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厲的呼嘯聲寒光閃閃地直取向破禪的咽喉。
劍未到,森寒的劍氣已是將破禪與夏侯沉煙兩人的衣袂吹得"獵獵"作響了。
破禪腳步一溜,後退了一尺多遠,背脊已是貼上了一根竹子無路可退了。
黑衣蒙面人劍勢未衰,劍隨招變,連人帶劍急嘯著刺向破禪。
已是無路可退,手中又抱著夏侯沉煙。黑衣蒙面人的長劍又已是如同毒蛇吐信般刺到,破禪心裡一急,只得腳尖一點,抱著夏侯沉煙直沖向竹梢頂尖處。
黑衣蒙面人長嘯著沖天飛起,長劍劃作了一道閃電,迫人的劍氣摧得枝頭的竹葉都紛紛飄然而下。
夏侯沉煙只覺得身子一浮;'整個人已經是輕飄飄地
"飛"出了好遠,落在了丈外的地上。
原來,破禪是借是這一縱之勢將她安全的送出,免得被黑衣蒙面人襲人的劍氣所傷。
夏侯沉煙心中一暖,放眼望去,破禪已是怒叫著側身逼近黑衣蒙面人了。
一時間,劍來拳往,寒光閃閃,拳風急嘯衣袂飛舞,摧得落葉紛飛。
夏侯沉煙越看越清楚,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覺得這黑衣蒙面人的劍法好熟悉。
是慕容家的劍法。
看著這個對著破禪揮劍急刺的黑衣蒙面人,夏侯沉煙的腦袋中隱隱浮現出一個人影來。
難怪剛才老是覺得他的眼睛好熟悉,原來是他。
可是,如果這個黑衣蒙面人真的是"他"的話,那麼另外的"他"是否也來了呢?
夏侯沉煙越急越心驚,越來越覺得害怕。
如果連"他"都來了的話,那麼自己是否真的能與破禪跑得了呢?
忽然,夏侯沉煙蒼白著臉色,顫抖著聲音十分激動而又畏懼地大叫一聲:
"江通,你是江通!"
她已經猜出黑衣蒙面人是誰了!
果然,夏侯沉煙的聲音一出,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頓,似是一驚,出手也就慢了許多。接著,她又聽到破禪痛叫一聲,然後,剛才一直令她眼花繚亂的寒光拳影都不見了。
林中,一下子變得說不出的靜寂。
破禪與黑衣蒙面人面對面對立著紋風不動,如同兩根凝固在風中的柱子。
黑衣蒙面人手持長劍。
長劍已是從破禪的左肩貫穿而過,鮮血順著穿過左肩的劍尖一滴滴地滴到了破禪身後的土地上。
原來破禪剛才的痛叫聲是因為左肩被黑衣蒙面人一劍貫穿而過所叫出來的。
"阿禪,你怎麼了?傷得疼不疼?要不要緊呀?"夏侯沉煙臉色慘白,十分焦急而心疼地大叫著飛身撲了上前扶住破禪。
"我沒事。"破禪十分虛弱地道。
穿過左肩的長劍仍是緊握在蒙面黑衣人的手裡。
夏侯沉煙又是心疼又是疑惑。
黑衣蒙面人既然一劍已是貫穿了破禪的左肩,卻又是為何不出手呢?
忽然,"滴"地一聲。
殺氣!
濃濃的殺氣是從前面這個擋住他們去路的人的身上發出來的。
這時,旭日當空,光芒萬丈。
霧,在朝陽的光芒之下,已經是逐漸地擴散擴淡了。
人影也就慢慢地出現了。
一個黑衣人,黑巾蒙面黑色勁裝。
他整個人就如同是林中的千萬根竹子般絲毫不動地屹立著。
人雖不動,眼光卻是冷如刀鋒般直"砍"向破禪。
破禪也是站立著不動,眼光如針般地直盯在黑衣人的右手之上。
黑衣蒙面人左手垂直,右手斜伸緊握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
劍尖人土三寸。
夏侯沉煙感覺出,破禪的手掌心中已經是淌出一絲絲冷汗來了。
一陣溫柔的春風拂過,竹林中枝葉輕舞,沙沙作響。
林中的葉子雖然是帶著初春的氣味,春風雖然是暖人,但天地間卻是突然變得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蕭寂。仿佛,現在已是殘秋而非暖春。
一陣寒意從夏侯沉煙的心底下升起,她發現前面這個帶著濃濃殺氣阻住他們去路的黑衣蒙面人的眼睛非常的熟悉,就好像在哪裡見過,卻又是乙時想不起來。
夏侯沉煙可以肯定,這個黑衣蒙面人一定是她所認識或者以前曾經見過的人。
夏侯沉煙敢肯定,這個人之所以蒙住臉,就是怕被她認出來。
他會是誰呢?
夏侯沉煙正在沉思之際,黑衣蒙面人已經有所動靜了。
春風拂過,一片竹葉從破禪的眼前,兩眼之間飄然而下,剛好擋住了他向前的視線。
就在這一瞬間,黑衣蒙面人出手了。
右手握著人地三分的長劍連人帶劍地從地上劃過,直沖向破禪。
劍尖從地上劃過,火星四濺地進出了一絲耀眼的火花,發出了一聲尖銳刺耳的急嘯聲。
葉子飄然而下。
當從破禪的臉上飄落到當胸時,黑衣蒙面人的長劍已經是卷起了干層泥沙閃電般地朝著破禪當胸刺到。
好快的一劍!好准的一招!
黑衣蒙面人無疑是個高手,很懂得把握機會占盡天時地利。
就在破禪雙眼的視線被葉子擋住時,他所刺出的這一劍已經是占盡了先機。
破禪沒法躲避,更沒法還手,因為此刻他的右手還緊握著夏侯沉煙的左手。
破禪只有退。
急退、快退,順著刺來的這一劍之勢後退。
夏侯沉煙也在退。
不由自主地被破禪拉著隨著他而後退,她覺得自己的臉門被黑衣蒙面人刺來的這一劍的劍氣掃得好疼,然後,她就聽見破禪大喝一聲,只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已經被破禪攔腰抱起了。
黑衣蒙面人的長劍卷著銳厲的寒風揮出,帶著一股凌
他知道悲智大師是不會就讓他這麼輕易地帶著夏侯沉煙走的。
自己固然是他親手撫養成人的衣缽傳人,另一方面是千古寺威和門下三千弟子的清譽。
破禪畢竟也是名門正派的人,他知道一個大幫派要維持它在江湖上的聲譽和地位,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
破禪知道,為了少林寺門下三千弟子的清譽,悲智大師一定是會找到他的。
"阿禪,我們能夠逃得掉嗎?"夏侯沉煙打破了靜寂,十分擔憂地輕輕地問道。
夏侯沉煙已經是感覺出,事情似乎是越來越對他們不利了。
夏侯沉煙也感覺到害怕,她害怕失去破禪。
現在她已是一無所有了,破禪就是她惟一的希望,如果失去了破禪,她活著也就沒有什麼樂趣了。
夏侯沉煙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做出這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這是她以前連想都不敢想像的事情的。
也許是以前的日子過得太平凡、太單調、太壓抑、太沒有自我了吧,所以一旦感情有了發洩而進發出來時,她就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了。
但是夏侯沉煙並不後悔。
既然愛了,就要愛個轟轟烈烈。哪怕是只能夠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時間只有一天,她也感到很滿足了。
"放心吧,只要穿過這片竹林,我們就可以遠離他們了,我們很快就可以趕到桃花林了。我們一定可以逃得掉的。"破禪邊跑著邊對著夏侯沉煙露出了一個充滿信心的笑容道。
"是真的嗎?"夏侯沉煙雙眼一亮,發出了希望的光芒。
她是多麼希望能夠早一點趕到桃花林,看看桃花是否依舊紅艷如昔。
因為夏侯沉煙已經是和破禪相約商量好了,如果他們真的逃不掉慕容家的人的追捕的話,就干脆到他們當初相識的地方做個了斷。
從哪裡開始,就在哪裡結束。
"沉煙,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阻擋我們的。任何人都休想把我們拆散分開。"
破禪拉著夏侯沉煙飛奔著,大聲地吼叫著。
聲音充滿了悲憤無奈,卻又堅毅無比,如同春雷般從竹林中滾滾而過,震得林中鳥雀紛紛尖叫著拍翅沖天而起。
一時間,寂寞的竹林中充滿了群鳥的尖叫聲、拍翅聲,震得青翠的竹葉兒漫天擴散而下。
就在群鳥亂舞之間,破禪忽然、突然、猛然、驟然地剎住了腳步,不動!
"阿禪,怎麼了?"夏侯沉煙跟著破禪剎住了腳步,疑惑地道。
夏侯沉煙只覺得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一緊捏得自己的手好疼。
破禪沒有出聲,眼光如針般直射向前方。
夏侯沉煙順著破禪的眼光望去,小道的前方,迷霧深
處隱隱出現了一道人影。
白霧,黑影。
前面有人擋住去路?
夏侯沉煙感覺出有點兒不大對勁了。她感覺到了一股
濃濃的殺氣如同奔雷般從前方壓來。
那個有著一個美麗動人、淒美絕艷的千古絕唱的"鎖情鎮"。
他們要到當初相識的那一片美麗的桃花林中去看看桃花是否仍舊紅艷。
破禪拉著夏侯沉煙的手狂奔、急跑著,希望能夠快一點兒離開這片竹林。
這時候,破禪發現自己居然會感到害怕。
他害怕失去夏侯沉煙。
他發現自己現在居然會有了牽掛,牽掛著他和夏侯沉煙的未來。
破禪知道,現在他們已經是如上弦之箭般踏上了一條漫長的不歸路。
這一路上,到處都充滿了危機與殺機。隨時都有可能出現一個是來刺殺、拆散他們的人。
如若一不小心,他們就會遺恨千古的。
破禪知道慕容家族的人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一心都是想將他置於死地的。
他們是絕對不會容許他和夏侯沉煙在一起的。
因為這件事情如果傳到江湖上去的話,那將會大大地損傷他們在江湖上的聲譽和地位。
而且,如果破禪和夏侯沉煙真的在一起的話,那麼這件事也將會是慕容府中每一個人一生當中最大的恥辱,令他們永遠都抬不起頭來。
要洗清這個恥辱,惟有用破禪的鮮血。
他們只能用破禪的鮮血才能夠洗清自己的恥辱。
破禪隱隱地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恐懼。
他恐懼的並不是慕容府。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他從來就沒有過的巨大的恐懼。
破禪對他的師門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千百年來,"少林寺"這座千年古剎一直都是武林中的泰斗,領袖著武林同道的正義。
它作風坦然正派,門下弟子更是嚴守寺規苦行修練,十分刻苦地嚴格控制著自己的情欲,從來就不曾有過一點有損寺威的丑聞。
所以,千百年來少林寺在武林同道的眼中它一直都是正義與真理的象征。
可是,現在自己卻是和江湖上的第一大門派,江南的望族、名俠的遺孀、一個守寡了將近十年的寡婦私奔。
和尚犯了"淫戒"本來就是最為世人所不齒、所痛恨的一件事情,何況對方又是一個有身份有地位、溫柔嫻淑名譽江湖的名門遺孀。
這麼一來,少林寺的千古寺威和清譽豈不是全部毀在了自己的手裡?
破禪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曾有過的巨大壓力將他壓得透不過氣來。
他既感到內疚又是害怕。
他害怕見到他的師傅——
少林寺的掌門方丈悲智大師。
破禪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地去面對他。
他是悲智大師從小到大撫養成人,並且傳授他武功,收他做惟一的衣缽傳人,對他甚是關心與疼愛,充滿了很高的期望,希望他有一天能夠將少林寺的武學精神發揚光大。
可是現在自己這個樣子,不但有負悲智大師對他的期望,而且還給他還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破禪感到了一陣深深的恐懼與害怕。
破曉。
青翠竹林,荊棘小道。
林中,是一片春天。
旭日剛剛從青翠遠山處升起,微風中帶著遠山初發樹葉的芬芳,露珠在陽光下閃亮得就像是初戀情人的眼睛,風,也是新鮮的,新鮮而芬芳,就仿佛是多情少女的呼吸。
霧,竹林中有霧。
迷迷蒙蒙的有如深閨怨婦的眼神,讓你只能看到一點迷迷蒙蒙的影子。
看得見,卻看不遠。
破禪拉著夏侯沉煙在竹林中、迷霧下順著荊棘小道狂奔著。
現在,他們就如同是被困在蛹中的蝴蝶,正准備為了自己的自由而掙扎著破蛹而出。
他們要逃走。
破禪和夏侯沉煙決定遠走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哪怕是到天涯!
他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沒有他們容身之地。他們決定往他們第一次相識並進出了激情火花的地方去。
"鎖情鎮"!
夏侯沉煙看得清楚,一滴鮮紅的血珠順著他蒙住臉的黑絲巾滴下,滴在了他的腳尖前。
接著,一滴、二滴、三滴……,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了他腳前的土地上。不一刻,黑衣蒙面人的腳尖前已是出現了一大灘鮮血。
她正疑惑間,破禪已是伸出右手往黑衣蒙面人胸前輕輕一推。
"撲通"一聲,黑衣蒙面人手一松,如同柱子般往後一倒,不再動彈了。
"阿禪,他……?"夏侯沉煙十分驚異地道。
"他死了。"破禪喘了一口氣,解釋著道。
"這個人的劍法實在是厲害,一出手又占盡了先機。一時間我還沒有辦法克制他,幸好剛才你大叫一聲,使他精神一恍忽,我就乘機用左肩來鎖住的劍令他再沒法出招,一拳震碎了他的五髒。"
"你怎麼就老是這麼不要命,你知不知道剛才我有多擔心你嗎?你的傷口還在流血,你不要緊吧,快把劍拔出來包扎一下傷口。"
夏侯沉煙對著破禪十分關切心疼而又焦急萬分地輕嗔著道。
"我的傷口不要緊的!只要我們能夠走得掉,只要我們能夠永遠地在一起,我身上的傷口就是再多,就是傷得再深,我也心甘心情願的。"破禪看著為自己的傷而心疼焦急的夏侯沉煙充滿了感情地道。
的確,只要是能夠和夏侯沉煙在一起,他就是受再多的傷,他也是心甘情願毫不在乎的。
夏侯沉煙蹲下身子,伸手將黑衣人那蒙住臉的黑絲巾一拉,露出了一張二十來歲、清朗俊秀的臉孔來。
原來這個阻殺他們的蒙面人竟然只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人。
"沉煙,你認識他嗎?他是誰?"破禪捂住傷口,一皺眉道。
這兩天來,他總是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的追殺,這些人到底是誰派來的呢?
"他是慕容家的人,是滄海的心腹。"夏侯沉煙眼中露出了恐懼之色,顫聲道。
"慕容滄海的死士?"破禪一震。
慕容滄海的死士早就埋伏在這裡阻殺他們,那麼他們的行蹤豈不是早就在慕容府中的人的掌握之中了?何況,連心腹死士都來了,慕容滄海也就即將趕到了吧!
"他是滄海一手培養出來的心腹死士,名字叫江通,平時滄海很少讓他來行動的。這次連他都派出來,看來,滄海也是決心要把我們分開了,他為什麼也會這麼做呢?"
夏侯沉煙臉上盡是疑惑而淒然之色。
連一向來深愛著她的慕容滄海都派出了他最深信的心腹死士來阻殺他們,慕容家的人一定是下定了決心要秘密地解決這件事情,免得傳到了江湖上去有損三大門派的威望地位。
"沒有任何人可以拆散我們的。"破禪臉上充滿了無比的自信,堅毅地沉聲道。
"只怕未必。"
破禪話音一落,半空中立刻傳來了一個如同暴雷般的怒喝聲,一條紫然的人影從林中飛身而出,凌空翻了兩個跟斗,落在了他們的眼前。
好快的身手,好深的內力!
破禪睜眼一看,來者是個紅臉長須五十開外長相威嚴的紫袍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