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倉皇的逃回家,一天裡面,她的情緒曾經升到了沸點,又降回到了冰點。她體會到季天鴻對她的感情,像暖風一樣,雖看不見,卻能夠體會。隨之而來,看見季家父母那一幕爭執的景象,更像大風暴一樣,讓她一刻都不敢停留的奪門而逃。
晚上十一點半了,曼曼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激動的情緒一直難以平復。
將近十二點,曼曼聽見母親開鎖進來,她搔著一頭亂髮,滿臉疲憊地走到客廳,看見母親正坐在沙發上對著手腕上的一條鑽石手煉發呆。
「媽--」
曼曼還沒有說什麼,琳達就已經興奮得把手拿高,興致高昂的說:「曼曼!你還沒有睡啊!來來來,看看我的鑽石手煉,這是第凡內設計師今年推出的最新款式,限量發行,全台灣還找不到幾條呢!」
「是誰送你的?」曼曼冷冷的問。
琳達收回手,又自顧自地欣賞把玩。「當然是季國華送的!我在私人俱樂部裡看見一個有錢的太太戴著,我說好漂亮啊!真希望我也有一條。你知道,我不過是說說而已,想不到過幾天季國華就托人買來送我了!真想不到他這麼有辦法,啊--真是太美了!」
「媽,你去還人家啦!為什麼平白無故地收人家這麼貴重的禮物?」
琳達輕嗤一聲,對女兒白了一眼。「我幹麼還回去啊?除非我腦袋壞了!人家有的是錢,才不會在乎這種小東西,我收下,反而是滿足他大男人的虛榮。」
「不!媽,你在出賣愛情,你明知人家是有婦之夫,為什麼還這麼執迷不悟?」
「我執迷不悟?曼曼,要是季國華真離了婚來娶我,媽媽就可以讓你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到時候,你感激我都來不及了,還敢說我執迷不悟?!」
「媽……你有沒有想過我?如果我們是個正常家庭,或許我會有更好的未來。我不敢要求你們什麼,但是最起碼,你們要能讓我抬頭挺胸地面對別人。」曼曼站在母親面前,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慶幸自己還知道什麼是尊嚴,不會因為母親而改變自己的立場和想法。
琳達斜著眼看女兒,冷漠而疑惑地問:「怎麼?我和你爸爸都讓你蒙羞,是不是?」
「不是……媽,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曼曼困窘得說不出話來,她並不想傷母親的心。
琳達不想多聽曼曼的解釋,反正她早知道女兒的想法,只是裝作不在意而已。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嗎?你如果有能力,那就嫁個好對象,讓我下輩子不愁吃穿,我也就不用這樣處心積慮地去找對象,討好別人。就是因為你不懂得抓住機會,才會讓你老媽這麼辛苦。季國華今天告訴我,他看見他的大兒子帶了一個女孩子回家。我聽了覺得好可惜哦--唉!如果他的兩個兒子,隨便一個看上你就好了。你看吧,又失掉一個機會了!
「女人啊,愛情不重要,選對男人才重要,不要像你媽一樣!當年就是被愛情沖昏了頭,沒看清楚,才會嫁給你那殺千刀的老爸,害我一輩子的幸福全都毀了……」琳達又開始一連串重複的訓話。
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不斷地回頭看,沈浸在過去的遺憾裡。
曼曼因為母親的關係,所以不敢放手去愛季天鴻。只是,她什麼都不敢說,也不能說,說了也無法改變什麼。
「媽,你說的話我都可以背下來了。我不想聽,我要去睡了……」曼曼無力的垂下手,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房內。
隔天,曼曼帶著兩個黑眼圈去上班。
晚上十點鐘,車店打烊的時間快到了,大蚊子店長趁著空閒湊上前來,碰了碰曼曼的肩說:「怎麼了?小辣妹,昨天約會太晚了?」
「才沒有!」曼曼大力的否認。
「少來了,你不是常和他一起去運動,還說沒有約會?老實招來,你一定是愛上季天鴻了!」大蚊子曖昧的笑說。
「大蚊子,我說過,我不會愛上他的。」
「怎麼不會?他條件這麼好,還對你這麼主動,你怎麼可能不動心呢?」大蚊子扭著腰,歪著頭,一根手指頭撐著下顎,故作沈思狀。
曼曼半瞇著眼睛看著大蚊子說:「你是不是對他動心了?不如我讓給你好了。可是你要先把肚子上的肥肉減掉,下巴再去抽脂,然後多運動,這樣才有機會。」
大蚊子摸了摸肚子和下顎,認真思考後說:「你說的前面兩項我都可以考慮,倒是多運動,我看i……還是算了,我讓給你吧!」
曼曼不理他,低頭把架子上的太陽眼鏡一個個掛好,動作迅速地擺好giro的安全帽。
鐵門拉下後,曼曼收拾好自行車的周邊配備,和大蚊子一同走出鐵門旁的小出口。
一輛搶眼新穎的BMW停在店門口前。
「我的天啊!是季天鴻耶!」大蚊子認出了車內等待的人,大驚小怪的大叫大嚷起來。
「小聲一點,我知道啦!」曼曼的心突然跳得好厲害。
「知道就快去啊!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大蚊子推了曼曼一把。
曼曼沒有料到季天鴻會來,隱隱有些不安和緊張。她什麼都不怕,就怕他會有什麼驚人之語,或其他她無法預料的要求。唉!怎麼辦?愛情明明已經就在眼前,她還是害怕面對,為什麼她什麼都不怕,就怕談情說愛?
季天鴻受傷的腳才好了一點,就等不及要見曼曼。他腳步不穩的替她開門。
曼曼心疼的看著他的左腳,更感動他在她面前一點都不表現疼痛或埋怨。
「你的腳好一點了嗎?」
「已經好多了,只要動作不要太大就好。」
「你應該多休息的。」
他看著她關心的表情,微笑的說:「幸好是左腳,不影響開車。我剛下班,看看時間剛好就過來了。今晚我送你回家,進去吧!」
曼曼沒有拒絕,第一次坐進季天鴻的車。
車內有股新車真皮的味道,冷氣的風吹得太強勁了,曼曼打了一陣冷顫。季天鴻一坐進前座,就馬上將冷氣阻小,打開古典音樂的頻道。
輕輕柔柔的音樂流洩出來,似乎將外面紛擾喧囂的不夜城阻擋在玻璃窗外,街道車燈像銀河流過她的視線,城市似乎鍍上了一層夢幻般不真實的光華。
「你平常也這麼晚下班嗎?」
「很多事情要處理,時常忘了時間,就忙到現在。」
「你這麼忙,腳又受傷,還要出來運動嗎?」曼曼擔心的問。
「我可以坐在河堤看人運動啊!況且再累……還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聽到季天鴻說出的話,讓曼曼暖到了心窩。她忍不住關心的說:「你可要把傷養好,才能和我比賽騎單車、打球啊!別忘了我們還和阿雄他們賭球賽,你可別拖累我啊!」
「放心,等我好了,一定幫你贏了賭注。」
「如果要花太多力氣,就不要勉強啊!」
「哈哈……和你運動不必花太多力氣。」他難得語氣如此狂妄。
曼曼很不服氣的說:「是嗎?我告訴你,我可是一直在保留實力,是怕贏你太多,會傷害你男性的自尊。」
「那就太感激你了。」季天鴻笑笑,不置可否,他喜歡讓著她。每次騎腳踏車,他總會在快到終點時慢下速度,讓她超越自己。打球的時候,故意投不中,讓她搶到籃板球進攻得分。他喜歡看她贏了自己時那種得意忘形的表情。
曼曼得意的說:「不客氣,我們是好朋友嘛!」
「對了,你答應收留的小狗還在我家呢!」
曼曼得意的笑容很快地消失了。「是啊!昨天走得太急了……」想起目睹了季天鴻父母的爭執,她到現在還是會感到尷尬不安。
「沒關係,我先替你收養,我還打算送小搗蛋去受訓幾天,改天有機會再送給你。」
「太好了,我們兩個又多了一個運動夥伴。對了!我得趕快去買狗食,還有玩具……」曼曼開始計劃要買養狗的必需品。
「我們可以一起去買,我知道這附近有家寵物用品專賣店。」
「好啊!我要好好的訓練小搗蛋,陪我們一起上山下海……」
兩人在車內閒聊了一些有關養狗的話題。
車子漸漸駛到了一處陌生的道路,曼曼疑惑的問:「天鴻,這不是回我家的路?」
「我知道,晚一點我會送你回去的,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談。」
曼曼僵了僵,她問:「坐下來談?談什麼?」
季天鴻握住方向盤,停在紅燈前,轉過頭來,正色的對她說:「昨天讓你看見了我爸媽的爭吵,心裡雖然難過,但……從另一個角度來想,讓你明白我們家的狀況也好。經過昨天我對你的表白後,我很想多知道一些有關你的事情或想法。」
「我不是都說得很清楚了嗎?」
「我怎麼還是覺得很模糊?」
「哪裡模糊?」
「例如我們為什麼不能談感情的原因。」季天鴻有備而來,已經決定今晚要弄清楚。
「我記得該說的我都說過了。」曼曼想矇混過這個話題。
綠燈亮了,季天鴻轉過頭,踩下油門。他不和曼曼爭辯,只是心平氣和的說:「或許我的理解力不夠,我想,你可能要再好好的對我說一次。」
曼曼焦急起來,口氣急促的說:「季天鴻,這不必費力去理解!事實就是,我們兩個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不相信有什麼原因會阻擋我和你在一起。」季天鴻堅定的說。
「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壓力很大嗎?季天鴻,不要逼我!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的永遠在一起啊!如果你逼我,我們就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曼曼心中的障礙一直揮之不去。
「想不到我的感情對你來說是一種壓力。」季天鴻的臉蒙上了陰霾。
「不!天鴻……我……我是怕……」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
「怕談感情?還是怕和我談?」
「都有!怕你一旦知道我的家庭、我的家人,你會無法接受我。我有自知之明,不如就不要……」曼曼說到最後,喉嚨突然哽咽,堵住了最後一句話。
此時此刻,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把母親的身份告訴他,還要對他坦白母親和季國華的關係。
季天鴻聽到她焦急帶著哽咽的語氣,心知一定有什麼隱情,他將車子開入了小巷道,停在路旁,前面就是一處幽靜雅致的鋼琴酒吧。
「曼曼……」他才正想開口,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
他看了看手機螢幕說:「對不起,等一下。這是我媽媽的好朋友打來的,這個時候打,一定有什麼緊急的事情。」
「喂--我是。」季天鴻接起手機。
曼曼怔怔地看著季天鴻接聽手機,他臉色嚴肅,一語不發的聽著電話。
須臾,他低沈的說:「阿姨,你不要激動,我現在馬上就到。」
季天鴻掛斷手機,馬上發動了車子。
曼曼問:「怎麼了?」
「我媽媽在一個宴會上和人起了衝突,現在情況很混亂,我必須馬上去處理。」季天鴻憂心忡忡的說。車子駛出了巷道,他踩下油門,疾快的穿越車流。
曼曼安靜的坐在車裡,不知怎地,凝滯的空氣中,她的心跳得好快,眼皮跟著跳個不停。
一家五星級飯店,宴會廳裡正在舉辦一場國際知名晶牌鑽表的發表會,會申請來了許多廠商和名流貴婦,他們都是花得起大錢的買家,另外也請了一位知名模特兒作代言。
季天鴻因為腳傷,行動緩慢,曼曼一直讓他握住手臂,他們一同來到現場。
宴會廳的入口處,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中年婦人看見了季天鴻,鬆了一口氣的快步走來。林玉鳳是朱眉瑛多年的知己好友,平日兩人時常一同出席應酬餐宴。
「天鴻!你終於來了,你的腳怎麼了?」她的聲音雖然焦慮,卻給人一種溫婉祥和的感覺。
「沒事,運動受傷。林阿姨,到底怎麼回事?」
林玉鳳驚魂未定的按著胸口說:「天鴻,你媽媽最近很少參加這種場合,想不到一來就碰到不想遇見的人。我叫你媽媽冷靜,想不到那個女人卻主動和你媽媽攀談……她們談了一會兒,我還沒有聽清楚什麼,她們兩人就吵起來了!為了怕人聽見,她們到洗手間去談了,還把門關起來,不准任何人進去。我也不知道她們在裡面說些什麼,我好急,很怕她們一時失去理智……你爸爸的電話沒人接,我就趕快打電話給你了。」
「洗手間在哪裡?」季天鴻問。
「那個門出去,走廊右手邊!」林玉鳳手指著洗手間的方向。
「我媽和誰吵架?」季天鴻跨出腳步前問。
「就是那個女明星關琳達啊!」林玉鳳回答。
季天鴻想不出是誰,因為他出國多年,根本不知道關琳達是哪一號人物。他猶豫幾秒的同時,曼曼卻比他的行動還要快,掙脫了他的手,快步地衝向洗手間。
還沒有到達洗手間,曼曼就已經隱隱約約聽到了爭執聲,幾個穿著光鮮亮麗的女人,站在洗手間外竊竊私語。
季天鴻腳受傷,行動遲緩,一時間還追不上曼曼。
曼曼推開人群,用力敲著洗手間的門,大聲疾呼:「媽!是我,曼曼--開門啊!」
洗手間的門相當厚重,琳達在裡面聽見女兒的聲音後,用力地打開門鎖。
「曼曼!你怎麼會在這裡?」琳達驚訝的問。
「我……」曼曼一時間解釋不出來。
琳達此時毫無心情逗留,拉著曼曼說:「待會兒再告訴我。快!我們快走,這個女人不講道理,簡直是瘋了!」
「媽,你跟人家講什麼?」曼曼焦急的問。
「叫她趕快離婚啊!跟她說為什麼要這樣折磨這麼多人?」
「你怎麼可以跟人家說這種話?」曼曼質問母親。
「什麼話?我說的是事實,曼曼,事實都是殘酷的,我是在幫她提早面對現實。」琳達理直氣壯的說,絲毫不因自己是第三者而感到羞愧。
面對媽媽的無理和任性,曼曼大歎一聲說:「媽,你怎麼可以……你等一下。」曼曼放開母親的手,走進洗手間裡。
此時,季天鴻趕到了,只是站在男賓止步的洗手間前面稍微猶豫了一下。
曼曼走進洗手間,看見了季天鴻的母親站在洗手台的鏡子前,兩手掩面,雙肩不斷地顫抖著。
朱眉瑛穿著一襲保守的深紅套裝,脖子上掛著三層的珍珠項鏈,一身貴氣逼人,但是因為年近六十,已經看出了老態,無論如何保養和打扮,終究還是比不上關琳達的年輕和美貌-
那間,曼曼突然對季母產生了一股同情心,她走上前,輕聲地說:「季伯母,我很抱歉……」
朱眉瑛抬頭,從鏡子裡認出了曼曼,無視於滿臉淚水,眼眶外的黑色眼線已經脫落模糊,她挺起胸膛問:「關琳達是你的誰?」
「是我媽。」曼曼回答。
季天鴻站在門邊聽見了她們的對話,倒抽了一口氣,突然心冷了半截,腦袋裡一片空白。
朱眉瑛什麼都沒有說,突然「啪!」一聲,在所有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狠狠地甩了曼曼一個好大的巴掌。
「媽!」季天鴻一時忘記了腳傷,大步踏進洗手間,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你幹麼打我女兒!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和曼曼沒有關係!」琳達氣不過,上前興師問罪。
「我打她,是因為你們母女都是下流的娼婦,專門勾引有錢人的不要臉女人!」朱眉瑛咬牙切齒的說。
琳達氣昏了頭,高吼一聲,就想衝上前和朱眉瑛大打出手。
「媽--」曼曼使盡力氣擋住母親。
「媽,你怎麼可以打人!」季天鴻高大的身影擋在曼曼和母親之間。
朱眉瑛看見兒子為這種女人挺身而出,只有更加深她的恨意,她惡狠狠的說:「天鴻,我想打誰就打誰,你不要管!」
「我帶你回去,媽。」季天鴻深知激動的母親,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他拉住母親的手想帶她離開。
「不用你說,我本來就想走的。」朱眉瑛用力甩開兒子的手,氣憤兒子竟然會看上這娼婦的女兒。
琳達指著朱眉瑛大吼:「你……你別想就這樣一走了之!你說誰是娼婦?誰不要臉?你又上流到哪裡?你就是這樣,難怪留不住男人。」
「我留不住,也輪不到你這種三流貨色!」朱眉瑛口鋒尖銳,毫不示弱。
「我是什麼貨色?我看你是嫉妒吧?我告訴你,別以為有幾個錢就這麼神氣!你氣我,就衝著我來好了,不必拿我女兒出氣!她可是個規規矩矩的好女孩,你不要胡說八道,像潑婦一樣亂罵人!」琳達不甘示弱也 哩啪啦一連串的妒罵。
朱眉瑛輕哼一聲。「哼!規規矩矩?有其母必有其女,她也像你一樣,妄想登上枝頭變鳳凰!我告訴你們,只要我活著,你們母女休想踏人我們季家一步!」
琳達一頭霧水,大聲問:「關我女兒什麼事啊?你這個瘋女人在說什麼啊?」
「媽……」曼曼喚了母親一聲,回頭正好接觸到季天鴻的目光,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伯母,我和曼曼正在交往。」季天鴻坦然的對琳達說。
「什麼?你是……」
「我是季天鴻,季國華的大兒子。」季天鴻簡單的介紹自己。
琳達驚訝得合不攏嘴,不斷地看著女兒,又看看這一表人才的季天鴻,心裡又驚又喜。
「沒有!我們沒有在交往!我們沒有!」曼曼很快的否認,她避開季天鴻的眼光,鼓起勇氣,面對朱眉瑛說:「季伯母,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媽媽是不應該破壞別人的家庭,但是,請你自重一下,不要隨便打罵人,我更不能讓你這樣誣蔑我媽。」
「誣蔑?在宴會廳時我還不想理會她,想不到你媽反而來叫我離婚,真是不知羞恥到了極點!」朱眉瑛氣憤填膺,臉孔脹紅,胸口快速的起伏。
「季伯母,我知道,是我們不對。你放心,我會勸我媽離開伯父,我們以後……不會和季家再有任何關係。」曼曼心頭隱隱作痛,她不想離開季天鴻,但是面對這樣的情況,不想履行的承諾卻已經脫口而出了。
「很好,天鴻,你聽到了吧!」朱眉瑛得意的看著關琳達,又看了看兒子。
季天鴻緊抿著唇,表情看不出在想什麼。
他終於明白了--
原來曼曼因為母親是破壞他們家庭的第三者,所以不得不逃避他的感情。她一直隱藏著這樣的顧慮,怕他家人知道了實情,不會接受她……
釐清了前因後果,聽見曼曼全盤否認兩人關係的說法,他並不驚訝,也不急於追問,他能瞭解曼曼的想法,心中也有了打算,此時並不想多說什麼,來日他自會想辦法一樣一樣的來解決。
「曼曼,你……」琳達話說一半又閉上嘴,她深知自己已經壞了女兒的戀情。
「不要再說了,我們回去吧!」季天鴻伸手握住母親的手臂,低聲的說。
兩人走出洗手間,一幕鬧劇終於要結束了。
但朱眉瑛離開前,還是不放心的回頭,陰沉沉地對曼曼說:「我希望你說話算話!」
「我會的。」曼曼堅定的回答,眼睛始終沒有望向季天鴻,她深知,她的愛情已經隨著他離開的背影漸漸枯萎……消失……
朱眉瑛和好朋友林玉鳳坐在兒子季天鴻的車子裡。
朱眉瑛看著窗外,腦袋裡不斷地回想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她怒氣未消,胸口不斷起伏,激動的情緒還是無法平復下來。
「不要生氣了,生氣也沒有用啊!」林玉鳳安慰著說。
「我真不敢相信!我不想理那個女人,想不到她竟然不知羞恥地來找我說話!也不想想她自己的身份,說不定是故意利用我來炒作自己的知名度。哼!太可惡了!我看--這幾天,我們這圈子裡又有不少八卦可以炒了。」朱眉瑛憂心著自己平日小心翼翼維持的形象,就在這場爭吵中全都破壞無遺。
「唉--不要想了,國華根本就不在意別人會怎麼說。」林玉鳳說。
想到丈夫,朱眉瑛又火冒三丈。「哼!他已經是聲名狼藉了,多一個那種不要臉的女人貼上來,對他有什麼損失?可是他想為了那種女人和我離婚,我是絕對不會讓他得逞的。」
林玉鳳欲言又止,須臾,她小心遣辭用句地說:「眉瑛……我一直很想勸你……就算是讓他得逞好了,如果你放走季國華,對你又有什麼損失?讓他快樂,你也能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啊!」
「幸福?不可能!我的幸福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離我遠去了--」
她的幸福就是季國華,而季國華的心早已經不在她的身上,她自知從此再也找不回幸福。
季天鴻專心開著車,沈默著不發一語,在母親面前他習慣了隱藏心事。聽見母親的話,很想說些鼓勵的話來安慰母親,但是又感到悲觀的母親不會接受別人的勸說。他打定主意,明天要找個心理醫師來疏導母親的心情。
車上三人全都沈默下來,各懷心事。
車子慢慢的駛到了一處小巷子裡,前面不遠的老屋是林玉鳳父母的家。
林玉鳳至今未婚,雖然也有五十出頭的年紀,但是保養得宜,個性親切溫和,仍然保有幾分動人的姿色和親和力。她不但是朱眉瑛的好友,也是國華企業財務部門的老職員,她還有另一項工作,就是負責處理季家的私人帳戶,因此時常會和季國華有所接觸,非常瞭解季家的一切。
「天鴻,謝謝你。」林玉鳳下車前對季天鴻說。
季天鴻牽起嘴角,很有禮貌地說:「不,阿姨,謝謝你打電話給我,也謝謝你陪我媽。」
林玉鳳送給季天鴻一個理解的微笑,心裡讚歎季國華有這樣一個優秀沈穩、又可以信賴的好兒子。
送走林玉鳳之後,車內的氣氛更加凝重。
「天鴻……在洗手間,你也聽到曼曼的話了吧?」朱眉瑛打破了車內的寂靜,忍不住開口。
「聽到了。」季天鴻面無表情地回答。
「那麼你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對不對?」
季天鴻沈默不語。
「天鴻!我要你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朱眉瑛用命令的口吻說。
「再說吧!」季天鴻說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朱眉瑛帶著恨意瞪著開車的兒子。她從來猜不出天鴻心裡的想法。這大兒子國中一畢業就被丈夫送出國讀書,計劃性的規劃他的求學生涯,一心栽培他繼承國華企業,以至於離家太久,和她漸漸顯得生疏有距離,反而不像她和小兒子天齊那樣的親近。
「什麼再說?我要你現在就說!天鴻,你聽好,我不准你再見那個小太妹,我更不准你和她們有任何關聯!知道嗎?」朱眉瑛不放棄心中要的答案,堅持的又問。
季天鴻握住方向盤的手開始泛白,內心雖激動,但語氣仍然四平八穩。「媽,我不會放棄安曼曼的。」
「你……」朱眉瑛氣得說不出話來。
季天鴻沈思一會兒,正色的說:「媽,我想你一定懂,愛上一個人,不是說收就能收、說放就能放的。請不要認為我不孝,我只是想要把握自己的幸福。我到今天才知道,為什麼曼曼一直在拒絕我的感情,原來她早就知道爸爸和她母親交往,她一直害怕我們之間的友誼變成愛情,就是擔心有一天這樣的情景會發生。
「媽--曼曼已經說了,會讓她母親離開爸爸,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保證爸爸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媽,爸爸的負心,不是我和曼曼的錯,我們都是無辜的。請你諒解,如果你愛我,就請你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季天鴻拿出了管理大企業的能力和口才,企圖說服母親,因為他不是一個會輕言放棄的人。
他知道犧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就母親報復的快感,不是孝順,而是愚孝。就算一時間無法讓母親諒解,他也會慢慢地勸解母親,請求她的原諒。他相信終有一天母親會懂的,因為渴求幸福的人,也會理解別人追求幸福的決心。
「機會?追求幸福的機會?你求我給你們!那我求誰給我呢?」朱眉瑛深知無法左右這已經獨立成熟的大兒子,痛苦的低聲輕泣,兩手掩住了臉龐,什麼都不想再說,只想要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