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話一點兒都不假。
暫且不說風景如何宜人、經濟如何發達、生活如何富足,單是這裡的夜生活,也足以讓人嚮往。
繁華的夜市,獨特的江南小吃,熙來攘往的熱鬧人群……
然而最有特色的,恐怕還是要數華燈初上之時,城中秦樓楚館張燈結綵、鶯聲燕語的綺麗之景。
「這位大爺好俊俏,進來看看吧。」拉住路過的男子,嬤嬤臉上掛著職業的笑容招呼著。
「不用了。」撥開粘在自己臂膀上的手,男子又要走。
「哎喲,不是我自誇,我西子樓的姑娘,可是杭州城最出名的,你不進去瞧瞧,可真是虧得很哦。」哪有那麼容易放跑到嘴的肥肉,嬤嬤又扭著身子粘上來。
「我沒興趣。」眉頭已經皺起,男子顯然對這一套已經很不耐煩。
「沒興趣?」上下打量著面前英俊的男子,嬤嬤掩嘴笑得很是瞭然,「是男人會對姑娘沒興趣?別假正經了。」肥肥的手指頭眼看著就要戳上他的額頭,「心裡想一套,嘴上說一套,進了房間又做一套,你們這些臭男人,都是一個德性……」
「哎喲!」殺豬聲慘叫連連,方纔還捏著嗓子說話的嬤嬤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意欲逞兇的手,被硬生生地翻了個轉。
「不要再讓我聽到『臭男人』這三個字!」面前的男子拎著她的手,冷凝著臉,說得毫不留情。
「為什麼?」她說臭男人礙著誰了啊?哭喪著臉,嬤嬤只能在心中哀悼流年不利。
「為什麼?」甩開嬤嬤的手,男子重複著這句話,眉眼中懊惱的神情一閃而過,「因為拜這三個字所賜,我至今還在外遊蕩,有家歸不得。」
是了,對這三個字這麼敏感的人,除了他花莫愁還有誰?
莫愁,莫愁,有空一定要去問問爹娘,當年給他起名的時候是不是弄錯了,自從遇見顧不了,用「愁雲慘淡」來形容他實在不足為過。十幾年來的慘痛教訓歷歷在目,記憶猶新。現在居然被逼到要離家逃難,一路從四川漂泊到江蘇,他的血淚史,還真的不是一兩天就能說完的。
垮下臉,花莫愁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卻發現嬤嬤一臉受驚嚇地看著他,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被他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連忙托住自己受傷的手的嬤嬤,低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只敢在心裡犯嘀咕,那種又是哀怨又是心酸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如此英俊的男子臉上實在是很怪異的事情啊……
惹不起瘟神,她眼睛一瞟,看到經過的人,神情一變,連忙笑臉盈盈地上前,「我說張公子啊,怎麼不進來坐坐,我們家秋紅可是想死你了呢。」
「改天吧。」被喚做張公子的人行色匆匆,連回答都是敷衍性的。
「哼!」看著人影在她面前消失,嬤嬤撇撇嘴,「不就是去樓外樓嗎?有什麼了不起?」
她轉身一搖一擺地朝裡走,看了看還立在一邊的人,揮揮手中的絹帕,「還有你,要去樓外樓就快點兒,晚了啊,可就沒有份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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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地方,原來就是個樂坊而已。
幾乎走遍了滿城的客棧,居然統統關門,說是要去看樓外樓每月一次的迎客宴,弄得他也不由得好奇起來,以為是什麼江湖上新興起的門派。結果跑來一看,真是失望之極。
不過幸好,有地方坐、有茶水喝、有點心吃,不至於讓他坐在緊閉的客棧門外挨餓受凍。
周圍金壁輝煌,輕紗舞動,正中的圓台之上,美麗輕盈的舞孃霓裳揮灑,水袖搖曳,曼妙異常,博得眾人喝彩不斷。
不得不承認,人漂亮,舞姿靈動,配樂的簫聲也很精湛……可是從小就看慣了家中美麗的妹子,聽慣了她天上地上絕無僅有的美妙笛聲,所以現在的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對差距太大的檔次有任何激動的表現。
百般無聊地看著台上的人獻樂獻舞,台下的人如癡如醉,他的眼皮開始上下打架,最終慢慢地合上。
「樓外樓,也不過如此嘛。」清脆的聲音穿插在樂聲中突兀地響起,遠遠地傳來,害得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幻覺,幻覺,一定是自己的幻覺,這兩天趕路,疲倦得很,所以才會聽見這個聲音。
悠揚的樂聲停止,周圍的人群在騷動。
幻覺,幻覺……在心中默念,他就是抵死也不睜眼。
「是誰啊?敢這樣說樓外樓?」
「砸場子吧?」
「不可能,哪有挑上樓外樓的?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
議論的聲音此起彼伏。
最前排有人站起,接著跳上了圓台。
「在下久聞樓外樓的大名,特地前來,沒想到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一次他可以說是幻覺,兩次他也可以繼續欺騙自己,但是三次呢?花莫愁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在看清楚了台上的人之後,心中不禁哀嚎連連。
除了顧不了,還有誰?
「不知這位公子對樓外樓有何不滿?是否是敝樓招呼不周?」一名婀娜的女子上台,揮退了正在撫琴的樂師,得體地問面前身著男裝的顧不了。
「你是誰?」眉毛一挑,顧不了問她。
「妾身韓心,是樓外樓的總管。」微福身,韓心笑臉相迎。
「那你們樓主呢?」此話一出,就聽見下面噓聲四起。
「抱歉,樓外樓樓主一向不見外人。」韓心委婉地拒絕她。
「那麼執事呢?」眼珠子一轉,顧不了不死心地再問。
「慕容執事此刻也不在樓中。」暗自思考面前清秀的小公子究竟是為何而來,韓心步步為營。
「是我來得不巧,還是樓外樓故意推辭?」看了韓心一眼,顧不了意有所指。
「公子執意要見樓主和執事,不知所為何事?」眼前的人,也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美色和樂技,你說呢?」實際上,她好奇外傳的樓外樓樓主的美貌,而在乎樂技的,卻另有其人。
「公子是存心來挑釁的?」言語間,韓心向後退了一步,立即有幾名大漢攔在她的身前。
「挑釁倒是說不上。」無所謂地看看面前的陣勢,顧不了聳聳肩,「樓外樓的樓主以樂藝聞名,卻是從不當眾獻藝,如何叫人心服口服?」
「公子說這麼多,無非是想用激將法讓樓主出面而已。」韓心看了看台下因為顧不了的話而有些蠢蠢欲動的眾人,「若是有人的樂藝勝過樓主,樓主自然會在私下與之切磋。樓外樓的樓主,哪裡是凡夫俗子隨便就能見著的?」
「說得也有理。」喃喃自語地說完這句話,沒有再做進一步的挑釁,顧不了衝著在座的眾人笑了笑,輕盈地躍下圓台,就向門外走去。
看她接近,花莫愁連忙轉過臉,壓低了身子。
淡淡的藥味從他的身邊飄過,逐漸遠去。他回頭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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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後,看她悠閒地在街上閒逛,頗為自得。
冤家路窄啊,為什麼他千里迢迢地跑到杭州都可以遇見她,可見老天還是真的沒有長眼。
此時,他坐在屋簷之上,看下面的她叫了一碗麵在麵攤上大吃大喝。
胃口真好,不像他,現在連飯都吃不下。
嘰裡咕嚕地吃了大半碗麵,顧不了才好奇地問攤主:「我說大叔,今晚樓外樓迎客宴,你為什麼不去看呢?」
攤主對她和善地笑了笑,「小本生意,哪裡有空去理會那些。聽公子的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嗯。」吃完最後一口面,顧不了滿足地拍拍自己的肚子,擦擦嘴,露出可愛的笑容,「大叔,你的面可真是好吃。」看她那狼吞虎嚥的樣子,難道萬花閣虐待她沒給她飯吃嗎?讓她到外面來丟人現眼。
「公子喜歡,再來一碗好了。」聽見有人稱讚,攤主喜笑顏開。
「不了。」顧不了擺擺手,「今天還有事情,改天一定還來。」說完從腰間摸出錢袋,掏出些碎銀放在桌上,「大叔,面錢。」
「用不了那麼多銀子。」攤主將銀子放回到她的手上,「一碗麵只要五文錢。」
「是嗎?」再翻看了一下錢袋,顧不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重新將銀子擺在桌上,「我沒有銅板,就給這麼多吧。」
看看,整個一個敗家女——房簷上,有人在翻白眼,思忖著照她這樣的散金速度,藥王莊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給她敗光?
就這樣一路跟著她,看她閒晃到一家客棧門口停下,看到大門上的鎖,也不驚奇,彷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之後,她才翻身躍上房簷,拉開二樓的一扇窗戶,跳了進去,隨即掩上紙窗。
花莫愁悄然無聲地跟了上去,整個人蹲在窗沿下。
不多時,燭火燃起,裡面有對話聲隱隱約約地傳出——
「……打聽得怎麼樣了?」
「……執事不在,樓主也不在……架子大得不得了……」
「看來,還是要我親自去才行……」
「……不如我們直接闖進去?」
聽到熟悉的如黃鶯出谷的聲音,窗外的花莫愁大張著嘴巴,怎麼也不敢相信連那個人也來了杭州。
一天之內,意外已經太多了,再多,他怕自己承受不起。
躡手躡腳地站起身,想要趁裡面的人還沒有發現他,立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不料兩扇紙窗忽然打開,重重地撞上了他的面頰。
遇上顧不了,絕對沒有好事,他早就應該知道。
痛楚在鼻樑上氾濫開來,踉蹌了兩步,他及時在倒退到屋簷的邊沿時止住了腳步,怒瞪著站在窗邊驚喜交加的人。
「花二哥!」顧不了開心地叫著,伸出半個身子,牢牢地抱住了面前紅著眼睛、還流著兩管鼻血的花莫愁。
天亡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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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美,他絕對相信,絲毫不懷疑。
如果是他一個人,他一定會用最愜意的心態好好地欣賞難得的江南美景。
可惜啊,身邊多了一個讓他頭痛的顧不了。
轉頭看看自己刻意保持了三尺距離的人,花莫愁再歎一口氣。
「花二哥,你看,好漂亮的水啊。」顧不了興奮地拍著手,滿臉陶醉地看著面前綠波蕩漾的西湖之水。
「你看洞庭湖的水還看得少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與顧不了相比,花莫愁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那不一樣啊。」轉過身子看向花莫愁,顧不了噘起了小嘴,「我在洞庭湖畔長大,看慣了洞庭湖水一望無際和浩瀚的場面,每天有人在湖上撒網捕魚,還唱漁歌呢。可是西湖的水不一樣啊,波瀾不驚,太嫻靜了。」
她的聲音逐漸放低,似乎真的是被西湖的湖水所打動;她的表情,不似她平常的古靈精怪,倒是多了些難以捉摸的情緒。
「花二哥,你知道嗎?」見他在看她,顧不了的小臉上露出了笑意,朝他走近了一步。
「知道什麼?」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剛才他還真以為她轉性了呢。看她詭異的笑臉,花莫愁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其實我覺得洞庭的水和西湖的水都好像我認識的人呢。」她的眉眼笑得彎彎的,樂不可支。
又來了,她的這種笑容,讓他想起了十二年前那個夜晚,她給他看那條噁心蟲子時的表情。
不理會他戒備的樣子,顧不了彷彿是在自言自語:「洞庭湖畔岳陽樓上有記『浩浩蕩蕩,橫無際涯』來形容洞庭湖的壯大,而宋朝東坡居士讚美西湖是『淡妝濃抹總相宜』……」
花莫愁咋舌,對一向瘋瘋癲癲的顧不了突然冒出這樣文雅的詞句感覺很不習慣。
「花二哥——」顧不了對他扮了個鬼臉,「你知道我在說誰嗎?」
「我怎麼知道?」弄不清楚她的話題為什麼老是在湖水上打轉,又忽視不了她過於璀璨的眼神,花莫愁乾脆轉移話題:「你為什麼把三三拐到杭州來?」
「拐?」對他的避而不答有些失望,又因為他下一句的責備而驚訝不已,顧不了指著自己的鼻尖,不死心地問他:「花二哥,你是哪只眼睛看見我『拐』醉雨來杭州的了?」
「事實就擺在眼前,你還想抵賴?」花莫愁瞪了她一眼,「是不是你自己覺得待在萬花閣無聊,所以拖三三下山的?」
「當然不是!」顧不了氣得直跺腳。
冤枉啊,她拖花醉雨?是醉雨拖她耶!
「那是什麼?」頭一次看見她臉頰氣得紅通通的,倒是很有趣,總算是扳回了多年來他處於劣勢的局面。
「是醉雨自己要來找樓外樓的樓主的!」忍受不了污蔑,顧不了大聲地叫著。
「是嗎?」他思索了一下,尋思著依照三三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她說要來看看她與樓外樓樓主的樂藝,究竟是誰優誰劣。」顧不了使勁地點頭,證明自己的清白無辜。
「原來是這樣啊……」他邊低聲說著,邊把視線又轉到顧不了的身上,「那你呢,既然是不關你的事,你跟著跑下山幹什麼?」
「我當然是保護醉雨啊。」顧不了大言不慚地拍著胸口,說得豪氣干雲。
「你保護她?」花莫愁對她臉皮之厚深感佩服,大話說多了也不怕閃了舌頭,「就憑你的那手破爛銀針?」
被花莫愁這樣一針見血地指出弱點,顧不了的臉蛋不爭氣地紅了紅,隨即粗聲粗氣地反擊:「我這些日子來已經進步不少了。」
「是啊,是啊。」花莫愁為她汗顏,「至少能夠準確地插中穴位了。」
「花二哥!」這個人,說話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直白?害得她的自尊心又被小小地戳傷了一下。
「好了。」花莫愁看了看天邊,「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回客棧去等三三。如果她今日見到了樓外樓的樓主,此事就此了結,你們也盡快啟程回萬花閣吧。」
「為什麼?」看他轉身就走,顧不了趕緊追了幾步,偏著頭問他。
「什麼為什麼?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不是你們能夠適應的。」看她天真的眼神,就像真的是一個沒有防範之心的小妹妹,待到花莫愁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情不自禁按下她的小腦袋,無奈地揉搓了一下。
「那你呢?你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嗎?」心,因為他的動作而微微跳了一下,顧不了勉強壓住自己的激動,輕輕地問他。
他一時愣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看他左右為難的表情,顧不了微微歎了一口氣,「花二哥,是不是因為我的關係?」
她猜得很對啊……其實他是很想回萬花閣的,但是偏偏有她在;有她在,他是斷然不會回萬花閣的,但是這樣直接說出來,會不會太傷人了?
今日他們的關係好不容易和平了一些,說實話,他不想破壞。
「算了算了,我也沒有逼你啊,何必做出這種樣子?」沒有等他回答,顧不了已經迅速抬起了頭,對他露出了燦爛的笑意。
「不了——」不知道為了什麼,總覺得顧不了過於燦爛的笑容好像在刻意掩藏著什麼。
「不說這些了。」顧不了擺擺手,制止了他的話,「難得今天你肯和我和睦相處,其它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
花莫愁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提起群擺,跑到前方,對一位正在吆喝著叫賣臘梅的姑娘說了什麼,就看見那位姑娘從籃子中抽出一枝臘梅給她。她付了錢,道了謝,又蹦蹦跳跳地跑回來。只有他看見,那位賣花姑娘在她身後衝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送你!」她立在他的面前,將那枝怒放的紅梅遞給他。
「給我?」他有些訝然,不解她的行為。
她不說話,只是點著頭,用力將臘梅緊緊塞進他的掌心。
美麗的花朵在他的手中顯得極為突兀,他低下頭,透過枝杈,看到了顧不了不甚清楚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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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可知道?」坐在客棧後院的涼亭之中,花莫愁沉著臉,問對面的人。
「知道。」花醉雨淺淺地笑著對他說。
原來大哥知道啊……那就更沒有道理了。大哥一向心思縝密,明明知道顧不了的性子會惹出很多的麻煩,為什麼還要放她下山呢?
「二哥——」見他不言不語,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她卻不去戳破。
「今日,你是否見到了樓外樓的樓主?」被她喚了一聲,驟然回神,花莫愁收回心思問她。
「沒有。」花醉雨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笛,眼神有些玩味。
「沒有?」聽她如是說,花莫愁皺起了眉頭,「三三,那你準備逗留多久?」
「何時見到,何時離去。」她聲音和煦,口氣卻很堅決。
「不行!」他站起身,一口否決,「我要你立刻回萬花閣。」
「為什麼?」花醉雨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執意要問原因。
「外面——太凶險,你一個女孩子,在外多有不便。」他回答得冠冕堂皇。
「可是,還有不了在陪我啊。」一個?二哥的眼神是越來越退化了。
「正是有她在,才更不方便。」花莫愁瞪了她一眼,難得在寶貝妹子的面前露出凶相。就那個瘋丫頭,涉世未深,經驗又淺,最最麻煩的其實就是她。
很久,花醉雨才歎了一口氣:「二哥,你究竟是在擔心我,還是另有其人?」
「你在說什麼!」他一驚,轉頭看向她。
「我說什麼,二哥其實是最清楚的吧。」她搖著頭,不再去深究,轉身走出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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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二哥!」
獨自在街上閒逛,卻聽見有人叫他。一抬頭,就看見顧不了三兩下蹦到他的面前。
「三三呢?」花莫愁左右瞧了瞧,沒有看到花醉雨的影子。這幾天他想盡辦法勸她回萬花閣,最終都以失敗告終。「醉雨嗎?她說要再去樓外樓看看。」懷抱著一大包美食,顧不了笑得很是滿足。
看樣子,三三還是不死心……
花莫愁挫敗地搖搖頭,剛要開口,顧不了卻拉著他迅速躲進了一邊的牆角。
「怎麼了?」看她警惕的模樣,他心生疑惑。
顧不了衝他做了個噤聲的示意,探出頭,看見一頂轎子過去。
「原來你在躲她啊。」他瞭然地點點頭,看著那天晚上自稱是樓外樓總管的女子跟在轎子的一旁。
「是啊,這女人很不好對付。」顧不了一邊答著一邊拿了一塊米糕塞進嘴裡,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抬頭問花莫愁:「花二哥,醉雨說了什麼時候回去嗎?」
「沒有。」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不能走啊。
看他很是懊惱地歎氣,想來也是被花醉雨折騰得不行,顧不了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擔心,萬花閣那麼漂亮的地方,醉雨怎麼會捨得下?換做是我啊,就要一輩子待在那裡——花二哥,你怎麼了?」看著花莫愁忽然發青的臉,她好心地問他。
「你說,你要在萬花閣住一輩子?」花莫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呃?」顧不了愣了一下,然後笑出了聲音,「當然,只是比方而已。不過,我倒是真在萬花閣發現了不少的好東西。」言語間,她的手伸進了自己腰間的布包。
「等等,你要做什麼?」剛因為她的回答而鬆了一口氣,瞥見她的動作,被偷襲的悲慘記憶自動在腦海中回放,花莫愁迅速從她的身邊跳開。
「不用緊張啦。」顧不了好笑地看著他的動作,慢慢地攤開掌心裡。
一株小小的綠色植物平放在她的掌心,頂端吐露著火紅的蕊珠,除此之外,和一般的小草沒有什麼兩樣。
「有什麼稀奇?」害得他以為又是什麼可怕的小蟲,全身都出了冷汗。
「當然稀奇!」顧不了極為珍視地將那株植物重新放回自己的布包中,「這是絳仙草,若不是在萬花閣偶然得見,我還真的要以為藥典上記載的極為珍貴的藥引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那你現在找到了,恭喜你。」看她對所謂的藥引如此寶貝的樣子,明白她對藥材的癡迷。見樓外樓的轎子逐漸遠去,「那麼,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呢?」
沒有人回應,他轉回頭,卻看見本應該在身邊的顧不了蹲在不遠處和一個小男孩在一起。
「它死了。」把手從躺在地上的狗身上收回,顧不了看睜著大眼的孩子,非常遺憾地對他說。
「你騙人!」小男孩嘴一撇,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哎,你別哭啊……」對眼前的情況沒有經驗,顧不了手忙腳亂地想要安慰他。
有人在拉她,她抬頭一看是花莫愁。
「不了,我們該走了。」看了眼在一邊傷心哭泣的小男孩,花莫愁對她說。
「可是,可是……」她為難地看看小男孩,再看看花莫愁。
她還不是普通的有同情心,為什麼她就從來不同情一下被她整得很慘的他呢?歎了一口氣,花莫愁用力拉起她,「不了,你應該明白,對這樣的事情,你我都無能為力。」應該怎麼說?狗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變?對於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來說,太過於矯情。
同情可以,憐憫可以,但是要插手,還要看自己有沒有這樣的能力。
被花莫愁拽著往前走,顧不了最終還是忍不住回頭看看。
「我的阿大死了,以後再也沒有人陪我玩了,嗚……嗚嗚……」
一咬牙,她掙脫了花莫愁的手,在他驚訝的注視下她跑到小男孩的身邊。
她蹲下身,拿自己的衣袖擦淨了小男孩髒兮兮的臉上的淚痕,從自己的布包中拿出一包東西遞到他的手上,笑瞇瞇地對他說:「你現在回去把阿大埋了,再把這包花籽灑進周圍的土裡——記得要經常澆澆水,鬆鬆土,等到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就會看到,有很多很多的阿大出來陪你了哦……」
「真的嗎?」小男孩吸了吸鼻子,接過她手中的花籽,不相信地問她。
「那是當然,就算它們和阿大長得不一樣,但是他們都是阿大叫來陪你的哦。」顧不了食指貼近嘴唇,對他眨眨眼,「這是你和阿大之間的小秘密。」
「嗯。」不知道是她的話太過誘人,還是她的笑容太有說服力,小男孩用力地點點頭。
花莫愁倚在牆角,靜靜地聽這一大一小的對話,直到顧不了揉了揉小男孩的頭,最後向他走來的時候,他才開口道:「你偷了萬花閣的百花種子?」
「哎呀,糟了,被你給發現了耶。」顧不了吐吐舌頭,「本來想著萬花閣的百花種可以賣上個好價錢,沒想到——」回頭看了看,她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現在全浪費了。」
那樣的笑,太過於溫柔,和平時完全不同。他驚訝地發現,他的心,居然因此不受控制地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