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從來不奢望你會喜歡男人。
把我當成女孩子……也沒什麼關係,哪怕是虛假的溫柔,我也覺得很高興。
所以接下來謝炎抱著他,四肢緊貼著摩擦,又控制不住迷糊地狂熱起來,托住他的後腦勺斷斷續續瑣碎地親吻的時候,他索性不再掙扎,死心地鬆開牙關。
謝炎剛醒過來那一瞬間著實是嚇了一大跳,呆坐在床上盯著被磨蹭成一團的床單和舒念赤裸的身上毫無遮掩的痕跡愣了老半天。
他從來都鎮定得很,這次卻連抽了好幾根煙才平靜下來。
雖然有點醉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還不至於搞不清楚,所以慶幸地記得自己幸好沒有酒後亂性做出太離譜的事,也記得那個時候舒念幾乎沒有怎麼反抗,甚至還回吻過他。
他也不是傻瓜,一點也不缺乏常識,到了這個地步,多少都能猜出些大概。
轉頭又看了還在熟睡中的舒念一眼,表情平靜,被吻腫的嘴唇微微張開著,一臉坦然,沒有半點不適和委屈,他腦子裡頓時一陣轟響,幾乎要當場炸開。
舒念居然是……舒念果然是……
謝炎用力把煙蒂按滅,跳下床迅速穿好衣服,下樓到客廳撥通了電話:「喂,爸爸?是我……」
掛上電話沒多久,舒念也下樓了,臉上還殘餘著點洗漱過後的水氣,雖然眼皮仍然有些紅腫,一張臉卻平和乾淨。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膚色略微蒼白,皮膚薄得接近半透明。溫和的長眼睛,眼眶稍微凹進去,若單獨拆開來看,無論如何算不上英俊,所幸他有著線條極其流暢優雅的鼻樑和下巴,和眼睛相配起來,就顯出一種獨特的漂亮。
舒念其實個子也很高,只是太清瘦了,走路時候也習慣地微微弓著腰,那種姿勢讓他不自覺地在謝炎面前矮了一大截。
看到謝炎已經端坐在沙發上,他侷促地笑了笑,好像為自己居然比謝炎晚起而有點愧疚:「不吃早點嗎?上班會不會來不及?」
他那種若無其事的坦然讓謝炎胸口一陣憋悶:「不急,今天可以不用去公司,我有話要和你說。」
舒念愣了幾秒鐘,忙在謝炎對面的沙發上找了個地方規規矩矩坐下,謝炎少有的嚴肅表情讓他也拘謹起來。
「你有沒有想過要繼續深造?」對上舒念有些茫然的眼神,他進一步解釋,「我的意思是,你大學畢業這麼多年,以前學過的那些東西大部分都已經過時了,我們覺得應該讓你有個機會再學點新東西。」
「學新東西?」舒念驚訝又遲疑地重複了一遍。
「對。」謝炎又點了一支煙,乾脆直截了當,「我們打算送你出國,入學的各項事宜都會幫你安排妥當。你可以等拿到碩士學位再回來。」
舒念沈默了幾秒鐘,顯然很尷尬:「我……我都離開學校這麼多年了……你也知道我唸書不是很在行,恐怕……」
「謝氏對員工的素質要求一向很嚴格。」謝炎不容置疑地補充了一句。
舒念有些坐立不安起來:「我沒出過什麼差錯,那些事情都做得來的……」
「現在不出差錯,不代表以後也不會出。你現在好歹也是個主管,手下的每個人學歷都比你高,這樣不好吧?」
這種說法顯然完全不公平,但舒念毫無覺察,還在徒勞無功地替自己辯護:「我學歷是不高……但是在謝氏做了這麼久,經驗總是夠的……」
謝炎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霍然起身:「不用說了,手續很快就會幫你辦全,聯繫學校也容易,春季入學,算起來沒多少時間了,你自己好好準備。」
「等一下,謝炎!」這番毫無商量餘地的對話讓舒念發急了,忙伸手拉住他夾著煙的那只胳膊,他僵硬了一下,不動聲色把手臂抽了出來。
看到他凜然的神色,舒念這才意識到什麼,原先就單薄的肩膀有些縮起來。謝炎看著那隻手漸漸退縮出他的視野,他覺得他整個人都在退縮。
「我們是為你好,」謝炎故作鎮定地咳嗽了兩聲,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虛偽,但這也不是全然的說謊,「你知道的吧?」
舒念好像想說什麼,但僅僅是喉結上下微微動了幾下。
「好了,公司事情多,我先走了。你一個人吃早飯吧。」看著舒念靜坐著遲疑地望著地板的表情,他的確也沒什麼吃東西的心情。
「我送你去。」舒念振作了一下精神,他這個時候還沒忘記這幾個月來謝炎的專屬司機這個角色一直是由他來扮演。
「不用了。」謝炎迅速拒絕,「我自己會開車。」
舒念「嗯」了一聲,謝炎清楚聽出他的自卑和難堪,但一點也不打算改變主意。站起來自顧自往外走。
「謝炎。」舒念還是叫了他一聲,聲音很窘迫,「這個……是你的意思,還是老爺的意思?」
謝炎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思考了了幾秒鐘,微笑地:「當然是我爸爸剛剛打電話來吩咐我的。」剛才那些暗示就足夠了,一下子把他打擊到底好像不大好。
走了兩步他才想起來,客廳的電話今天根本就沒響過──真是蹩腳的謊言。
回頭看舒念,他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客廳盡頭,只穿著薄薄襯衫的身體好像有點怕冷似的縮著,兩邊肩膀都向前傾,看起來非常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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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念出國的日子終於到了,天氣還是沒暖和起來,所以舒念這幾天一直都維持著垂下眼睛微微縮起肩膀的姿態,他本來就不愛說話,這時候也不會因為離別在即就變得激動或者饒舌,只是低頭幫司機老王一起把行李裝進車裡,薄嘴唇抿著,動作有些笨拙。
謝炎靠在門邊看他瘦削虛弱的背影,還有缺乏表情的平靜的側面,偶爾面對自己的時候就可以清楚看到徒然尖削下來的臉頰,頭稍微扭轉,脖子上淡色的筋絡就發生猛烈的變形。看著看著,胸口漸漸發悶,他煩躁地又點燃一根煙。
煙癮變大似乎是最近才開始的事情。
「我走了。」裝完行李,舒念走過來朝他示意,動作居然是恭敬的鞠躬,謝炎一時忍不住又把沒吸兩口的煙捏滅了。
「嗯,路上小心,我們就不送你去機場了。」他只覺得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本來他有想過陪舒念到登機為止,但突如其來的煩躁不安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是。」舒念靜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想緩和氣氛似的笑了笑,「我真是不大會唸書的……萬一畢業論文過不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得來呢。」
「要是一直沒法通過,那就不要回來了。」謝炎本來是想開個玩笑,不知道為什麼說出來卻一點玩笑的意思也聽不出。
「是,少爺。」
這一聲十幾年都沒再聽過的稱呼刺得謝炎咳嗽了一聲才穩住心神。
也許真的不該讓舒念去拿那個可有可無的無聊學位,自己是最瞭解舒念的,舒念也許聰明,還算能幹,也很勤懇,可讓一個成績一直不大好,已經三十歲了的人到異國他鄉去求學,可能真是太為難他了。
但這的確是為了他好,兩個人離得遠一點,久一點,很可能就可以斷了他那些遐想。
沒錯吧?
「少爺,」舒念快要轉身的時候又停住了,突然下定決心一般,「其實,如果你不想看見我,只要說一聲就好了,用不著花這麼多心思把我送出去的。」
在謝炎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匆匆走開了,雖然微微弓著腰,卻走得很快,謝炎沒來得及掩飾地說上半句話,他就鑽進車子裡,噠一聲關上門。
謝炎堅信自己是對的,他不喜歡男人,實在無法容忍身邊有一個對自己有企圖的同性存在,而且對舒念的處理已經算是很平心靜氣很含蓄的了,他對誰都沒有這麼寬容過。
只是回到屋子裡,舒念的房間是空著的,除了殘留的舒念身上那點淡淡的溫和的氣息以外,什麼有關的東西都沒留下。他用力關上門反鎖住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