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與恨意,其實一體兩面,痛恨懷疑你的心意,將使我拔刀相向,即使走上相悖的道路,我也一意孤行。
影躺在床上,很難得沒有爛睡如泥,她兩隻眼睛直直地盯著帳頂,就算是發呆吧,她也沒很認真地在想什麼。
前天雷把她拖回帳內之後,便一直都沒跟她說話了。不不,正確的說應該是她躲著不限雷說話,不過嘴硬如影是不會承認的,雷也沒有逼她,只是規定她飯後都要洗手,否則就不准睡覺。
對他的感覺似乎一點一滴地變了,她在猶豫什麼呢?
這難道是艾兒在夢中所囑咐她的,要把握的事嗎?
怎麼可能,艾兒都死了,這一定是她心裡作祟,影的嘴角泛起一抹自己不自覺地自嘲微笑,也許是她壓根兒不想承認對雷的想法正在改觀之中,因而推托到姊姊身上吧?
這也是她想搞清楚「夜月」為何會往雷手上的真正原因。
看到「夜月」掛在雷的帳中時,她起先是憤怒大於一切感覺,然後卻又轉而變成疑惑,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怎麼在她的眼前死去。姊姊暫且拋過不提,母親則是被「夜月」當胸穿過氣絕而亡,影並不記得殺她母親的人長什麼樣子,卻又隱隱約的地不願相信雷是兇手,也許她從在雪原上被他救回來的那一剎那就已經開始相信他了,但是「夜月」卻在他的身上,他參加了「埋骨之役」嗎?
如果她搞錯了怎麼辦?
雷卻什麼都不說,影的個性也不是那種會纏著他問東問西的人,反正只要你不講話,我也懶得開口就是了。懷著心中的疑雲重重,他們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好幾天。
多想無益,她站了起來,準備去活動活動筋骨,聽說等這次留在西域國的探子回來之後,他們就要拔營了。至於探子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
雷總是不肯對她透露太多,影打了個呵欠,大概是囚為她是雲迦的人吧,其實從前她的民族意識並沒有那麼彰顯,等到她流亡到外終成俘虜又逃了出來之後,想法倒是成熟了多。
她隨手抓起桌邊的乾糧,一邊吃一邊走出帳外,懶散地看著四周。目光一閃,看到疾光和若素坐在樹上,兩個人不知道在講什麼,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影抬抬眼皮,八成又是若素在自吹自擂,疾光為了愛妻,不斷發自內心的給她戴高帽子吧?
正當她想得入神的時候,沒注意到後面漸近的腳步聲,有人握住它的肩膀,在它的耳邊低語。「你很羨慕他們嗎?」
想也知道是誰,影並未回頭,淡淡地說:「當然羨慕,」她正好吃完東西,拍拍雙手,將碎屑抖掉。
「羨慕他們這麼恩愛?」雷倒有點驚訝,影總是講些讓人驚奇的話,原以為她又會刁鑽地找些讓人無法招架的話來明褒暗貶,怎麼今天特別從善如流?
「羨慕他們爬樹的功夫。」影撇撇嘴角。
果然……雷看著影的後腦勺,差點笑出來。「你想學爬樹的功夫?」
她還沒回答,雷便突然繞到她的前面,抓住她的手便跑。
影一愣,就跑起來了。「喂!幹什麼?」他跑得還真快,如果跟不上下就被拖在地打滾了。
「幹什麼?」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懷疑雷是不是耳朵聾了沒聽到,又大喊了一次,雷仍沒有回答她,還是絲毫不減腳下的速度。
最後,他們在湖邊的一棵樹下停了下來,雷看著那棵樹,用手拍了拍結實的樹幹。「嗯!這不錯。」
影剎那間明白了,她倒退兩、三步,說:「我不會爬樹唷!」影警告著對方。
雷回頭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突然攔腰抱起影縱身一躍,她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眼睛一張,人就已在樹上。
「怎樣?這麼做的話,不會爬樹也可以到樹上來。」
影愕然地看著地上。哇!好高,好高,第一次到這麼高的地方讓她有點興奮,若著地上的一切。她的腳懸空的擺盪在空氣中,後面也沒有可以依靠的東西,雷則是靠在樹幹上,悠閒得很。
剛開始的十分鐘,影一直處於興奮狀態,到了後來,她開始漸漸有了一丁點兒的微恙,完了,她怎麼會轉哪?她的重心好像不大穩耶,影晃了兩下,開始有點害怕了,她開了閉眼睛,這種感覺體會一會兒就已夠了,可不可以下去?
雷看著影的模樣,竟然好笑起來,原來她沒爬過樹,所以不曉得自己有懼高症「夠了,我……我看也沒什麼嘛!」為了讓身體平衡,影將兩隻手放在兩邊緊緊抓著。不過沒什麼用,她的人已經搖搖欲墜了。
「沒什麼?何不多待一會兒?心情不好的時候,爬到高的地方眺望遠處,會得到一種很平靜的感覺唷!」雷慢條斯裡地閒扯著,別無其他,只是為了多看一下影那副慌亂無措的樣子。
影試著把頭抬起來,一看到遠方,是否能將心底的不愉快拋開她是不曉得,只要能讓她忘記這棵樹的高度就好了。「你看到什麼?」
雷一笑伸出援手將影攬了過來,他沒漏掉影靠近他時所發出的一聲極小極小的呼氣聲。「現在好點了嗎?看到些什麼?」
影一有了依靠後,隨即慢慢地瀏覽四周,當然她不會想讓雷如願的聽到他想聽的什麼洗淨心靈,得到平靜的東西。不過顧及這位仁兄是等一下將她安全送回地面的唯一人選,她還是屈服了。
湖,還有樹。」她看到的就是這些。
到底哪裡不一樣?
「湖和樹怎樣?」他饒吉田興味地「逼問」著對方。
「湖水藍藍的,樹綠綠的。」影打了個噴睫,下午風大,他們坐的地方風勁強勢,她穿的又單薄,不感冒才怪。
雷攬了攬她。「只有這樣嗎?」
「只有這樣。」她自認心性遲鈍,能不能下去?
「原來你會怕高。」雷終於捉住她的痛腳。
「我只是……第一次土來,比較不習慣而已。」
「好罷,那麼我先下去,你慢慢地熟悉一下環境如何?」
影看到雷一副得意的樣子,忍不住逞強。「好……好啊!在這裡睡個覺一定不錯。」話一出口她就開始後悔,在這裡睡覺?
雷撇了撇嘴,馬上放開她。「那我不打擾你。」他一翻身就準備下樹。
「你——」影著急了,她嘴硬個什麼勁嘛!
她看到雷已經開始往下移動時,趕緊抓住他的衣服,面色變得有點蒼白,她想吐……「怎麼?你不是想睡覺嗎?」電衝著她可惡地笑著。
「我……我只是要告訴你,這裡很冷,你幫我拿張毯子來。」天啊!她在說什麼?影第一次發現到自己跟被她捉弄的士兵一樣,快要語無倫次到無與倫比的地步了,可不可以把她的舌頭剪掉啊?
雷看到影那副哭喪著臉,卻還是言不由衷地拚命逞能的模樣,簡直快要忍不住狂笑出來,他維持著原來的姿勢道:「睡在這裡不會奇怪嗎?你不怕掉下去?」
說完便將身子往下挪了一點,不讓影抓住他的衣服,避免她重心不穩掉下來。
「將軍大人。」眼看勾不到雷的衣角,影咬咬牙,開始很不誠懇地求饒。「小的只是一介戰俘,生命像螻蟻一樣的卑微,蒙大人救小的一命,小的銘感五內……可不可以放了小的……」
「閉嘴。」雷翻翻白眼,她的台詞永遠只有這麼一句是不是?他往上一瞪,人又回到樹枝上,影馬上放鬆許多,雷將她抱起來一跳,輕而易舉,簡簡單單地就重返陸地。
影再度輕經地呼了一口氣:即使她的胃已在翻滾,不過還是很給面子地沒吐出來,雷見狀反而有點擔心。「沒事吧?」
影抬起頭來,便鼓起腮幫子一副他一講完便要吐給他看的樣子,雷不禁有點擔心,耍整她有很多方法,記得下次別讓她在樹上待太久,他道:「吐出來比較好,這不過是給你個小教訓,別大嘴硬,吃虧的是自己。」他好像越來越多嘴了,看著影一副要吐不吐的樣子委實讓他擔心。
就在這個時候,影依舊緊閉著嘴巴,兩頰鼓鼓的,從喉頭發出一聲「嘔」的聲音。雷正以為她反胃的厲害,已經忍不住時,趕緊拍拍她的背脊,孰料這時影又作狀嚥了一下,兩頰便消了下去。
「不想吐了?」雷湊到它的面頰旁邊問。
影看了他一眼,強忍不爽,很鄭重地回答:「吞下去了。」便大步地走開。
雷留在原地,一副快吐出來的模樣。
★ ★ ★
影快步跟回營帳,想躺下來休息的時候,正好經過上次操練場旁的草叢遇到兩個士兵旁邊,那個被她損得厲害的阿諾一見到她便張牙舞爪地投給她好臉色看。
影不太在意地走過去,他便站到她的身前。「哼哼!今天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啊?該不會是吃癟了吧?」
影瞄了他一眼,確定他只是無聊想找人鬥嘴而已。她才沒空陪他們耍嘴皮子,遂繞過他往前走。
無視於同伴的拉扯,忘記了「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定律,拋卻了家中還有兒女妻小的顧慮,為了男性的尊嚴和上次被一堆同伴看笑話的事情,阿諾拿出了男子氣魄,往前搭住影的肩膀。「小姐……」他已經向軍師大人求證過,這個差點讓他顏面盡失的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就憑這一點地就夠丟臉了,怎麼能讓女人踩在他的頭上哩?第二回合一定得再討回個公道才行。
「貴幹?」很久沒有人叫她小姐了,影面無表情地回過頭來,眼光卻掃到坐在離他們不遠的疾光和若素正在談話,好像也看到她站在這裡的樣子,不時看著她,疾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若素則是擔憂地看著她,影不自覺得低頭掃掃自己的身上,還好好的嘛。
「小姐,你上次不是要我跟你姓嗎?好啊!我跟你姓,那你不就要叫我一聲老哥啊?」不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他仍志得意滿地以為自己贏了一回-
影的注意力仍然放在疾光和若素的身上,不甚在意地說:「你叫什麼名字?」
「唷!我叫阿諾,快呀!叫聲阿諾老哥啊!」阿諾還故意搖了一下影的肩膀。
真煩,影回頭看看他,打量著。「阿諾?不錯,我們家裡的狗也跟我姓,你的名字還不錯,不用改了。」
一秒,兩秒,三秒,阿諾漸漸地趨於僵硬,然後石化掉,這一招是他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絕處逢生大逆轉,沒想到三言兩語就被她駁斥回來……一你!你……」他的同伴很無奈地拿起阿諾放在影身上的手,苦笑地對影說:「小姐,對不起,阿諾腦子經常動不動就壞掉,你別怪他。」
無聊。影拋下他們兩人,往雷的帳篷裡走,靠近疾光他們的時候,不意聽到一.「晚上再說吧!你到湖邊等我。」
若素輕輕地嗯了一聲,站起身朝著影走過來,和她並肩而行。「這幾天睡得還好嗎?」
「不錯。」影沒看若素一眼,她聽了疾光的話,的確很難再對若素疾言厲色,不過一時之間有點瞥扭。
「你的臉色有點白,哪裡不舒服嗎?」若素試探地問,今天她好像滿容易相處的。哎,她不過是說了一句「不錯」而已耶!
「沒事。」地想不出來要講什麼,算了,還是什麼都別講。
若素淺淺一笑,她喜歡這樣的改變,雖然外表看起來影跟從前沒什麼兩樣,不過她看得出來,影不再刻意避開她,如果是以前,她絕對目二說完就跑開了,哪會這麼認命的跟她走在一起,認命?她不大滿意這兩個字,應該是這麼喜歡跟她走在一起才對。
她跟著影一起進到帳中,影卻停在帳口,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若素看倒了便問:「怎麼了?」
「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拔營?」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不過急不來的,你的父親目前應該還不知道你還活著,所以只有你單方面著急沒有用。」
「……」影頓了頓,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父親了,自從「埋骨之役」後他就消失了,原本他以為他早已不在人世,卻仍舊好好地活著,她的心終於有那麼一點的死灰復燃。回到父親的身邊,見見他成了她拋棄過去的唯一希望。
若素替影鋪好毯子,仲手拍了拍。「你不是想睡嗎?休息一下吧,別想這麼多了,只要有雷在,他是不會讓你落入險境的,你要相信他一定會做得到。」
會嗎?影翻翻白眼,是誰差點讓她摔死的?
不多想,她爬上床,待若素出去後又翻身坐起,剛剛她和疾光到底在說什麼?
和她有關嗎?看來好像還沒有講完的樣子,晚上在湖邊嗎?
影的雙手忱在腦後。「去看看吧?」這樣地自言自語著。
★ ★ ★
夜晚,疾光一個人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嘴巴裡叨著一根青草,含含糊糊地哼他是軍師,通常只要吃完晚飯和雷商量一下例行公事,如果沒有特別情況,一天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可若素不同,最近她變忙了許多,都怪她愛插手管人家閒
事,常忙到三更半夜才能回來休息,想著想著,不意看到若素往這裡來的身影,他唇邊泛起淺淺的微笑,用著若素聽得到的聲音說:「我想我遇到仙女了。」
若素加快腳步來到丈夫身邊。「少貧嘴了,當初就是被你這種手段騙來的,你以為現在我還愛聽嗎?」她伸手輕拍了丈夫一下,嘴上說是這麼說啦,心裡還是很受用就是了。
「說吧!早上的事你怎麼決定?」
「咬,我說夫人啊,你也太不解風情了些,你看這湖水泛著淡淡微波,映著天上澄明的皎白圓月,如此美景合該先享受一下這樣難得的時光,沒想到你一來就大殺風景。」
若素看著疾光唱作俱佳地推銷眼前的良辰美景,便道:「我說夫君,你若是狠得下心讓蚊子叮得你的愛妻滿頭包,我也就沒話好說了,如此明月雖不多見,如此幹不拉幾的蚊子也很難找,見人就咬。」
說完還不忘用手揮揮週遭,表示情況很嚴重的樣子,她是沒有那麼嬌弱,但是不借題發揮一下不知道又要約會到幾點,浪漫適可而止就好了。今天忙了一點,她很想快點回去休息的,這幾天眼影相處下來,好像不知不覺地染到她的嗜睡症。
「喔?我怎麼都沒感覺到?」疾光跳了下來站在若素的旁邊。「有嗎?」
「女人的皮膚都是比較嫩的,哪像男人的皮厚肉組,你說不說?再不說我可要走嘍。」
「哎,真是沒情趣。」
「你說什麼?」若素杏眼圓瞪,一雙墨瞳快要噴火了。
「沒事,咳咳,既然蚊子如此可惡,咱們就速戰速決吧!」疾光趕緊正色。美麗的若素,溫柔的若素,她的話是最不容反駁的,她的怒氣也是最讓人害怕的,又不是沒領教過,怎麼今天又誤踩地雷?
「嗯,早上看到影就不說了,是因為接下來不讓她聽到比較好嗎?」
若素見話題導入正向,很快就收斂起怒氣。
「其賈早在三天之前,我收到皇太子所派差送來密函裡說,這裡的眼線已經通知他雷進宮救阿影的事情,他也知道阿影的身份是莫道爵士的女兒,為此他很生氣呢!」
「你是說迪倫四世嗎?他只是生氣而已?那還算輕微嘛?」若素不以為意。
「他當然氣雷以身犯險,他最器重的部屬怎麼能為一個雲迦國的女人不惜單槍匹馬的到西域國那人渣的地盤裡去?」疾光對林思的印象惡劣到了極點,每次只要一說到他的名字,就很自動的在後面加上「那人渣」這三個字,若素笑了出來。「雷哪管得了這些。」
「這不代表我的觀感,我只是就皇太子的想法解釋給你聽而已,那對阿影是很不好的。」
「為什麼?」阿影又不靠他吃飯。
「幸好阿影的終點站並不是風刀國,否則你以為皇太子不會「召見」一下這個讓雷甘願冒險去救她的人嗎?」
「嗯,那就好啦,這又沒什麼。」
「不,問題不是出在這裡,」疾光搖搖頭,棘手的還在後面。
「什麼意思?別賣關子。」若素左思右想,不明白威脅到阿影的事是什麼?
「問題是出在那個密探身上,他將這件事呈報給皇太子知道後,皇太子便修書給他讓他去找阿影的來歷,也正因為他四處探聽尋找,才發現莫道爵士沒有死的事情。」
「雷知道有密探躲在這裡的事嗎?」若素問,如果不知道,那就表示他太高明了,迪倫四世派這種人窩在這裡會安什麼好心眼?
「當然知道,只是不說而已,皇大子也曉得雷對這事情從頭到尾都沒有作聲,也許他是想考驗雷的忍耐度到底有多高吧?」
好一場君亞大鬥法,不過疾光心中想的並不是這個,外人不明白內情的或許會以為這是場朝野之爭,不過只有他和若素明白,這兩人的動作,在他們兩夫妻眼底看來,其實不過是小孩子搶玩具的遊戲而已。雷的個性沉穩,通常對皇太子的捉弄總是視而不見,最後還索性自願當境外駐軍。皇大子則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多年下來,就算分開來居住也不忘私下暗自較量一番,他就是想看看雷什麼時候會生氣就對了。這回聽到他為了一個女人闖進西域國林恩將軍城堡一事,不禁好奇心大起,又開始想一堆整人的花招。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皇太子竟然來了個驚人的消息。」
「什麼消息?」若素的臉凝重了起來。
「根據那個探子的回報,莫道.鳩德斯雖然在「埋骨之役」裡斷掉一條腿,不過他還是逃出生天,住在鄉下的心村子裡。只是這樣並不足以勾起皇太子的興趣,他真正覺得有趣的地方是,莫道.鳩德斯手中竟然還擁有兵權,那些人本來是被解散的軍隊,有些成了遊民,有些品格更差的變成了強盜,莫道.鳩德斯為了組織他們,因而重整旗幟,成立了「東山軍」。它是一支勢力並不強大,但是逐漸擴編中的軍隊,皇大子一聽到這個消息,聽說樂得嘴都歪了,他交給密探的吩咐是……」
「是什麼?」若素屏氣凝神,突然的打斷令她著急。
「為削弱雲迦國的實力,絕不可再使其組織軍隊,莫道.鳩德斯為了僅存的女兒,一定會交出手上的兵權,屆時便以他的女兒為人質來逼他就範。」
「什麼?」若素驚訝地忘了生氣,她早該料到的,早該料到迪倫這個人是個變態,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雷怎麼說?」她強忍怒氣間。
「還不知道,我還沒向他說,也許他堅持帶著阿影同行就是這個原因吧?」疾光如此猜測,他不是樂觀主義者,對電和阿影之間的事情不願多做它想。
「我不這麼認為。」若素道,她不願相信電對阿影無動於衷,是沒有感情的。
他們雖然偶爾吵鬧,卻也沒看阿影做出什麼激烈的反應。真的只是為了順從皇太子的命令才不得已將阿影留在身邊嗎?不,她不相信。
如果是這樣,她會將阿影帶走的,她喜歡阿影,她是她的朋友,必須在雷傷害她以前讓他遠離這裡。
「這很難說,一切都看雷怎麼做了,他若真心對待阿影,又豈甘心在雲迦國放她回去?若真把阿影帶回風刀國,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疾光說出心裡的話。
接下去就不用說了,他們明白得很,阿影不是入宮被當成展覽品,就是被當成人質,等到她的父親來救她為止。但她的死活還是很難說,迪倫四世皇太子殿下不是個易與的人物,若阿影是雷保護的人,他頂多口頭上讓人吃點虧而已,如果雷和阿影撇清關係,那麼阿影就不折不扣的再度成為俘虜,那個變態皇大子壓根兒不會管她死活。
正在他們倆談得起勁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草叢有一個黑黑的身影站了起來離去,若素正色地對疾光提出她的問題。「疾光,你希望阿影受到傷害嗎?」
疾光凝視著妻子,知道她是在要一個保證,保證當阿影右真知他所預測一般的話,他會站在她這邊,會不惜背叛雷的信任,而不會左右為難。
「不,我當然不希望。」他輕聲地回答,將若素攬了過去,把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若是她受到什麼傷害,我的若素會很難過、很難過的。」
若素微微一笑,仲出雙手攬緊丈夫。
★ ★ ★
影全無思緒的四處遊蕩著,她好奇怪,好不知所措,可是她腦中的某一條神經告訴她,她在猶豫什麼?
為什麼她會覺得難過呢?到了最後還是要變成被人利用的工貝,這件事甚至牽連到她的父親。想到父親,她的心不禁揪痛起來,他受傷了,斷了一條腿,痛不痛啊?一定很痛吧?意識到自己的眼眶已經酸澀起來,她甩了甩頭,說好不哭的。
線索逐漸地串連起來,她似乎可以知道為什麼雷會來救她了,原來只是為了自己的加官晉爵,那麼她始終不願相信他是被她母親的兇手又憑什麼?又算什麼?
一副偽善的面孔原來只是騙地台作到風刀國淪為交易的物品而已,她這麼想著想著,現在要怎麼做才能離開這裡?她已經誰都不相信了,可是走了又怎樣?她過沒多久就會被抓回來的,預設好的結局正等著她一步步地踏進去,她怎麼能不想辦法掙扎?
忽然腦中靈光大閃,死既不可免,不如她就在這之前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吧!父親,此生難再聚首不是我的錯,而是天意弄人,我沒有辦法……
★ ★ ★
影快速地步回營區,正好又遇上白天的那兩個士兵,叫阿諾的那個實在是討人厭到了極點,他看到影一來,怒由心生,便又上前搭住她的肩膀。「我說小姐,你白天的時後實在是很不給面子,害我這麼難看,我以前是一直讓你唷,搞清楚,可不是老子怕你。怎樣,敢在嘴巴上逞強乾脆打一架啦!我看你一拳就被我打飛,不知到哪裡去了,現在跟我求饒還來得及啦!怎樣?你要不要考慮看看啊?」
說完便很得意地等影回答。他早就想好了,如果影答應,那麼他就可以給她一點教訓,如果她沒答應的話嘛——他就可以笑她沒種,多麼天衣無縫的伎倆啊!呵孰料影背對著他們兩個,一動也沒動。阿諾見狀,又故意挑釁地用力拉了一下她肩膀。「喂!你是啞巴啊?還是害怕了,不敢出聲啊?」
「放開你的髒手。」
什麼?阿諾愣了一下,她在說什麼?手卻還是放在她的肩上。
影緩緩地回頭,眼睛一片漠然。「誰准你碰我的?放開你的髒手!」
阿諾看到影的樣子不禁一嚇,這跟平常的她未免相差大多,平常她總是用一副「你是白癡,本小姐不予置評」的眼神在看他們,這回她的眼神怎麼變了?
變得那麼凜然不可侵犯,變得那麼冷漠,變得很……可怕。
他不自覺得慢慢將手縮回來,影瞥了他的手一眼,便繼續往前走,阿諾和他的同伴不禁打了個囉嗦。
★ ★ ★
影走進帳裡,雷正在和屬下交代事情,他靠在椅背上,右手支撐著下巴,瞄了影一眼後,便對屬下揮手。「今天到這裡,你也累了,去休息休息。」
待那人走出去後,雷的姿勢還是沒變。他盯著影。「你去哪了?」
影不回答,掀開被子便爬上床,一個翻身背對著雷睡下。
雷站了起來,走到影的床邊坐下,又問:「你去哪裡了?告訴我。」他的口氣依舊十分平穩,聽不出來什麼波動。
「散步。」影不痛不癢地回答。
「下次別跑得不見人影。」雷一隻手跨過影支在床上,彎下身子在她的耳邊說影張開眼睛,看到雷的手臂,黜黑而且堅實有力,那是救過她的手,到底是為了什麼救她的?她閉上眼睛。
「聽到了嗎?」不允許影的漠視,他在她身上用力地按了下。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算是回答。雷滿意地站起身子,回到自己的床上休息。
★ ★ ★
是夜,影悄悄起身,來到雷的床邊,他背對著她,雷睡得並不沈,在夢中也皺著眉頭,難道是良心不安嗎?
影牽動嘴角,為自己的胡亂猜測譏嘲了一番。
她碰碰雷,對刀沒什麼反應,確定他仍然睡著之後,影使出了營帳,摸了一把刀子,再度溜回去時,雷還是沒有醒來。
她瞪著床上熟睡的人,眼神一片茫然,腦中心思百轉,殺了他吧!殺了他吧!
痛苦和解脫,就將在這一刀的尖刀處解決。「不能怪我。」她喃喃地自語。閉緊了眼睛。「你殺了我的母親,還要把我當作人質交換父親手中僅有的兵權,你跟林思是一樣的,一樣的……」
她舉起刀子,據緊嘴唇,便一刀刺將下去,她感覺到刀子刺人肉中的深度,聽到雷哼了一聲,影睜開雙眼,便迎到一雙漆黑深遂的雙眸,她呆了呆,雙手放開了刀子,雷不敢相信她是真心想置他於死地,他迅捷地閃開,但床鋪狹小,刀子還是劃過了他的胸口一寸,刺入他的手臂。劃了深深一道後,因影一擊末中,重心不穩,在他手上垃了道口子後又利入他的臂中,直沒刀柄,鮮血歆然炸開,灑了影一手鮮血。
他抓住影的手,沉聲道:「你在幹什麼?」
影訝然回神,才意識到雷並未中了她的算計,她一時語塞。「我……我……」
不知如何應對,她將視線移往雷的手上,刀子插得很深,一道血流正緩緩地流出,她傷了他了,傷了他的手,影震驚不已,想將手抽出來,雷卻不肯放,將她一拉,影摔在雷的床上。
「原來你是真的想殺我?」雷仍然緊抓著她不放。
對,他其實並沒有睡著,從影到他的床邊來的時候就醒了,他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卻隱隱約的地知道她要幹什麼,泛出一抹苦笑,也許他對自己太有自信了些,居然認為影下不了手。
影看著雷的傷處。「你……流血了……我……」看到他流血竟然會那麼地驚心動魄,讓她唇齒發顫。
「為什麼?」雷並不在意傷口處傳來的一陣陣痛楚,只要不把刀子拔出來,暫時還不會有危險,他用未受傷的手托著影的頭,強迫她正視著他。「為什麼?」
「我……我……」我該怎麼說?影的腦袋一片污然,她到底在幹什麼?她為什麼這麼害怕?她不是應該很高興,然後開始逃亡嗎?可是她……「你流血了……」她看到雷因為用受傷的手臂支撐著自己,受到壓迫的手臂血液因而大量流出,再開口時,語氣竟不可置信地帶著濃濃的硬咽。
「看著我!」雷低吼著,影將眼神轉回雷臉上,他的嘴巴有點發白了,他的眼神正凝聚著一場無言的風暴。
「我……」她低著頭,抿緊嘴唇。
「不要一直我我我!你說!」
「是你不好!是你不好……」她低低說著,聲音微弱如蚊吶。
雷抬起影的下巴,一陣錯愕。「你哭什麼?」
影聞言摸摸自己的臉龐,眼淚早已流滿雙頰,她在哭什麼?他又沒死,她撇頭離開雷的手,道:「我去找若素來……」便想爬下床。
雷不許她藉故逃走,他抓著她道:「你不解釋完就不准去。」
「你在流血啊!」影喊著,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下來。
「你要是不想讓我死得不明不白就給我說清楚。」雷再度將她拉回床上,逼她返到床邊角落裡,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血一直在流,滴到被褥上,形成一點又一點的深色污漬,新的血又滴到舊的血跡上面,暈染得更開,影一陣反胃,心輕而易舉的破裂了。
「我不要你死……」她輕輕地說著,雷無言地一顫,心中卻默默想著,是你動的手阿!
「影,影,別怕,告訴我怎麼回事,告訴我。」他放軟了語氣,卻仍帶著她非說不可的堅持。
「讓我先去找若素好不好?找求你……」為什麼她好痛、好痛啊?為什麼她會哭呢?
雷歎了口氣,放開影。「你可以去,不能驚動任何人,知道嗎?最好也別讓疾光曉得。」他囑咐著,影忙不迭地跳下了床向外衝去,雷因失血過多而靠在床上,對影的眼淚竟然無法遏止地心疼起來,他果然是在乎她的啊!
★ ★ ★
影站在若素和疾光的帳外,不知所措地徘徊,現已入夜,帳內的人也早已睡下了,她要怎麼做才能不驚動疾光把若素找出來呢?
心繫雷的傷勢,使地無法思考,真想不顧一切地衝進帳中,疾光不是怕的好友嗎?讓他知道又有什麼關係?但想到雷的交代,又覺得無法違背他,她站在帳外,烴輕地喊著:「若素,若素。」語氣短促而急迫。
若素沒醒,疾光倒是醒來了,聽到影的聲音難免奇怪,搖了搖身旁的妻子,若素揉著惺忪睡眼起來。「怎麼啦?」
「阿影在外面,你最好去看看。」疾光道。
「你醒了怎麼不去看看呢?」她急忙下床。
「他是叫你啊!」疾光正揣測阿影來找她的目的。
「你睡吧。」若素本欲出帳,想到疾光可能為了等她而徹夜不眠,便又踅了回來,在他唇上蜻蜓點水吻了一下便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