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爆登場 第五章
    那一晚短暫的和平彷彿只是假象,在那一晚之後,一切照舊。雷邵鵠照樣「恐龍」「醜女」地調侃岑靜,不過他學會了點到即止,在岑靜氣得跳腳之前他會記得收兵,倒也沒有惹出太大的麻煩。岑靜還是暗戀著彭一帆,曉婉還是每每被岑靜的傻大姐個性氣得直翻白眼……

    惟一有改變的是雷邵鵠和彭一帆的關係。在那場足球賽之後,兩人居然英雄惜英雄地結成了莫逆之交。為此岑靜緊張不已,時時提防雷邵鵠會很小人地在彭一帆面前洩她的底。她這一擔憂常被曉婉評為「庸人自擾」。

    就這樣,在一片笑鬧追罵中,他們結束了愉快的高一學年,迎來了更為令人愉快的暑假。而暑假過後,一切都將是新的開始。

    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這所學校為了迎接高考,在高二開始時就會對文科生與理科生進行重新編班。按照過往幾屆的編班慣例,相鄰兩個班的文科學生會被整合為一個班。那麼依照岑靜、曉婉還有彭一帆都重文科這一情況來看,他們三人勢必會在高二時再次成為同班同學。岑靜得知這一消息時自是欣喜若狂,她說這樣正好方便她近水樓台先得月,在高二時一舉擄獲彭一帆的心——只不過曉婉並不怎麼看好她。

    同樣的消息在雷邵鵠聽來或許就不那麼振奮人心了。因為他偏重的是理科,這就意味著他不能再與岑靜一個班。想到今後不能隨心所欲地和她拌嘴,他心裡多少有點郁卒。同時他還在擔心他喜歡的女生會成為別人的女朋友。  

    不過無論狂喜或郁卒,都無法改變這已成定局的事實。所以目前大家還是拋開心中的包袱,盡情地享受難得的暑假吧!

    岑靜和曉婉很早以前就在期待暑假的到來了。兩人計劃今年暑假要結伴去旅行,眼前就有個絕好的機會。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岑靜起身將電視機音量調小,對著電話那一端吼道。暑假放了有些日子了,她的作業還是一筆未動。她就是整天懶懶地窩在家裡當米蟲,吃了睡睡了吃,小腹明顯鼓了。曉婉在電話彼端應著:「我說我們叫上幾個同學一起去S市旅遊怎麼樣?今年暑假可不能像去年一樣無所事事了。」

    「好啊!怎麼去,是參加旅行團嗎?還是有夏令營?」

    「不是。這次其實是我姑姑叫我過去玩的。她在S市那邊開了家旅館,說歡迎我帶同學去住。」

    「免費的?」

    「當然是免費的。」

    「哇!有個有錢人親戚實在是太爽了!一定要帶上我喔!你還準備叫誰去?」

    「我在考慮。雖然我姑姑說歡迎多帶些同學去,但畢竟是免費住她的,我也不好臉皮太厚,最好是不要超過五個人。」  

    「那麼……」岑靜嘿嘿一笑,叫曉婉不禁打了個冷顫,她彷彿隔著電話看到了岑靜賊賊的表情。果然她提出了一個教人一聽就知道居心不良的要求:「叫上彭一帆好不好?」

    「哇咧,看不出來你還蠻有心計的喔。」曉婉糗她。叫彭一帆去?不是不可以,「好啊,就叫他。」就當是再給好友助力一把吧!

    「呀呵!萬歲!」

    就這樣,經過幾天的準備,嚴曉婉、徐岑靜、彭一帆,加上一位雷邵鵠,一行四人在火車站碰頭,準備出發去S市。

    但是……怎麼會多一位雷邵鵠?岑靜斜著眼打量著正和彭一帆輕鬆地聊著天的雷邵鵠,有些不爽地把頭湊到一邊去同曉婉咬耳朵:

    「怎麼回事?為什麼雷邵鵠也要一起去?」

    「哦,是彭一帆說只有他一個男生去的話有點無聊,要我再邀請一位男生。我一想他和雷邵鵠交情不錯,我們又都認識,就請他噦。」曉婉回答得很輕鬆。事實上她與雷邵鵠自那次談話後便熟識了不少。再說一路上有帥哥相陪風景看起來也會優美些。

    「哼!真不明白彭一帆怎麼會跟這種人玩得那麼好!」岑靜嘟起嘴。不過人家組織者都無所謂了她也不好抗議太多。反正高二就不用看到他了,就忍他一個禮拜吧!

    但雷邵鵠一開口,她馬上就開始懷疑自己能否忍他一個星期了。

    他說:「恐龍,你吃撐了嗎?沒事擺一副小女兒嬌態幹什麼?」

    關你屁事!她狠狠地瞪他一眼。礙於現場有個彭一帆,她要保持她的淑女儀態不便發作,還是將他帶到稍遠一點的地方去商量商量。「你來一下。」她越過曉婉和彭一帆,朝候車室人較少的一角走去。

    怎麼?要放話了?雷邵鵠有些好笑地跟上去。

    「有什麼悄悄話要走那麼遠去講?」彭一帆在曉婉旁邊坐下,「原來他們感情那麼好?」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雷邵鵠也是,他和岑靜兩人待在放學後的教室裡。

    「他們感情好?哈!」曉婉的口氣像是聽了什麼世紀大笑話。也對,如果說打是情罵是愛的話,他們倆的感情的確不錯。

    「怎麼?聽你口氣他們倆是宿敵?」

    的確也離宿敵不遠了。也許……「冤家」才是最好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的。「用你自己的眼去觀察吧。」曉婉自認沒本事解釋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哦。」於是彭一帆開始觀察。從那兩人磋商完畢歸來到上火車再到火車駛離車站奔向S市……「曉婉,我觀察的結論是他們倆感情很好啊?」看他們一路上有說有笑互分零食,怎麼看也不像是心有芥蒂啊!

    「奇了……」曉婉也正為這異象納悶不已。不過他們倆不吵更好,省得壞了大家的遊興。和平是最美好的。

    其實是岑靜與雷邵鵠達成了一項協議,在這七天之內和平相處,以朋友相待。岑靜發現,如果雷邵鵠拋卻他那挖苦的言詞與可惡的笑,人還是挺好的。至少很大方,人也很風趣。而彭一帆,雖然他也很大方風趣,但她每次一看見他就會緊張得不知說什麼好。她只敢跟曉婉和雷邵鵠說話,而曉婉為了不冷落彭一帆就不停地和他聊,於是出現了她和雷邵鵠相談甚歡,而曉婉和彭一帆笑成一團的奇怪景象。

    這是一次輕鬆的旅遊,四人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放肆地高談闊論。儘管他們的高聲喧嘩引採了車上一部分乘客的側目,但他們絲毫不以為意。畢竟他們能這樣恣情地展現自己年少輕狂的日子不多。

    *  *  *  *

    火車終於將四人送到了目的地。出了S市的車站,就看見曉婉的姑姑親自開車來迎接。她先將四人帶到旅館附屬的飯店盛宴款待了一番,接著將他們帶至事先安排好的兩間雙人房。房內彩電空調衛浴設備一應俱全,床也很高級。在曉婉的要求下,她笑著允諾給他們絕對的自由,不干涉他們的行動。但她也要求他們四人要盡量一起行動不要分散。最後她給了曉婉一部行動電話以方便與她聯繫。見此情景的其他三人有志一同地感歎有個有錢的親戚果然真好。  

    至於房間的分配當然是兩個女生一間房,另一間房兩位男生住。這兩間房互鄰。這是他們在S市的第一天晚上,雖然幾個都很興奮,但由於長時間坐火車,大家都覺得有些疲憊,便早早地休息了。  

    躺在柔軟舒適的床內,岑靜這晚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她夢見自己居然和雷邵鵠在一片原野上嬉鬧追逐,雷邵鵠叫了一聲「恐龍」,她很高興地應答了,結果低頭一看自己竟然長出了恐龍般的利爪……

    第二天早上,曉婉十分不爽地看著幾乎侵佔了她整張床的岑靜。這傢伙偷偷溜上她的床也就算了,還要喧賓奪主地用「大」字型睡姿將她擠下床?看來將來如果這傢伙有一天能夠「有幸」嫁人,老公一定要有雷打不動的定力才能不被她擠得滾到床下去。

    可是將來誰會娶她呢?曉婉不禁暗笑。娶她的人想必一定很有勇氣!

    事實上,雷邵鵠正在暗暗磨煉他的勇氣。

    *  *  *  *

    買了一幅S市的地圖,四人便展開了他們的S市自由之旅。他們去登了山,看了海,逛了古剎,參觀了古文物」……每一天的行程都是新鮮與不確定的。他們不會為自己規劃出行計劃,只是打開地圖,看到一個似乎很有趣的地方,便投票表決去或不去。他們幾乎每天都是早上九點出發,晚上十一點才回來。雖然累,卻過得充實又快樂。

    他們在S市著名的高等院校——

    「哇,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到底是全國有名的大學哪,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種莊重的氣味。」

    岑靜幾乎是一站在該大學門前就連連感歎。她為了向大家證實自己的話,裝腔作勢地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

    「你又聞出來了?」雷邵鵠記得在他們逛古剎時,她好像說過同樣的話。

    「那是。我是什麼樣的人哪,心思細膩、感覺敏銳嘛。」

    「你?」曉婉不敢相信那位神經粗得跟水管一樣的傻大姐敢如此誇口。有彭一帆在旁邊岑靜還是規矩不了多久,淑女了一會兒就原形畢露。不過說真的,她裝淑女也是白裝,彭一帆老早就把她本性摸得一清二楚。「好了,別杵在這裡丟人現眼了,快進去吧。」曉婉瞥見已經有幾個人在對他們行注目禮,趕緊催促。真是鄉巴佬啊,居然站在這裡聞人家的大門,這臉可是丟得跨區域啊。

    進了大學校園後,岑靜更是上躥下跳,像只興奮的小麻雀一樣喳呼個不停。

    「哇!好高的大樹!」她大叫。

    「那是松樹。」一旁的雷邵鵠好心指點。

    「泉水!」

    「拜託,只不過一個小池塘。」

    「啊!是教學樓!」

    「我們學校沒有嗎?」

    「走!去教學樓裡看看!」

    「沒那個必要了嗎?還不都是紅磚白牆?」

    「走啦,就當讓我熟悉一下未來的學習環境嘛。」

    「你未來的學習環境?」其餘三人很有默契地一同表示質疑。

    「是啊!兩年後我一定會考到這裡來,等著瞧好了。」岑靜眼中寫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考到這裡來?你是要考到這所學校當門衛嗎?很想這麼說的三人還是忍下了潑她冷水的衝動。畢竟有目標還是好的,儘管那個目標非常不切實際。以岑靜那種看了就令人同情的成績,能考得進這所大學,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做夢!

    「曉婉,你要考哪裡?既然都已經談到未來的理想了,就問問別人的目標吧?

    「我?還沒想好。」

    「你呢?」

    「我也不知道。」彭一帆笑答。

    「你?」

    「不知道。不過你都把目標訂在這兒了,那我也考這所大學吧!」雷邵鵠的口氣聽起來還是玩笑成分居多。

    最後他們在岑靜的提議下做了一項也許大多數人都會覺得愚蠢的舉動。他們將進S大的願望寫在一張紙條上,然後塞進一個小瓶子裡偷埋在S大的一角。岑靜說,這是祈願,將來他們一同考上S大的時候再來挖。雖然大家都覺得這個提議幼稚,但還是照辦了。畢竟留個紀念也不錯,不是嗎?在那張寄托了希望的低條上,略微可以窺見一些每個人性格的縮影。

    「你就等著兩年後被我挖出來吧!」這又大又草的字是徐岑靜的。

    「希望進S大。」雷邵鵠的字筆鋒相當剛勁。

    「祝自己夢想成真。」嚴曉婉的字一筆一劃寫得十分工整。

    「保佑合格。」彭一帆的字就跟他本人一樣散漫。

    而他們在S市的科學館——

    「……各位請看,現在出現在南方稍偏東的天空中,那四顆略成方形,往下延伸有兩顆靠得很近的星星,整個就是天秤座。天秤座約在每年七月出現,然後緩緩東移,約莫到了十月就看不見了……在天秤座的左後方就是天蠍座,它與天秤座是同一個季節出現的星座。它的形狀……」

    「呼啊……」雷邵鵠打了一個哈欠。真悶哪,沒想到在用天文台的天文望遠鏡觀察宇宙之前還得看上一段有關星座的紀錄片。看著大螢幕上那一個個變化的小亮點,他眼睛都晃花了。比先前看的那段有關宇宙爆炸與地球誕生的紀錄片有趣多了。

    他轉頭想看看其他人有什麼排遣無聊的消遣,結果讓他發現,徐岑靜已經很絕地睡著了!

    不會吧?適應力這麼好?腦袋往椅背上一靠就睡得著?雷邵鵠不禁暗惱自己如此好的警覺心,彭一帆夜裡在鄰床轉個身都能讓他輾轉反側好半天。也許這些天沒日沒夜地瘋玩讓她累著了,但這裡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睡覺的好地方。他試著推她醒來。

    她睡得也不沉,輕搖了兩下便醒了。「怎麼?她解說完了?」那個「她」指的是台上正對著大螢幕比手劃腳聒噪個沒完沒了的工作人員。

    「不知道。」星座好像是說得差不多了,但雷邵鵠不確定那名工作人員是否會心血來潮補上一大段不必要的說明。

    「那你叫醒我幹什麼?」岑靜白他一眼。她最恨別人干擾她睡覺,「等她說完再叫我。」她眼皮一合又要去見周公。  

    「喂,睡在這裡不太好看吧?」你們女生不是對星座這些東西感興趣得要命嗎?你看人家曉婉看得多認真……」

    「你這是在暗諷我不像個女生嗎?」

    這本來就是事實,幹嗎還需要暗諷?「我的意思是叫你專心點看,別在大庭廣眾之下橫在椅子上。」

    「哼!」徐岑靜難得酷酷地嗤笑一聲,「我對星座沒興趣。」

    「哦。」算了,不勉強她了,愛睡就睡吧。

    「等一下,你不問我嗎?」

    「嗯?問你什麼?」

    「一般人在聽到別人說對某東西不感興趣的時候,通常都會追問一句『為什麼』吧!」虧她構思好了一大堆聽起來絕對會讓別人覺得她很有個性的說辭。

    是嗎?他怎麼沒培養出這樣的習慣?不過……雷邵鵠微微一笑,看她滿臉都寫著「請問我吧」的請求,他就姑且順應一回民意吧!

    「為什麼不感興趣?」

    發揮的時刻到了。岑靜興致勃勃地向他闡發起自己的觀點:「星座還不就是一群古代人吃飽飯沒事幹,晚上對著天空一不小心觸發了神經憑空想像出來的?現在的人吃完飯都埋頭工作或者看電視去了,誰有空對著星空想像?

    「何況現在的城市污染那麼嚴重,天空就跟口鍋差不多,誰還瞄得到星星?偶爾窺見一兩顆就足以讓人感動得高唱『閃閃的小星星』了!

    「而且那些古代人想像力也古怪得很,『北斗七星』又叫小熊座,我死都看不出來那是頭熊。

    「還有……」

    「停!」雷邵鵠受不了地要求她暫時閉嘴。他被她這一堆聽起來還有幾分道理的歪理攪得有些頭暈。但不知是她表達能力差還是他領悟能力低,為何她說了這麼多,他還是沒明白她在說什麼?「綜上所述,最後你得出了一個什麼結論?」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又犯了那個曉婉常批評她的那個「不知所云」的毛病了,「我的意思就是說,星座就是一堆古人無聊時虛構的東西,不可信。」

    「這個意思不就是你那一堆長篇大論的第一句?」雷邵鵠在暗指她廢話太多。  

    「我是怕你不能理解我的用意才盡可能詳盡地闡述給你聽。」雖然她的確很廢話,但她的廢話也不是全無意義的,「難道你不覺得我的見解相當有個性嗎?」她反問他。

    「是啊,有個性。」但是個性掩飾不了你的本性!他在心裡補上一句。  

    「我還有更有個性的,你要不要聽?」事實上後面這句問話是一句廢話,因為不待他回答,她就自顧自地演說起她的「不要相信星座」論。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色,都有自己的個性,卻被星座硬生生地歸類成了十二種性格……大家還要傻傻地拿一些蛛絲馬跡去附和這十二種性格,也不想想自己還有多少特徵沒被它歸納進去……」

    「剛才我們介紹的這些星座合稱為『黃道十二星座』,在『黃道十二星座』之外其實還有許許多多的小星座……下面就讓我來為大家大略介紹一下這些小星座……」

    台上台下雙面夾擊,橫飛的口沫教雷邵鵠根本無所遁形,現在的他只想找塊豆腐一頭撞死自己……

    「喂,雷兄你俠來這邊看,真的看得好清楚!」終於可以使用天文望遠鏡觀察宇宙了,彭一帆將頭緊緊抵在望遠鏡上,一面觀察一面興致勃勃地招呼大家,「你看,星空就在你眼前!雷兄你是什麼星座的?不妨趁此機會將它細細研究一番!」

    「拜託你短期之內不要跟我談星座的問題。最好是以後永遠也不要提。」他已經連觀察宇宙的興致都沒了。他大大地灌進一口水,以求能給嚴重缺氧的大腦補給一點生氣。

    嚴曉婉疑惑地掃了一眼沒精打采的雷邵鵠,再看了看笑得一臉賊相的徐岑靜,「你對他做了什麼?」她問岑靜。為什麼雷邵鵠一臉深受荼毒的苦相而岑靜眼中則閃著復仇成功的得意光芒?

    「沒什麼。」岑靜笑答。

    ……

    他們在S市著名的遊樂場裡——

    「哇啊!雲霄飛車真是太棒了!尤其是那兩個緊緊連著的大圈圈,倒立在空中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儘管剛從無比刺激的雲霄飛車上下來,腳跟還有些發軟,岑靜仍是興致勃勃。其他幾人明顯就沒有她的好精力。

    「哇,你臉色很差,沒事吧?」彭一帆看著整張臉都綠了的曉婉,其實他也是心有餘悸,只不過現場有兩名女生他不能將害怕的情緒表現出來。天知道他剛才拚命地把即將出口的尖叫硬生生地轉化成突兀的笑聲轉得有多辛苦。

    曉婉用一聲聲乾嘔回答他。連灌了幾口水後,曉婉才緩過神來。

    「真是遜斃了,坐雲霄飛車竟坐到想吐……」她嚷道。  

    「休息一下吧。」雷邵鵠建議。其實這也是他目前迫切需要做的事。

    岑靜專心一意地搜尋下一個玩樂的目標,對身後發生的事渾然未覺:「啊!那個是《我的野蠻女友》裡全知賢也玩過的東西!」

    三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腦海裡一同浮現了一個可怕的畫面:兩個人被繩子高高地吊在半空中,然後開始做前後左右的大幅度晃動;男主角淒厲的慘叫聲在遊樂場上空迴旋盤繞……

    「去玩吧!」

    「不要!」眾口一致地拒絕。  

    「為什麼?難道你們一點也不想體驗嗎?電影裡面他們玩得多開心哪……」

    岑靜又開始施用她的口水攻略,不勝其擾的三人決定推出去一名替死鬼。而那個倒霉的人選不知怎麼又落在了雷邵鵠身上……

    彭一帆同情地望著吊在半空中的雷邵鵠,一種謀害同伴的罪惡感油然而生。「真可憐……我們會不會做得太過分了?」

    「我瞧他還挺樂在其中的。要不是他自己也是半自願,單憑我們兩個怎能將他趕上架?」曉婉倒是有一種成就感。根據她這幾天的觀察,她已經確定雷邵鵠喜歡徐岑靜無疑,岑靜雖然過去常常背後咒罵雷邵鵠,但念在口裡記在心裡,想必雷邵鵠在她心中一定佔有相當大的位置。再加上他們這幾天的友好互動……呵呵!她真是越看越覺得他們之間有很大的發展空間。說不定這次的旅行還能促成一對歡喜冤家呢!

    看著曉婉臉上漸漸升騰起一種充滿算計意味的狡黠笑容,彭一帆心裡也毛毛的。但願她的歪腦筋不要動到他身上才好。

    有了曉婉這一點小小心思做伏筆,人員就很奇怪地分成兩撥。岑靜有些氣悶曉婉為什麼老和彭一帆粘在一起而要跟他們劃清界限。但很快她這一點小小的不滿也被接踵而來的遊興沖淡了。「拜拜!我們先上去噦!」曉婉丟下這句話,就和彭一帆鑽進了雙人座的摩天輪。  

    「你們先上去還不是會比我們先下來!」岑靜跟著鑽進了下一號廂房。「你幹什麼?快進來!曉婉她們已經升上去了!」她招呼一旁呆站著的雷邵鵠。

    雷邵鵠回想著曉婉剛才經過他身邊時一句近似的耳語的低喃:「老兄,這可是絕好的機會,你可別辜負我的一番工苦心!」

    苦心?這就是她的苦心嗎?他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居然教曉婉洞悉了他的用心了嗎?

    無所謂了。反正曉婉都表明了要跟他站在同一戰線了不是嗎?多一位盟友總比一個人孤軍奮戰來得好。  

    總之,先不要浪費盟友創造的絕佳機會。他頭一低,也跟著鑽進了摩天輪。

    「曉婉,你在打什麼主意?為什麼非要把人員分為兩派?」

    隨著摩天輪緩緩上移,彭一帆的好奇心也跟著爬升。他提出了這個他老早就想提的問題。

    「你這笨蛋,怪不得岑靜暗戀你,原來是她在你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味,你跟她都是一樣遲鈍。」罵夠了,她才明說,「你難道看不出來雷邵鵠喜歡岑靜嗎?」

    「什麼?!」他大吃一驚,他是真的一點也沒看出來。該說是雷邵鵠隱藏得好呢,還是如曉婉所說,他太遲鈍了?

    「算了,你本來就是漫不經心的人,我不該對你期望太高。」曉婉擺擺手,專心欣賞窗外的風景。

    「那、那你這麼做,是要撮合他們倆?」

    「廢話!你不覺得就外形上來看,他們還挺般配的嗎?」  

    彭一帆沉默了。曉婉看著他一臉震驚與難以置信的表情,終於也感覺到不對勁。

    「不會吧!你可別告訴我你也喜歡岑靜!」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心裡總有一種鬱悶與悵然若失的感覺……」

    「不會吧!」曉婉哀歎。以一個好朋友的立場來看,她當然希望岑靜能有幸福的歸宿。當然以他們的年紀,談到歸宿還是太早了些,但她希望岑靜的男朋友至少得體貼些,細心些,雷邵鵠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彭一帆雖然也不差,但他太散漫了。兩個一樣懶惰的人在一起譜出的樂章她認為並不怎麼和諧。但彭一帆也是她的好友,岑靜喜歡的又是他……天!她真的陷入兩難的局面了。

    「你真是自私。」曉婉一煩,出口便是指責意味頗濃的重話,「上次你在遊戲廳明明說了你對岑靜是朋友之間的喜歡,現在又改口。你知道岑靜暗戀你,又從不表態。就是你這種暖昧的態度,才讓她總是對你抱有希望,一暗戀就是七年——雖然我也很懷疑她所謂的暗戀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情』!」

    是嗎?是這樣嗎?彭一帆覺得自己不像曉婉說的那樣,但他又不能否認他在知道岑靜暗戀他時他心頭掠過的一陣竊喜。可是每個男生在知道自己有女生喜歡時,心裡多少會有點驕傲吧!那麼他到底對岑靜是什麼感覺呢?

    唉!煩死了!原來理清自己的思緒是一件這麼麻煩的事!  

    *  *  *  *

    另一個摩天輪廂房內的氣氛則是異常活躍,雷邵鵠不停地說著笑話,岑靜被他逗得笑慘了。

    「唉喲……我笑得肚子好疼……你怎麼會說那麼多方言啊?」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周傑倫的那首《可愛女人》歌詞用方言朗誦會這麼好笑。

    「還要聽嗎?」雷邵鵠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等一下,讓我休息一下……我肚子好疼……啊!

    是海!」她突然指著窗外大喊。

    他循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他們已經升得相當高了。從這麼高的地方俯瞰,視野十分開闊,幾乎沒有什麼阻礙的,那片蔚藍深邃的海就展現在他們眼前。岑靜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容易被感動的人,但此時的她感到自己的心中有種奇怪的情緒在醞釀。海……為什麼可以擁有那麼無限的包容力呢?幾天前他們才租了自行車,沿著海堤騎了一大圈,那時的海近看是蘊含著勃勃的生機的。現在,她從遠處看發現了海的廣博,一種茫茫的感覺在發酵。原來自己是這樣渺小的,可是這樣渺小的自己卻有一種真實的存在感……

    風吹著,海濤也隨著風的節拍而湧動。

    好漂亮的海。雖然它並不像許多美文中描述的那樣,有著金色的沙灘、美麗的艷陽、成群的海鷗;也沒有點點斜帆隱匿在那海天的交接處,但海就是以它的博大寬容,輕易地征服了她。

    「真是想不到我還有這麼詩情畫意的一面。」岑靜感歎道。真沒想到她只是遠遠地看一看海,腦中就能自動湧現出這樣多充滿靈氣的念頭。她老早就覺得自己是那種極為適合來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的女生了,偏偏曉婉一直否認。好險,差點就永遠埋沒了她的潛力。

    「喂,你看見沒有,是海耶!」

    詩意了一番後,岑靜轉頭將視線調往雷邵鵠。

    雷邵鵠不知從何時起,已在凝視著她……

    她直直地望進他的眼底。她覺得,他的眼就像海一樣深邃。擁有無限的包容力……

    慘了!看著他眼睛,剛壓抑下去的那些風花雪月的念頭又蠢蠢欲動了。那些先前就醞釀的奇怪的悸動感在他專注眼神的催化下,開始不住地膨脹……

    岑靜突然覺得她的心跳得很快。這種鹿亂撞的感覺,她怎麼會從雷邵鵠身上體驗到呢?

    她有預感,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了。在她看過的那些電視劇裡,每當男女主角像他們這樣靠得很近,又彼此凝望的時候,下一步發生的事情就是……

    吻!

    天哪!吻!不會吧!他要對她做那種事嗎?他們難道會做那種四唇相接,相濡以沫的事嗎?

    不!不要吧!她剛剛吃了薯片,說不定牙縫裡還有殘渣,萬一他吻完後發現自己嘴裡也有了薯片的味道,那不糗大了!

    處於極度緊張狀態的岑靜沒注意到她此時想的並不是要拒絕他的吻而是在想她的口腔清潔問題。

    雷邵鵠動了。他向她靠近了。慢慢地。

    來了!岑靜再也不敢與他對視下去,她緊張地閉緊眼。

    可是她預期的那種嘴唇上溫溫軟軟的觸感並沒有如期降臨,她只在頰邊感到一陣溫暖劃過。

    他在幹什麼?岑靜睜開眼,他只是溫柔地將她那被風吹散的頭髮撥到了耳後。

    她看著他,他的臉現在紅得十分透徹,即使不觸摸,她也能感受到他臉頰上灼人的熱度。

    他的右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地停在她的耳邊,同樣熱得發燙。尷尬的氣氛取代了方纔的曖昧,現在誰也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摩天輪運作的聲音首先令雷邵鵠清醒。他盡量用一種輕鬆的動作將手下落到她身側的座椅上,但她卻因他的動作更顯緊張。她的全部的神經都集中在她的身側。因為以他們現在相處的姿態,他只需一個勾手,便可輕鬆地將她攬人懷裡。

    「嗯哼!」他清清嗓子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些:「我是想跟你說……」

    *  *  *  *

    那一次的旅行成了一次很奇怪的契機。自遊樂場那一日後,事情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那天們,回到旅館後,第一次因為有人稱累而沒有玩牌至深夜。第二天雖然大家又很有精神地玩在了一塊兒,但四個人再沒分散過,兩人獨處的場面也沒了。

    而且,四人都覺得沒有從前聊得那麼盡興了。每個人的心中都藏了一點小秘密,大家都選擇了謹言慎行的方式不讓自己的心思洩露太多。

    他們就這樣帶著各自的一點小遺憾踏上了歸程。之後長長的暑假,除了岑靜和曉婉之間還有互相聯絡外,每個人幾乎都是避不見面。只有照片還在提醒他們那些旅程中坦誠相對的快樂時光。就這樣,一個渾渾噩噩,略顯沉悶的暑假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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