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湯瑪土!」綰書差點喜極而泣。
「你們在玩吊單槓?」他站在樹下,仰頭挑著眉問。
「別開玩笑了,快救我們下來!」
「咕!」「哥哥」拍動翅膀。
「哦——湯瑪士看著它,舉手一指,樹籐自動移開,「哥哥」脫困了。
「嘿!有超能力真是不錯,能不能也麻煩你幫幫我,我的腳好酸……啊!」她掉了下去。頭暈腦轉間,她感到自己掉進一具溫暖的胸膛,頭頂傳來調侃的低沉男聲:
「樹上掉下來的美人,你好嗎?」
「現在很好,」她對他笑了笑。「謝謝你救了我。」
「那可以不用再賴在我身上了吧?」
「哦囑——對不起。」她這才想起自己還被他抱在懷裡。
湯瑪士放下她。綰書撫平衣服皺格,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卻又悄悄抬眼看他。夜晚樹蔭下看不清他眸子的光芒,但被他抱在懷裡,她清楚感覺到他的懷抱有多溫暖。
湯瑪士見她沒事,草草點一下頭,回身準備完成他剛做了一半的工作。
「湯瑪士……」看他走遠,綰書心裡有股奇怪的感覺。是不捨?不!她怎麼會捨不得湯瑪土呢?
綰書好笑地搖頭,用雙手環抱胸前,心裡突地滑過一絲驚悸,她想起了湯瑪士的懷抱。
「奇怪,我居然懷念起他的懷抱?」
不僅如此,她還心疼他的際遇、為他感到不平與忿怒;甚至她想親近他,被他擁在懷裡……
「啊……」愈想愈噁心了,綰書拍著額頭呻吟:「我到底是怎麼了?」
她變得好奇怪,不再極力想要逃離,反而有長久留下的念頭;心頭有許多以往不曾有過的情緒……改變之大讓她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可是這一切的變化是漸進性的,還記得一開始、她非常討厭湯瑪土,罵他是自大的混球;然後慢慢的,她迷惑於那雙鞋惑人心的藍色眼瞳,覺得他古怪神秘,對他好奇漸生,想要探索他的秘密。直到瞭解整個事情,她還記得剛發覺湯瑪土是超能力者時,她有多訝異、多驚奇!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些她完全無法理解的情緒,她心疼他必離群索居;她看出他的哀愁,也感同身受,而且每見他一次,心底那種奇異的感覺就更甚一些……
今天她居然有想主動親近他的念頭!
「我肯定是瘋了!」綰書搖著頭哀叫:「要不就是掉進愛情泥沼……啊!」她悚然一驚,差點咬到舌頭。「對了!愛情,我怎麼沒想到呢?我愛上他了!所以心疼他、喜歡他的親近,啊……這一切都有了解釋!」
「湯瑪士?」
他已經走到大門口,聽到綰書的叫喚,他慢慢回頭。
「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告訴你!」她邊喊邊朝他跑來,氣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
湯瑪土靜靜站著,等她往下說。應該又是和她的朋友有關吧!他思忖。
「我要跟你說——」綰書緩緩抬頭,直視他的藍眸。「我很關心你、喜歡你,觀察你的一舉一動,我瞭解、心疼你,我……我在說什麼?暖!」
她揮一下手。「總之,我要告訴你——我愛上你了!」她大聲喊出來。
湯瑪士心頭一震,閉上了眼,半晌又睜開,臉上浮起一抹諷刺的笑。
「愛我?可笑!你愛我什麼?」
綰書一怔,搖了搖頭。
「沒有什麼,只是你這個人而已。」她頓了下,又問:「你不喜歡我愛你?不接受我的愛?」
「你愛我這個人?」湯瑪士笑得更大聲。「你難道忘了我有很可怕的魔力?」
「那不是魔力!」她反駁道:「超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它能使你隨心所欲,你要做好事、 壞事都可以,而你拿來做好事,你剛救了我和『哥哥」"你想得太天真了。」他冷笑。「凡事有正必有反,我的力量能救人,也能害人,像這樣——」
他伸手一指,停在窗台上的「哥哥」居然又飛回樹枝上,爪子被卡在枝丫裡,它咕咕大叫。這一切像適才的情形,就和歷史重演一樣,綰書看得嘖嘖稱奇。
「咕!」「哥哥」掙扎地拍動翅膀。
「『哥哥』,安靜一下!」綰書對它喊道,接著又轉向湯瑪士:「你的超能力真的很厲害,能隨心所欲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湯瑪土撇開頭。厲害?他就怕這力量愈來愈大,總有連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一天,屆時他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但是我相信,你絕不會用它來做傷天害理的事!婆婆也說你心地善良,她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不會看錯。我也深信你不會傷害我!」
「你相信?」湯瑪士凝視她,一瞬也不瞬。「相信人人懼怕的魔力,有善良的本質?」
「湯瑪土。」綰書溫柔地叫,悄悄上前握住他的手。
湯瑪士身軀一震,輕輕一掙,綰書更加握緊,他就不動了。
「我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使你搬到這不與外界接觸的古堡來,但我想,你一定受了很多苦。」綰書更靠近他,離他胸只剩幾公分的距離。「人們對於不知的事物,總是充滿好奇與恐懼,但你不能因為受過傷,就拒絕相信我愛你。」她緩緩在他胸前抬頭,仰著喚首,吐氣如蘭:「請你,敞開心胸,接受我的愛,好嗎?」
好美!好誘人!湯瑪士移不開視線,他緩慢吸氣,怕一不小心吸人她的芬芳氣息,那他會更把持不住自己。
「接受我的感情,你不會吃虧的,嗯?」
「你難道不怕我的……」
「耶!」她抬手輕貼住他的唇。「怕你,我還會靠你這麼近嗎?」
湯瑪土退開兩步,順勢抽出手掌。
「你不瞭解,不知道這力量有多可怕……」
他看向那棵有兩層樓的大樹,手一揮,「哥哥」脫困而起,然後他眸中藍光大熾,兩手平抬,嘴低喝一聲:「起!」整株大樹竟連根拔起,笨重地衝撞上牆壁,發出轟隆巨響,牆壁上的窗台也被撞擊得扭曲變形。
「老天!」綰書看得目瞪口呆。好厲害,她覺得連地面都在晃動。
「看見了嗎?人說這是魔力,因為它有毀天滅地的威力,他們相信我的力量是魔鬼的賜予,不隔絕我,是會發生災難的!」
「所以你一個人住到這裡來?」她輕聲問。
湯瑪土默然不語。
「他們都錯了。 」綰書走上前,把頭靠著他的背。"你其實並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對不對?你可以駕馭它,只用來做好事。那是屬於你的力量,我愛你,所以我也接受它。」
「你-」「不要說你完全不曾為我心動,你強留下我,就是你喜歡我的最佳證明,對不對?」
是了!他無法否認。如果不是動了心,他大可以像對待其他擅闖的人一樣,將綰書連人帶遊艇這回岸,但他非但沒有,反而破例地留下她……
湯瑪土回身,綰書仰頭看著他燦爛奪目的藍瞳裡。
「你真的不怕我?」他沙啞地問。
「真的!真的!真的……」她急切點頭。「我要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我?發誓嗎?好!我發誓,如果我怕你,我將會不得好死……」
湯瑪土摀住她的嘴。「我不希望你出事。」
綰書拿下他的手,對他柔柔一笑。
「我嚮往一生一世的愛情,我會永遠以你的力量為榮,所以我絕不會有事。」
湯瑪士目不轉睛地凝視她,感動地抬手—一撫過她如花的僑顏。
「我衷心感謝上蒼把你帶到我面前,我發誓,我會一生守護你,直到我斷氣那一刻。」他立誓。
「我愛你。」綰書紅著臉,輕輕地說。
「我也愛你。」他慢慢俯下身,把唇蓋上她的。
古堡的另一隅,有一扇窗被悄悄推開,老管家和老婆婆是被剛剛的巨響所引來的,現在看到這一幕,他們相視,發出會心的微笑。
小主人以後不會再孤獨了……
每個人都感覺出來,古堡的氣氛改變了,不再暗沉,而處處充滿了亮麗的色彩。
堡內的燈光打開。紹書這才發現,堡裡不是沒有電燈,燈都嵌在牆裡,現下打開,掃去黑暗,照得黑夜如白晝,遠在岸上的人們都瞧得分明;原來這座私人島有人在,而且常常傳出笑語嘻鬧聲。
老管家和老婆婆也發現,接受愛情滋潤後,小主人開朗了許多,情緒也更趨於平緩,不再動不動就拿石磚砸牆,古堡裡常常看見情影一雙和一隻白鸚鵡,笑鬧打趣,濃情蜜意。
這天,湯瑪土又看著綰書和她的「哥哥」嘻鬧。
「你看,我們可以這樣玩囑!」她興奮嚷著,雙手抓著「哥哥」的爪子,轉著圈圈。
湯瑪土含笑觀望,隨著他們轉圈子愈大,他也步步退後。
「哇!好刺激!」
「咕!」
一人一鳥玩得高興極了,渾不知躲避危險。綰書一圈轉過一圈,腳步錯落,突地踏中地塊缺角,步履一陣踉蹌——
「啊——」她彎身跌倒,手跟著鬆開:「哥哥」隨著拋物線原理,飛將出去。
「綰書!」湯瑪士一驚,飛快上前接住她,同時眸中籃光大熾,「哥哥」身形定在半空中。他問懷中人兒:「你沒事吧?」
「沒事。『哥哥「呢?」
湯瑪土收回能力,「哥哥」咕地一聲,恢復自由的行動力,飛到橫木架上停棲。
「謝謝你。」綰書笑語如花。「又救了它一回。」
「又?」
「哼!」她仰著俏鼻,神氣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上回『哥哥「撞上椅背,差點撞斷脖子,卻在隔天就復原,這也是你的傑作吧?」她歪著頭斜睨他。
湯瑪士愛憐得輕擰她的鼻頭。「聰明的佳人。」
「那當然,我可不是空有美貌的花瓶。」
他含笑微微搖頭,伸手讓「哥哥」換棲到他肩上,攬著她往起居室走去。
超居室已重新貼上壁紙、鋪上地毯,從天花板垂至地板的長窗簾、優雅地襯托出英國愛德華式的寬大凸窗;米色窗簾再用沙發套的布料鑲邊,把整個起居室佈置得溫馨而富懷古情調。
每天下午,湯瑪土都會和綰書在此消磨一段時光。老婆婆已事先擺上茶點。
「喂,你的超能力到底能做多少事啊?」綰書舒服地坐進沙發裡,喝了一口茶後才問。
堡內各處都掛起專門讓鸚鵡棲息的橫桿,湯瑪士把「哥哥」放在橫架上,坐下來,然後才回答綰書的問題。
「我沒算過,似乎真能隨心所欲吧。」他聳一下肩。「因為自從過了二十五歲以後,我就能隨自己的意思做任何事了。」
「能學小鳥飛嗎?」她打趣問。
「別異想天開。」
「好嘛。」她想了想,正經地問:「你說二十五歲之後,那麼你的能力是隨年齡增長嘍?」
「你是幾歲發現自己擁有超能?」
「這……」他遲疑了一下,看著綰書寫滿興致的小臉,暗暗歎息,只能回憶道:「可能是三歲。或是四歲吧?首先擁有的,是移動的能力。」
他看著窗外無垠的藍天,眼神迷離,聲音低沉:
「我記得那天下午,陽光很好,我坐在桌前玩火車,突然覺得口很渴,心想等會去拿杯飲料,結果一杯冰涼的水果茶就平空出現了,而在走廊裡的叔叔卻高喊他的茶不見了……」
「別說了,別說了!」綰書奔過來,緊緊地將他的頭攬靠在胸前。
湯瑪土拉下她的手,溫柔看著她。「你不是很好奇嗎?」
「不卜」她蹲下身,把頭靠在他膝上。「明知道你有多討厭這分能力,我卻還一直逼你去回憶,我真該死!對不起,對不起……」
「不! "』湯瑪士輕輕將她抱坐到他膝上,抬高她的下巴。「擁有你,我再無任何怨恨。」吻住她的唇。
綰書用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甜蜜地接受他的親吻。
誰說超能力者不好?至少他的吻技高超……她忖道。然後湯瑪土將舌頭探人她嘴裡,她意亂情迷,無力再想了。
他們探索彼此,打得火熱,「哥哥」在一旁興高采烈地叫:
「咕!羞羞臉!羞羞臉!」
湯瑪士歎著氣停下來,把置在她胸前的手轉而環住她腰身,將氣喘不休的她抱在懷裡。
「怎麼搞的?」他失笑地問:「你什麼都教它啊?」
她吐吐舌。
「之前它陪我看西洋片,每次看到演員間的親熱鏡頭,它就直喊羞羞臉,然後切換掉頻道,我不知道它會——」她轉向「哥哥」,扮個鬼臉:「臭『哥哥』!」
「聰明的『哥哥「!」它拍動翅膀。「傻綰書!
湯瑪土哈哈大笑。「鸚鵡的確是最擅模仿的動物,看來我們有個小偷窺者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綰書悶悶地瞪了「哥哥」一眼。
「嘿!女孩,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
「哦?
「我只是覺得你們很可愛。」他攬住她來又親又吻。「謝謝你們給我帶來這麼多歡笑。」
他吻她的唇、鼻、額頭、臉頰、耳朵……吻得綰書嬌笑出聲。
「好了,好了啦。」她推開他。「你弄得人家好癢。」
湯瑪士攬著她緊貼胸膛。「那你不氣了?」
「我本來就沒有生氣。」
「那好。」他放心地靠回椅背。「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養這種大形的玄鳳鸚鵡嗎?」
「啊!」她驚得坐直身子。「你知道"哥哥"的品種?」
他點著她的鼻尖。「它叫白鳳頭鸚鵡對吧?」
「對!」她重重點頭。
「還有一種外形和它滿相似的,叫小葵花鳳頭鸚鵡,是吧?」
「哇!你怎麼會知道的?」她驚喜抱住他。
「我一直找不到人……我是說,你是個賞鳥專家嗎?」
「專家談不上。」他親呢地用鼻尖去碰她的。「我只是有點興趣。」
這麼近距離的談話,彼此的唇相距只幾公分,氣息交融,這比直接親吻更具誘惑,綰書不自在地撇開頭。
「那你都研究些什麼?」
湯瑪士輕笑。「多半是瀕臨絕種的鳥類。」他伸出舌頭,沿著她耳緣輕觸。
綰書一縮再縮。「瀕臨絕種?」
「像聖文森特亞馬遜鸚哥、南美雀或其他的稀有品種,如長耳朵貓頭鷹……你的好美,嘗起來好甜!
「噢!」她終於受不了誘惑,轉過頭與他唇舌交纏。「你實在好壞,又色!
「是嗎?」
他們緊貼在一起,水乳交融,中間夾著「哥哥」響亮的叫聲:
「羞羞臉!
至於那個飼養鸚鵡的話題,呃,恐怕得花點時間才能再談它了。
「就是這樣,『哥哥「就變成我的了。」
「用你的第一份薪水買的?」
「嗯。」
「你的那份薪水有多少?」
「一萬八千塊的台幣。」
「買一隻剛孵出來的雛鳥?」
「太貴了對不對?」綰書嘟著嘴說:「可是沒辦法,我好喜歡"哥哥"喔!在老闆家的人工孵卵器,我親眼看著它從一顆蛋變成一隻鳥,雖然那時它好醜,但是我真的好感動,覺得生命好神奇,所以當場我就要求老闆將它讓給我,我要親眼看它長大。」
「對於自己真心喜愛的東西,花多少錢去買都該是值得的。」湯瑪土發表意見,順便安慰她。
「嗯,我也這樣想,所以我從不後悔買下『哥哥」「你從雛鳥開始養起,那照顧幼雛的一切工作,你都自己來嗎?」
「對。嘿!」她坐在他懷裡,手指點著他的鼻頭問:「換我來考考你,養一隻剛出生的小鳥該做什麼?」
湯瑪士漾開一抹笑,狀似思索:
「嗯……我得想想,總少不了人工餵養吧,而且必需是在鳥出生四小時之後,一開始是餵水。」
綰書點著頭。
「然後呢,要監視雛鳥生長情形,記錄體重,這麼做可以瞭解雛鳥是否有需要處理的健康問題。 」他看到「哥哥」腳上的環套,轉而一問:「哥哥"套上腳環,表示它也是出身良好的純種鳥,那腳環是你替它套上的嗎?」
「嘖嘖噴!」她嘖嘖稱奇:「『哥哥』啊!我們終於找到一個瞭解你的人了。」
「姐姐!姐姐!咕」「哥哥」拍動翅膀,表示興奮。
「是『謝謝「!」綰書瞪它,復又轉向湯瑪上:「我已經教過它好多次了,它卻還是說錯了,但它也曾經說對過一次。我想『哥哥「不是不會說,它只是故意不向人道謝而已,太可惡了!」她轉身瞪它一眼。
「咕!道謝!"奇異的,「哥哥」竟準確地發音,把她的話重複一遍。
她愣愣無法反擊,湯瑪士卻失笑出聲。
「『哥哥',你真的很聰明喔!」
「聰明的『哥哥「!」最喜聽人誇聰明了.「哥哥」愉快地回應。
湯瑪土笑著,俯身在綰書耳旁問:「如果以後我們拿食物給它,它都說一聲道謝,你猜這會怎麼樣?」
綰書用手拍住額。「大家一定會笑我教『鳥'無方!
聞言他又咧嘴一笑。「別這樣沮喪嘛!至少這證明它的確非常聰明,你才說一次,它就學會了。」
她皺眉抬頭看他,眸裡閃動問號,用眼神問"是嗎?」
「當然是了。」他笑著攬住她。「雖說鸚鵡是擅長模仿的鳥類,但要訓練到能讓它說話,也不是容易的事,那需要主人長期耐心的教導和鸚鵡高度配合。顯然的,你們配合得很好,『哥哥「聰明,主人也優秀。」
「算你會說話。」她湊到他鼻子前,一個字一個字地問:「你確定你真的不曾養過小鳥嗎?」
湯瑪士愣了一下才會意過來,然後他爆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