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仍然是令人不適的高溫,持續了許久的酷暑雖然稍微有了消退的跡象,但這個夏季顯然比以往都要來得漫長難熬。
前幾天加彥剛搬過來,行李果然不多,而在肖蒙看來那些破舊的東西根本沒有搬的必要,還不如跟那老公寓一起處理掉,圖個干淨。
至少他每天看著擺在浴室裡的劣質洗發水和香皂(還不是沐浴露!),還有土氣的牙杯和浴巾,就覺得很礙眼。
自己竟然允許這些東西出現在他家裡,簡直不可思議。
而最讓他焦躁不安的,還是這些沒品味又廉價的物品的主人。
加彥的衣服都不新,尤其是居家睡衣,根本什麼款式設計,全是淘汰下來的舊T恤,又寬又大,布料因為陳舊而極其柔軟,稍微用力就可以扯破成碎片。
穿著這種危險衣服的男人,對他的動搖全無知覺,還會配著類似制服短褲的東西來穿(肖蒙不敢相信有人還會留著十來年前的高中制服,而且那短褲的顏色和款式都已經舊得辨認不出來了),背影看起來像個中學生。
加彥背對著他蹲下來拿東西的時候,肖蒙都不敢想象自己臉上的表情。
男人清瘦的脊背在那老舊的棉布下凸顯出來,感覺用兩只手可以輕松環住抱起來,繃在褲子裡的臀部看起來很小巧,肖蒙卻清晰記得自己用手覆上去時飽滿的觸感。
對著花花公子的封面都可以一笑了之,可光是看著加彥低頭時露出來的一片白皙後頸,小腹就熱得難以忍受。
加彥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別人的想象裡被以各種姿勢侵犯了無數次,只會謹慎地對那個前一刻還在幻想著自下而上進入他的感覺的男人微笑,問:“這個電視節目不好看嗎?”
他當然不清楚皺著眉毛無意識亂按遙控器的肖蒙在苦惱些什麼。
所謂的“互相撫慰”,同住的幾天裡又有了一次。
加彥比上回稍微熟練了一些,但對肖蒙來說,吃不飽和干脆不吃,也不知道哪個更糟。
隔著一面隔壁,就是那個毫無戒備地熟睡著的男人,這點微妙的距離讓肖蒙一直睡不好。
周末休假,不想和那男人單獨在家裡相處,就一個人出去添置一些夏裝。
肖蒙不會像女性一樣對購買服飾有著難以理解的狂熱,卻還是很注重儀表,新的當然未必就好,但穿過幾次的衣服他容易生厭。
加彥那種一件衣服穿四五年的習慣,完全在他容忍范圍之外,
選購自己的衣物沒花多少時間。他有著雜志模特一般的外型和氣質,品味也很不錯,輕易就能找到合適的衣服。
拎著購物袋准備就此回到車上,不知不覺卻又四處張望起來,注意著那些比他的尺寸小了一號的衣服。
簡約明朗而不失雅致的設計,即使是土裡土氣的平庸男人,穿起來也會精神很多吧。
帶著復雜的心情買了兩套大小顯然不適合他的新款夏裝,相配的領帶也隨手買下,在店員的極力推薦下,又選了雙據說腳感非常舒適,但顏色比他的喜好要保守得多的鞋子。
把這些袋子丟進車裡的時候,頭一次有了猶豫的感覺。
奔波了一天的加彥比他更晚回家,汗涔涔的,自然免不了挨他一頓臭罵,然後被趕去洗澡。
從浴室出來,加彥還是穿著那該死的大T恤家居服,對他瞬間繃緊的臉渾然不覺,徑自走到他身邊坐下。
“別靠這麼近!”肖蒙一臉嫌惡,推了他一把。
加彥立刻笑著往旁邊挪了挪,小心地把原先不慎相碰到的腿移開,免得又惹屋主不高興。
肖蒙自己有一雙飽受贊譽的漂亮長腿,看見加彥短褲以下裸露出的部位,卻心馳神搖。這種奇怪反應讓他暗罵了自己不知幾十遍。
“你的東西都丑死了。”肖蒙咕噥著,顯然心情不大好,“看著就礙眼。我拿了些新的回來,在那邊的袋子裡,你自己去看,然後把換下來的都給我丟掉。”
買回來給加彥的,除了衣物,還有大堆零碎日常用品,甚至一塊不錯的表。
買得越多,他自我厭惡的感覺就越強烈。勉強把選好的內褲遞給店員的時候,他手都有些發抖,臉上冒起熱氣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順從地認真翻檢著購物袋的加彥,如他所料地,發出驚歎的聲音。
“這,這些……很貴吧?”加彥不安的神情沒有半絲虛假,“還這麼多……肖蒙,這些我用的話,好像太好了,還是……”
“要在我這裡住,就把你那些破爛統統丟掉,”肖蒙毫不留情地露出厭棄的眼神,“整套房子的設計都讓你破壞光了。拜托你也為我的眼睛想一想。”
騙人的而已。一根掉毛的牙刷,幾條他很想看都看不見的舊內褲,哪會真的有那麼大破壞力。
但加彥自然又是一直道歉,很不好意思地抓著袋子,下意識反復摩擦著手指。
“錢的話,我找到工作再……”
“不用了。”肖蒙一副不耐煩的神氣,“你去試看看衣服合身不合身。”
話一出口他就很想打自己耳光。不過沒性急地說成“試看看內褲”,就已經值得慶幸了。
“這,這衣服太不合算了,”加彥捏住標價,很緊張,“我那些其實都還可以穿。要買新的,我也知道有幾家店的衣服不貴又不難看。這個還沒拆,可以退的吧。一件襯衫賣這個價錢,實在是……那些名牌都是在騙錢的……”
“留著面試的時候穿。”肖蒙簡潔地。
他一半是擺酷,一半是怕話多了又要說出不該說的。
“啊?”
“穿那雙老掉牙的皮鞋,領帶像根梅干菜,這輩子你都不要想被錄取。”
受到惡毒的詛咒,加彥卻還是露出感激的笑容。
“肖蒙,你真是好人。”
“胡說八道。”肖蒙幾近憤憤地,別過頭,微微咬住嘴唇。
而後加彥的動作讓他差點咬到舌頭。
男人取出襯衫,不設防地抬手脫掉T恤。雖然只有幾秒鍾,但那赤裸的白皙胸脯落在眼裡,也讓肖蒙身形微晃了一下。
“還,還好嗎?”
男人不大自信地拉了拉衣服下擺。
肖蒙咳嗽了兩聲才心不在焉地:“不錯。”
接著不甚在意似的,揚了揚下巴:“褲子你也試試吧。”
男人這回直接把長褲套在舊制服短褲外面,穿了上去,大概覺得舒服,往下打量著,拘謹的臉上也露出點笑容:“布料真的很好呢,大小也正合適……”
比起加彥的心滿意足,肖蒙這邊簡直是失望透頂。
暗自期待的脫下短褲的場面居然沒有出現,甚至連大腿也看不見了。
早知道不如干脆叫他試內褲。
他臉上的落魄表情讓加彥誤會了。男人輕微的興奮又變回不大自在的縮手縮腳:“我穿……不大好看吧?”
“哼,”肖蒙無力地拋了個白眼,其實加彥這麼穿很合適,比他預想的效果還好些。只不過他最想看的是對方什麼也不要穿的樣子,未免覺得掃興,“還不是你自己水平太差。”
加彥好脾氣地笑著,很快換回舊T恤,低頭把衣服疊好重新裝進袋子裡。
“那還是拿去退了吧。不然太可惜。”
肖蒙見他把袋子推回原處,一下子不安起來,忙坐直了:“喂,我又沒說難看,比你穿原來那些好多了。”
“穿慣了便宜的,”加彥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個讓我穿,感覺好奇怪。你看我,一穿上貴的衣服,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動了。不合適呢。能退就退了吧。”
肖蒙臉色更難看,皺著眉毛別過頭:“這個不能退的。”
“不能退?怎麼會。要不然我去問問看,能換成你的尺碼,也可以……”
“你到底要不要?”肖蒙不耐煩地打斷他。
“啊?我穿不合適。送給其他人更好吧,你那些朋友……”
“你不要就丟掉。”
加彥被他突然的冷漠弄得不知所措,正發著愣,肖蒙已經站起來走開了。
直到晚上睡覺,肖蒙還是心煩意亂,胸口發著悶,爬起來調了好幾次冷氣的溫度,仍然沒法入睡。
打開窗戶想透氣,哪知半夜依舊熱意未散,背上愈發陣陣發癢地煩躁,也不管自己住的樓層有多高,硬是狠狠丟了只拖鞋出去才算解氣。
回頭瞪著床邊剩下的另一只室內拖鞋,又覺得自己像個傻瓜,頓時全身都被無力感侵襲了。
買了那些東西回來給加彥,拼命告訴自己這絕對不是在討好那家伙,因此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請你收下”這樣的話。但被拒絕了又失落得不得了。
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才會對那男人的事如此在意。
次日上了一天很郁悶的班,回到家裡加彥又不在,肖蒙更加不爽,一屁股差點把單人沙發坐翻了。
那笨蛋男人捨近求遠找什麼鬼工作,還不如在他這裡打工。
幫他做做家務,打理三餐,順便暖暖床什麼的──不做家務也無所謂,只要肯乖乖趴在床上讓他上就好。
這麼一想,身體又無視時間不分場合地發起熱來。
雖然天色還很亮,但沒人規定只有晚上才能胡思亂想。他在想象裡隨便做點什麼愛做的,應該不用受限制才對。
正發熱到一半,門口突如其來的聲響讓他受驚之余一下子洩了氣,醞釀了半天的熱血都白費了,一時有些惱羞成怒,恨恨瞪向來人。
“肖蒙,”推門進來的男人臉色微微發紅,急促喘著氣,臉上是難掩的喜色,“我,我……”
“什麼?”說不出什麼好話我就讓你死!
“我被錄用了。”
“哦……”這對肖蒙來說當然是個無關痛癢的消息,但男人滿臉的笑容,讓他不知不覺也有些高興起來,順便饒恕了男人打斷他幻想的罪行,“不錯嘛。”
“嗯。”加彥有點靦腆地,“明天就可以去上班。真是太好了。那個,謝謝你的衣服,儀表的確是很重要呢……”
肖蒙這才注意到男人穿的是昨晚試過的那身衣服(之前他只盯著加彥的臉看),不由心情大好,好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樂得笑出聲來的沖動,維持著跩得不得了的表情“嗯”了一聲。
“前段時間承蒙你照顧了。我買了菜回來,今晚我來做飯吧。”
加彥雖然不聰明,做飯的手藝卻是不差。
能擺脫頓頓便當的生活,肖蒙自然沒什麼不滿意。只不過夾著菜往嘴裡送,慢慢就心不在焉起來,眼睛緊盯住對面男人小幅度張合著的嘴唇。
他可以確信那兩片顏色很淡,還沾上一點醬汁的嘴唇,會比桌上任何一道菜都要來得美味。
熬過漫長的晚餐時間,兩人也都輪流洗了澡,肖蒙看著男人濕漉漉的頭發和帶著溫順笑意的眼睛,不打算再客氣下去了。
“喂,要喝酒嗎。”
“啊?”
“幫你慶祝一下。剛才吃飯的時候沒想起來,現在也來得及。”看了一眼加彥感激的神色,肖蒙打開櫃子挑選著,“就這一瓶吧。到我房間去喝,那裡看夜景視野最好。”
以加彥的水平,當然品不出好年份的紅酒有什麼不一般,這讓肖蒙有種媚眼拋給瞎子看的感覺,不過也沒有覺得很可惜──不管怎麼說,加彥現在正在他床上坐著,抓著杯子,臉色淡淡的有些紅。
喝醉那是根本不可能,但只淺淺小半杯的酒下去,氣氛就已經夠了。
燈光被有意調得曖昧,瓶裡流動著的液體的顏色比酒精本身更能讓人麻痺,肖蒙只倒酒,並不說話,他知道自己抿住嘴唇的側面漂亮到可以殺人。
加彥已經意識到這不自然的安靜,原本放松的笑容也有些困惑。
不過等肖蒙默不作聲地靠過去,把手放在他腰上,他也有了些微的覺悟,表情漸漸拘束起來。
“你想做嗎?”
“唔……”加彥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
“遇到高興的事,會興奮起來也是很正常的。”肖蒙用很體諒的語氣,另一只手伸過去准確地按住他腿間,果然輕度挑逗之後,那裡就有了反應,“既然想做,那就來吧。”
“不,不是,我沒有很想……”
肖蒙哪裡理他。不管做過幾次,加彥都是一樣緊張而且放不開,要等他親口說“我想”,那不如等下輩子算了。
因此肖蒙出手解開對方褲子的動作相當坦然,相比之下僵硬著不知是該順從還是反抗的加彥就可憐得多。
“很精神嘛。”
被人盯著腿間做出這種評論,加彥猛然漲紅了臉,又不好伸手遮上,只能眼睜睜看著肖蒙的手指將他圈住,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擦著那敏感的表層……
“好奇怪……”
等終於平息下來,兩人疲乏地四肢交纏著卷在被單裡,肖蒙聽到懷裡的男人自言自語般小聲喃喃。
“什麼?”
“像我們這樣……”加彥咕噥著,“又是插進來,又是接吻的……”
“有什麼奇怪,”肖蒙懶洋洋的,不睜開眼睛,感覺著緊貼著的皮膚舒適的熱度,“做到激烈的時候,會接吻很正常啊。”
“是嗎?”加彥還在猶疑,但顯然已經困倦了。
“當然是,你快射的時候難道不會想吻我嗎?”厚著臉皮信口開河,反正他撒的謊也夠多了。
等了很久,卻沒聽到預料中否認的答案。
意料之外的安靜。
肖蒙因為突如其來的希望而變得有些僵硬,慢慢轉過頭去看男人的臉。
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一瞬間覺得想笑,笑了兩聲,就無趣地停下來。
屋子裡太安靜。
“你也會想吻我嗎?”
抱著點期待問他,而熟睡了的男人自然沒有回應。
肖蒙突然有了一絲寂寞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