而威慧茹早就先他一步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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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為什麼會扮成鳳姑?」
裴逸清愛憐地幫風惜惜在背上敷丁藥,摟著她喝喝細語。兩個人雖然一直在一起,但以往的時日裡風惜惜偽裝成鳳姑,所以認真說起來,他們夫妻真正的重逢要算是這一天。
「因為我想待在你的身邊啊。」她蜷縮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久違的心安。「我也不想那樣改扮的,又難受,又難看,還不能說話。可是,你那時候拚命地趕我,我只好先答應你離開,等林公子回來了去找他幫忙,在他的建議下喬裝改扮後再回到你身邊。」她忽地輕輕笑丁起來。「你瞧,你可不是一直沒有認出我來?」
「是我太笨。」裴逸清溫柔地笑了起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她的手在自己臉頰上輕輕打了一下,「打你這個大笨蛋!」
「別!」風惜惜心疼地抽回手,在他的臉頰上輕揉,「別打自己,我會心疼的。痛嗎?」
「不痛。」裴逸清摟著她,心疼地看著她憔悴了的容貌,「是這裡痛。」他指指心口。
「啊?」風惜惜信以為真,一時花容失色,「這裡是心耶!怎麼辦?」她急得一下子站起來,「快去找戚姑娘幫你看看!」
「別去了,」他笑著拉住她,「我沒事。」
「騙人,心痛怎麼可能沒事?」她仍是不信。但之後看見裴逸清的表情忽然明白了,「啊!你是說……」她一下子羞紅了臉,眸中卻泛上喜意。
「是啊,就是為你心痛。」他微笑著親了親她,「都是我不好,竟然一直沒有認出你來。惜惜,這些天來,讓你受委屈了,我一定要補償你,你想要什麼樣的補償呢?」
「惜惜什麼都不要。」她嫣然的笑了,「只要你身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而我只要能待在你的身邊,就覺得很幸福啦!」
她忽地斂了笑,小臉兒認真地望著他。「所以逸清,請你答應我好嗎?以後無論在什麼樣的悄況下,都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裴逸清感動地望著她,重重點了點頭。
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日光從破了的屋頂上射下,照射在兩個人的身上。沐浴在日光裡,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一時之間,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們。
他忽然道:「惜惜,我們成婚吧!」
風惜惜愉悅地笑了。這是她期待已久的事情,也是她早已知道了的事情。畢竟,在她還是鳳姑的期間,他就已經向她說出過這個打算。可是,親耳聽到他說出來的此刻,她還是覺得異常高興。
好幸福哦!
她興奮地笑著,用力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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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逸清和風惜惜終於敘夠別後相思,換好衣服走出房門的時候,林子文忍不住仔細地上下打量兩人。
「真是完全恢復了。」他歎道:「裴兄,瞧你現在走路的樣子,不知道的人,絕對不會相信你曾經雙腳殘廢數個月。」
他又看了看風惜惜,「不知道的人,也絕對不會相信嫂夫人曾經是個那麼醜陋的胖女人。」
風惜惜紅暈滿面。
裴逸清爽朗一笑,「林兄,你幫助我們夫妻那麼多,我真該好好謝你才是。不過你讓惜惜打扮得那麼醜陋,未免也太過分了點吧?」
「哇!」林子文驚笑,「過河拆橋啊!裴兄,不把嫂夫人打扮得那麼醜陋,你一定一眼就認出她。而以當時的你,豈不是又要立刻趕走她?我可是為你好耶!」
這可是他仔細思量下想出來的好法子,瞧,現下這兩人不是又甜蜜的在一起丁嗎?
裴逸清一窘,哈哈大笑的伸手摟住風惜惜,「林兄,有件事要告訴你,好叫你也為我們高興一下。我和惜惜決定要成婚了,是正式舉行婚禮,不是像之前那樣什麼都沒有。順便,我們想請你做我們的媒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哦?恭喜恭喜!」林子文笑著道賀,「至於這個媒人我是做定了。婚禮訂在什麼時候?」
「還沒有決定,不過我想越早越好。」他笑著轉身走進書房去翻黃歷,兩人也跟進,「惜惜,臘月初六是個宜嫁娶的好日子,我們就訂在那一日如何?」
「好啊。」風惜惜笑盈盈地答應。
「咦?戚姑娘呢?」裴逸清四下張望著,「還沒跟她道謝呢,希望她也來喝一杯喜酒。」
「喔,她說有事先走了,往後有緣再相聚。」林子文回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裴逸清和風惜惜相視一歎。
這戚慧茹還真如傳言中的行蹤飄忽不定哪!
「對了,這個日子未免太匆促了吧?臘月初六離現在還不足十日,你們來不及準備東西的。」林子文像突然想到什麼,搖頭提議,「不如訂在正月十二比較好,也是個好日子,時間又充裕。」
「還是早一點好。」裴逸清摟著風惜惜微笑,「一來我想早些把惜惜娶進門,二來,我怕那些殺手又找上門。我打算和惜惜成婚後,就收了書肆離開這裡,這樣他們再也找不到我,我和惜惜也可以過著清靜舒心的日子。」
「說起來,那些殺手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什麼他們一直要逼殺你?」林子文擔心地問。
裴逸清臉色有些陰沉,只搖頭歎道:「家醜一樁,林兄,你想必還記得我有一個堂兄裴逸秋吧?」
「記得。難道那些殺手是他派來的?」林子文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兩人同窗時,那裴逸秋便常與裴逸清挑釁,對裴逸清懷有某種敵意,可當時小,沒思及太多,而今回想起來,真有那麼些脈絡可尋。
裴逸清點頭,苦笑,「你知道我早已經放棄了侯位的繼承,可是沒想到我堂兄仍然認為我對他有威脅,所以才會派人來追殺我。」
林子文默然。權勢動人心,由來如此,親兄弟尚且可能閱牆,何況遠房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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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繁複的婚禮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地一件件進行。
臘月初六當天,一片喜氣洋洋、熱鬧非凡,大紅的花轎,喧天的喜樂,張燈結綵的大廳。風惜惜牽著紅綢,被喜娘和從林府回來幫忙的小翠攙扶著,慢慢往擠滿祝賀賓客的大廳裡走去,滿腔的歡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他們對著廳上兩人父母的牌位下跪行禮。
儐相的聲音拖著好聽的花腔高聲唱禮。風惜惜.與裴逸清隨著一拜再拜,第三拜是夫妻交拜。三拜過後,她和他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夫妻交拜——」
儐相的聲音再次唱出。但此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忽然冒出,打斷了他們行禮的動作。
「且慢——」
那聲音高叫著,在無數道愕然的目光中,一個人闖進了大廳,「聖旨到!裴逸清,你不能擅自成婚!」
聖旨?
風惜惜覆蓋在紅蓋頭下面的容顏一下子血色盡退。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查靖安侯裴逸清自父親亡故後,流落異鄉,為煙花女子所惑,不思進取,不願歸家,使老父九泉之下傷心,祖母垂淚。如此不忠不孝,豈堪為朝廷重臣?姑念其父生時功高,朕今不加懲戒,令其立即回京反省,不得有誤。又聞裴逸清欲娶煙花女為妻,此事萬萬不可。欽此。」
阻婚宣旨的張大人念完聖旨後,拱手笑道:「裴世兄,好久不見!京城一別,至今已有五年,沒想到世兄原來隱居在這裡。世兄請接旨。」
裴逸清不接。
「張大人。」他陰沉著臉冷冷地問:「為什麼會有這道聖旨?而且不早不晚,正巧趕在這個時候!」
「詳細情況在下並不怎麼清楚。不過據說,好像是令堂兄為了謀奪侯位,出重賞僱請殺手來害你,然後事機洩露,被令祖母知道。
「而她才知你隱居在此,正打算娶一個妓……青樓女子為妻,對此大為不滿,特地進宮,請得老太后的准許,要來了這道聖旨。」張大人的目光忍不住往他身後的新娘打量。
風惜惜身軀木然立在當地,動也不動。
「祖母……她老人家知道了?」裴逸清怔然。
張大人點頭,「正是。」他頓了頓,又道:「如今令堂兄已經被她趕了出去,今生不能再進靖安侯府。世兄,你當初之所以離家,想必也是為了他的緣故吧?如今他既已被逐,世兄也好歡歡喜喜地回家了。」
堂兄……被逐出了家門嗎?
從此以後他不必再面對殺手的威脅,固然是好事,得知祖母仍舊視他為孫兒,也同樣叫他驚喜萬分,但他仍不願意被逼和惜惜分離。
「祖母你又何必一定要這樣做?我終究不是……裴氏子孫啊!你為何一定要我回去繼承侯位?我不配呵!」黯然垂眸,他喃喃自語。旁邊的人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紛紛露出奇怪的神色望著他。而他完全沒有注意。
幼年的記憶緩緩浮現腦海。兒時祖母對他是如何的疼愛,如今都歷歷在目。那一天家中發生剛變,他狂奔離去,心裡面最捨不下的,就是年老的祖母。此後數年間曾經多次想過回去探望老人家,然而終是沒有成行。
他畢竟不是裴家的骨血啊!就算回去,又要拿什麼面目來面對自幼疼他愛他的老祖母?
「令祖母也是為了世兄好,請接下聖旨,隨我一同返京吧。」張大人微笑道:「至於這位姑娘,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而已。天下佳人何其多,世兄又何必只鍾意她一人?」
裴逸清聞言大怒,沉下臉來,「不許侮辱我的妻子!」
一語甫畢,卻聽身後咕咚一聲大響,隨即驚呼聲驟起,「不好了!新娘子昏倒了!」
裴逸清大驚回頭,見風惜惜倒在地上。
「惜惜——」
他失聲驚呼,急急奔到她身旁,抱起她來。
風惜惜覆面的紅蓋頭已經掉落在地,頭上的鳳冠也因為這一摔而歪斜了。滿頭的烏絲傾瀉而下,映襯得她絕代的容貌雪一樣白。
「惜惜、惜惜!你怎麼了?」裴逸清連聲急呼,大廳中一片混亂。
昏倒的風惜惜因耳邊愛人的呼喚,沒一會悠悠醒來。
「逸……清……」慘然一笑,她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一口鮮血卻從她口中湧出,鮮血染上嫁衣,映襯得嫁衣更紅更艷,望在旁人眼中,有說不盡的驚心。
在裴逸清的驚呼聲中,風惜惜眼一閉,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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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夢嗎?還是現實?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風惜惜悠悠醒來,茫然打量著週身一切,只見周圍紅綢圍繞,仍舊是一派喜氣。這本來應該是她的新房的,但此刻她卻只覺得似幻似真,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你醒了。」耳畔傳來裴逸清喜極的呼聲。
「我沒事。」風惜惜勉強一笑,想要再多說幾句話,卻又覺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看見她猶疑的眼光,不由得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惜惜,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負你的!」
她微笑了一下,低聲開口,「我知道。」
視線對望,她掩飾住自己滿眼的憂色,盡量微笑以對。然而她的心裡終究只有擔憂。畢竟,這一次要拆散他們兩人的,不是別人,而是當今的皇帝。
裴逸清看見她的表情,安慰地笑了笑,想要開口說些什麼,話未出口卻被風惜惜打斷。
「你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她微笑道:「逸清,我相信你。」
她相信他?
他怔然,點了點頭,「那麼惜惜,有勇氣和我一起對抗命運、對抗皇上的聖旨嗎?」
呵!對抗命運?
她輕輕笑丁起來,一雙小手柔柔地握住他的手,「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逸清,只要能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就有勇氣面對一切。可是……」
她忽然微蹙眉頭,「我不在乎自己如何,但我在乎你,若你為了我而違抗聖旨的話,會有生命危險的!」
抗旨者,要被砍頭,還誅連九族哪!
「有勇氣就好。」裴逸清微笑著反手緊握住她。雙手交握的兩人忽覺信心大增。
「惜惜,你聽我說,聽說當今皇上雖然才繼位不久,年紀頗輕,但處事賞罰分明,是位不可多得的好皇帝。這件事只要你我齊心合力,設法讓他知曉我們是真心相愛,應該沒有問題的。倒是祖母那邊比較難辦一些,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雖然身為臣子,但他亦未曾見過皇帝的真面目,但在京城裡常聽人稱道,所以他也就對此事較為放心。
「什麼辦法?」風惜惜問。
他微笑了起來,「惜惜,這就需要你的努力了。」
「我?」她一臉不解。
「是啊,你。」他笑著解釋,「祖母她老人家其實心腸極好的,只是因為娘她……」說到這裡,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我想只要你能夠設法贏得她老人家的歡心,讓她明白你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子,她一定就不會再反對咱們的事情了。惜惜,你能不能辦到?」
裴逸清的視線緊緊盯著風惜惜。她則有些憂慮地回看著他。
「相信我,我說的沒錯!」他笑著鼓勵她,「一定能夠辦到的,是吧?」
聞盲,風惜惜的勇氣忽地一下子全湧上。她微笑道: 「我一定能夠辦到。」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身上,她歎息著說:「逸清,你說得沒錯。一定會沒有事的。」
他默默地伸臂環摟住她,讓兩人緊密地貼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惜惜,我對你發誓,無論身處怎樣的境地,裴逸清此生此世,絕不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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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聖旨命裴逸清即刻返京,眾人不敢耽擱。所以三天後,裴逸清把弘文書肆暫時交予林子文管理後,便帶著風惜惜、小翠,和張大人一起上了路。
一路舟車勞頓,而離京城越近,裴逸清和風惜惜的心越往下沉,心中都明白,兩人要結合著實不容易。
風惜惜在愁苦之餘,不禁想起自己一生命運多舛,父母不幸早逝,淪落青樓,以致今天成了這個局面!心中淒慘無可言說,每每在夜半寸分,痛哭醒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兩個人漸漸地憔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