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殷湄混雜著淚水和恐懼不安的心情下驚醒。
她夢到賈亦鋒出車禍了!
這好比是接續了他死亡的前奏——他因車禍死去,接著,她移情別戀——儼然成了合情合理的三部曲。
不!她不相信這一切夢境有一天會成真……
好累!她才睡了六個鐘頭啊,想睡卻又不敢睡,這可真是人間一大酷刑。
今天是美好的星期假日,她和亦鋒約好了要到郊外走走;晚上,他還要到家裡來吃晚飯。
不行!還是勉強自己睡一點吧!否則如何應付今天一整天的活動?
就這樣,殷湄逼著自己再倒頭睡去,半睡半醒的,睡得不挺安穩;幸好,她沒再繼續做夢了,而剛剛的噩夢,也早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因為那純粹只是一個夢,不代表什麼的……
傍晚,賈亦鋒隨著殷湄到殷家作客,順道拜訪許久不見的殷父。
殷父一見到他,便笑得很開心。
「你這小子,從美國回來快半年了,我今天還是第二次見到你。你真有那麼忙啊?」
「伯父,對不起!以後不會那麼忙了。公司的事我已經上手了,往後您多得是機會看到我了!」
「好,那就好!怎麼今天出去玩那麼早就回來啦?還不到五點呢!」
「小湄說今晚的晚餐她要大顯身手,所以早一點回來弄!」
「喲——那我可真托了你的福!平常時候,她都是隨便弄弄,我也只好隨便吃吃,可少有機會吃到她什麼『大顯身手』的菜呢!」
「爸,你在說什麼啦?」
殷湄在走進廚房前一刻,探了脖子向殷父抗議道。
「說你的壞話啊!」
殷湄噘了噘嘴,腳蹬了一下,隨即走進了廚房。
「來,快坐下來陪我聊聊!今天我一整天待家裡都快悶壞了,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殷父招呼著賈亦鋒入坐。
一坐下,賈亦鋒立即雙手奉上他帶來孝敬殷父的東西。
「伯父,這是我送給您的!七○年的金門高粱,請笑納!」
殷父樂不可支的接了過來,眼睛直盯著瞧。
「好,這更是好酒!小子,你是不是從你父親那裡A過來的?」
賈亦鋒笑而不答,算是默認了。
「這不太好吧!他要是知道了,會不會來跟我討回去?」
「不會的,家父很大方的。尤其,他要是知道我是拿來送給您,更是不會有意見了!」
「是嗎?可是……這樣好了!我先喝個幾杯,日後就算他要跟我討回去,我也不會有遺憾了,你說是不是?」殷父笑得一臉賊兮兮。
賈亦鋒點點頭,附和道:「對!有道理。先喝個幾杯,或是乾脆喝光,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伯父,我到廚房幫你拿個杯子吧!」他馬上站起身。
「等等……」殷父連忙阻止他,要他坐下。「這樣一來,小湄不就知道了嗎?」
「知道什麼?」
「她呀!最近只要一看到我喝酒,就會叫我少喝一點,真是煩死了!醫生只不過說我血壓高一點,就一點而已!她就那麼緊張。害我現在喝酒都要偷偷摸摸的,不敢讓她知道。」殷父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話。
「哦?難怪小湄看到我要拿這瓶酒送您,她還不太高興呢,原來如此。」
「噓!」殷父示意他小聲一點。「我現在到我房裡去拿杯子,待會,你要陪我喝。」
賈亦鋒笑著點點頭,向他打了個OK手勢。
不一會,殷父從房裡拿來了兩個杯子。
「來,隨意啊!」殷父舉起酒杯和賈亦鋒的碰撞了一下,接著送入口中,一臉快意。「啊!真是好酒!」
「伯父喜歡的話,下日我再A一瓶過來。」
「呵呵呵,你這小子,真懂得討未來岳父的歡心。也虧你記性這麼好,還沒忘記我愛唱高粱酒!」
「您是小湄最重要、最在乎的人,關於您的事,我怎麼敢有絲毫疏忽呢?」
「好好好!不枉費我放心的把女兒交給你!對你,我真的是沒看走眼!」
「那伯父的意思是說,我要是想娶小湄,您會二話不說答應,舉雙手贊成嘍?」
「那還用說!來來來,我們再喝!今天要喝個痛快!」殷父再度將兩個空杯子斟滿。
就這樣,兩人一杯接一杯的,直到殷湄將菜煮好了,一一端上桌時,才發現客廳裡兩個人喝起酒來了。
待她衝上前要一探究竟時,一瓶高粱已然見底。
「你們居然在喝酒?!——而且還喝光了?!」
「這個……亦鋒的好意,我不好推卻嘛!」殷父率先找理由開罪。
「您可以先收著嘛!以後再慢慢喝,幹嘛一下子就把它喝光呢?」
「因為……酒是亦鋒從他父親那偷來的,不馬上喝掉,怕會被要回去啊!是不是啊亦鋒?」殷父立即拉了賈亦鋒和他站同一陣線上。
「唉,是是是!」被點名的賈亦鋒,馬上點頭附和。
「什麼爛借口!簡直是歪理嘛!」殷湄對他們口徑一致的回答,不滿意到極點了。
「我說女兒啊,別生氣了,下不為例好不好?我跟你保證,接下來一個月……不!二十天內,我絕對滴酒不沾。這樣總可以了吧?」
「誰理你啊!講都講不聽,我也懶得講了!我是擔心亦鋒,他待會還要開車回去,喝了這麼多酒,豈不是很危險?」
「哎!果真是女大不中留!現在關心男朋友更甚於我這老爸,我可真是傷心難過,情何以堪啊!」殷父假裝吃味。
「爸!不是這樣的,我也一樣很關心你啊!只是……只是……亦鋒要開車嘛!現在不是有很多人喝酒開車肇事嗎?我當然比較緊張他嘍!」眼兒老爸不高興,殷湄急急解釋她偏袒的原因。
「小湄,不礙事的!」賈亦鋒站起來走到她身旁,輕言安慰道:「我酒量很好,半瓶高粱還醉不倒我;待會我開車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你放心好了!」
「還說呢!你看看你……」殷湄摸摸他臉頰。「臉色這麼紅,會沒事才怪!」
「這個待會就退了啦!現在我都還很清醒,等一下要開車回家的時候,更不會有什麼事了。」
「就是嘛!亦鋒又不是現在就要回去了,他還要坐很久呢!緊張什麼?好了啦!趕緊開飯了。你老爸我肚子餓死了,別只顧著關心你男朋友的安危,也關心一下你老爸我的肚皮,好不好?」殷父站了起來。
「爸,您又來了!」
「我才不來呢!我要去吃飯了。」殷父自顧自的走向飯桌。
殷湄回頭看了賈亦鋒一眼,眼裡仍是寫滿了焦慮。
「放心,我真的沒事!」賈亦鋒明白她一顆心仍懸宕著,故而再三保證。「我們去吃飯吧!」
一餐飯下來,賈亦鋒吃的飯菜沒多少,倒是解酒的熱茶喝了一壺又一壺。
這全是殷湄在一旁再三「伺侯」的。
她不在乎他對她煮了一桌子好菜捧場了多少,她只在乎他的酒完全醒了沒。
夜深了,賈亦鋒準備告辭了。
臨走前,殷湄還在做最後的努力。
「你不要自己開車回去好不好?搭計程車嘛!」
「小湄,明天一早我要上班,沒有車我很不方便的。」
「可是——」
「別這樣,你看我的氣色不是完全恢復了嗎?放心!我的酒真的完全醒了,我不會喝醉酒開車的。」
「好吧,你路上要小心點,別打瞌睡喔!」她擔心這又擔心那的,就是始終放不下心。
「我知道我一定會平安到家的,你也早點上床休息吧!晚安。」賈亦鋒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晚安。」
帶著輕鬆愉快的心情,賈亦鋒踏上了回家的路。
十分鐘後,賈亦鋒的手機響了。
「喂,亦鋒,你現在在哪了?」電話那一頭是殷湄。
「我在橋上,還沒到台北市呢!怎麼?你在查勤啊?」
「不是啦!我怕你神智不清會出事,所以打來和你說說話,讓你提提神。」
「小姐,你有沒有搞錯?邊開車邊講電話才最危險,你本末倒置了吧!」賈亦鋒真有點哭笑不得。
「對呀!我怎麼這麼粗心呢!那好,我就不跟你多聊了;不過,我每十分鐘會打來一次,確定你是在清醒的狀況下,我才能安心,拜!」
「什麼?!你等一下還要打來?喂!喂……」話筒傳來嘟嘟聲響,賈亦鋒才知道她已經掛上電話了。
他失笑的搖頭。有一個這麼關心自己的女友,也是一種幸福,不是嗎?
十分鐘後,電話果然又響了。
「喂,亦鋒,你現在到哪了?」
「新生南路。」
「怎麼這麼慢?你是不是覺得昏昏欲睡啊,如果是的話,先把車停一邊,先睡一會再上路吧!」
「我不是想睡,我只是車速不快,你不要窮緊張好不好?喂,都快十一點了,你還不上床睡覺啊?」
「你沒有平安回到家之前,我是沒辦法安心睡覺的。對了,你打開收音機聽廣播嘛!有音樂陪伴你,就會讓你有精神一點了。」
「好,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那就好。我不影響你了,拜拜!」說完,她又迅速掛斷了電話。
他依言打開了廣播,他想,要是她待會打電話來知道了,肯定會大大讚揚他一番。
過了不久,電話又再響起來。
這次,賈亦鋒槍在她前頭說:「我到士林了,精神還是很好,沒出半點狀況。我就快到家了,你是不是可以放心的不要再打電話來,乖乖睡覺了呢?」
對方沉吟了一會才出聲道:「Jack,我是Charlie,你好嗎?我們好久不見了。」
「Charlie?!你怎麼——怎麼突然會打電話給我?」
他們已經一年多沒聯絡過了。
「因為我也回台灣了啊。所以才想打個電話跟你聯絡聯絡。幸好你的手機號碼沒換,我還找得到你。」
「哦?你回台灣了。是回來長住還是回來玩的?」
「暫時是回來玩的。不過,要是我發覺這裡還不錯,有值得我留下來的必要,我會選擇長住下來的。」
「是嗎?其實台灣真的很不錯,不比美國差,你可以好好考慮的。」
「Jack,你真的不打算回美國了?」
「我生在台灣、長在台灣,這裡才是我真正的家。我想我是決定留下來了,我不會回美國的。」
「這裡——是不是有什麼值得你留戀、割捨不下的東西呢?」她的聲音細如蚊納,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說什麼?」他一時沒聽清楚。
「算了,當我沒說。Jack,改天約出來見個面、吃個飯吧!」
「那有什麼問題!你決定好時間、地點,再跟我聯絡吧!」
「嗯,那就這樣了,拜拜。」
「拜拜。」
賈亦鋒才一掛上電話,電話又再度響起。
「喂,小湄嗎?」
「你剛剛的電話為什麼打不通?」
「我是……是我媽打來的。她見我還沒到家,所以打電話來問問我人在哪。」他說得有些心虛。
「我還以為……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殷湄的聲音不住顫抖,像是有些哽咽。
聞言,賈亦鋒不禁暗自鬆了口氣,也更感動於她對自己的掛念了。
「小湄,你想太多了啦!你今天怎麼會這麼神經質呢?怪怪的喔!」
「那還不都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啊?」
「沒什麼啦!你現在到哪了?」
「我現在在……啊!」
賈亦鋒慘叫了一聲,隨即是一連串碰撞聲。
「亦鋒,你怎麼啦?!說話啊!說話啊!」殷湄激動得連聲喊叫,連眼淚也迸射出來。
深夜一點鐘,殷湄才接到賈家的來電,通知她趕往天母一家市立醫院。賈亦鋒出了車禍,經過急救之後,現今已轉往普通病房了。
殷湄急急忙忙的趕赴醫院,走在長廊上,還沒走到病房,便已聽到賈母極為淒慘的哭泣聲;她的心猛地像受到了強烈的撞擊,腳步不自主頓了頓,沒勇氣再跨大步往前走。
怎麼了?不是說傷勢不嚴重嗎?那為何……還是他們騙了她,其實他已經回天乏術了……
不!她猛搖著頭,不安的恐懼佔滿了心頭。
走進了病房,只見賈家三人都在,賈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可……亦鋒的傷勢也還好,額頭上貼了一塊大紗布,左手手臂纏了一截繃帶吊脖子上,除此之外並無大礙。這遠比殷湄預想的要好大多了;但她不明白的是,賈母為何要哭得如此傷心?
「小湄,你來了?」賈子璇首先發現了她。
「嗯,伯父、伯母好。」殷湄朝他們倆打了聲招呼。
「亦鋒沒什麼事,左手有點骨折罷了,別被你賈伯母的哭聲給嚇壞了喔!」賈父一面說還一面對他老婆使眼色,像是提醒她不該哭得這麼誇張。
「不、不會的!」
「我難過嘛!做母親的心情,你們又怎麼會瞭解?」賈母極力想制止自己的眼淚,卻是沒多大成效。
「那也哭夠了吧!兒子又沒什麼事,過不了幾天又活蹦亂跳了,還一個勁哭什麼呢,真是的!」
「好了!爸、媽,你們都早點回去休息吧!讓小湄和亦鋒好好說幾句話吧!」賈子璇說道。
「我不回去!我要留在這裡陪鋒兒。」賈母的語氣像小孩子。
「你別鬧了,病房內沒有其它的床,只有這椅子,你要怎麼睡!一晚上下來,你這把老骨頭不散了才怪,」賈父不贊成,立刻澆了她一頭冷水。
「就是啊!媽,您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沒事的。」賈亦鋒也開口勸道。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呀。」
「伯母,我會留下來的,您就放心的先回去休息吧!」殷湄說道。
「小湄,你明天一早還要上班,不用留下來陪我的。」賈亦鋒也不贊成她留下來。
「我可以請假。你發生了這種事,我也無心上班了。」
「可是,你在這裡待一夜,會很累人的。」
「我不在乎,我只想守著你。你心裡也清楚的,我是一定要留下來陪你的,你是趕不走我的。」
「小湄——」
「好了!就讓小湄留在這裡陪亦鋒吧!明天一早,我們再來換班,讓小湄回去休息;現在,我們統統回去吧。」
賈父一聲令下就這麼決定了,隨即強拉著老婆和女兒一同回家去,將這個小空間留給了這對愛侶。
殷湄在賈亦鋒床前的椅子坐下,眼神幽幽的瞅著他看,淚水像是要溢出眼眶似的。
「本來是不想通知你的,因為這麼晚了;可是我知道,你要是一直沒有我的消息,你絕對無法安心的,所以我才讓大姐打了電話告訴你。現在你看到我,傷勢不是太嚴重,你應該可以破涕為笑了?」賈亦鋒故作輕鬆,扯動嘴角笑了笑,以安撫她內心的不安。
殷湄沒有答話,依舊木然的瞅著他。片刻之後,眼眶的淚水終於傾洩而出,她趴在他腿上痛哭不已。
「你怎麼啦?」
坐在床頭的賈亦鋒,傾身揉著她的頭髮,完全無法理解她這失控的行為。
她竟哭得比他母親還誇張!
終於,她抬起了頭,囁嚅道:「我……我……好怕你就這麼走了。你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嗎?說什麼走不走的,你就對我這麼沒信心嗎?隨便一個車禍,我就得魂歸西天了。告訴你,我這條命可長得很,我沒那麼容易死的。」
「可是……我真的怕……我的夢會成真……」
「什麼夢?」
思索了一下,殷湄決定把實情告訴他。從夢境到現實,她一五一十鉅細靡遺的全盤告訴他。
賈亦鋒聽了之後,一時間竟沉默了。他臉上的表情是複雜難懂的,有一點難以置信、一點害怕,還有一絲的……茫然。
「亦鋒,你聽了我的話之後,心裡是不是覺得不好過?」她問得小心翼翼。
他對她咧嘴一笑,一掃她臉上的陰霾。
「誰說的!你的夢我一點都不放心上,因為我根本不相信。」
「可是,這車禍……」
「那只是巧合而已!我不認為這跟你的夢有什麼關係?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出車禍嗎?」
殷湄搖頭。
「那都是因為你啦!一直打電話來和講話,我才會一時失神撞上了安全島;所以……小湄,我的車禍是人為造成的。如果不是你過於緊張、神經兮兮的!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不是嗎?」
「我不懂這有什麼不同,不管過程如何,它畢竟還是發生了啊!對不對?」
「不對!有因才有果,你怎麼會顛倒因果了呢?比如說你夢到你變心了,離我而去,但只要你堅定自己的感情,這件事又怎麼可能會發生呢?所以,小湄,別太相信你的夢,傻傻的被牽著鼻子走,那根本是件愚蠢的事,知道了嗎?」
「我也是這麼一再的告訴自己,只是……」殷湄苦澀的搖著頭。「我無能為力……」
賈亦鋒伸出手,捧著她的臉頰。
「別這樣,相信我,我絕對不會有事的!我去算過很多次命,每個算命的都說我起碼活到八十歲;你的夢也許真有預知能力,但也許是預知五、六十年後的事也說不定啊!你犯得著為這種生老病死的事搞得這麼擔心、難過嗎?那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說得也是喔!我怎麼沒想到?」她恍然大悟。「我的夢不見得會馬上發生,有可能是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後啊!」終於,她破涕為笑。
「你看看你!也不早點告訴我,自個在那鑽牛角尖,嘗到苦頭了吧?喔——我想起來了!怪不得你叫我要做健康檢查呢!原來是這個原因。怕我得癌症早走了是不是?也難怪那天我說要你嫁給我,你不肯;原來是怕嫁給我之後,馬上就會成了寡婦,是不是這樣啊?」賈亦鋒板起了臉,看來不太高興。
「才不是呢!」殷湄跳坐在床上,和他近距離對視。「我要是真的知道你即將不久人世的話,我一定馬上嫁給你!我是因為真的心煩,才不想談這終身大事的……」
「那現在呢?」他把玩著垂在她胸前的長髮,再度乘勝追擊。「你心結解開了,是不是願意嫁給我了?」
「這個……等你傷完全好了再說吧!」她驀地臉紅了。「對了!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回家?」
「再一兩天吧!明天還要照X光,看看有沒有什麼內傷。如果沒有的話,馬上就可以出院回家養傷了。」
「喔,那時候不早了,你早點睡覺休息吧!」
「那你睡哪?」
「當然是椅子上嘍!」
「這樣不好吧!要不然,床給你睡,我來睡椅子。」隨即,他作勢要下床。
「你開什麼玩笑?!」殷湄急忙推他回床上。「你頭手都受傷了,哪能睡椅子?!不怕弄到傷口嗎?」
「那不然,你和我一起睡床上吧!」
「這床這麼小,你一手又綁著繃帶,床上擠了兩個人,你豈不是會睡得很難過?」她跳下床,坐回床邊的椅子上。「你就別再管我了,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你看,我這樣趴下來睡,也是挺舒服的呢!」語畢,她真的就趴在床沿睡了,不再搭理賈亦鋒。
翌日。
殷湄一大清早走出病房,在長廊上和殷父撞個正著。
「伯父,你這麼早就來了!」
「是呀!知道你在這病房裡不好睡,所以趕緊來接班,好讓你早點回去補個好眠。對了!你是不是現在就要走了?」
「不是,我想去買個早點回來,亦鋒待會醒了可以吃。」
「喔,他還在睡呀?那你現在就回去好了!等會他醒了,我會告訴他的。」
「伯父,我還不想走啊,整個晚上我睡得很好,不需要回去補眠的。」
「哪有這回事?我才不相信你好睡呢!去去去!現在回家去,養足了精神,下午再來。也許亦鋒下午就能走了呢,你正好可以一起來接他出院。」賈父不停的揮手示意要她離開。
「可是——」
「別再可是了,聽話。你賈伯母到行天宮去上香謝神,待會她會過來,有我們倆老在這,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殷湄終於妥協了。
「好吧!那我現在回去就是了,下午再來。」
「嗯,這才對嘛!路上要小心喔!」
「我會的,伯父再見。」
殷湄往前直走,迎面走來一個亮麗時髦的女子,兩人擦肩而過。不久,她聽到身後那女人喚道:
「伯父,您好,好久不見了!」
殷湄直覺的回頭一看,那個女人叫喚的正是賈父。只見賈父回頭看著她,卻是一臉詫異。
為什麼那個女人會認識亦鋒的爸爸吧?出於一股好奇,她立即躲藏在一旁的樓梯間偷偷觀察。
「你是……」賈父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我是Charlie!伯父您忘了我嗎?我們在美國見過面的,我是Jack的女朋友啊!」
「啊?!」賈父像是十分震驚。
聞言,殷湄倒抽了一口氣,臉色瞬間慘白。
亦鋒的英文名字就是Jack,不久前,她才一時興起問他的。
原來,亦鋒在美國早背叛了她,另結新歡了;這事,賈家二老也都知情,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裡……
「喔,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不好意思,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一時認不出你來。」賈父迅速換了臉色,恍然大悟。
「沒關係。對了,伯父,您人怎麼在這?是Jack出了事嗎?」
「這個……是呀!他昨天半夜出了車禍,現在人就在前頭的病房裡。」
「哎呀!怎麼會這樣呢?昨晚我才和他通過電話的,沒想到馬上就出了事。伯父,您快帶我去看看他吧!」
「喔,好好,你跟我來!」
殷湄看著賈父領著那名女子進入了賈亦鋒的病房。門一打開,她便聽到賈亦鋒喊了一聲——「Charlie……」
她躲在一角,隱忍住淚水不讓它滑落,可心裡的痛卻完全無法克制,只能任它持續的發酵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