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了冉若夢一夜,卓珩回房時原就想倒頭一睡,沒想到宮冬華和他鬧了睥氣跑出去,等他一覺醒來,仍遲遲見不到她的蹤影。
由於急著想從冉若夢身上知道辜星的消息,他只好先行赴約了。
原本他一心想與她分享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想她的脾氣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但這次大概是生理期作祟吧!火氣才會特別旺盛,加上她對他與若夢姑娘有誤會,看來還是等她氣消後再說。
接近冉若夢的房門時,他看見一個身穿勁裝的黑衣男人佇立在窗口,他不動聲色的走到他身後,突地對方一個轉身,眼裡的驚訝一閃即逝,隨即用極為冷漠接近審判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你是誰?」卓珩開口問,全身早已處於警戒狀態,因為他已嗅出由這個黑衣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敵意與殺氣。
在黑衣人末開口前,屋內已傳來冉若夢的聲音。「誰?」
黑衣人一聽,眼神一斂,瞥了他一眼後便迅速的離開,留下一臉狐疑的卓珩。
「剛才屋外有人?」冉若夢走出屋外,臉色雖蒼白,神情卻仍警戒。
「一個黑衣人。」卓珩邊說邊注意她的反應。
「是他!」她輕皺了下柳眉。
他肯定的說:「你認識他。」對於黑衣人的敵意,他雖然感到莫名其妙,卻也有一絲好笑。
「一個不相干的人。」她冷漠以答。
卓珩瞭解的點頭,嘴角勾抹淡笑,心照不宣。他和黑衣人未曾謀面,無怨亦無仇,頭一次照面就有敵意,理由只有一個--冉若夢。
而且他可以肯定,那晚後花園裡曾出現的陌生客就是他沒錯。
「你的傷好點了吧!」走進房內,他真心的關懷道。這個跟閻王搶回的命,可是他付了全副精神才起死回生的。
冉若夢答得有些不自然,「謝謝你。」在她的生命裡,這句話是奢侈的。
「我接受。」卓珩老實不客氣的回答。
她有些錯愕的抬頭看了下他,對於他的坦蕩及不造作不由得心生欣賞。
反觀自己,只要一憶起昨晚昏迷時所發生的一切,就不禁臉紅心跳,雖然他的目的是為了救她,可是……一個女人一旦被窺見其身,其清白就非君莫屬,然而宿命的安排卻往往捉弄人,她……有這個福分嗎?
幽幽歎了口氣,掩去心中的落寞,她言歸正傳。「你為什麼千方百計要尋找神秘怪人?」
雖然他救了她,但她仍要瞭解他的目的。
卓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開口說:「這事說來話長,我只能說捉拿他是我的天職,無論他逃到天涯海角或古今中外。」
雖然她並不十分瞭解他話中的含意,但只要他們不是一丘之貉,她就可告訴他她所知道的一切。
「他目前的落腳處在東門城外七里坡,煙水亭的附近。」
「你怎麼知道?」卓珩眼裡閃著一道光彩,接著問:「昨晚你為什麼會中了他的槍?」
「原來他手中的武器叫,槍』。」至今回想起來,她仍心有餘悸。難怪,難怪元默說門主費盡心思要得到手。
「沒錯,他射向你時是不是會發出螢光?」對於文明產物,只怕愈描愈黑,所以他簡而言之,還好冉若夢並不是一個窮追猛問的人,換作小宮宮,恐怕……他不由得發出會心一笑。
「沒錯,江湖上從不曾出現這樣的武器,它的光芒不僅詭異,而且美麗。江湖上傳言他處處奸擄婦孺、濫殺無辜,加上他的武器所帶來的神秘色彩,無形中已為江湖掀起一波暗湧,於是我奉……為了一探究竟,在各方面探查他的行蹤,直到昨天終於找到他的落腳處。」
聽出她似乎有意隱藏一部分實情,卓珩心中雖然有些納悶,但仍不露聲色。
「你如何確定他就是神秘怪人?又為什麼會中他的槍?」
辜星雖然素有冷面殺手之稱,但就他所知,他從不輕易開槍,更不會做出奸擄婦孺、濫殺無辜這種下三濫的事。
雖然他行事冷、狠、孤、絕,但撇開敵對的立場來說,他是一個很有格調的殺手。
「這恕我不便奉告,但我保證數據來源絕對正確,至於我為什麼會中他的槍?因為當時不止我一個,尚有一名黑衣人,在黑暗混亂中,他的螢光射向我。」
「另一個黑衣人?!莫非就是剛才屋外的黑衣人?」他腦中迅速的反應。
「這……也許是,也許不是。江湖上對神秘怪人有興趣的,不止你我兩個。」冉若夢簡單的一語帶過,同時避開他那對神秘且與眾不同的綠眸。
卓珩的心中有些混亂。捉拿辜星原本是件極為單純的事,但就今晚所知道的來說,這一切似乎又變得複雜起來。
然而問題出在哪裡?
看了沉默的冉若夢一眼,卓珩瞬間瞭解,問題是出在她所保留的那一部分。
「若夢姑娘,傳言可能有誤,以我對他的瞭解,他不可能會做出濫殺無辜這種不入流的事,因此在『你們』查出真相前,希望可以給他一個澄清的機會。」
雖然他也急於要捉到辜星,但亦不希望他就此莫名其妙的冤死在古代,況且這件事他愈想愈不單純,總覺得似乎有某種陰謀在暗中進行著。
「你不是要捉拿他嗎?還替他說情?」她著實不解。
「沒錯,但我也不希望他替人背黑鍋,或者承擔莫須有的罪名。」
「你的意思是說他只不過是一個剛好被利用的棋子?」冉若夢的心思突然有些慌亂起來。難道……
「也許。」其實他並不十分確定,但他更不確定眼前的她是敵或友,唯一確定的是,她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看來你跟他一樣神秘。」
望著眼前曾救她一命的男人,冉若夢突然有種想瞭解他的渴望,這種渴望在她的生命中從不曾有過,一思及此,她不禁心慌起來,心裡有某種東西似乎正悄悄的甦醒……
卓珩露出他吊兒郎當的招牌笑容,外加無懈可擊的自信,朗聲說:「總之,你相信我絕對不是壞人就好。」
看著他熠熠發亮的眼眸,冉若夢憶起他們第一次在後花園見面的情形,當時他也是以這樣的眼神與笑容對她說。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卓公子,好人與壞人是不會寫在臉上的。」她回以淘氣的一笑,默契同時流轉在兩人之間。
卓珩學著那晚冉若夢的語氣,「卓公子,雖然好人與壞人不會寫在臉上,卻會表現在言談舉止間。」然而畫虎不成反類犬,同樣的一句話由他嘴裡說出來,反而增添了一股悶騷味。
冉若夢被逗得不禁笑了出來,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貝齒,臉上那股冷漠也隨著嬌笑而溶化成另一股溫柔與甜美。
卓珩看得不禁有些暈眩,然後他突然聽見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聲。
「怎麼?好好的歎啥氣?」不管眼前的女人真實身份如何?他總覺得憂愁不該出現在她絕美的臉龐上。
走近窗口,她打開一扇窗,一池雅致的荷花霍地映入眼前。
卓珩感覺到一陣涼意與暗香撲鼻而來,眼前的冉若夢與池內的荷香彷彿合而為一,形成一副絕美脫俗的荷花仕女圖-
那間,他再度感到暈眩。
「好久不曾這樣開心了。」彷彿說給自己聽似的,冉若夢喃喃自語,「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既然捨得肯愛千金輕一笑,又何苦自尋煩惱強說愁?」
他向來就是十足的樂天派,即使身陷險境也不忘自娛娛人,因此對於她的愁緒滿懷。他倒有些不能苟同。
「你不懂。」望著一池荷花,她眼底有一股深沉的無奈。
「我是不懂,人間傷心事豈止萬千?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傷我心者,前塵往事放水流。有道是:一笑能解千古愁,心頭放寬任遨遊。所以人要常笑,與其當一朵無心的薔薇,不如當一株盛開的小花。」
呵,以前老覺得母親要他強習的詞兒文謅謅且乏味,如今總算可以派上用場。
「看來你的人生儘是一帆風順,無波亦無浪。」她話中並沒有嘲弄的意味,只是人生際遇各不同,灑脫話誰不會說,不過事未臨頭罷了。
「你錯了。」扳過她的身子,卓珩看進她的眼眸深處,真摯的說:「我這一生不知打過幾番生死戰,生與死對我來說,往往僅在一線之隔,也許是經歷太多的生死掙扎,所以我一直很珍惜活著的日子,只要活著的一天,我就讓自己快樂一天,這樣才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週遭的朋友與親人。」
「朋友與親人?」冉若夢澹然一笑,多生疏的詞兒啊!「你我素不相識,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突然好想知道為什麼?
以前她從不問為什麼的。
「要聽實話還是假話?」他挑眉的問。
「當然是實話。」對於他的問話,她覺得有些唐突與好笑。
「因為你長得很美。」卓珩倒是實話實說。
冉若夢一聽驀地臉紅,如此不加修飾,直截了當的讚美倒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心口怦怦直跳。
「原來你只是被我的外表所迷惑?」略轉過身,她的臉上交織著各種複雜的神色,有些失望、有些竊喜,也有更多的……女兒心事。
「你又錯了,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你又長得這麼賞心悅目、與眾不同,除非我是瞎子或是女人,否則哪能不被你吸引?」再看一眼顏若桃花的她,卓珩輕聲一笑,正色的說:「不過最重要的原因是你相信我,記得昨晚我曾說過,知我者,冉若夢是也!」
「你……謝謝你。」強壓住欲奪眶而出的熱淚,她的心頭是一片暖洋洋,十九年來孤獨無依的生涯,此時就像找到一塊浮木,可以讓她暫時休憩,暫時拋下沉重的面具,不再感到彷徨無依,雖然這塊浮木終究不會屬於她,但此時此刻她已覺心滿意足。
見她心情轉折的複雜神色,卓珩不禁納悶極了。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背後的心事與秘密可能有一籮筐。
於是他故意改以誇張的語氣道:「謝什麼?若真要謝謝我就……」話到此,他故意賣了個讓人想入非非的關子,
「就怎樣?」她心口再度怦怦跳。
「就--笑一個。」
冉若夢暗吁了口氣。明知卓珩是個坦蕩磊落的君子,卻仍忍不住些許失落!
小心的掩藏住那落寞的心事,她含羞的釋出了一抹清舜嬌嫩的微笑。
卓珩看得不禁有些癡了,同時心裡也暗暗叫苦。老天居然在這種時刻給他這種考驗!他敢打賭,只要是男人,只要有男人的本能,都會禁不住的被勾起最原始的慾望。
為了轉移那紛亂的血脈僨張,他故意走近窗前猛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嗯,這空氣聞起來真好,就像你一樣,所以你也要常笑,別老是愁眉不展的。」
說這話的同時,他腦中閃過宮冬華那笑口常開的可愛模樣。奇怪,這小妮子似乎永遠不知道什麼叫憂愁……
在毫無預警之下,冉若夢突然整個身子輕輕的靠在卓珩的身上,一時之間,他的身子竟不聽使喚的僵硬了起來。
咦,想他在現代可是一個調情聖手,這下怎麼……難不成時空轉移,就連他的本能也退化了,此時他竟連動也不敢動一下,一雙手更不知該擺哪裡?
天吶,這可是一個千難逢的機會呢?想想自追捕辜星以來,他就不曾再碰過一個女人,如今軟玉在抱,可是……可是他竟莫名其妙的「君子」起來?
那A按呢?
此時冉若夢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語音低切的說:「我只是想找個人好好的靠一下,而你是第一個讓我感受到溫暖的人,人生至此,我想也該滿足了。我冉若夢從不欠任何人恩情,可是我欠你一條命,從今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輕輕推開懷裡的人,卓珩用少有的認真口吻與溫柔且真摯的語氣說:「你的命不矚於任何人,只屬於你。只要你快樂的活著,對我就是一種報恩。我這個人最看不得的就是朋友憂憂愁愁、展不開眼不笑的樣子,只要你願意,任何時候我都願意當你傾訴的對象,所以有心事時別忘記來找我,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朋友?」冉若夢呢喃著,有些欣慰,也有些苦澀。她是沒有朋友的,她的身份不容許她有朋友,可是她現在居然有了一個朋友?!
天吶!她的命是他的,就連她的身子也是他的,而他卻只當她是朋友?
雖然說昨晚他是為了救她,可是她的身子到底還是被他看過、摸過了啊!
「那個小女孩也是你的朋友?」收拾起黯然的情懷,她竟有些羨慕起那個天真無邪、敢說敢為、刁鑽古怪的宮冬華。
「你也知道她是女的?」瞧嘛!像小宮宮那種打扮,任誰都瞧得出來。
「少有男孩長得那般俏的,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腮不染而嬌,尤其是那雙眼,黑溜溜的像星子般,再過兩年,一定是個嬌滴滴的美人。」
「有嗎?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倒覺得她像只小母老虎,整天凶巴巴的,尤其是她的『整容術』!就怕哪天得罪了她,被她整成四不像的豬八戒就慘了。」
不知怎地,一提起宮冬華,卓珩的精神就來了,眼裡的綠眸也跟著熠熠生輝,冉若夢看著、聽著,竟有些心酸酸的。
「說起她,不知到底回來了沒?」想起她負氣跑出去時的模樣,他倒有些擔心起來。瞧,天已破曉,自己不知不覺的竟在這待了一夜,不知小宮宮……
「她怎麼了?」卓珩眼裡輕洩的擔憂,揪得她的心有些生疼!
「她--鬧小孩脾氣。」他不想多說,只是本能的頻頻望向窗外。
冰雪聰明如她,又怎會不明白他此時心之所繫何人,暗歎了口氣的說:「談了一夜,我想我們都累了,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先休息了。」
「哦,我倒忘了你是個受傷的人。瞧!我還真是粗心,你該好好的休息調養,畢竟你流了不少的血,待會兒我再叫姚媽媽弄一些補血、補元氣的膳食來。」
默默瞅了他一眼,冉若夢將謝謝放在心底,滋味卻是百轉千折、五味雜陳。
「對了,要記得常笑,你笑起來很美。」臨走前,他不忘提醒。
望著卓珩已走遠的身影,她生澀的牽動嘴角,一顆晶瑩的淚珠滑過她堅冷的臉龐……
當卓珩趕到七里波煙水亭附近的一間房舍時,屋子早已空無一人,雖然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卻也不免失望。
仔細的搜索房間,他不禁歎了口氣。辜星就是辜星,來去之間絕不留痕跡。
不過,他倒是很懷疑這些日子他是怎麼過的?三餐如何打發?他該不會也跟他一樣,幸運的碰上單純善良的另一個小宮宮吧?!
回程時,他刻意走另一條路。如果辜星仍在這附近的話,他的赤神槍會有感應的……
槍!對了,假如他的判斷正確的話,那冉若夢後所隱藏的真相很快便呼之欲出了。
記得小宮宮曾說過,武林的和平只是假相,暗中早有人準備伺機而起,只是時機未成熟。
如果她說得沒錯的話,那辜星的出現、他手上的青冥槍,也許正是有心人陰謀的開端……
當他愈想愈深入時,隱約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聲音,他凝神一聽。唉,好像是小宮宮。
循著聲音來源他快步走去,便見一個嬌小的身影,走路歪歪斜斜,一身衣服還鬆鬆垮垮的左右擺動,嘴裡還不時哼出一兩句聽不懂的詞兒,樣子活像一個醉鬼。
天吶!還真是小宮宮。卓珩又是錯愕、又是納悶。三更半夜的,喔不,清晨拂曉的,怎麼她一人在荒郊野外閒逛,還一身的酒氣?
看來她從昨天跑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去。
「小宮宮。」他輕喚她,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迷濛著一雙眼,宮冬華癡笑一聲,「來,再乾一杯,不醉不歸……」
「小宮宮,清醒些,我是卓珩吶。」奇怪,她幹麼沒事把自己灌得一場糊塗?這荒郊野外的又哪來的酒?
「卓……珩?哦,那個混蛋,重色輕友的王八蛋、大色狼!我再也不理他了,我……哪點比不上那個冉若夢?枉費我對他一片真心,還說要與我患難……與共,有福同享的,都……是騙人的。」
酒後吐真言,她吐得卓珩滿心亂糟糟的,原來小宮宮是為了他才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不堪!
早知道該好好的跟她解釋一番,好佳在,她沒有真的碰上大色狼,否則……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好了,跟我回去,再這麼下去,小美人就快變醜八怪了。」他溫柔的說。見她這般的狼狽與失意,他感到好笑,不忍又心疼。
「小美人?連你都知道我是女的,就他不知道,混蛋!」說完,宮冬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這一哭,把卓珩的心都弄擰了。在他那個時代,女人若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只會惹來他的譏笑、厭煩,偏偏這小娃兒就有本事,將女人的手段揮灑得讓他不知所措兼心亂如麻!
見她哭得淅瀝嘩啦,他不忍與憐惜之心油然而生,一把將她擁進懷裡,以罕見的溫柔輕拍她的背,嘴裡疼惜的安慰著。
「你就好好的哭一場吧!把心裡的委屈都哭出來,我說了就算,絕對跟你有福同享,有難我來當,不管你是男人或女人,以後若有什麼委屈,千萬別跑出來自個兒喝悶酒,若喝醉了可危險,知不知道?」
不知是哭累了、倦了,還是醉了,宮冬華就這麼待在他的懷裡睡著了。也許是發洩夠了,她嘴角正浮起一朵滿足的笑靨,看得卓珩又好笑又滿足。
滿足?!奇怪,他幹麼有這種奇怪的情緒?
卓珩小心的將她抱起,往回程的方向走去。
而他始終沒發現不遠處,一道雪白的身影孤單的佇立於晨曦中,蒼白的臉龐有著複雜深刻的落寞,兩顆晶瑩無瑕的淚珠,隨著他的離去,斷然墜落。
「回去吧!」曠野中響起一句冷寞的聲音。
「你跟蹤我?」冉若夢的聲音裡有一絲冷漠的憤怒。
「再這樣下去,你會壞了大事。」黑衣人迅速的轉移話題。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的臉抽搐了下。
「這不單是你的事,別忘了,你是組織的一分子,任何會破壞組織計劃的,只有一種後果,你應該知道。」
不容反駁、不帶一絲憐憫的警告,像利刃一般,劃過不再冰封的心。
「遠離他,否則他會害了你。」沉吟了會,他冷冷的說:「也會害了他。」
黑衣人的話把冉若夢震得臉無血色。
是的,只要卓珩牽扯在內,組織一定不會放過他。
漠然的閉起雙眼,掙扎像利刃一樣劃過她的心口。
在組織裡,身不由己,難道身世飄零坎坷的她,只能任其擺佈?
彷彿看透她的心似的,黑衣人冷冷的說:「沒有用的,天下何其大,任你怎麼也逃不過,殺手的命運永遠是一條不歸路。」
冷眼看著他良久,冉若夢責問:「元默,你沒有心嗎?你的血是冷的,你的感情是空的,在你的心裡,除了殺人還有什麼?」
杜元默的臉驀地抽搐了下,眼眸深處是一潭無法瞭解的黑漆,他轉過身去,冷言回答,「殺手沒有談人性的權利,更沒有談情說愛的權利。」
蒼白再度佔滿冉若夢清麗絕美的臉龐。這些她都知道,所以一直以來,她用冷漠保護自己,只是沒想到,終究還是發生了。
一切都已無可挽回了嗎?難道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個枷鎖?殺手注定是她必須走的宿命?!
「若夢,」杜元默輕喚的聲音不再冰冷,「有些事是沒有選擇的權利。」他背對著她,暗歎了口氣,「為他好,你必須離開他。」
「走,你走。」她冷硬的道。
兩個背對背的殺手,懷著不同的情懷,做著相同掙扎痛苦的深情流露。
杜元默無語以對,頭驀地垂下。
「你走,走得遠遠的,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更不想看到你的人,你馬上給我走……」劃破長空的吶喊,她失了原本的冷靜與自傲。
決堤的淚水霎時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她的未來。
提起沉重的腳步,杜元默一身的冷漠在望向的同時,化為綿綿的不捨與憂傷。
他們有相同的身世、相同的際遇、相同的任務、相同的無奈,唯一不同的是,他對她一片深情,她對他卻只有永遠的冷漠!
在他離開之後,一道蒼老的聲音突地響起。
「姑娘,別難過了,再這麼哭下去,把臉都給哭花了。」
「您是誰?您什麼時候來的?」冉若夢有些心慌,本能的提高警覺。
「我只是一個老頭子,一個到處流浪的老頭子,唉……」
她戒備的看了他一眼,花白的頭髮,滿是皺紋的臉頰,佝僂的身影,瘦瘦弱弱的似風一吹就倒了,若不是他手上拿著枴杖,只怕走路都有問題。
放下緊繃的神經,她歉然的說:「對不起,把您嚇著了。」
「沒關係,老頭子我還禁得起,倒是你怎麼了,瞧你哭得這般傷心?」
「我……沒事。」趕忙擦拭臉頰上的余淚,老人家慈父般的光輝不由得勾起她的傷感。如果父母還在的話,她該像宮冬華那般的快樂無憂吧!
「有事就甭憋在心裡,年輕人應該是充滿快樂與希望的,只要自己願意。」
說完,老人家便步履蹣跚的走了,留下滿臉淒惻愕然的冉若夢。
年輕人應該是充滿希望與快樂的,只要自己願意……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對她來說,這是不是一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