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踏進郭瑤雙的家門口,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來意,一雙玉臂便環上他的頸項,玲瓏嬌軀緊密地與他的身體貼合,香氣撲鼻而上。他蹙起眉心。一個多星期沒接觸到這濃郁的香氣,味覺早已被蘇子嬙的淡雅馨香所洗滌,習慣了屬於蘇子嬙身上那抹淡然自在的水果香,一時間,沖人鼻內的刺鼻香水味竟讓他不自覺輕咳了一聲。
難怪他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嗅覺愈來愈不敏銳,原來是「久而不聞其臭」的嗅覺失靈。他拉下勾在自己頸間的白皙雙手,塗滿艷紅的指甲油的手指映人眼簾,他又不自覺地比較起她和蘇子嬙間艷俗與清麗的差異,一會兒後,他依然還是搖了搖頭,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過去的審美標準。
「中耀,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這樣拋下我不管的。」郭瑤雙的臉上表露出甜滋滋的模樣。
「我要的證明呢?」這才是他這一趟回來的重點。
「哎呀!哪那麼快呢?」她走離他的身邊,打開酒櫃,拿出一瓶紅酒,將酒倒人高腳杯中,再端至他的面前。
「我不是回來跟你廢話的。」他接過她端夾在指間的杯子,顯得有些忿然、有些不耐地將高腳杯放到一旁的桌上,酒在杯口擺盪,溢出了大半的液體。
郭瑤雙瞄了一眼被他擺到桌上的酒杯,不置一詞地撇了撇唇,兀自輕啜了一口紅酒,又用舌尖輕舐一圈唇緣,既嫵媚又挑逗性十足。
「我知道嘛……你玩夠了,現在又找到新對象,所以想跟我分手了,對不對?誰知又是哪個笨女人跌到你撒下的情網裡?我真想看看她的下場是不是跟我們這票可憐女子一樣。」即使她想掩飾情緒的起伏,但她的語氣就是不自覺地高揚。
他搖了搖頭:「不會一樣的。」他留了話尾,覺得沒必要向郭瑤雙交代這些事。他對蘇子嬙所付出的感情早已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她是他最終的停泊港灣,她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女人。
「不一樣?哈——」郭瑤雙開始狂笑,「對你而言,女人有什麼不同可言?她被你騙上床了吧?」她揚起眉,看見莫中耀閃爍的眼神,又接著道,「你愛上她的哪一點?還不就是她的身體?你有可能真的愛上她嗎?去騙三歲小孩還差不多!說給你的歷屆女友聽聽,看會不會笑掉她們的大牙!」
他沒理會她的話。他也知道自己過去三年來有多麼荒唐,這不需要郭瑤雙來提醒他。也許他是多情,但是,這一回他比過去更加認真。他已經害死了一個女人,他不會縱容自己再犯一次錯誤。
那個血淋淋的懲罰刻鏤在他的心裡多年,像是下了封印,讓他無法再次敞開胸懷認真地去愛一個女人。但蘇子嬙的出現讓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以及自己的行為。為了得到她的一切,他擺脫過去的陰霾,放手一搏,只為得到她的愛。得知蘇子嬙為他默默付出了七年的感情,這種感動幾乎擊潰了他的自制力。他的心被她全然吸引,擺盪了多年的感情,像是尋找到依附的終點,寧願為了她而不再遊戲。
這一切全是上天安排好的。在七年前讓他們相遇,在七年後讓他們相知、相許。命運的鎖鏈早已將他們緊緊相扣,讓他們的心彼此歸屬,誰也無法再動搖他的感情。
「瑤雙,你根本沒懷孕對嗎?」他冷然的話赫然地打斷了郭瑤雙的笑聲。她微合起唇瓣,怔愣地看著彷彿已洞悉一切的莫中耀。
「你……」她支吾了一會兒,又接著道,「你是不是又想抵賴了?」
「如果這是事實,我抵賴也沒用,不是嗎?」他的唇嘴揚起一抹笑意,似乎對自己的話有著極大的把握。
「她比我美嗎?」
他搖頭回道:「也許不,但在我心裡,她的美已經沒人能超越了。」
「你根本在說謊!她不比我美,你為何會選擇她?」
「她對我的吸引力已不只是外表可以衡量的,瑤雙,我甚至可以說我愛上她了。我願意付出自己所有的心力,心甘情願地愛她,我會娶她,只等著她的同意。」
「我不是神父,你不必向我告解你有多愛那個女人!」她對他怒吼。看來她不只錯認莫中耀愛上自己,還傻到以為自己可以鎖住他。
「瑤雙,我知道我們倆在交往時感情觀都是相同的,你不可能對我這種浪蕩的男人付出真心,也該知道我們不可能一直交往下去,這種結果你早該預料得到,你又何必撒這種謊——」
「夠了沒有?你說夠了沒有?」
她打斷莫中耀的話,眼眸中閃著灼熱的火焰,狠狠地瞪視著他,恨他何必將一切說得這麼坦率、這麼理所當然。她賭的就是那一口氣而已,她好歹也跟了他幾個月。當初是他自己來招惹她的,今天憑什麼又是他來結束這一切?她不甘心自己敗得這麼慘。向來都只有她郭瑤雙甩掉別人,可沒有讓男人甩她的紀錄。要走可以!她要他付出代價。
「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也只能跟你道歉。既然懷孕的事只是一出鬧劇,那麼,就讓它簡單地落幕,沒必要搞到大家都難堪。」
既而,他拿起方才置在桌上、灑掉了半杯的紅酒,移置唇邊一口飲盡之後,他將杯口朝下,表示自己的誠意,接著說道:「這杯酒就當我向你賠罪,我們之間,就到此為止。」
他多無情呀!他與他歷任女友之間的道別都是如此嗎?這麼簡單,這麼爽快,毫不拖泥帶水嗎?
她才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他!看著莫中耀背對著自己,邁開極欲離去的步伐,她緊咬著下唇,拿起餐桌上的水果刀,一步步地走向他,用冰冷的語調叫喚住他無情離去的腳步;她不會讓他太好過的,至少也要給他一點小小的苦頭吃,否則,她豈不讓他認為自己好欺負了?
「莫中耀……」
聽見那抹冰冷的語調,他彷彿感覺身後森寒的刀鋒正傾向自己而來。當回眸的一剎那間,在光線反射下,他看見那抹刺眼的光亮正朝自己的手臂不留餘地地刺了過來。在他尚未能反應的當口,猩紅的血由手臂中汩汩流出。他的臉扭曲成一團,刺痛的感覺像是在提醒著自己,三年前躺在血水中的「她」,正是用這種痛徹心肺般的苦楚來宣告著自己對她的背叛……他現在終於明白了這種感覺……
眼前,他只看見郭瑤雙微顫著的唇瓣,彷彿仍不可抑制地夾帶一抹愉悅的笑容,看起來既詭異又令人膽寒。
她的確給了他永生難忘的懲罰,讓他知道女人的感情絕不可輕易戲弄。否則,若遇上郭瑤雙這種激烈性格的女人,要擺脫她就必須得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才能徹底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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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再度走人這個熟悉多年的舞蹈教室時,她的心裡彷彿失去了過去對國標舞狂烈的熱愛,像是一副軀體被抽去了骨髓、吸去了靈魂一般,喪失了推動前進的那股力量。
她知道原因是什麼,只是,她再也不願去承認存留在心裡的那道強烈的聲音。
學員們專心地在裡面練習著,誰也沒發現她已默默地站在門口。看著他們臉上洋溢著對國標舞的熱愛和興趣,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卑微、好渺小。失去了那股支撐著她的原動力,她覺得自己練了這麼多年的舞似乎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S10w、Slow、quick、quick、Slow——男生跟著我的步伐,聽音樂,手臂要有力,不要垂下來像個半吊子似的,真難看……」於孟非邊扶起劉勁谷的手肘,邊責罵著他,還用食指敲了敲他的頭頂,半是警告的語氣。
「對呀!醜死了!一點也沒有英姿煥發的感覺,要神氣點、神氣點!」黎黛放在劉勁谷手臂上的手指,故意在他的肌肉上捏了一下。
「喂!很痛耶……」
「軟趴趴的,像豬肉攤上的肥肉,捏了還油油的哩!」她對著他擠眉弄眼的,朝他做鬼臉。
「要不是你那粗得可比豬腳的手臂架在我的手上,我也不會撐不起來。」
「什麼豬腳?你才是肥豬肉啦……哼!」她氣得想推開劉勁谷,誰知放置在她腰上的手輕輕一使勁,她就自然地又踩了一個滑輪步,回到他的面前。
蘇子嬙站在門口,遠遠地就聽見他們的爭執聲,不自覺地笑了出來;這時,沉浸在教舞樂趣中的於孟非才望向門邊,發現蘇子嬙的身影。
當他抬頭凝望著她時,她才發覺,這時的他才是真正快樂的。臉上驟然揚起的笑意讓他一下子由方纔的沉穩轉為輕鬆自然,刻意端出的嚴肅面孔也因為在看見她的身影出現而漸漸放緩了臉龐上顯得緊繃的線條,看見這樣子的於孟非,她似乎也同樣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她為莫中耀而執著,於孟非又為了她而執著,感情的圈套就是這樣輕而易舉地扣住了他們的心,讓他們無所遁逃,她所有的努力爭取似乎永遠不夠,他們能做的只是任憑天命的安排。
為什麼愛情總是教人如此無力、如此無助呢?
「子嬙……」他愣愣地叫了她一句,看了看表上的時間,索性轉過頭向教室的學員喊道,「今天上到這裡為止,大家各自解散。」
大夥一哄而散。最後走的還是黎黛和劉勁谷,依然不忘和對方打打鬧鬧地吵上了幾句才肯離開。
「我看好他們。」蘇子嬙向他倆道了再見之後,對於孟非露出一笑,說道。
「感情的事很難論定,誰也不能預料到結果。」他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話中真正的含意。
蘇子嬙聳聳肩,沒有再多表示自己的意見。
「你這一趟回去,看起來好像沒有達到多少休息的效果。」他凝視著她的臉,覺得她似乎比先前還要憔悴。這是他不樂意見到的,因為這也同時表示著蘇子嬙還是放不下心裡積藏了多年的感情。
「我不想瞞你……」她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其實這趟回南方,有多半的時間我是跟莫中耀在一起的。」
他蹙起眉,沒有多說半句,彷彿無法認同她所說的話。
「我想回去療傷,卻沒想到這傷癒療愈大,愈來愈無法癒合。」她低著頭,像是在對於孟非坦承著什麼。因為那種對於孟非有所虧欠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將這段時間所發生的情況讓他知曉。
「我覺得老天似乎始終不肯眷顧我,總是讓我錯失良機,我不應該就這樣讓你自己回家去的。」
「孟非……你答應過我,不要讓我再有負擔,我們之間的關係,僅只是朋友……」她提醒著他承諾過的事。
「但你也說過,你和他之間早已成為過去,已經結束了,不是嗎?」他的手不自覺地扣住了她的手臂,情緒漸漸無法控制。
「那也不是我願意發生的,但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上天安排好似的,我不得不走人那個陷阱,怎麼也無法逃脫。」她搖著頭,又接著說道,「你知道面對他時,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這一次,我陷得更深了,完全喪失了所有的理智,像個大傻瓜一般,相信了他所有的謊言。」
「但是……你又回來了,又負傷纍纍地躲回來了。他又再次傷害了你,對嗎?」他尖銳的話語一字字地刺人她的心,蘇子嬙沒有任何的反應,像是完全默認了他的話一般,而他也相信,自己猜對了絕大部分的事實。
「我不是躲回來,我只是不想讓自己失去了感情,甚至連自己努力了這麼多年闖出來的成績也付之一炬,我只是想通了,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她把話說得很漂亮,卻怎麼也無法隱瞞得了將一切看在眼裡的於孟非。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於孟非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她,一字字清晰明瞭地從口中說出,這話卻擊潰了蘇子嬙故作瀟灑的心防。
「你不可能連自己真正要什麼都不知道!我為你練舞這麼多年,是因為這裡——」他指著自己的胸口,接著道,「愛著你,無可救藥地愛著你,甘願為你付出一切,支持著你的理想……但是你呢?你又是為了誰?你追求的又是什麼?你沒有目標了,怎麼可能舞得下去?」他鬆開了扣在她手臂上的大手,推開了她。
「那你要我怎麼辦?不騙我自己,難道要我向自己坦承,我不僅失去了愛情,甚至連經營了這麼多年的事業也都只是一場空?要我承認自己根本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是個為愛而盲目的廢物嗎?」她以為自己不會再為莫中耀而哭泣,誰知只是三言兩語的自我打擊,她又必須向自己的淚水投降。
「子嬙……」於孟非輕摟住她的肩膀,讓她在自己的肩上放肆地流淚,他在她的髮鬢旁低柔多情地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選擇?你知不知道我一直等在你的身邊,期待你能回頭看看始終在你身後守候的我?」
「孟非,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傻?」
她抬起頭,看著眼前溫柔多情的於孟非。這種為她而癡迷的情感,是她怎麼也無法從莫中耀身上獲得的。曾經她以為自己得到過,但那就像是海市蜃樓一般毫不實際,一轉眼的時間,在他得到了自己之後,便像幻影般消失無蹤。他得到了她所有的一切之後,根本毫不珍惜,而她卻只品嚐到心痛的滋味。
「那麼,你說兩個為愛癡傻的人,為何不互相珍惜,接受彼此?」他抬起她的下顎,希望她能看見自己眼中對她真誠付出的情感。
蘇子嬙只是看著他,深深地探索著他眼中對自己負載著濃重的愛意,她迷惑了!她為何要讓自己愛得那麼苦澀、那麼艱辛?為何要放棄眼前這個對自己真心摯意的男人,而甘願讓自己陷入感情的囹圄中無法自拔?
於孟非緩緩地露出一抹笑容。他看得出蘇子嬙的讓步,知道她已不在他的面前築起一道鞏固的圍牆,將他的感情隔絕在門外。她略顯蒼白的唇瓣在他的面前,等待著他給予她滋潤,讓她能再次綻放花朵般美麗的光澤。當他的唇緩慢地落下,接近幾寸的距離時,一道冷冷的音調夾雜著低沉沙啞的暴怒情緒,在他吻上她的唇瓣之前揚起。
「放開她!」
那道冰冷打破了存在於兩人之間的迷思。恍然間,蘇子嬙似乎明白了方才差點發生的一切。在她拉回迷亂了的神志後,立刻伸出手臂阻擋在兩人之間,拉開了距離,但還來不及推開彼此,一掄硬拳便穿人她的眼簾,而扣在她兩臂上的手掌迅速鬆開,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時,於孟非早已被那掄拳頭打離了兩步遠的距離,跌倒在原木地板上。他的唇角滑下一行血絲,莫名所以地瞪視著眼前突然來攪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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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耀!」看見他乍現出現,蘇子嬙驚訝地瞪著眼前一臉狼狽的男人。他看起來像是幾天幾夜沒好好地睡上一覺似的,眼眸失去了以往的自傲與光彩,但他粗暴的舉止卻極盡所能地在保護著自己的所有物,不容任何人玷污。
俯倒在地的於孟非用手肘半支撐著身體,另一手則緩慢地抹去了殘留在唇邊的血絲,撇了撇唇瓣,眼眸掃向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男人。他的模樣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要來強搶領土的戰士,在他即將接近蘇子嬙封塞的心靈之前,一拳打斷了他所有的妄想。
「你還來幹什麼?子嬙被你傷得還不夠多嗎?她要的是會呵護她的男人,像我一樣能一輩子給她安定和平穩生活的男人,而不是你這種只會玩弄女人感情的騙子。」於孟非站起身,右手拎起了莫中耀的衣領,像是在替蘇子嬙出頭,又像是在替自己做著無謂的掙扎。
接著,他一拳往莫中耀的腮邊揮去,而他竟然沒有躲開,像是無法反應他一時的出手;看著莫中耀跌至牆邊,兩手圍在頭上像個窩囊廢的無力模樣,他氣憤地走向他的身旁,準備再狠狠地給他一拳。
「別打他……孟非,你別打他。」蘇子嬙阻擋在莫中耀的面前,不讓於孟非再接近他一步。
「子嬙,讓開!今天我們倆就在這裡做個了斷,如果他沒辦法從我手中把你搶回去,那麼他根本就不配得到你的愛。」他推開蘇子嬙,看她跌倒在一旁也不顧,現在他只想好好地懲罰這個男人,這個奪走了蘇子嬙這麼多年的感情卻絲毫不會珍惜的男人。
都是因為他的存在,才讓蘇子嬙面對自己的愛時視而不見,接受了他這麼多年默默付出的情感卻毫不感動,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人完完全全地佔據了她的心靈、掌控了她所有的感情世界!他要讓蘇子嬙徹底地看清楚,莫中耀也只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只是個上不了檯面的情場騙子,他根本不敢為她而戰。
又是狠狠的一拳往他的腹部揍了下去,莫中耀依然還是不肯還手,渾身軟綿綿的,像個沒用的沙包。於孟非看他這副模樣,一把怒火更是愈打愈熾,一拳又一拳,每個打在他身上的拳頭都凶狠無比。一個手下敗將而已!他恨死了這個男人,恨死他奪走本來應該屬於他的一切。
「別打了!老天……」她在一旁吼叫著,在於孟非凌厲拳頭的痛毆下,赫然看見莫中耀的右手手臂上不斷湧出濕紅的血液,沒多久便渲染了一大片的衣袖。她瘋狂地尖叫出聲:「別打了!別打了,聽見沒有!」原來他早就受傷了,他並非不願還手,只是他根本沒有絲毫的力氣反擊。
她用力地推開於孟非,看著跌倒在地上、臉色發青、唇色慘白的莫中耀,即使對他有再多的怨恨,也因為看見這樣子的他而抹殺得一乾二淨了。她是恨他的薄情寡意,但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為他而心疼。
「子嬙……我愛你……相信我的話,我——愛—一你……真的……」像是終於得到救贖一般,他在自己的意識尚未消失之前,對著眼眶中盈滿淚、無法掩飾自己情感的蘇子嬙,呢噥溫存地說完之後,才微微地合上了眼眸,無法再承受身心的疲累而昏倒在她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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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真的很愚蠢!於孟非扛著沉甸甸的莫中耀,嘴裡一遍又一遍地低聲詛咒著。雖然心裡有千般萬般的不願,但是,他終究還是拗不過蘇子嬙的一聲央求。
有一句話這麼說:幫助敵人就等於毀滅了自己。他覺得一點都沒錯,面對自己的敵人本就不應該心軟,更不應給予幫助,但是,他現在就正在做著這麼一件蠢事!他拖著被自己打得昏厥過去的莫中耀,不但背著他下樓去,還讓他躺在舞蹈休息室裡的大床上,走進了原本只屬於他和蘇子嬙惟一共有的一個空間。他讓身旁的情敵侵佔了一切,這世界上,大概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傻的男人了。
將莫中耀的身體扔在床上,他悶不作聲地走離大床,窩到一旁的沙發上。除了兩臂環胸在一旁生悶氣之外,他實在不清楚自己究竟還能做些什麼。
眼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為了那個男人忙裡忙外地換著乾淨濕潤的毛巾,看著她一臉心疼、兩頰垂淚的模樣,用著潔白的毛巾擦拭著莫中耀右臂上的鮮血。他沒有任何同情的情緒,只覺得自己根本不該揍他,因為,這樣只是加速了他和蘇子嬙之間感情的催化;莫中耀真會捉女人的弱點,那一句「我愛你」出現的時機,勝過他說上千遍萬遍,難怪蘇子嬙會為他那樣心疼,彷彿在頃刻之間原諒了他曾經給予她的傷害。
手肘安置在大腿上,支撐著自己的下顎,他看著蘇子嬙纖弱而顫抖的背影,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輸了一切。
這些年來的付出,在這個男人出現在自己面前,與他對立的那一剎那間,就已經化成了虛無。蘇子嬙眼眸中僅只為他而閃爍著的濃烈情感讓他徹底明瞭,無論自己再付出多少情感也無法挽留住她的心。或者該說,他從未得到過,又談什麼「挽留」呢?
而他也不需退出,因為,在他們之間根本沒有自己可以立足的空間和地位。他只是他們之間的守護神而已。就如蘇子嬙所說的,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誰也無法抵抗。彷彿他的存在只是在替莫中耀守護著蘇子嬙,讓她可以不受侵擾,可以專心地追求著自己的目標,幫助她一步步地接近莫中耀的身邊,讓她能在渾身散發出不可抵禦的光彩時,來到莫中耀的面前以奪得他全心全意的注目。她的美麗永遠不可能屬於自己,只會為了莫中耀而綻放。
他將臉埋人雙掌之中,這時,她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一字字地又再度刺人他的心裡,擊垮了他僅存的希望。
「子嬙……」
「我在!我在你身邊……你好點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眼淚又滴到兩人交握的雙手上。
「對不起……我又讓你流淚了。」
她只是咬著唇、搖著頭,表示自己並不怪他,但卻無法出聲來表達自己心裡的感受。
「我打了通電話去你家,知道你回來了。老天……如果不是你母親告訴我,你為了我幾乎砸壞了房裡所有的東西,我還以為可以在處理完一切之後,再回到你的身邊。」他抬起左手抹去了她臉上的淚。
「我……」她不怪他了!她的心清楚地告訴著自己,莫中耀對自己是真心的,絕對不是她所以為的玩弄。在此時,她甚至已忘記了自己當晚聽見的話,她只感受到他眼中對自己灼熱的情感,所有的心痛她早已釋懷。
「我想,你應該是聽見了……那晚我和瑤雙的談話,是嗎?」他的聲音虛弱而無力。這樣的他即使提起了那晚的事情,也無法觸動到蘇子嬙的情緒,她的心此時滿佈的只有對他的心疼。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微嘟著唇瓣,等待著他的解釋。
「這傷口……是我欠她的,我和她之間也因為這一刀而徹底了斷——」
「我聽見你說懷孕的事……」她囁嚅地又開口探問著。
「你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砸爛了所有的東西?我聽伯母說,你摔完之後,就趕回了T市,房裡看起來慘不忍睹。」他還有心情開她的玩笑,明明知道她有多麼急切地想知道所有的真相,他卻偏偏不肯盡快給她答案。
「你先跟我說那個男人和你的關係……」他瞄向蘇子嬙的身後。有太多太多的話要對她傾訴,但他可不希望有個旁觀者在一旁看戲,還看得一臉糾結,彷彿在他面前上演的戲,有多麼難以人目一般。
蘇子嬙轉頭望向身後,才發覺於孟非一直坐在後面的沙發上。聽著他們兩人互訴情衷。
「孟非……」她低喃了一聲,誰知他在聽見她的叫喚之後,便迅速地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休息室。
「我以為他不太識相,想留下來當觀眾。」趕走了那雙怨懟的眼眸之後,莫中耀露出一抹孩子氣的笑容。
「別這麼說……他只是……」咬住唇,她不想再往下說。
「只是放不下你?」他揚眉,想起被那個男人痛揍一頓之前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他適時出現,她的唇就被他侵佔去了。老天!他多在乎她!他只准許她屬於自己,任何男人都不許接近他的女人!
她斜睨了他一眼,故意說道:「你以為只有自己才是萬人迷嗎?至少孟非比你那個什麼瑤雙的有風度多了!」
莫中耀的鼻子在她的身旁嗅了嗅,發出嘖嘖聲響說道:「我好像聞到一股比醋還酸的味道。」
「你還敢取笑我?」她不依地叫嚷了一聲,粉拳落在他的手臂上,卻惹來他大叫的一聲。
「好痛……」
「有沒有怎麼樣?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防口還痛不痛?」被他這麼一叫,她又是滿臉的歉意和焦急,連連審視著他的傷口,看看是否又流出血來。
在她專注地看護著自己的傷勢時,莫中耀輕側過身體,左手手掌輕輕一勾勒,她的唇就被他掠奪了。唇舌交會之間,他品嚐到她的甜美,並向她傳遞著自己綿綿不絕的愛意。那夜的她,美得令他難以忘懷,若不是郭瑤雙那通電話,他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拋下她,連一句話都不敢多加交代地奔回T市。他實在無法表達自己對她有多麼的抱歉,只能用這一吻來傳達自己時她有多麼珍愛與不捨。有些感覺用言語是無法說得清楚的,惟有「身體力行」才能讓她徹底地明白。
良久,他們的唇瓣才徐緩而不捨地分開,她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這種羞怯的美麗真令他恨不得能狠狠地將她摟人懷中,讓她明白自己對她的渴望。只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呀!郭瑤雙這刀劃得可深了,大概她是存心讓他沒法太早和蘇子嬙結婚,要不新郎抱不起新娘,可是會落人笑柄的。
「痛死你好了!害我喘不過氣……」她嬌媚的眼眸瞥向莫中耀得意的臉孔。
「子嬙,嫁給我……」
「嫁你?憑什麼?」她又瞄了他一眼,什麼都沒有,至少要有些什麼鮮花、素果的……不對、不對!她昏頭了是吧?聽了他的求婚,都暈頭轉向了,應該是鮮花和戒指才對。
「憑……」他想了想,揚起右手手臂上深紅的刀痕,說道,「憑這個!我為了你,可吃了不少苦頭,又是刀傷,又是被那個瘋男人狠K了這麼多拳,你再不答應,哪天我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
她打斷了他的話,可不許他再胡亂說下去,接下來的語氣像是在談判一般,一張俏臉故意端起嚴謹的表情說道:「我可先警告你,這一回可不是以往的玩笑了,如果你敢負我的話,我不會像郭瑤雙一樣捅你一刀就算了事喔!」
「讓你捅十刀、一百刀我也甘心!」他對她許下承諾。
對付他這種男人,好像只有這種方式;當然,他求婚的形式也和別人太不相同了。
「我、會、讓、你再也沒辦法玩女人!」她對他露出一抹奸邪的笑容,卻依然保持著一臉甜滋滋的詭譎笑意……
莫中耀流露出一臉莫可奈何的笑容。她已是他最終的港灣,恐怕蘇子嬙永遠也沒辦法對他執行她以上所說的那句話了……
※※※※※※※※※※※※※※※※※※※※※※
門外的男子,一身落寞地離開了房門口。他們終於找尋到了彼此,那麼自己呢?再留在此處又有何用?
他希望能看見蘇子嬙身為新娘的美麗身影,曾經幻想過她與自己在教堂中互許下承諾的那一幕,只是這一切似乎已經成為一場空了。他不能得到她,更不願意看見自己心愛的女子投入別的男子懷中,成為別人的妻子;他無法故作灑脫地留下來祝福他們,所以他除了逃躲到再也見不著他們的地方之外,便再也沒有任何值得他留戀而不捨離去的因素了……
這些年來付出的感情,就讓它像流水一般,付之東流吧!
蘇子嬙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那麼他呢?那或許又將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