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他這個人未免也太莫名其妙,她想念一個朋友都有罪嗎?
易京一邊氣忿地想著,一邊把自己剛沖好的咖啡放到武的桌上。
「喏,給你。」
咖啡杯以不輕的力量和玻璃的桌面碰撞,製造出不小的聲響。
知道她有些生氣,武也很明白下午發生的那件事,自己的態度似乎太過衝動,再怎麼生氣,也不該對她那樣粗魯的。
「對不起。」他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易京賭氣地別開頭,沒有理會他的道歉。
「我……」武開了口,但卻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止住了口。
她還是不打算理他,要讓他吃吃閉門羹。
易京轉身開了許久未碰的電腦,連一聲都沒哼。
老實說,她的氣自下午到現在,大概已經消了一半,但是,她真的不明白,他何必為了她想念一個朋友而發這麼大的脾氣?暫時還是別理他。
她隨手把才剛開啟的電腦關了起來,又一句話也不吭的走回房間。
就這樣,他們兩人第一次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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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平靜的早晨,陽光仍是刺眼地透過落地玻璃窗照進房間。
他瞇著眼,仍是習慣性地把右手往床的另一邊一放。
但是哪裡有床的另一邊呀?他現在睡的是沙發呀。
昨天因為易京堅持不要和他同床,說寧願睡地板也不想和他睡在一塊,但他又不捨得讓她睡在地板上著涼,所以他只好退守客廳,睡到沙發上來了。
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感覺到陽光自外頭透過玻璃窗傳遞來的溫度。
好安靜。這個早上或許是他這幾個月來,第一次這麼安靜地度過的。
梳洗一番之後,知道今天易京沒有開伙,而他自己今天也沒啥心情去打理那些。積了好久的郁卒心情,無處排解,他向外走去,打算到附近的7-ELEVEN覓食。
關上門,他還沒走幾步,便聽見身後有人在叫喚著他的名字。
「,喂!,等等呀!我有東西要拿給你。喔,不,是要你轉交給小京啦!」
看了後方的來人一下,原來是易京的姊姊——易婷。
她邊說著話,邊朝著走過來。
「什麼東西?」
「是易京寫給霆宇的信。」
「霆宇?」怎麼又是他?
武的眉頭蹙了一下,易婷以為他是因不知道霆宇是誰,所以才皺眉。
「喔,霆宇是易京以前的好朋友啦,但她們似乎已經很久沒聯絡上了。」易婷熱心的解說著,絲毫沒有察覺到武眼神裡一閃即逝的傷痛。
「東西呢?」他看易婷的手上並沒有拿著任何東西,而身邊也沒帶著包包。
「喔,因為太多了,至少有兩大箱吧!在我車上,我等一會兒把車開過來,你等等喲!」易婷二話不說轉身去開車。
兩大箱?裡面可能裝著易京對白霆宇的滿滿情意吧!
武自嘲地笑了起來。
笑了不一會兒,又緊閉著自己的雙眼,他想罵自己是傻瓜、是白癡、是笨蛋。
因為,不知何時開始,他投注在她身上的感情似乎愈來愈深,已經到了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他愛著她,看著一顰一笑,想著她;是不是她也以一樣的心情,正愛著白霆宇,在惦念著白霆宇呢?
他不敢肯定,但,沒有十分的可能,也會有八分是吧!他殘酷地誠實回答內心的疑問。
他定定地看著眼前這棟別墅,這個屬於他們兩人的地方,它似乎已沒有存在的價值。這個家對易京來說,或許是個包袱吧。
易婷的招呼聲,打斷了他鬱鬱冥思。
「嘿!OK啦!」她打開後車廂,指著裡面的兩個紙箱。「這些就全交給你啦!對了,趁易京還沒看到我用這種破爛的箱子裝她寫給霆宇的信之前,你幫我換個較完好的箱子吧!免得她看到後會心疼,記得喔。」
「全是京寫給那個人的?」為數不少,而且一時之間突然湧進那麼多信實在有些奇怪,畢竟上面有蓋郵戳,若是易京寫的,那應該會全部都寄到白霆宇的手上,怎麼會在易婷那兒?看穿了他的心思,易婷細心地向他解釋:
「嗯,是啦!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信從白霆宇的住處全給退了回來,郵差先生一時之間看到有那麼多查無此人的信件時,險些沒昏倒呢!反正說來話長,我還有事得趕著去完成,記得要幫我換個箱子喲。」
易婷把兩個紙箱搬出車廂,便急急地打算離開,一副有要事纏身的樣子。
「拜託了,你一定要記得換箱子呀!」易婷臨走前還不忘向他叮嚀,畢竟易京以前和白霆宇的感情那麼好,她們的書信當然要好好的幫她保存。
易婷駕車離去,留下武一人在原地,他原本有些呆滯,但也慢慢調適回來。
一個人把兩個箱子全搬進房子裡,他不願意自己胡思亂想,所以還是照原定計劃,打算先填飽肚子,再回頭處理這些東西。
其實有些想逃避的他,卻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搪塞。
天知道,他天殺地不想去沾惹這些不屬於他的情意。
拜訪了7-ELEVEN之後,武戴著墨鏡掩飾自己的身份,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遊走。
在這個毫無心情可言的時候,在街道上亂晃,那種感覺渾然不似以往的豁達,而是一點一滴的空虛刺傷著他的心。
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既然看與不看同樣都是心痛,那何必躲呢?他孤單的身影佇立在街頭,終於為此刻的傷神下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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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點的維娃才剛開店,葉扉一個人摸摸弄弄的,把今天可能會用到的傢伙全給準備好,接下來,便是迎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來光顧啦!
葉扉坐在吧檯的一角,擬著下午要專訪一個新人所要用的稿子。
邊打著稿子,她所有的思緒陷入了這次專訪應該需要的內容。
空調的微風不時向她吹來,她抬起頭,便瞧見了那欲進門的身影,掛在玻璃門上的風鈴也因為門的開啟,而發出清脆的聲響。
見來人是易京,她壓根兒都不覺得驚奇;反而沒什麼反應的她,令易京有些失望。
「怎麼了?我這幾個月來第一次那麼早來這兒泡,你居然一點兒驚喜之情都沒有?」她張著一隻無辜的明眸,訝異著葉扉的反應竟如此平淡。
「呵,是嗎?我想要不是你和小倆口鬧得不可開交,可能今年往後幾個月,早晨開店的時候,我是都見不到你的喲。」
「別挖苦我了,既然知道,就別提了吧!」
葉扉轉身,倒了杯檸檬水給易京,並順勢對她邪邪地一笑。
「你笑成這樣幹嘛呀?呵,亂詭異一把的,你這樣子,我晚上會做惡夢喲!」易京打趣地說。
在易京的直覺是葉扉有話要講,而且一定是什麼重大的事情,要不然她不會露出那種邪邪的笑容,又逸出一副賊樣的表情。
「呵!呵!易京聽了,我可是有一樣很勁爆的消息透露給你知喔。」
「是,小的知道,大小姐葉扉,請你開金口呢!」禁不住好奇心作祟,她一雙水靈靈的明眸直盯著葉扉瞧。
「要本大小姐開口,可以呀,先報報你的近況給我聽吧!」
「嗄,那麼麻煩喔?你想知道什麼?」怪異,有事沒事提到她的近況作啥?她平常的作息和生活習慣,葉扉應該是最瞭解的呀。
「你最近是不是經常反胃想吐,而且沒食慾呀?」她投以一臉嬉皮的笑給易京。
「是呀!最近可能胃又出毛病了吧!你也知道嘛,慢性胃炎不就是這樣?」易京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一副很理所當然的態度回應她。
「嗯,最近月事順嗎?」葉扉單刀直入地以最坦白的方式問易京。
「喔,你不說,我倒忘了呢!跟你說,我覺得它可能是忘了我吧,起碼兩、三個月沒來折磨我了。」她輕鬆地啜飲著檸檬水。
易京一直覺得月事是個大麻煩,因為她每個月只要到了這個時候,生理痛便會令她疼得哭天喊地,叫媽媽咪呀喊祖宗的,所以對於這種痛苦若是能拋到九霄雲外,便自然是痛快的和它說再見啦!
葉扉聽見了易京的回答,心裡自是打好了譜,只差沒有公諸於世罷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葉扉語中隱帶其他涵義地詢問著她。
「呃?有什麼好奇怪的?」
深知易京脾氣的她,自是早已作好心理準備地接下這個答案。
沒辦法,誰教易京的神經總愛在這種關鍵時刻變大條,反正時間還多的是,她就不相信不能令她恍然大悟。
「嗯,這樣呀,好像是懷孕的人才會好幾個月月事沒來哩……」
「唔……」易京一時之間並未會意,只是逕自地又啜了一口飲料。
「還不明白喲?好像懷孕的時候會害喜吶,你會不會呀?」「嗯?」她終究是有了反應。
「嗯,你好像也有這些症狀喲,噁心、想吐、月事好幾個月沒來,總合起這些症狀,你好像已經有了小Baby喲!為免有意外,你還是驗驗看吧,喏,拿去。」葉扉伸手拿了驗孕棒給她,示意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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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京接到扉扉遞來的驗孕棒的那一刻,心裡便有預感。
看著驗孕棒,易京的心七上八下、想東想西,她猛搖了搖頭,拋開自己的不專心。
好吧,豁出去了!她開始緊張地用著那驗孕棒。
順著方法,好,程序已經OK了!但是,還得再等一會兒才看得到結果。
一秒鐘。
兩秒鐘。
三秒鐘。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哇咧!她瞪大了雙眼,看著那個呈陽性反應的小東西。
果然沒錯!她要當媽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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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殺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武臉色慘白地看著手中的明信片——
Dear霆宇:
易京我終於覓得順眼的「種馬」嘍!
呵呵!真是歪打正著呢!(因為我和他是奉父母之命而成婚的)
嘿!我孩子他爹爹人可不錯呢!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項借種計劃有沒有機會成功,但是……
祝我成功吧!
易京筆
呼!深吐了一口氣。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這是真的!
但低頭再看看這筆跡,的確是易京的,和她奉父母之命成婚的人,不就是他武嗎?
他難過的呼吸每一口氣,低沉的氣壓,今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哼哼!原來他在她的心目中,只是一介「種馬」、她孩子的爹、一個對她的借種計劃既「實用」又「方便」的基因優良男人罷了,只是這樣子而已!
他慘澹地冷笑著,覺得自己的感情付出得可笑。
明信片上標示的日期,正是他們相遇的頭一天。
天殺的!武在心裡頭又恨恨地咒罵了一聲。
無限的心痛在他心頭蔓延,已經無法抑止。
原來,在他們第一次碰頭之後,易京便對自己下了一個定位——她孩子的爸。
呵!他不知該喜還是該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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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懷孕,易京欣喜若狂地飛奔回家,想告訴武這個天大的喜訊,卻在還沒開口之前,他即轉身離開她,對她視若無睹,他對她的態度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冷淡。
是的,他一句話都沒說!易京咬著牙,動怒地想著他這幾天對她如此不屑的態度。
同事打電話來給他,叫他接電話,他也不回應;就算真的接了,也是悶著頭躲進書房請,還房門深鎖,生怕她隨時會衝進去一樣。
從那天晚上開始,他便逕自搬到書房去睡,喚他一聲,他也置若罔聞;拍他一下,他仍不為所動;就連她一不小心被滾燙熱水燙到手,還起了水泡,他也視若無睹!
最近的他,根本就視她為無物!她惱怒地想著,心裡也是一陣無法言喻的難受。
已經一個多禮拜了,他究竟還想和她冷戰多久?
有沒有搞錯?原本應該生氣的人是她才對吧!怎麼現在反應激烈的人卻是他?
她皺著眉頭,暗自埋怨著。
不管了,現在不管是誰對誰錯,她今天絕對要向他問個清楚、弄個明白,他到底是在生哪門子的氣!
易京站在武的書房外,右手正要往房門敲第一下。
她要敲下去的同時,卻給一個聲音喊住了。
「你站在這裡幹嘛?」他站在她的旁邊,正要進門。
他的聲音比平時略微低沉了些,很顯然地,他壓抑著情緒。
雖然情況如此,但易京仍是難掩內心的高興,這是他這十天以來,第一次這麼正面地和她說話。
「我……」腦袋裡之前裝的東西全給剛衝上頭的喜悅給沖得一乾二淨,她開了口,卻忘了原本此行的目的,和她原本積在內心已久的話。
「我說,你在這裡要幹什麼?沒事的話,你早點去睡好不好?」他的口氣明顯表示著他的不耐煩。
他打開書房的門,逕自走了進去,完全沒有理會她臉上淨是訝異的表情,準備把門關上。
「你幹嘛這樣?」拉住了武握著門把的手,她生氣地看著他。
「沒有怎樣,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此刻的他,只想要一個人好好的靜靜,想要理清那些為了她而紛亂糾結的心思、想要找回以往的平靜心靈。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受不了他這種沒來由的情緒。
她使勁兒地把他推向牆壁,壓迫著他。
「唔。」他因為訝異她這種衝動的行為,而突然發出了聲。「你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了?什麼叫做你在這裡要幹什麼?又什麼叫做你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你到底在嘔什麼氣,為什麼不乾脆一點地全說出來?發生了什麼事你也不吭一聲,你到底是在嘔什麼氣嘛?好歹你也交代個幾句,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對我不聞不問、視若無睹?有什麼情緒你就坦白一點,為什麼要如此壓抑自己?你曉不曉得我看了你現在這副模樣,心裡好難過!」她在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大喊出聲的。
嘶吼聲加上滿面的淚珠兒道盡了她近日來心裡所受的煎熬和委屈。
「原來你也會為了我難過呀?」他的苦笑摻著嘲弄。
「我為什麼不能為了你難過?,為什麼你最近所說的話都令人感到那麼奇怪?」
「也對,因為我是孩子的爸爸是吧?所以你才為我傷神又難過。」他的笑容還是很苦澀,絲毫不帶半點朝氣。
「呃,你怎麼會知道孩子的事?」
易京雖然覺得他的問法實在令人感到奇怪,但若是為了自己沒告訴他這件事而和她嘔氣的話,那不是更令人感到怪異嗎?平常時候的他是不會這樣的。
「呵。」他悶哼般地苦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嘛?光是我沒告訴你孩子的事,你也不必那麼生氣呀!」
「我不該氣嗎?」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氣的!」
「算了,我不想理你。」看來她是根本不認為要他當她「孩子的爸」的這件事會多傷害他。簡單的說,便是她從未在乎過他的感覺,根本就視他為一個沒有思考的「借種工具」罷了!
「你到底又是怎麼了?你最近真的根反常!」她一時衝動,伸手又搖了他幾下,他只是開了口沒多作反應。
「你還敢問我?」
「為什麼不……」話肖未說完,她便發覺在武的書桌桌角下,有樣眼熟的東西,咦?那不正是她上回特地自製要送給霆宇的明信片嗎?這東西應該在霆宇手上才是,又怎會在此出現?她不得不先停止他和她之間的談話,彎下腰去撿起那張眼熟的明信片。
易京將明信片撿了起來,便翻了面瞧瞧。
「我寄給霆宇的明信片怎會在這兒?」她大叫。
「那是被退件回來的,理由是『查無此人』。」
「怎麼會?」
「你仔細看看,怎麼會?那上面的字句、每一道筆畫,都像利劍一般傷了我!」
「傷了你?」她低頭看了看那些自己寫下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