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學生過早地談戀愛會荒廢學業,是不是真的?
如果你現在去問岑靜,她肯定會告訴你:「哈!那是因為你沒有找到一個像我男朋友這樣頭腦頂呱呱、功課一把罩的男朋友!」
雷邵鵠和她交往後,果然將他許下的「好處」一個個兌現了。他們每天放學後都會一起去距岑靜家不遠的一個小公園,就在那小公園內的一個涼亭裡,雷邵鵠會幫她補習她最不擅長的科目。
很值得一提的是,雷邵鵠實在是位很稱職很有耐心的老師。無論她提出怎樣刁鑽古怪的問題,他都會想盡辦法用最淺顯通俗的說法解釋給她聽,直到她終於說「懂」為止。
而岑靜雖稱不上是肥沃的土地,但也不算太貧瘠,只要栽培得當,「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種事還是有可能發生的。雷邵鵠連日來的辛勤教導終於有了成果,只見岑靜剛在涼亭的古凳上坐定,就迫不及待地從書包裡抽出兩份試卷向他獻寶:
「看!我的物理和化學雙雙及格了!」
這麼容易滿足?不過險險地從及格邊緣滑過就高興成這個樣子?雷邵鵠微蹙起眉,但仍然表揚她:「不錯、不錯,有進步,再接再厲。」的確是進步了,而且進的步伐還頗大,他記得她過去的物理化學老是三四十分來著。
得到他的表揚,岑靜喜不自禁,整個人暈陶陶的,她開始沉溺在自己的想像中:「照這麼發展下去,你天天輔導我,我不斷進步,說不定下次我就能從六十多分一下子跳到八十多分,若是再一跳,我不是就能得滿分了嗎?」
「我如果真能得滿分怎麼辦?老師和同學肯定會驚歎我的進步的!說不定還能從老師那兒獲頒個『進步大』的獎項!」
「然後我只需再努力一點兒,說不定一不小心就考中了年級前三名,到那時老師和同學們又會有什麼反應?我一定會被成堆的鮮花和掌聲淹沒的!」天啊,她真不敢想像那會是怎樣一種情況(事實上她早巳在想像了)。俗語說:「人怕出名豬怕壯」,每個明星都要為他的鼎鼎大名付出相應的代價,她真怕因此招來老師的錯愛。
思及此,她開始長吁短歎起來。
雷邵鵠起初還能被她那一堆歪理謬論其實是根本勿需擔憂的擔憂唬得一愣一愣的,但現在他已學到經驗了。每當她的雙眼開始放出恍然大悟的炯炯光芒時,便是她要發表她的高談大論的時候。此時你就要作好耳朵穿孔的準備,以便她的言論從你的左耳進去便能從右耳出來。在她說的時候,你要努力將笑意轉化成一聲聲附和,好告訴她,你其實並沒有分心,你是在聽著的o
「……你有沒有考過年級前三名?」
「哦。」他還沒注意到她在發表冗長的演說之時拋空提的問題。
「哦什麼?我在問你問題,你知不知道?」她的臉一沉:「你剛才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注意聽我的話?」
「啊?哪有,我在聽啊……」
「你騙人!」看他一臉剛回魂的迷糊樣,說他在認真聽?她會相信才有鬼咧!
「我有啊,你不就是在擔心你進步太快成績太好老師會重視你……」這好像就是她話裡的重點。
她這才還他一個大大的笑臉:「我就知道你不會聽不進。」
突然,身後響起一個調侃的聲音:「嘖嘖!『我就知道我的話你不會聽不進』。天哪,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你們就這麼毫不在意地打情罵俏,也不想想你們的這種行為多麼有害市容、有傷風化。」
兩人回頭——其實不用回頭也早憑聲音判斷出了來者是嚴曉婉。
「你來幹嗎?」岑靜瞪她。
「天哪,聽聽這是什麼話?這還像是句人話嗎?真是有異性沒人性。怎麼,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好朋友了?我探望探望你不行嗎?」
「我們分開不過才三十分鐘,有什麼值得探望的?」她怎麼知道在這公園裡能撞見他們,準是這好事小人尾隨跟蹤。
「你摸著良心說一句,現在你是和我在一起的時間長,還是和他在一起時間長?你是和他通電話多,還是和我通電話多?」曉婉勇敢地迎向她責難的眼神,眼裡明明白白地寫著:該死的徐岑靜,你重色輕友好歹也有個限度。我之所以這麼不講義氣,還不全是你害的!
「你都和她同學那麼久了,她現在將重心移往我身上也是應該的。」雷邵鵲大言不慚地說。要不是四下裡有許多雙雪亮的眼睛,他還真想環住她的腰以示佔有。
是啊,真想環住她的腰。自他們莫名其妙開始交往以來,算算日子也有一個多月了,而他們的關係居然還只停留在牽手階段。再照這樣發展下去,恐怕他只能一輩子眺望夢寐以求的「A關係」的份了。
真丟臉哪,聽他一個年紀稍長的朋友說他與女朋友都快衝刺到「C」了。雖然他並不贊成那麼早就發生關係,不過適當地把進度加快一點還是可以的。他很想但又不敢向她提出這個問題。因為每次他們在一起,聊的話題都是些昨晚的電視劇,班上的老師如何無聊等等,並且每次都是她滔滔不絕地說,他洗耳恭聽。現在突然叫他提些風花雪月的話題,他反而有破壞氣氛的感覺。
「唉……你們真是伉儷情深,哪像我形單影隻,放學連個陪我走的人都沒有。岑靜,我放學和你們一起回家好不好?長路漫漫我一人獨行,很可憐的!」曉婉假意擦拭著眼角的淚。
「沒有人陪你走嗎?」岑靜惻隱之心大動:「那好……」
「不行。」雷邵鵠不給她心軟的機會,硬生生地拒絕。他們之間的關係進展得如此緩慢,若再插進一個電燈泡,豈不是他這輩子都別想從她那兒拐到一點甜頭了?「絕對不行。」他再次強調。
「為什麼?」岑靜不解:「你和曉婉不是也玩得挺好麼?為什麼不准她和我們一起走?」
「就是啊!而且我一個人走路回家很危險耶,如果又遇上流氓怎麼辦?」曉婉恰到好處地抽動了兩下肩膀,造成一種楚楚可憐的假象。
「對啊!真的很危險!那我們還是一起走吧。你放心,他很強的!有他當保鏢一定一路平安。」
聞言雷邵鵠一張臉都漲成了青黑色。她把他當成保鏢也就算了,居然還把他當成別人的保鏢?此時他看見曉婉暗暗向他比出勝利的「V」字型手勢,他更是氣得險些背過氣去。
曉婉笑得很得意。嘿嘿,雷邵鵠,你不仁莫要怪我不義。別以為只有你瞭解岑靜,我跟她這麼多年知己可不是當假的。今後,我一定會恪盡職守,努力地做一隻超級「電燈泡」,努力為你們照亮前途的。
遠處的樹後,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正窩在那兒探頭探腦。
「彭一帆,你躲那麼遠幹什麼?」岑靜叫他。
「彭一帆在後面?」曉婉一驚趕緊回頭,果然讓她瞧見了那個正傻笑著拍掉身上草葉的男生。
「你怎麼在這裡?你……又跟著我?!」曉婉有些生氣,說了那麼多次不用他跟,他竟一次也沒有聽進去。
「不是啊!我只是來這附近買東西,湊巧跟你們遇上而已。」他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揚了揚手中提著的一大袋零食。是的,他沒有說謊。如果硬要說他說了謊,那也只是半個謊言。因為他是買完東西的半路上看見她才尾隨至此。
「哎呀,來就來嘛,還帶這麼多吃的來,你真是太客氣了。」岑靜一面喳呼著,一面從他手中奪過那一大袋零食。
「喂!我沒說那是要給你吃的吧?」彭一帆有些傻眼她的強盜行徑。
「我知道,你什麼也不用說了。憑我們那麼好的交情,這種事還需要用言語來交流嗎?我們就不客氣了。」說著那包最大的薯片已經被開封,坐在岑靜旁邊的二人立刻自覺地將手探人袋內。
他這一個禮拜的口糧啊!彭一帆心疼扼腕。
「對了,阿帆,曉婉說她一個人回家會很危險,她會很害怕,你不如送她一程吧。」雷邵鵠叼著薯片,一派悠閒地提起方才曉婉強調的話題。彭一帆這小子真不愧是他哥們兒,大老遠送來口福之餘不忘送上「幸福」——替他清理掉嚴曉婉這顆礙事的大燈泡。
這句話怎麼這麼耳熟?不就是他死皮賴臉非要送曉婉回家時硬扯的借口嗎?他還記得當時曉婉拒絕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她說她回家的路上車水馬龍燈火通明,若有人想對她不軌,不待她叫喊,來自四面八方群眾那雪亮眼睛射出來的凌厲的眼神已足以將那些不法之徒刺得千瘡百孔。就是因為這個拒絕的理由太無懈可擊,他才會愚蠢地選擇尾隨其後以便一有情況他就能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怎麼?為了巴上眼前這你儂我儂的小兩口,她又改口了?
「雷邵鵠,做人別做這麼絕吧,我和你有仇嗎?」曉婉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進出這句話。她正躲彭一帆躲到關鍵時刻,他居然就這麼大咧咧地將她推送出去,整個暴露在敵人,不不,不是敵人,他就這麼將她整個暴露在彭一帆面前?!
「我們當然沒有結仇,我是以一個朋友的立場關心你。阿帆送你回家,不單可以消除你的安全隱患,還能順道替你解決『長路漫漫形單影隻』的問題不是嗎?」
曉婉此時終於知道岑靜所言非虛,雷邵鵠果然十分、非常很可惡!他那笑得一臉壞壞的樣子,真令她有一種從他臉上踩過去的衝動。「算你狠!」她恨恨地拂袖離去。
「快追上去啊!」他出聲提醒,彭一帆應了兩聲,趕緊跟上。走了兩步他又折返,從岑靜手中奪過那袋原就屬於他的零食才撒腿追去。
雷邵鵠看著他們已離得很遠的背影冷笑,嚴曉婉,想不到你也這麼虛偽,明明也喜歡人家還玩那一套捉貓貓。
岑靜一頭霧水。剛才雷邵鵠與曉婉之間的明槍暗火她是沒有看懂,不知道他們在爭什麼。不過……「你幹嗎讓彭一帆送曉婉回家?這樣他們不是走得更近了?」
廢話啊!如果他們不走近點那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他們成為一對不是很好嗎?曉婉才抱怨自己孤家寡人,正好他們互相喜歡,我幫他們一個小忙有什麼不對?」
「他們互相喜歡?」岑靜高聲怪叫,緊接著是一連串詛咒,「曉婉這個叛徒!我明明告誡過她不可以喜歡彭一帆的!」
「你這麼跟她說?」簡直不能相信的語氣中正醞釀著風暴。
初冬的天氣一向是比較平穩的,但這會兒不知為什麼卻有了變天的預兆。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曉婉說?」
「因為……畢竟我喜歡過彭一帆嘛,雖然現在感覺轉淡了,但是七年的單戀也不是說放就放得下的;我現在還不希望看到彭一帆有女朋友,更何況那個女朋友還很有可能是我死黨,這樣你不覺得大家都會尷尬嗎?」是啊,真的很尷尬。
奇怪,怎麼她一對著他,真心話就一串一串地說出來?
雷邵鵠這回可是完全沒注意到她說話的主題在後半部,他只聽明白一點,那就是她還喜歡彭一帆。雖然她也說那只是「一點感覺」,但那一點感覺的概念是多少,他卻完全不知道。
他突然有些洩氣,一種懊喪的感覺爬上心頭。在他正為他們之間關係的進展龜速煩惱不已的時候,她卻一派悠閒地告訴他她還喜歡著別人?
她這樣到底算什麼?她對這次交往認真的程度究竟有幾分?
「你怎麼了?怎麼不吭聲了?」岑靜低頭看見他難得地皺起了濃眉,以為發生了大事。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男朋友?」他突然盯著她的眼睛問。應該很少有人如此坦率地跟自己的男朋友說她對別人餘情未了吧!
「什麼?你說什麼?」她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
「我說。」他焦躁懊惱的眼裡寫滿認真,「你究竟是不是真心跟我交往的?」
「真、心……」她好像傻了,只會重複他的話。
「你為什麼總是可以這樣毫不在意地把別人的心情攪得一團亂呢?」他聲音忽然高了幾個分貝,「你總是問我有多喜歡你,現在我要反問你,你又喜歡我幾分?或者,我的問題改成『你到底有沒有喜歡我』更準確吧?」
「幹嗎突然凶我?!」她簡直不能適應。
「我沒有凶你!」
「還說沒有!」聽!他的聲音更大了!
「……」他不說了,這樣的溝通方式並不能成為他們的催化劑。
他不說,她也不說。可她卻堆積了滿腹委屈。
「也許我太急了,我應該再多給你一點時間。可是我早已用這個愚蠢的理由安慰自己不下數十遍了,我不過是想要你一點喜歡我的表示,這要求過分嗎?」
她還是不說。
他長歎了口氣。「我再最後給你一點時間,你想清楚再告訴我。不管答案如何,我都接受。」說罷,他轉身離去。
* * * *
我再最後給你一點時間。
不管答案如何,我都接受。
「天哪!他以為他是誰啊!真是○○ X Xづづ」(以上為一堆兒童不宜的話語採用了馬賽克處理。)
「哈哈……」曉婉在電話那頭笑得前俯後仰。
「你還笑!我已經氣得想殺人了你知不知道?」岑靜現在有一種見人宰人見神殺神的衝動。
「我、我不是在笑你,我是笑雷邵鵠……」曉婉這就是標準的幸災樂禍。她從未想過自己居然還有當巫婆的天賦,隨便一詛咒對方就報應連連。雷邵鵠這回總該知道重色輕友出門即會被閃電擊中的下場了吧!
「氣死我了!虧他還那麼振振有辭地說我沒有喜歡他的表示,我都表示得那麼明顯了,他自己遲鈍沒有察覺到也就算了,居然還怪我?」
「哦……」真是想不到雷邵鵠也有被岑靜罵遲鈍的一天,這風水果然是十年輪流轉沒個歇止。這真是讓她太痛快了。「那麼你作了些什麼表示?」
「這都看不出來嗎?」岑靜開始在心中懷疑曉婉究竟是不是她的知心姐姐,「以我的個性,要不是喜歡他,會答應和他交往嗎?會每天和他通電話、一起回家嗎?會每個週末就和他約會嗎?會想要為他改變成淑女嗎?會把心裡話都毫不保留地告訴他嗎?會和他牽手嗎?還說我沒表示,我看他才是瞎了眼呢!」
「怎麼?就說完了?」曉婉還興致勃勃地等著她將他們的後續發展細微末節也來個竹筒倒豆子呢。
「怎麼?這些還不夠嗎?!」
「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們交往了一個多月了難道只做了這些事?」
「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明白點就是,難道你們沒有摟抱或是——KISS嗎?」
「啊——」她的臉頓時燙得可以蒸熟一鍋蛋,「你怎麼能想我、我和他做那麼不純潔的事呢?」
聽她那口氣,八成還沒被啟發,也就怪不得雷邵鵠對現實不滿了。「那些事也不像你說的那樣不純潔吧,至少你和他就是百分之百純潔的男女關係。」
「難道成了男女朋友,就一定得做這些事?」當初答應交往的時候她可沒想那麼多。
「也不是一定吧。也有純精神戀愛的,但我看雷邵鵠完全不是這種人。」
「那麼,他就是為了這種事生我的氣?」那太齷齪了吧!她又開始冒火。
曉婉本不想為雷邵鵠解釋,任由岑靜把他想像得十惡不赦,好小小地報復一下他的忘恩負義,但關鍵時刻她的良知重又抬頭。唉,這個世界大概就是因為有她這樣心胸寬廣的人才顯得如此美好吧。
「他也不算是在生你氣吧,我看他連該氣誰都弄不清楚了。他是在吃醋啦!」
「吃醋?」
「對啊,你喜歡他,在你看來表示得十分清楚明白,在他看來大概就比較模糊了,至少沒有你喜歡彭一帆那時表示得清楚。你跟他說過你喜歡他嗎?」
「呃……沒有……」
「這就對了,責任在你耶,哪有告訴自己男朋友另有所愛的?他會認為你想要跟他分手啦!」
這麼一說她好像真的不對耶……「那、那我怎麼辦?」
「怎麼辦?還想交往就趕緊去跟人家表明心意,不想交往就這麼算了唄。」曉婉打個呵欠,掃了一眼鐘,天吶,12點了,這就意味著她們這個電話已講了兩個多小時了。「好了,沒事了吧?沒事我掛了,我作業還沒做呢!」
「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怎麼做?看你是要用電話傳情或是當面表白都可以。如果你決心夠大的話不妨再送上香吻一個慰藉他可憐受創的心靈。再見。」
「等一下,等一下!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行嗎?」曉婉的口氣明顯不耐煩了起來。
好吧,她長話短說:「你……還沒和彭一帆交往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她猜八成錯不了,曉婉真是偉大啊,居然能捨愛情而就友情,她決定也高尚一回,放彭一帆與曉婉二人雙宿雙飛。
想不到電話那頭的曉婉居然險些笑岔了氣。她邊笑邊說:「哈……徐岑靜,你電視劇看太多了……你以為我們也會發生那種兩姐妹愛上同一人的肥皂劇?你以為你老幾啊,我會那麼聽你的話?前陣子我只是覺得不能適應這種關係的改變,現在我已經基本上適應了,我估計跟他交往的日子也不遠了。到那時就不勞你費心了……哈哈……」
回答她的是一連串「嘟嘟」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