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深人靜,淡漠的氛圍,無聲無息的迴盪在這間臥室內。
王皓葦睡在床的內側,側著身,眼睛睜得大大的,並未入睡,他側耳傾聽妻子在浴室的動靜。
真是奇怪,以往她洗澡的時間不曾有這麼久過的,今天是怎麼回事?
突然,浴室的門敞開了,他忙不迭地閉上了眼睛,假裝熟睡。他可以感覺得到她輕聲的上了床,關了靠近她的床頭燈,接著——
一股淡淡的香氣從耳後方傳來,他倏地睜開了眼睛,略轉身回過頭。她……靠得好近,而且還是半坐起身的低頭俯視著他!
「小……小賢,你幹什麼?怎麼還不睡覺?」他驚慌的看著她,內心沒來由的持續加溫。他,好熱啊!
「我是要問你,我身上穿的這件新睡衣好不好看。」她略坐正了身子,不安的東摸西拉。
天!她居然穿了一件性感的薄紗睡衣,透明的材質,使她玲瓏有致的身材毫無隱藏的展露出來,尤其是她那兩點,若隱若現的晃蕩在他的眼前,令他霎時熱血沸騰、情慾難耐,他好想轉身關了他身旁的那盞床頭燈,這樣一來,滿室的黑暗就可以讓他視而不見,慾火,也就可以澆熄了一點。
可,他卻被下了咒似的,動彈不得,只得木然的盯著她的臉、她的身體,不知所措的看著第一次和他如此接近的妻。
「皓葦,為什麼不說話?我問你好不好看哪?」她以極為嬌柔的語氣說話,還一面俯身下來,輕吐的氣息,在他的臉上拂過。
「小賢……」
他還是沒有回答她的話,不由自主的,他伸手輕撫她的臉,柔情的、遲緩的、不確定的探索著。
朱靜賢漾著欣慰的笑容笑開了,笑中還有著淚。「皓葦,我就知道你對我是有感覺、有愛的。」
「你……真的是好柔好美,我……我好想要你……」早就想要她了,心裡的秘密壓抑了這麼久,終於情難自抑的說出口了。王皓葦此時終於願意對自己承認:他愛她!
「那你就要吧,我早就是你的妻了。」
王皓葦一反身,立即將她壓在下面,他像一隻乾渴的獵犬,一旦碰到誘人的芳香甜美,立即撲身而上,義無反顧。
他狂猛的吻著她的唇、她的頰、她的頸,一手還探進她的睡衣內,握緊她因興奮而顫抖聳立的高峰,最後,他索性解開她的束縛,讓她的身子完美無瑕的呈現在他的面前。
低歎一聲,手漸漸的由上轉移到了下面,正想扯下她的底褲,完成真正的交合之時!他突然停了手,想起了十五年前的回憶——他和蘇秀如的第一次。
那是他第一次的性經驗,也是在此之前唯一的一次。那一次,他以為,這一生以後所有的激情,都將只對著蘇秀如一人而已,他是她的,而她也是他的,彼此屬於彼此,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但是他錯了,她斷然的離去,獨留他一個人度過無數孤枕難眠的夜,使他的心就此跌進痛苦的深淵,不敢去愛人,不想去愛人,不相信自己還有愛人的權利,直到現在,他已瀕臨枯死的情愛靈魂才再度復甦了起來,他想留他的妻在身邊……一輩子!
自己的一廂情願,可不代表她也有這種念頭啊!雖然她曾經親口說她是因為愛他才嫁他,但是他根本不相信,這其中難道沒有摻雜一點點「億萬家產」的情結嗎?要是有一天,她也像蘇秀如一樣,拋開這個家離去,他要如何自處呢?同樣的痛苦再承受一次,他受得住嗎?怕是他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不!他不要再來一次!衝破這最後一道防線,他跟她的關係會陷得更深、更化不開,他對她的依戀,怕會無止無境,永難抽離了。他不要!寧可保持現狀就好,將來就算舊事重演,他也不會那麼難過了。
他迅速的起身下了床,背對著她,看著落地窗外。
激情突然的中斷,令朱靜賢不明所以。她坐起了身,將敞開的睡衣拉正穿好。
「皓葦,怎麼了?為什麼……」她紅著臉,不敢再往下說了。
「你為什麼要來色誘我?」他頭也不回的以冷冽的語氣說道。
「什麼?!」
她不懂他問這句話的意思,色誘他?沒錯,她是有計劃性的要來色誘他,但這不可以嗎?她是他的妻啊!
「你別裝蒜了,你故意穿成這樣讓我迷惑,害我差點就……我是正常的男人,當然禁不起你這樣的挑逗!」
原來,他的回應只因為他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不是因為他愛她!朱靜賢聽了之後,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不過,這樣起碼證明了他並不是一個無性無慾的男人,也算有收穫,不是嗎?
「我是你的妻子,我沒有權利挑逗你嗎?我要求我們夫妻間應有的義務,難道錯了嗎?」
「當然錯了!」他回過頭來,逼視著她。「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過了,不要對我存有太大的幻想,我不會是那種熱情、浪漫的丈夫,你不要妄想在我身上找到和別人丈夫相同的特質。我們相敬如賓、平平順順的把日子過下去,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你非得要有進一步的肌膚之親?保持原狀,你依舊是王皓葦的太太,王氏建設的總裁夫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他依舊認定,她會在意這虛有的頭銜。
「因為我只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我有我的需要,你不能這麼自私!」
「我沒有,是你破壞了這個遊戲的規則,我一開始也坦誠的跟你說過,我只是想要娶一個女人,回來當我女兒的媽,至於她能不能成為我的好妻子,那並不重要!」
「可是你也說過,你不會讓這個婚姻有名無實的!你當初的承諾,現在又算什麼呢?」她的怒火,逐漸爆發出來。
「我……我說婚後培養感情的,感情還沒有培養出來,我如何能和你做這檔子事呢!」為了不理虧,自欺欺人也在所不惜了。
「你剛剛……真的只是出於男人本性的慾望,而情不自禁和我……並不是因為,你對我有了感情?」她不死心的想再確定一次。
「是的。」他就是一個自私的男人,寧可現在傷了她,也不要日後讓她有機會傷了他。
朱靜賢徹底的絕望了。努力了五個多月,還是聽不到一句他親口承認愛她的話,那麼,她還堅持什麼呢?當下,她決定要將隱忍許久的傷口,一次全數撕開。要痛,也就再痛這麼一次了。
「你為什麼當初會選上了我?你只要一個名義上的太太,傀儡般的妻子,那麼,你選擇誰不都一樣嗎?為何偏偏你就選擇了我?,」
「不是我選擇你,是你選上我的!」他一時氣急攻心,亂了理智。她的指控,無異是對這段婚姻的懊悔,恐懼佔據了他的心頭,第一時間他只想到要推翻她的說詞,很多不經大腦思考的話,就源源而出了。「你忘了嗎?是你在報上刊登徵婚啟事,是你從眾多應徵者中選上我——一個身家財產以億計算的金龜婿!」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床沿,低頭怒視著她。
朱靜賢不敢相信的回看著他,不同於他的憤怒,她的眼神是哀淒的。「你以為,我是為了你的錢才嫁給你的?」
「不然還有什麼理由?」
說到這裡,他自己都不太確定了,自瞭解她的身家背景和她樸實無華的個性後,他早把這個她嫁他的理由剔除了,可是不知為什麼,每當對她、對自己感到懷疑時,這個理由,就會順理成章的浮上檯面了。
「我記得我說過,我愛你。」
因她後面這三個字,王皓葦再度撼動了,這次聽到比上次更教他心悸;第一次,自己還不確定愛上她,而這一次,他都肯對自己承認了,那麼,他在執拗什麼呢?她對他的愛,是否真的深到一輩子不離不棄呢?
算了。」朱靜賢見他沒有因自己的這句話而有任何言語上的反應,她也就自顧自的往下說了。「我嫁你的理由是什麼也不重要了,但是我還是想問你,你之所以會寄應徵信給我,是因為廣告上的那八個字——出得大廳、入得廚房嗎?」
「不。」
「那我吸引你的地方是……」
「沒有任何的因素,一切只是陰錯陽差,或許你沒發現,我也登了一則徵婚啟事,就在你的隔壁,以守改攻,我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煩,選擇你,就單單只是因為這樣而已。」他極力陳述事實,沒有任何的欺瞞,卻沒想到這會傷了她的心。
原以為,起碼有那八個字,縱使算不上個人特色,也是一個吸引人的理由,他選擇她,也不算盲目了。
但是現在,她終於知道他是真的毫無理由去選擇他要娶的女人,只為女兒,不為自己。而這樣的結合,她還要再花多少時間才能使他愛上自己呢?朱靜賢是想也不敢往下想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算了吧,反正一開始我們就錯了,有名無實的婚姻,我不想要了。」她沒有表情的說道。
「不行!我說婚後慢慢培養感情,絕不是在欺騙你,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他突破心防的。
「我還要再等多久時間?一輩子嗎?你不可能愛上我的,你心裡有個人,你從來沒有忘記過她,就算我今天再怎麼誘惑你,你還是不願意碰我,你愛她之深,我感受得比誰都清楚!」
「不是為了她,你不要再提她!她已經死了!」王皓葦再度惱羞成怒。他恨透自己,讓一個棄他遠去的女人,不時的橫亙在他和現在所愛的女人中間。
「不!她沒有死,蘇秀如沒有死,你不要再說謊了,你真的是很自私,你知道曉彤有多想念她的生母嗎?你為什麼不讓她知道真相呢?為什麼?」她按捺不住的將所知道的秘密脫口而出,為曉彤、也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你怎麼知道她沒死?怎麼知道她是曉彤的生母?說呀!你怎麼知道的?」他發狂的一個箭步上前,不停的搖晃著她的肩。
「我說過我認識她,我知道她的本名,而我也知道你買了她的書,日夜關在書房裡傾讀,上面寫滿了你對她的思念,最重要的是,她年輕的時候像極了曉彤的樣子,種種跡象顯示,她絕對是你王皓葦的前妻,我相信我的猜測是錯不了的!」
「你怎麼可以窺探我的隱私呢?誰准許你的,誰給你這樣的權利?你以為你是誰?我的過去你又瞭解多少?你憑什麼指責我?我的痛,你可以感受得到嗎?」
「你不說,我當然不懂,但問題是,你能說嗎?」告訴現任的妻子,他還深愛著仍活在世上的前妻,他說得出口嗎?不,她不相信他可以做到如此的坦誠以對。
王皓葦放開了他的雙手,無意識的往後退了退。
是的,他不能說,他的妻子離去,不但帶給了他錐心刺骨的痛,也帶給了他奇恥大辱。
他是一個多麼失敗的男人啊,連一個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他有何顏面呢?
說蘇秀如已死,只是要把她從心底徹底的拔出,也讓女兒當她為已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人,讓他的心從此獲得平靜,順便提醒自己,那段不堪的過去已不存在了,只是這樣而已。
他沒有想過他欺騙女兒是自私的,他一直以為,蘇秀如根本不會認女兒,說她死了,是好過讓曉彤受到傷害啊!而他欺騙他的妻,更只是單純的不願意再挖自己的舊傷口,在她面前,他不願顯露他的脆弱與不堪,他……還有尊嚴哪!
王皓葦默然的閉上了眼睛,不願意再解釋了。
不過,秘密已揭穿了也好,他不用再辛苦的一個人背負著了;現下,他只想安安靜靜的一個人獨處,仔細去思考往後的生活,他和他的妻,也許可以就此改變相處的模式,回歸正常了。
而他卻不知道,朱靜賢還是固執的認定,他的心中只有蘇秀如一人。
「皓葦,你要去哪裡?」她看著他走向門口的身影。
「我去書房睡,有話,我們明天再說。」
看他關上門的剎那,朱靜賢終於崩潰的將頭深埋在膝上,哀慟的淚,第一次這麼無止盡的流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無眠的朱靜賢,打包好她的行李,留下一張已簽好字的離婚證書和一封信,決定就此離開王家。
一整個晚上沒有睡,她想得十分透徹,這個婚姻,她是決定放棄了。
五個多月的婚姻,說實在,是太短暫了一點,才努力了五個多月,就這麼放棄,是不是太早了一點?她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可是,每次一想到她的丈夫根本一輩子也不會愛上她,那麼,她就是再努力五年、五十年又有何用呢?答案終就是不會改變的。
就拿昨晚來說吧,因為她無意中得知他的前妻未死,所以她特地去買了一件性感的睡衣,提起了畢生最大的勇氣,去誘惑對她以禮相待的丈夫,就為了想證明他心中是否還有他的前妻,他能不能因對她有一點點的好感,而摒除原固守的防線。使她真正成為他的女人、他的妻。可結果卻教她失望了,她的大膽一搏,換得她對這場婚姻徹底的認清了。
其實,她也可以就這麼把日子過下去的,就像古時候的婚姻一樣,雙方在成親當天才見到未來的另一半,婚前根本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可言,就這麼生兒育女,攜手走過人生的下半輩子。她其實也可以這樣的,即使他不碰她,但只要可以守在他身邊一輩子,相互扶持到老、到死,她應該知足了、滿意了,不是嗎?
可錯在她太愛他了,所以她做不到這一點。
兩情若是不能相悅,只有單方面的在付出,那會是一件相當辛苦的事。
因此,她決定逃,逃離這個一開始讓她懷有憧憬的家。
離婚證書是她一嫁來王家就準備好的,雖然,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有這麼一天,但她還是準備了,一個不是正常情況下促成的婚姻,任誰都沒有十足的把握維持長久的。
現在,她要走了,只帶走屬於她的東西,不是她的,她一樣也沒有帶走,就連她丈夫以女兒之名送她的那條水晶項鏈,她也把它留下了。
太陽西下,夜深了,倦鳥都懂得知返,人兒當然也不例外了。
朱靜庭和朱靜瑩相繼趕在入夜之初回到了家,兩人在樓下偶遇,一塊上了電梯,一塊進了家門,一塊聞到了久違的飯菜香——
「大姊!」
「大姊!」
兩人看著在飯桌上忙著擺碗筷的朱靜賢,不禁一前一後的驚聲大叫。
「下班了?先去換個衣服,我們馬上就可以開飯了。」朱靜賢笑笑的說道,接著又轉進廚房裡,不讓她們兩個有發問的機會。
兩個妹妹相視對看,接著,便有志一同的往原先大姊的那間房間衝去。一看,原本搬走的東西,都整齊的回歸原位了,看來,事情大了!
飯桌上,朱靜賢一句話也不解釋,只是一徑默默的吃著她的飯,惹得她的兩個妹妹,互相看來瞪去,還不時用手肘推來推去的,就是要讓對方先開這個難開的口,自己當旁聽者就好了。
兩人明爭暗鬥的推了半天,都沒有結果,朱靜庭實在忍不住,只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開口了。「嗯……大……大姊,你……是不是和姊夫吵架了?」
「沒有。」朱靜賢回答得簡單。
「是不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
「沒有。」
「那是不是他那個惡劣的女兒給你氣受了?」朱靜瑩也忍不住的插口問道。
「不是。」
「這個沒有、那個不是,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嘛!你都把行李全搬回家來了,事情一定沒有那麼簡單的。」對於大姊明顯的避答,讓關心她的朱靜庭火大了。
「所有的原因和理由,我不想說,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我只能告訴你,我的賭注……輸了。」朱靜賢默默的放下碗筷,眼中雖沒有淚,但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讓人看了,忍不住的心疼。
「大姊……」
朱靜瑩不懂這兩人的話,愣愣的問道:「大姊,你跟人打了什麼賭?為什麼賭輸了?」
「你不懂,別亂髮問了。」朱靜庭示意她把嘴閉上。
「就是不懂才問啊……」朱靜瑩顯得很委屈。
「小瑩,我沒有跟別人打賭,我是跟我自己,我輸的是……我的婚姻。」她直言不諱。事到如今,她當然已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婚姻?!你該不會是要離婚了吧!,我還以為你只是一時賭氣,回娘家暫住一段時間罷了,大姊你……真要離婚啊?」
「我離婚證書都已經簽了,就等他了。」
「大姊,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嗎?」雖然朱靜庭一開始就不看好他們這一段婚姻,但是,她依舊不希望看到她的大姊走上了離婚一途,畢竟才五個月,這個婚姻也太短了吧。
「我想是沒有了,我錯過一次就不會再錯第二次,當初是我太天真,我不會再走回頭路了。」
「大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嘛?你告訴我們好不好?讓我上門去替你出一口怨氣!」朱靜瑩握緊了拳頭,像是蓄勢待發,準備大幹一場的模樣。
「小瑩,別胡鬧,這是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決,而且我也已經解決了,你們就別再插手了。至於理由,你們也別再追問了,我是不會說的,一切,就讓它告一段落了,好嗎?」她懇求的看著她們。所有的痛苦,她只想一個人承受,別人的插手介入,分擔不了她的絲毫啊!
朱靜庭和朱靜瑩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吃飽了,你們吃吧。」
朱靜賢起身,將碗筷拿到廚房裡去,正要回房之時,朱靜庭叫住了她。
「大姊!」
「什麼事?」她回過頭來。
「邵業群回來了。」
「什麼?」
「他大概只待一、兩個星期就會走,他是代表他們公司來台洽談跨國合作的計劃的。」
「哦。」她不知該做什麼樣的反應,才是適當的。
朱靜庭繼續道:「他很想念你,想見你一面,希望我幫他轉達他的意思,怎麼樣?你要不要見他?」
「為什麼他還要見我呢?都六年了……他老婆沒有跟著他一起來嗎?」
「沒有,他老婆死了,一年前得到乳癌,就這麼走了。」
「死了?」朱靜賢聞言,不禁打了個冷顫。
「是啊,我前兩天看到他,簡直就不敢相信他是我們從小認識的邵大哥,他變了好多,很憔悴、很孤獨,完全沒有以前神采奕奕、意氣風發的模樣了。我想,他太太的過世,一定對他打擊很大,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友情了。大姊,你就以朋友的立場去看看他,和他敘敘舊吧。況且我覺得……這也許是天意,他正好在你決定離婚的時候回來,你的婚姻危機也許是個轉機也不一定,你們……或許有機會再重續前緣吧。」
重續前緣?這有可能嗎?一個她已經快遺忘的人,還有可能再重拾過去,共結連理嗎?
朱靜賢不置可否。現在,她對任何事不再抱有主觀性的認定,和她自以為是的想法了,在經過了那樣的一場婚姻後,她對她自己,已愈來愈沒有信心了。
王家陷入了一場空前的浩劫當中。
尤其是主臥室,更是一團的混亂,幾乎所能用手執起的東西,都難逃被四散各地的命運。
王皓葦簡直是發狂了。
當他發現他的妻子帶著她的東西人去樓空的時候,他簡直不能相信,他居然又再度重演了十二年前的噩夢!一張擅自留下的離婚證書,就要這麼斷了他們之間的夫妻情分。
不!他不同意。他發狂的翻箱倒櫃、東找西探的,就是希望能找到屬於她的一點點東西,或是任何能讓他找回她的蜘絲馬跡。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而天殺的他,就這麼因此的斷了她的蹤影。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一點都不瞭解她,他沒有她父母家的電話,沒有她和兩個妹妹家的電話,也不曉得她是和哪一家製作公司簽的約,更不知道她的生日、血型、畢業的學校,他對她,根本就是一無所知啊!
怪誰呢?像自己這樣一個不負責任、不盡本分的丈夫,妻子離去,他又怨得了誰呢?
他頹然的倒在床上,手裡握著的是他妻子留給他的一封信,他已看了不下十遍了,他還是想再細看一次……
皓葦:
我走了,你說過,當我決定離去的時候,你不會為難我的,所以,我走了。
我想,我必須再重申一點:我嫁你,不是因為你有錢,或是我急欲步入結婚禮堂,才在你提出結婚的事時,毫不考慮就答應你了。
我嫁你,為的只是因為我愛你,就在看到你寄來的那張照片的時候,就這麼一眼,只憑一張照片,我就深深的愛上你而不可自拔了。別懷疑我,真的,若不是因為太過愛你,今天的我,不會輕言離去!
我原以為,只要嫁給你,縱使一開始你並不愛我,只要我愛你,我這個婚就結得值得了,況且,我有十足的自信,你終有一天,也會像我愛你那樣的愛我的。
但我的期望在昨晚正式的破滅了,我聽不到一句你親口承認愛我的話,而我和你結婚五個多月以來,我渴求夫妻間的交合竟是那麼的困難,一個妻子向丈夫求歡被拒,你知道那是多麼難堪的一件事嗎?尤其是像我這樣一個,始終保有完璧之身的妻子……
你不願意碰我,是因為還忘不掉你的前妻嗎?如果你的心裡還有別人,那我雖名為你王皓葦的妻,又有什麼實質上的意義呢?
所以,我決定離婚了,附上一張我已簽好字的離婚證書,請你也迅速的簽上吧!我絕不要求你任何一毛錢。
三個月後,我會給你一通電話,有關離婚事宜我會出面解決的。我們的夫妻情分,就此劃下一個句點吧!
祝快樂!
朱靜賢
快樂?沒有她,他如何能快樂?
王皓葦懊悔的蜷縮在床上,自責不已。
為什麼明明就深愛她,卻不願意親口跟她承認?
為什麼想要她想要得發狂,卻要苦苦的壓抑自己?
為什麼就不能擺脫上段婚姻帶給他的傷害,放開自己去盡情愛一個他所愛的女人,要一個他想要的女人?
為什麼自己如此的怯懦、如此的自私,以至於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他現在的恨,比十二年前更為深刻了。當年他的妻子離去,他恨的是她;而現在他的妻子離去,他恨的是自己,因她是因為得不到他的愛,才拂袖而去的。
他原以為,只要他不放下感情,克制自己不去碰她,那麼,就算有一天,她離他而去,他也不會傷得那麼重,但是今天……他卻痛得想死!
既然如此,那還猶豫什麼呢?一切的堅持也只是因為愛她啊!找她回來吧,不管用什麼方法,翻遍台北市他都要找到她,他不想再苦等三個月後,等她主動聯絡他。
現在,他現在就要找到她,他要親口告訴她:他愛她!他要讓她真真實實的成為他王皓葦的妻,讓他們不再是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