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情人 第十章
    洗了半大臉,還是沒法子讓腦子裡紛亂的思緒厘清平分,阿紫歎了口氣,眠著唇地  踏出浴室。  

    一聽見聲響,阿進立即抬起頭,眼神裡都是關切。  

    「牛腩燉爛了,快點趁熱吃吧,然後你就可以從這裡百接去上班啦!」將碗筷擺好  ,阿進殷勤地招呼著她。  

    欲言又止地看著阿進,最後阿紫仍是將到嘴邊的話咽回去,靜靜地端起碗筷。  

    而阿進也拿起了他自己的碗筷,徑自大嚼著牛腩和他坐著輪椅所做的涼拌麻醬雞絲  粉皮、還有烤小黃魚,及一道冬菇蒸豬肉。  

    天外夜月越來越明,偌大的屋子裡都沒有燈光,除了他們所坐的餐桌頂上,那盞昏  黃的燈光,燈下兩人默默地進食,阿進並且不時地為阿紫夾菜、臼湯。  

    而每回阿紫總是低聲地向他道謝,當阿進硬拿過阿紫的湯碗,為她再盛一碗湯時,  阿紫突然放下筷子,用雙手捂住了臉。  

    「怎麼回事?哪裡不舒服,還是菜不合你的胃口?」大驚地放下湯碗,阿進急個半  死地問道。  

    「不,沒事。」阿紫仍用手括住臉,硬咽地回他話。  

    「看你這個樣於,沒有事才有鬼哩!」急得團團轉,阿進搔腮抓頭,不知道到底是  哪襄不對了,只好在心裡胡亂猜測。  

    「阿進……」阿紫突然抬起頭,眼眶裹的淚水都快溢出來了。「求求你不要對我太  好,拜托……」  

    「這……阿紫,我為什麼不能對你好?」  

    「就是不要!」阿紫艱困地搖搖頭,不知如何啟齒。  

    「不要?為什麼?」阿進一聲之下,音調立刻高了八度。不要對她好?在她已經  把我的生活給翻天覆地之後,叫我不要對她好,那還不如干脆拿把槍,直接往我胸口放  上幾記冷槍來得痛快!  

    「對不起!」阿紫強忍著淚珠,低聲說了聲後,立即奔出門外,跨上她的電單車,  踩油門疾馳而遠去。  

    「阿……」眼看追不上了,阿進悻悻然地將自己扔進客廳舒適的沙發裡,莫可奈何  地盯著自己上了石膏的腿。  

    「這丫頭如果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那她可就是大大的失算了!」阿進突然雙肩一  挑,自言自語地拿起電話。  

    華燈初上的大都市,放學下班的人潮一浪浪地自一個定點挪移到另一個定點。  

    每個人都戴著張冷漠的面具,行色匆匆地化為巨大人流中的一個點。  

    阿紫懶洋洋地跨下電單車,這才發現頭盔仍然留在NiCk家,想到阿進深情而溫柔的  眼神,她搖搖頭強迫自己將他從腦海中除去,但就像是已經根深柢固了,怎麼也揮不去  它的影像,令她更加沮喪。  

    「歎,阿紫,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是不是記錯了?」正在打著生啤酒的小朱乍見推  開後門的阿紫,立即扯開了嗓門大叫。  

    「我知道我今天休假,難道我休假日就不能到pub來嗎?」冷冷地瞄小朱一眼,阿  紫徑自越過他,自顧自的打開一瓶礦泉水,就著瓶口喝下一大口。  

    「你?喲,得了吧!阿紫,若說別的女人來Pub,而且是單獨來,我或許會相信,  因為現在上Pub釣釣一夜風流的性伴的,並不是只有男人才有的權利。但是阿紫你……  嘖嘖嘖!」小朱說著搖了搖頭,將啤酒交給了進來催酒的侍應。  

    「我又怎麼樣?」訝異地停住往前面走的步伐,阿紫又見回小朱面前,挑貸的話不  自覺地沖出口。  

    「你啊,一看就是那種只能遠觀而碰不得的女人。你知不知道男人都會很自然的將  女人分成兩種;一種是你可以嘻嘻哈哈,但絕對不能碰,因為一碰就要負責任的女人;  另外一種呢,是知道自己在干嘛,也明白後果的女人。而閣下是前者,那種不能碰的女  人。」小朱打開了瓶日本酒,用小酒瓶隔水溫著,然後一人一杯地對飲。  

    「哦?」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阿紫借著喝酒的動作,掩飾自己內心的驚慌。  

    「誰不知道我們Pub裡的阿紫呢?阿紫,你真以為憑阿諾那把大胡子跟馬尾就能招  來這麼多的客人?其實這些人中有很大部分都是沖著你才來的。」小朱又再溫了幾瓶清  酒。  

    眼見阿紫沒有什麼反應,小朱湊向她。「我告訴你一個大秘密,好象有人想要挖你  喔!」  

    「什麼意思?」默默聞著淡淡酒香,阿紫隨口問道。  

    「這個星期以來,全Pub裡的工作人員,包括掃地的阿嬸們,洗碗的阿嬸們都被問  遍了,似乎那個人對你很感興趣,連你有沒有男朋友都問到了。」  

    「就這樣?」  

    「這樣還不稀奇哩!他甚至向我們打聽你喜歡什麼顏色的牆紙;還有愛吃些什麼食  物,真的好仔細,若非要挖角,難不成他要弄棟房子把你金屋藏嬌啊?」小朱邪邪她笑  了笑。「這才是個天大的笑話呢!像你這麼一本正經,日子過得跟清教徒似的清苦的女  人,要是娶回家當老婆還馬馬虎虎,當情婦?那還不如去租色情片,起碼有得到的比較  多!」  

    「小朱,你講這是什麼話啊?說得好象我是什麼冰冷沒有感情的人似的:」阿紫人  大的不以為然抗議著。  

    「你有感情嗎?在哪裡!為什麼我從來沒有到過!」  

    推開小朱醉醺醺而湊過來的頭,阿紫一時之間也為之語塞。「我……你又知道了!  」  

    「你從來都不談戀愛,不,不,別提談戀愛了。連客人,我是說清醒的客人,多跟  你說幾句話,你立刻就低著頭往廁所跑,要不然就是冷冰冰的給人家釘子碰。  

    有時候我倒挺懷疑你是「輩子尼姑投胎,還是這輩子跟男人有仇?阿紫,並不是每  個男人都是壞人,偶爾,我們也有交朋友的欲望,我不懂你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你是不懂。」透著杯裡清澈的酒液,阿紫閉起眼睛,微微地隨著前面傳來的音樂  而擺動身體。  

    「我觀察過你,阿紫,你明明很寂寞,為什麼不放開心胸,試著跟別人交往看看呢  ?別……別急著恨我辯,我是說找個男人,遇過每天忙著約會吵架賭氣冷戰的日於,那  麼,你會快樂一點的,好不好?」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不快樂?」沒好氣地嚷嚷,阿紫干脆自已撈了兩瓶清酒,自顧  自的喝了起來。  

    「你這樣子會快樂才有鬼哩!哼,阿紫,拜托喔,我們兩個已經快成了這Pub裹的  奇葩了。你是個……呃,他們怎麼說的?噢,「聖女阿紫」,我呢,是個「超級種馬」  ,每個不管是看上我,還是我看上的妹妹,如果我超過五天還沒有帶她們去上別墅開房  間,這些人就會認定我已經「不行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所以啦,為了證明我還很  年輕勇猛,只好每天跟這些酒肉朋友混。你呢?阿紫,這年頭已經沒有貞潔牌坊了,你  到底在顧忌些什麼?」噴著酒氣,小朱半是揶揄半為質問地湊近阿紫。  

    「你喝醉了,要不要叫阿諾煮大林盞汁給你解酒?」  

    「不,我才沒有醉,我只是郁卒。阿紫,有時候我其恨透了你的理智跟冷靜,你就  像個沒心沒肝的機器人,人家跟你說了半天,你還是這個德性。」小朱說著跟跟跆蹈行  走,在連連撞倒幾桶垃圾之後,整個人摔進了隔鄰的員工休息室。  

    捧著頭坐在那裡發了一會兒呆,想到小朱對自己的評語,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個  寒顫。在這Pub裡,除了如兄似父的阿諾之外,就屬小朱跟自己最為熟絡,連他都這麼  認為,那別的人……抿抿唇,阿紫悄悄地滑下坐著的高棚椅,在經過員工更衣室時,由  微敞的門縫裡,她見到那裝送洗被送回來的鮮紅色舞衣,她彷佛受到催眠似的,輕輕推  開門走進去。  

    佇立在那面寬大如牆的鏡子前,阿紫面無表情地審視著那個和自己對視的女郎。薛  紅如火的裙擺,似波浪般一層層地自腰下以降揮灑開來,被酒精所燃燒了的激情吧,使  她整個人猶如被火所燒灼般的熾熱。  

    蹬上那雙熟悉的舞鞋,阿紫像中了邪似的,筆直穿過擁擠的人摹,來到舞池的正中  央。  

    「阿諾……」吧怡附近兼職學生首先發現異狀,他緊張地扯扯阿諾的袖子。  

    舞池中狂歡著的人們都逐漸散開,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著,對神思紗鈔的阿紫,好  奇地指指點點。樂隊也愕然地停止吹奏流行的的士高音樂,訝異地望向阿諾。  

    「噓!」阿諾做了個手勢,樂隊的鼓手輕盈地敲出一長串強烈的節奏、吉他手撥弄  幾下弦音之後,連串的音符立即自他指尖滑出。  

    當阿紫隨著音樂而輕盈舞動之際,已經有人在阿諾的授意之下,將全Pub的燈光全  關掉,然後是一顆顆五彩晃漾的水晶燈,一閃一滅地在Pub各處轉動著既富妖嬈又詭異  的光芒。  

    跳上吧台,在吉他手一揮動發絲之時,阿諾也高聲地隨著音樂的旋律兩高歌一曲。  他一邊唱著一邊向Pub內的其它人敬酒,一時之間Pub裡洋溢著阿諾雄渾的男中音和醉人  的音樂。  

    根本不理會其它人的眼光,或是阿諾的歌聲,只是盡情舞著,阿紫將心裡幾乎壓得  她喘不過氣來的愁緒,全都化為指尖和腳下的拍子,用力地拋打在空氣中。  

    小朱說我是個寂寞的人。不錯,我是很寂寞,寂寞得都快要發狂了,但是我又能怎  麼辦?我必須保守自己的行為,因為我不要人家用那種想當然耳的眼光看我、認定了有  其母必有其女的遺傳,我不要人家說我跟她有一丁點兒的相像。  

    從小鄰居朋友在得知她之所以成為單親家庭的孩子的原因之後,總是要挖苦或開玩  笑地告訴她父親靳笠,當心阿紫長大後也跟她母親一樣,成了愛慕虛榮的女人而逃離開  這個家。  

    自幼在他人異樣的眼光中成長,反使阿紫養成了不服輸的個性。也因為母親拋家棄  子的惡名在外,使得她更加地自我警惕,為了害怕自己陷入母親那般的窘境,她封閉了  自己的心,避免出軌的危險。  

    而這向來將她保護得安全無比的盔甲,卻在阿進一次又一次的溫柔中逐漸解體,更  在小朱坦誠而銳利的言語之間瓦解了。面對這如波濤洶湧而來的認知,她別無選擇,只  有用這猛烈爆發的舞蹈來發洩心中的害怕。  

    旋律越來越激昂,阿諾的歌聲也逐漸高亢了起來。拎起不斷旋轉的裙擺,阿紫不由  自主地用舌尖舔舔干燥的唇瓣,兩眼在溜過全場的人之後,定住在那個凝神望著她的男  人臉上。  

    歌聲停歇之後,吉他彈出了幾個間奏,阿紫長腿往後一甩,長長的裙擺如飛揚的虹  般應勢而起。單調的吉他聲又起,阿紫緩緩地,一步步地朝那個男人走過去,眼神裡帶  著狂野而怯儒的因子,互相迸碰而跳躍著。  

    阿進以激賞的眼光望著眼前逐步向自己靠近的女郎,在她走近到桌前時,他自那個  包裝精美的塑料盒中抽出他親自選取的鮮紅玫瑰,將玫瑰揚了揚,含笑地望著她,並且  指指面前的那杯酒。  

    直直地望進阿進眼裡,阿紫瞄了一眼那杯「天使之物」,她綻放出一抹紳秘且撫媚  的微笑,在阿進訝異的表情中,緩緩地喝完那杯酒,並且在愕然而反應不過來的阿進找  到話可說之前,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玫瑰銜在口裡,在下一波狂熱的旋律響起之時,幾  個旋轉回到舞台之上。  

    「我的天!阿紫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阿諾吐掉刁在層畔的櫻桃梗,瞠  目結舌地自吉自語。  

    被美綾抓到混水摸魚,且被依店規淋了一頭冰水而嚇酸的小朱,則是苦著臉地向阿  諾伸長了脖子。「阿諾,你們剁了我吧,是我刺激她是本店最後一個處女,所以她才這  樣到處放大膽挑逗客人的。」  

    「你說她什麼?」阿諾的大嗓門在圍觀喝采的尖叫聲中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只有  吧怡附近幾只醉貓,睜開眼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美綾則是更干脆,她伸出塗滿今年流行的黑紅色指甲油的玉手,使勁兒地扭住小朱  的耳朵,掩得小朱的身體也跟著歪一邊哀哀叫。  

    「你這夭壽的小鬼,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阿紫?不,慢著,阿紫不是那麼容易就失常  的人,你……小朱,店裡的規矩是不准許員工吃藥的……」皺皺眉頭,美綾伸手到小朱  濕淋淋的胸口口袋裡,掏了半天只掏出一句已濕濺灑的煙。  

    「我沒有喔,我發誓我只有抽煙而已!」  

    「也不可以給別人吃藥,你給我從實招來,你是不是拿了什麼東西給阿紫吃了?」  擺出一副法官的架式,美綾逼近已經有點語無倫次的心朱,凶巴巴地罵道。  

    在阿諾夫婦的瞪硯下,小朱心虛地低下頭。「其實,我也沒有約她吃什麼,只是喝  了點酒……」  

    「酒?你明知她的心情不太好,還……」美綾如頭護衛幼獸的母獅,整個人幾乎要  撲上前去,咬斷小朱的喉嚨,幸好是阿諾拉住了她。  

    「老婆,老婆,你先別生氣,等我問清楚了再懲罰這小子還不遲。小朱,你給她喝  多少,又是喝什麼酒?」阿諾將指關節弄得咯咯響,輕聲細語的問道,但他臉上那不懷  好意的笑容,卻使形勢更可怕。  

    「是……是日本清酒……」小朱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往面前此出個約莫四、  五十公分高的距離。「我們大概喝了半瓶……」  

    「兩個人喝半瓶,依阿紫的酒量而言,該沒問題!」  

    阿諾說著將客人點的酒單夾到櫃抬上方的繩子上,一面跟美絞說,此時小朱卻又偷  偷地拉拉阿諾的袖子。  

    「又怎麼啦?」阿諾不耐煩地轉向他。  

    「阿諾,我們兩個人各喝半瓶,合起來是一整瓶……」小朱話還沒說完,頭上已  經被美綾尖尖的指甲一截了。  

    「你這個臭小子,如果……」美綾的話還在空氣中飄蕩,阿諾已經伸出手制止她說  下去,夫婦倆和仍茫茫然的心朱,詫異地看著阿紫如失魂般的狂舞,然後跟那個男人一  道消失在店門口的階梯上。  

    「不行,我得去把她帶回來!」美綾說著要將身上的圍裙剝下來,急急忙忙地就要  追出去,但阿諾阻止了她。「阿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阿紫跟個男  人出去;再說,我們又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底細……」  

    阿諾不以為然的搖搖頭。「美綾,那個男人不會傷害她。」  

    「你怎麼知道?阿紫是個那麼保守的女孩子,這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問你會不會  內疚一輩子!」美綾眼見丈夫那副不干己事的局外人表情,肚子襄積滿怨氣地抱怨。  

    「美綾,我懷疑我們是不是真的了解阿紫。」阿諾依著那些點酒單,迅速且准確地  調著酒。對阿紫,他向來覺得追孩子的心情著實壓抑得太厲害了,十幾年前她首次出現  在Pub到現在,她彷佛一直都是個小丫頭。  

    或許是自卑於七零八亂的家庭背景,也可能是封閉慣了而不敢或者找不到方法與他  人交往,他所認識的阿紫,一直都是如此抑郁且沉默地生活著,就像躲在陰暗牆角裡,  孤濁的苔蘚,即使十分難得地開花結果,恐怕也不會有太多人在意,因為,連她自己也  不在乎。  

    但自從上回那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來鬧酒之後,情況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在字裡行間  ,阿紫總會留紙條告訴阿諾他們,自己在那個叫范進的男人家的事,紙條裡的范進已經  從「那只討厭的豬」,而至「討厭鬼」而到現在的「阿進」。阿諾不想去猜測些什麼,  但他對這個妹妹般的心丫頭的任何決定,都抱著樂觀其成的態度。  

    剛剛一看到阿葉的眼光在遇見阿進之後,即再也轉不開的樣子,他就已經心裡有數  了。其實女孩子長大了,哪個不是談談幾次戀愛,傷心歡喜交集的走過青春歲月。阿紫  為她那破碎的家已經耽擱太久,就算現在談談戀愛,那又何妨?  

    而依阿紫所傳達出來的訊息,這個叫阿進的男人並沒有什麼不好,雖然年紀比阿紫  稍微大了一點,但以他對阿紫的照顧,阿諾倒看不出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別的女孩子可  能會需要溫柔體貼的情人即可,但對阿紫而言,她還需要個如父兄般寵愛她,如朋友般  了解它的情人。  

    即使失敗了又如何?了不起痛哭幾場,反正在這裡有他阿諾跟美緩,他們永遠都  會為阿紫把肩頭空出來,隨時讓她哭訴委屈和傷心事。  

    況且,那個范進……根據他側面所了解,這些天來進進出出的可憐分子,就有不少  人是由這個叫阿進的男人的隸屬的公司所派出來的。灌醉了其中幾個,阿諾輕而易舉地  就套出了他要的情報。  

    阿進在調查阿紫!雖然不太明白它的用意,但阿諾相信這大概不會有任何的惡意。  因為他也動用了它的關系,認真地摸清了這個有些吊而郎當的男人。而這些,都是美綾  所不知道的。  

    「哼,你們男人就是會幫男人,要是阿紫哭著回來的話,看我怎麼懲罰你們兩個。  」洩了氣的看著利落調酒的阿諾,還有仍然醉醺醺的心朱,美綾氣呼呼地拿起冰塊丟進  嘴裡,咬得卡啦咋啦響,還不時說幾句話威脅他們。  

    面對老婆的埋怨,阿諾還是維持他一貫的例嘴傻笑,閉口不語的調著酒。  

    風速在身旁呼呼地響著,阿紫望著窗外疾速向後退去的景物,仰起頭自全開的天窗  望出去,滿天的星斗正此起彼落地閃爍著點點明亮光輝。  

    想到阿諾跟美綾知道之後,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阿紫忍不住格格她笑了出聲。這  一笑之下,引起了身旁阿進的注意,他自這輛加長型的勞斯萊斯革裹的心冰箱中取出瓶  香檳,「嗽」一聲地朝天窗將瓶口的軟木塞射出去。  

    「有什麼事這麼好笑嗎?」遞過去一杯香檳,阿進看著她優雅地連吸幾日。  

    「喝得這麼急,這也是會醉人的玩意兒。」  

    「醉就醉吧!」阿紫搖搖頭一口仰盡杯中的酒液。「我想好好的醉一次,或許醉  了以後日子會比較好過些!」  

    聞言挑起了左眉,阿進殷勤地為她倒滿酒。「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呃,也不是;也是吧!我一直以為人生就是這樣,努力工作掙錢,每天上班下班  吃飯睡覺。」想到小朱所說的話,她又連連吞了幾日酒。「但是……我不知道,也許是  我變了,可是又為什麼要變呢?」  

    想了許久都猜不透她到底在說些什麼,阿進只有認命的再為她添滿酒。人家說酒後  吐真言,絞盡腦汁都找不出可以把她那緊如螃蟹鉗的嘴打開,阿進只有用最下下策:灌  她酒。  

    「什麼變?又是變成什麼呢?」  

    「我……好奇怪、我其的不明白、小朱笑我是要等貞節牌坊。其實……我也好想跟  別的女孩子一樣,有個很好的丈大、很汞的孩子,我也想要有平凡快樂的生活。」談起  了令她情緒低落的原因,阿紫落寞的低語道。  

    「你可以啊!阿紫,你也可以有這樣的機會,這世間就只有男人跟女人,男人跟女  人也只有結婚跟不結婚的差別而已,只要你想要,你一定也能擁有幸福的家庭。」  

    「不,你不會明白的,我不要跟她一樣。」突然歇斯底裡般的大叫,阿紫茫茫然的  看著潑灑了自己一身的酒。  

    「誰?」阿進一頭霧水的追問。  

    「我不是故意要恨她的!可是我答應了爸爸,我發過誓我不會離開他們。我真的不  是故意的,阿進,我好害怕跟她一樣,我不想跟她一樣……」喃喃地將頭靠在椅背上,  望著像是不停向她眨著眼睛的星斗。  

    「誰?誰?你說誰?」阿進一連問了幾聲,回答它的只有滿車的靜默,他一轉頭看  到已睡著的阿紫,不覺莞爾地露出笑容。  

    「嗅,阿進,你還要我繞多久啊?」從中間分隔司機跟乘客座的玻璃窗中露出個臉  ,戴著司機帽子的心李,朝阿進使著眼色問道。  

    「噓,小聲點,她剛睡著。」阿進連忙要小李襟聲,小心翼翼地察看阿紫。  

    「我看還是先送她回家去好了,哩,你知不知道她家在哪裹?」  

    小李露出個好笑的表情。「老兄,你都不知道了,我哪有可能知道?我找看她的皮  夾或看看有沒有可以找出她家地址的紙張!」  

    阿進簡直是傻眼地瞪著熟睡中的阿紫。「沒有。她跟我出來時,就只穿了這件衣  服,還有這朵玫瑰,現在怎麼辦?」  

    「把她弄醒?」小李指指阿紫,對阿進建議道。  

    「不好吧,她睡得這麼沉……」阿進頗為猶豫。  

    「難不成你要把她弄回家?」小李瞪大眼地叫著。  

    「這……」阿進搖起頭,搔搔有些長了的發絲。「似乎只能這麼辦了。把她帶回去  ,等地明天醒了再說。」  

    「嗯,她是靳玉章的妹妹,說不定柔柔那裡查得出她家的電話號碼。」小李整個人  幾乎全擠進後座來說著話。  

    「現在三更半夜的,辦公室裡沒人,柔柔又被Nick哄到日本去采購新衣了……」三  言兩語又推翻了小李的提議,看著熟睡中仍緊皺著眉頭的阿紫,阿進拍拍小李的肩頭。  「兄弟,我看真的得把她弄回去了,我今晚就睡沙發吧!」  

    小李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阿進,你這個人真是很今人費解。有時我們以為大伙兒  兄弟們一場,應該很了解你了,但你就像變色龍做的,馬上又變幻出你個性中潛伏的另  一面,今我們跌破眼鏡。」  

    「哦,是嗎?」脫下獵裝外套,阿進輕柔地為阿紫披上,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小李  。  

    「就拿這個叫阿紫的女孩來說吧,以前碰到合你胃口的女人,哪一個你不是速戰速  決啊?結果這回你卻拖拖拉拉的,攪得連我們也跟著你七上八下的緊張。」  

    「咦,你們緊張個什麼勁兒啊?對她,連我自己都還拿不定主意,你們就別費心了  。」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阿進,你該沒忘記當初Nick跟老金的慘狀吧?我看你現在跟  他們也差不多了。」小李將車停在大門口,雙手抱在胸前看著輕而易舉地將阿紫抱進門  裹的阿進,語重心長地說道。  

    聞言愣了一下,但阿進隨即又恢復他那慣有的吊而郎當笑容,朝小李聳聳他濃密的  肩。  

    「或許我血液因子裡根本就隱藏了濃厚的受虐因子,誰知道呢?漂泊這大半輩子,  我從沒有這麼強烈的想定下來;對又如何,錯了還能怎麼辦?這是我的生命,而朋友,  我只希望在我要咽下最後一口氣前所後悔的事,不會是因為懊惱自己的害怕受傷而裹足  不前!」阿進說完抱著仍呈昏睡狀態的阿紫,自顧自地走進屋裹。  

    「他是真的認真想處理好這件事,小李,隨他去吧!」NICk說著將手按在小李肩  頭,身畔的老金也面無表情地點著頭。  

    小李無言地接過老金交給他的行李,和他們一起鑽進等在一旁的出租車。  

    「真頁該把阿進的那個石膏拿掉的,如果阿紫發現阿進的腿傷是假的,我看阿進准  少不了一頓苦頭!」小李望著突然大放光明的屋子,突然爆笑地說道。  

    「恐怕我們也脫不了關系的!不過我倒是很高興阿進終於決定將真相告訴阿紫,因  為世上絕不可能有永遠的秘密,事實隱瞞越久,想要得到諒解也越困難。」  

    Nick往後一靠,將頭枕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說道。  

    老金也雙手枕在腦後,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是啊,我就是預期到將有場驚大動地  的爭執會發生,所以才願意到日本跟宇薇會合。唉,Nick,你要你老婆去「大出血」,  也不必硬是慫恿我老婆也去嘛!」  

    「老金,你又不是不知道宇薇跟柔柔是死黨,柔柔要去「出血」,宇薇焉有不去的  道理。」Nick一副無辜狀地急忙澄清。「我可是只提供來回機票跟住宿費「哈,幸好我  沒有這方面的困擾,光柔柔這個「購物妖魔」就嚇死人了,更別提如果加上個宇薇,我  看你們兩個非得租只貨櫃才夠裝她們所真的東西了。」小李一臉看好戲的德行說著風涼  話。  

    Nick跟老金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開口——「閉嘴!」  

    迷迷糊糊地舔添嘴唇,阿紫半腿起眼睛地望著那個在屋裹走來走去的男人。她捧著  有千百斤重般的頭,用肘支撐住自己,再次地看清楚那個「走」來「走」去的男人。  

    走,靈光一現突然閃進了她的神智之中,她立刻精神百倍地跳下床,順手抓了個軟  棉棉的大羽絨枕向他走去。  

    「阿進……」裝扮出最甜美的笑容,阿紫已經在心裡排演了幾個絕佳的謀殺方法了  。  

    「嚇!阿紫,你醒啦?要不要吃點蛋卷,或喝杯濃茶?」阿進正在廚房裡忙碌了好  一會兒都沒有聽到回音,他詫異地抬起頭,卻正好接到阿紫迎面扔過來的枕頭。  

    絕絕對對千千萬萬不要低估了女人丟東西的准確性,尤其是盛怒中的女人!這是  當阿進發現自己被那碗預備做蛋卷的蛋面糊自頭兜下時,唯一閃進腦子裹的念頭。  

    「你為什麼要騙我?你的腿不是斷了嗎?嗯?很嚴重喔,大概要休養三個月到六個  月!啊哈,這是什麼?」阿紫揚揚那個上頭簽了密密麻麻名字的石膏,做勢要往地下摔  。  

    「等……等一下,千萬不要把大腿那一頭往下摔;那裡有個肉彈型的護士簽名,還  有她特別留下的口紅唇印。」阿進一見之下大叫不妙,連忙沖過去搶救,一時半刻間也  顧不得身上的面糊已經開始凝結或往地上滴了。  

    「哪一個?這個嗎?」露出了小惡魔般的笑容,阿紫故意在阿進面前虛晃一招,然  後趁他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將手一放碰隆一聲,那個阿進數了將近兩個月的石膏套子,  破裂成四分五裂在地板上彈跳幾下,宣告壽終正寢地碎了一地。  

    「啊,啊,我的……」阿進哭笑不得地指著那些碎片,臉上充滿了惋惜與不捨。「  她起碼是個葉玉卿級的波霸哩!」  

    阿紫眼光逐漸冰冷地瞪著他。「既然這樣,那你就再發生一次意外吧,說不定這回  你可以要到葉子楣那級的呢!」她說著話還故意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瞄瞄阿進的腿。  

    「不,不,阿紫,你別激動嘛,我們有話好說……」  

    「你還有什麼好說?你騙我你的腿斷了,又不是我撞你的,還要我負什麼道義責任  ,結果呢!害我擔心個半死,又怕你以後會變成殘廢,一天到晚為你求神拜佛。誰知道  ,你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好可惡!」憤怒地在室內來回鍍著步子,阿紫握緊了拳頭。  

    「呃,這個……」想起她這陣子為自己的盡心盡力,阿進著實也感到自己有點不光  明磊落,但……「我……我……我怎麼會這麼倒霉,自從遇到你之後,沒有一件事是順  利的。  

    結果竟然連你的腿傷也是假的,我為什麼這麼笨!」洩了氣地跪在地板上,阿紫此  刻已經不知道該怨它的欺瞞,還是恨自已的好騙了。  

    「不,你不笨!是我不好。我不該用這種差勁的手段,但是不這麼做,我又找不出  可以接近你的法子。」阿進盤腿而坐在她面前,以最誠懇的態度娓娓道來。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辛苦的做這些事?」  

    「我告訴你,我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或者說是第六感。當我第一次在Pub裡見  到你時……」  

    「那不是第一回,我曾跟你搭同一架電梯到頂樓,你叫我下一層樓去找柔柔。」阿  紫不以為然地反駁他道。  

    「啊?那個速遞的職員?」阿進瞄瞄穿著那件人紅舞衣的阿紫,露出了恍然大悟的  表情。「那大那套衣服實在太糟了,而且你還戴著帽子,所以找根本沒有印象。」  

    「所以你對我根本只是存在著肉欲的想象,何必這麼浪費心機?阿進,我不是那種  抱持著玟瑰色美夢的女人,我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婚姻。」將被風揚起的發絲全塞進  耳後,阿紫淡淡地說著,眼中流露出脆弱的憂傷。  

    「為什麼不相信愛情,我一直以為女孩子都憧憬著白馬王子,白紗……」看到阿紫  又要將隨風飄揚的發絲攏至腦後,他舉起於制止阿紫。「別……我喜歡看你的長發這樣  隨意飄動的感覺。」  

    「阿進,看看你身畔的女人們:柔柔跟宇薇,她們有德有福報,生活在優裕的環境  裡,所以她們可以生平無大志,只求嫁入即可。無論何時何地,她們都可以悠游自在,  像只彩蝶般的快樂。但我不是,阿進,我跟她們不是相同的人……」無奈地歎口氣,阿  紫垂下眼瞼。  

    「阿紫……」對它的說法感到痛心,阿進張口欲言。  

    「不,讓我說完,阿進,我恨明白自己充其量只能是只平淡無奇的蛾,而婚姻是道  無邊無際的網,我害怕那種會今我窒息的侄梏。寧可向火飛撲而去,我也不要被網子局  限在這個今我害怕的世界裡,你明白嗎?」淒美她笑笑,阿紫將一頭宜披腰際的長發,  編成根粗粗的麻花辮。「就是這樣了,彩蝶有彩蝶的快樂;灰蛾有灰蛾的命運。而我,  卻又沒辦法勉強自己隨波逐流。」  

    「你不必隨波逐流,阿紫,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夠了。」心裡為她話中的絕望感到心  悸,阿進有些同病相憐似的對它的看法更加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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