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裡?”
“就在前面!求求你們快些好嗎?再不快些,我怕他就真的支持不住了!”
在風惜惜的求救下,一大群人匆匆忙忙地向前跑,由於奔跑得太快太急,她的發髻散了開來,裙子也被鋒銳的長草劃開了好幾個口子,汗水和污泥染髒了傷口,可是她完全沒有注意到。
逸清,你一定要支持到我帶人過去!奔跑中的她只有這一個想法,若是你……若是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我也不活了!
當眾人來到莫愁湖畔時,只見亂草紛紛,血污點點,不見一個人影。
“逸清——”四處尋不到裴逸清的蹤影,風惜惜跪倒在地,無助地慘呼。
“唉,看來大伙兒是晚來了一步。”眾人紛紛搖頭歎息,“可憐這小娘子年紀輕輕就要守寡了。不過他丈夫的屍體找不到,實在有些奇怪。”
風情惜搶然搖頭,“我不信、我不信!”她站起來,哭叫道:“逸清!”
如果早知道最後的結果仍然是這樣,她無論如何也不要離開他!還以為叫來了人就可以救回他的性命,沒想到卻連陪他同死都不能做到,這叫她怎麼能不心碎?
她踉蹌地順著一攤血跡往前尋找,看見血跡來到湖畔而消失。逸清他的屍體被那群黑衣人丟人了水中嗎?
“等我,我這就來了。”心碎的她毫不遲疑地縱身想往湖中跳去。
“小娘子!”一個大漢拉住了她,“人死不能復生,小娘子別這麼沖動呀!”
“可是逸清……”風惜惜哽咽,努力地想掙脫他的拉扯,一心想要尋死。
一聲微弱的呻吟忽然從一旁的長草堆裡傳出,止住了她的掙扎。
“逸清!”
她驚喜地大叫,隨即往長草堆的方向跑過去。撥開長草,果然見到滿身血污,遍體鱗傷的裴逸清!
她在心中誦念一遍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神佛,雙手顫抖著探過去,拼命地靜著心,幸好他還有氣息啊!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她帶淚的笑叫著,,一下於跌坐在地,淚珠兒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滾滾而下。
逸清,她的夫君。
既然人還活著,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陪同風惜惜前來欲救人的眾人,合力把裴逸清抬送回家,又請來金陵城裡最好的大夫,盡心診治。經過一番努力,裴逸清的情況終於穩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始終沒有醒來。
“他是在打斗中傷到了頭部,所以才會昏迷不醒。至於能不能清醒過來,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大夫搖著頭歎氣,“除此之外,他身上還中有淬了木僵花汁的暗器。木僵花乃是劇毒,中毒者本來非死不可!但他內力深厚,已把毒性逼到了雙腿上,這才不會有性命危險。但是毒性凝聚雙腿,除非能夠解毒,否則這雙腿就等於廢了。”
聞言,風惜惜大驚。
“他……他要怎麼才能清醒過來?大夫求求你救救他!還有那個什麼木僵花的毒,也請你快快幫他解了好不好!要多少銀子都沒關系!他……逸清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雙腿如果殘廢,他一定受不了的!”
大夫長歎,“醫者父母心,裴公子的傷如果我能夠醫治,又怎麼會不出手?實在是在下對此毒真是無能為力。”
他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裴逸清,苦笑道:“他能否清醒過來暫且不說,光說這個木僵花之毒,普天之下,除了玉手觀音戚慧茹有可能解開外,恐怕再無人能解。”
“戚慧茹是誰?她人在哪裡?”她急忙問。
“她是當今天下第一神醫,醫術極為高明。傳言普天之下,只有她不肯醫,沒有她醫不好的病人。不過——”他說至此處忽然搖頭,“姑娘你死心吧!戚慧茹在江湖上以行蹤不定出名,想找到她?比登天還難!”
風惜惜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沉入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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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清,你好一點兒了嗎?你今天有沒有聽見我和你說話呢?你知道我在這裡嗎?”
日升月落,等待的日子是那樣難熬,轉眼之間,七八天過去了,風惜惜整個人瘦了一圈,容貌也變得憔悴不堪。可是任由她怎樣細心照顧,怎樣深情呼喚,裴逸清仍然沒有醒來。
“姑娘,你有沒有考慮過以後該怎麼辦?”一個下著小雨的清晨,小翠端著一盆熱水走進房裡,猶豫著問她。
“什麼怎麼辦?”風惜惜不解,伸手接過盆子,將裡頭的濕毛巾擰干,為裴逸清擦臉。
她自己容貌憔悴,卻一直盡心把裴逸清照顧得無微不至。
“姑娘啊!”小翠歎道,“如果裴公子一直就這麼昏迷不醒的話,難道你就這麼照顧他一輩子嗎?你……也該為自己想一想往後的生活啊!”
往後的生活嗎?風惜惜皺眉,然後淡淡一笑。
“若逸清他永遠醒不過來的話,照顧他一輩子就是我往後的生活。小翠,我視你如自己的親妹妹,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好嗎?若是你不願意繼續陪著我的話,可以徑自離去,我不會怨怪你。”
小翠搖頭,“姑娘錯怪我了。姑娘待小翠向來那麼好,小翠怎麼能在這種時候離你而去?我是為你著想啊!裴公子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很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你我兩個女人家住在這裡,沒有男人保護,萬一有壞人找上門來怎麼辦?”
“哪裡有那麼多壞人?再說,我們安安靜靜地閉門不出,不招惹是非,不會有什麼事的。”
原先不在意的,可沒一會風惜惜又有些擔憂起來。
“不過那些傷害逸清的壞人……不知道會不會聽說逸清沒有死,再找上門來?小翠,不如你去林府看看林公子回來沒有吧。”
裴逸清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身為好朋友的林子文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來探問。但不巧的是,他早在半個月前就因事遠行在外,至今依然未歸。
風惜惜憂心裴逸清的安全,周圍又沒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也只能寄望林子文趕快回來了。
小翠點點頭,“那我去看看。”
等她再回來時,面上滿是擔憂之色。
“姑娘,林公子還沒有回來,不過我在路上卻碰見了一個人。”
林子文還沒有回來嗎?風惜惜有些失望,但也無法可想。
“你碰見了誰?”她隨口問。
“是……以前尋芳閣的楊嬤嬤。”她咬著嘴唇,不安地道:“楊嬤嬤好像也聽說了裴公子的事情,拉著我問東問西的,又說最近尋芳閣來了好幾位達官貴人,都是慕姑娘的名聲專門到尋芳閣,聽楊嬤嬤的語氣,似乎很想要你回去……”
“小翠!不許胡說!”風惜惜倏然厲聲斥喝。
她一嚇,頓時住了口。
風惜惜的聲調這才稍緩,但語氣仍然很嚴厲。“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已是從良的人了,沒有跳出火坑又往回跳的道理。你也是青樓裡出來的人,難道忘記了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嗎?”
“姑娘你誤會我了!”小翠急道,“小翠說那番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要姑娘小心防備楊嬤嬤啊!她無緣無故地拉住我說那些話,一定別有用意,裴公子現在這個樣子,林公子又不在,姑娘啊,你得小心她使什麼壞心呢。”
“她能使什麼壞心?”風惜惜聽她這麼說,面色這才和緩下來,”你我的賣身契早就收回來了,此刻我們是良家婦女,她即便有天大的膽子,難道還敢逼良為娼不成?不過還是照你所說小心謹慎些,你以後沒事不要出門,家裡的門窗都要注意關好,特別是夜裡,知道嗎?”
小翠點頭。
風惜惜歎了口氣,“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待小翠退出房,風惜惜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逸清啊,你聽到我和小翠適才所說的話了嗎?你再不醒過來的話,什麼人都敢來欺負我了呢……”伏在裴逸清的胸前,她喃喃低語著。
“我好想你,逸清,你快些清醒過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呼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想聽聽你的聲音……”
長日寂寂,秋夜淒涼,聲聲的呼喚喚不醒昏睡的裴逸清,刻骨的相思憔悴了風惜惜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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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逸清沒有清醒過來,林子文也還沒有回到金陵,傷害裴逸清的那一幫壞人再無蹤影,楊嬤嬤卻尋上門來了。
“喲!我的惜惜女兒啊,你好苦命呀!”
這一天,風惜惜正如同往常一般,坐在床邊照料著裴逸清時,一個聲音忽然從大門外傳了進來,隨著話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楊嬤嬤扭著臀走進來!
大門明明關得好好的,她怎麼會跑了進來?
風惜惜強壓住心頭的厭惡,勉強叫了一聲,“楊嬤嬤。”她一雙眼向外望去。不知道小翠去哪裡了?
“乖女兒。”楊嬤嬤假笑著走向前來,拉住了她的手,“嬤嬤離得遠,剛聽說你的消息急忙就趕來了,乖女兒,你可受委屈了!”
她裝模作樣地歎著氣,用手去撫風惜惜的臉,“瞧瞧,這白嫩的小臉蛋都憔悴成什麼樣子了!來來,快跟嬤嬤回去,讓嬤嬤給你好好補一補!”說著也不等她回答,就拉著她往外走。
“楊嬤嬤!”風惜惜用力一掙,甩開她的拉扯。
“我的家就在這裡,我哪裡也不去!你一番好意我心領了,請回吧。”
“喲!”楊嬤嬤拉下了臉,“怎麼,才跟了這男人沒幾天,就連嬤嬤都不認了?居然敢這樣子對我!張大眼,這男人現在跟死人沒什麼兩樣,沒法子給你撐腰的!”
“我要別人給我撐腰做什麼?”她冷笑,“逸清早已為我贖身,我此刻並不是尋芳閣的姑娘,楊嬤嬤,你一個青樓老鴇,沒事來這做什麼?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呢。小翠,送楊嬤嬤!”
她高聲喊著,小翠沒有回答。
風惜惜秀眉不自覺蹙起,“小翠!”
還是沒有應聲,但門外傳來一陣奇怪的嗚嗚聲。
楊嬤嬤發出冷笑,“惜惜呀,你喊小翠做什麼?她現在被我的手下看管著呢!”
她一拍掌,門外一下湧進了五六名大漢。小翠被架在其中兩名大漢中間,嘴裡塞著厚布。
“惜惜,你是要吃敬酒呢,還是要吃罰酒?”楊嬤嬤看著她。
風惜惜怒極,“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婦女?”
“良家婦女?”楊嬤嬤噗味一聲笑了,“等你跟我回了尋芳閣就不是了!哼哼,賣身契那玩意兒有什麼難的?按住你的手指想蓋多少張就有多少張!沒了男人給你撐腰,嬤嬤我還怕你個小丫頭片子不成?”她手一揮,“帶走!”
眾大漢們隨即上前欲架住風惜惜。
“不!”風惜惜大驚失色,拼命地掙扎,大聲哭喊,“逸清!逸清——”她的力氣哪裡掙得過那些大漢們?眼見著就要被他們強拉活拽了去。
可身後砰的一聲巨響,一個聲音怒喝道:“住手!”
逸清?
風惜惜一下子安靜了。驚喜過度的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發現身邊拉著她的大漢們不約而同地都住了手,回頭望過去,楊嬤嬤也渾身打顫地瞪著床上的人,抖得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中聽到了風惜惜絕望的呼喚,裴逸清竟然在此時醒來了。
老天,他醒過來了啊!
“逸清!”風惜惜用力甩開身邊的大漢們,向床上猛撲過去。
“逸清,逸清!”她哽咽著哭泣,“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嗚嗚,人家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你都不知道人家有多焦急難過……”
一旁的小翠也松了口氣。
“沒事了,惜惜,沒事了。”裴逸清坐在床上,輕輕拍著她的背。“你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放心,什麼事都沒有,你不用再擔心啦。你們還不滾?!”他朝著楊嬤嬤一聲厲喝,伸掌在床邊桌子猛地一拍,砰的一聲,桌子四分五裂,散成木塊飛散。
楊嬤嬤和眾大漢們大驚失色,隨即抱頭鼠竄。
“逸清!你沒事了!”風惜惜見他才醒過來,就能夠一掌碎桌,可想而知身體已經無礙,不由得大喜過望,歡歡喜喜抱住他,她不住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扯開嘴角,勉強笑了一笑,“我沒事了,惜惜,你……”突地,眼前一陣金星亂冒,他再次昏了過去。
風惜惜大驚,“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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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忙亂,被緊急請過來的大夫在認真診視過裴逸清後,微笑著宣布,“他沒什麼大礙,只是耗力過多而已,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送走了大夫,風惜惜安心地坐在床邊,凝望著昏睡中的裴逸清,耐心地等他醒來。一如過去的許多日子裡,她常常做的那樣,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會再失望。
“惜惜。”裴逸清輕喚。
風惜惜一下子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綻開美麗的笑靨,“逸清,你醒了!”
他笑著點頭並伸手拉過她,“我好像昏迷了很久,久得你容貌都憔悴了。告訴我,我昏迷多久了?”
風惜惜柔順地倒在他懷中,“差不多十余天吧!你嚇死我了,啊!”她一個坐起身,“你剛才說什麼?我的容貌都憔悴了?糟糕!我忘了先梳妝打扮了!”
這許多日子以來她只顧著照顧他,對自己的外貌完全沒有在意。可現在他醒來了啊!她還是那副丑樣子怎麼可以?
她急忙沖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整理儀容。
裴逸清含笑望著她,慢慢坐起身打算下床走近她,但身子才一坐起,他不由得面色一變!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雙腿麻木毫無知覺,稍早也是這般?裴逸清大驚,右手緊握成拳,狠狠地捶在大腿上!可是拳頭生疼,腿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靜下心仔細回想受傷昏迷前和那幫黑衣蒙面人打斗的經過,他喃喃低語,“木偶花?”
“怎麼了?”在梳妝台前剛坐下的風惜惜聽到身後的動靜,急忙回身。一看之下,不由得嚇了一跳,“逸清,你怎麼了?別嚇我!”
裴逸清神倩呆滯,木然不語。半晌,他僵硬地一笑,用輕柔的聲音問:“惜惜,我的腿是不是不能動了?”
她一怔,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猶豫著該怎麼說。
“別瞞我。大夫對我的腿怎麼說?”
好輕柔的語氣啊!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底忽然泛起一股濃重的悲哀?悲哀得就好像……就好像她快要失去他一樣。
“大夫說,你中了木僵花之毒,本來會有性命危險的,但你內力深厚,把毒性全部集中到腿上,因此性命是沒有危險了,可是雙腿卻……”她不忍再說下去。
“我的雙腿殘廢了,是不是?”他打斷她的話,嘲諷地笑了笑。
“不是的!”風惜惜驚跳丁起來,“大夫說你的雙腿並不是完全無救的!只要能找到天下第一神醫,玉手觀音戚慧茹,她就一定能解開木僵花之毒,使你的雙腿復元如初的!”
“戚慧茹……”裴逸清淡淡地笑了一笑。戚慧茹這個人他也聽說過,傳說中她是位絕美的少女,武功極高,醫術更是精絕!可,這麼久以來,卻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她。
或許,那只是一個虛幻不實的傳說。
“逸清,你還是別擔心了。等過幾天你身子休養好了,我們再去尋找那位戚神醫,她一定可以解開你的毒,使你復元如初的!”風惜惜安慰著他。
“嗯。”裴逸清不抱任何希望地點了點頭。
“對了,逸清,那天咱們遇上的黑衣人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是你的仇家嗎?”風惜惜試圖想轉移話題。
“黑衣人嗎?”他的心神果然被轉移開來,但他面上仍然是一片黯然,“我沒有什麼仇家。不過那些人受誰指使而來,我大約也能猜得出來。”
“是誰?”她緊張地問。
他長歎,“名利權勢動人心。我離開了京城,就再不打算回去,可是總有人對我放棄的靖安侯窺伺在心。”遙望遠方,他低聲道:“我有一個遠房堂兄叫裴逸秋,從小被爹親所收養。我若死去,靖安侯的位子就是他的了。”
他知道,裴逸秋一直想除掉他,好謀奪侯位,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啊!”風惜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頓了頓,她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他面上泛起了古怪的嘲諷神色,“我的腿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怎麼辦?”
糟糕!
風惜惜後悔失言,急忙閉上了嘴不敢再說,看著他,一時之間,她卻再想不出什麼話可以用來安!慰他。
或許再等等吧。她在心裡安慰自己。或許很快就可以找到那位戚神醫,治好逸清的腿呢,不管怎麼說,逸清既然已經醒過來了,一切也一定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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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期望終究只是期望。
“惜惜,你……離開吧。”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風惜惜捧著一碗藥走進房間的時候,裴逸清無言的凝望著她久久,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聞言,風惜惜手一顫,差點把碗打翻在地。
“你在說什麼?逸清,你不要我了?”她顫聲問:“你嫌棄我了?嫌我出身不好,不配和你在一起?還是厭煩我了,想要把我拋開,再去找其他女人?”
裴逸清一怔,輕輕笑了,笑得淒楚,“不是的,惜惜,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現在我的雙腿已經殘廢了啊!一個廢人再不能給你幸福,所以是你該離開我的時候。”
“不是的!”風惜惜滿是心慌與不安,只能拼命地搖頭。“不是這樣的!逸清,我不要離開你!沒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會幸福啊!”
一瞬間,幾天以來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一下子爆發了。她知道他會趕走她!當他發現自己的雙腿因中毒而殘廢的時候,以他的高傲,他不會再留她在身邊!
不!她不要這樣的結果!
老天啊,她寧可永遠面對之前那個昏迷不醒卻完全屬於她的他,也不想從此以後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淚流滿面,“不、不!”
“你在拒絕什麼呢?”他微微地笑,“我現在只是一個殘廢罷了,惜惜,我也不想你離開啊!但是一個殘廢是不能夠再給你幸福的,你走吧。”
“我不走!”風惜惜猛地一下撲到他的身上,抱著他,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逸清啊,惜惜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怎麼能夠趕我走?更何況你只不過是雙腿中毒暫時不能行動而已,等找到戚神醫,你就會沒事的啊!”
她仰起臉望著他,淚流滿面,點點滴滴,映襯得她異常的美麗。
裴逸清垂眸望著她,眼神中流露出無限的愛戀和深沉的悲哀,他忽地低下頭,重重地吻上她。
這一吻如愛、如恨,似情、似怨,漫天的情絲如秋日的細雨般纏綿至極,絲絲縷縷,纏上他的心,纏上她的魂。她緊緊地閉上雙眼,感受著他這一吻裡說不盡的情,道不盡的意。
“你走吧!”
一吻未盡,情意已散,愛恨已收!風惜惜被突如其來的大力推往後方,一個踉蹌,身子騰空掉下床,摔倒在地上。她張皇地睜開眼來,對上的是裴逸清別過去的冰冷目光。
“你走吧。從此以後,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他要趕她走?
他是認真的!
風惜惜從他別過去的冰冷目光中恐懼地體認到這一點,這恐懼揪心地纏住了她,如千年糾結的籐蔓,解不開、脫不得。她再次撲上前去抓住他,絕望地對他大叫。
“不——”
可他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塊任她抓著他的衣袖,目光始終不肯回轉過來,只是用冷淡的語氣對她說:
“惜惜,我無法再面對你,我雙腿所中木僵花之毒並非尋常,即使天下間真有戚慧茹此等神醫,也未必就能夠解開。更何況她不過是江湖傳言中的一個人物,虛無縹緲,未必真的存在。惜惜,擺在我面前的事實是,雙腿殘廢的我不能再給你無憂的未來,再要我這樣每天面對著你,我會受不了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可是我愛你啊!”風惜惜緊緊抓著他的衣袖,止不住地哭泣,“我愛你,逸清,不管你雙腿所中的毒能否解開,你是否將永遠成為殘廢,我都不會改變對你的感情,不會離開你,你為什麼不明白呢?”
“我明白,但是我無法承受。”裴逸清疲憊地歎了口氣,“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但要我這樣面對你對我太殘酷。惜惜,你若真的愛我,就離開我,好不好?”
聞言,她整個人癱軟的坐下。透過模糊的淚花,她的目光始終癡癡地注視著他,不肯移開半分。
“我累了,惜惜。”他輕聲說:“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不要再讓我感覺難堪,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只要是他的願望,有什麼是不可以的?有什麼……是她不願為他做到的呢!
風惜惜忽地輕輕笑了,那笑容裡滿是說不盡的淒涼。她極緩慢、輕柔地松開抓著裴逸清衣袖的雙手。看著空空的雙手,如失去了生命一樣的無力。
“既然你這麼說,那……惜惜這就走了……”
她衰弱無力的話語如蚊蠅一般細不可聞,可她畢竟是說出了口。說出了口,一切也都成了定局,她將離開他。是啊,她將離開他!而這一切都再無可改變。
“我愛你,逸清。”默默地凝目再看他最後一眼,她猛地轉過頭,失聲痛哭著跑了出去。
房外是藍藍的天,涼爽的風,秋日正宜人。出了門,是否就是海闊天空?
別了啊,我的愛人。
裴逸清靜靜地坐著,直到房間中再沒有一點聲音,他方才僵硬地轉回頭來。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上了兩行淚痕。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