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佳期 第一章
    雷鳴電閃,狂風暴雨正無情的摧殘著大地,樹枝被大風吹得鼓舞著。

    急促的腳步聲、沉重的喘息聲、身後狂亂的叫聲,寧靜的夜晚染上了死亡的氣息。

    「別讓她逃了?」

    「快追啊!」

    「臭婆娘!讓我捉到你就有你好看!」

    她不斷的奔跑著,身後傳來腳步聲與咒罵聲猶若催命鈴,每靠近一寸就將她往鬼門關拉近一寸。

    然而,她只能依照記憶的路線排命的奔跑著,沒有時間想像被捉回去後的後果更沒有時間害怕!

    不到一盞茶時間,只見一個幽暗的森林就在跟前。

    只要能躲進森林內便沒事了!

    只要能躲進森林之內!

    她用盡最後一口氣力跑進密林之中,在無數的大樹的遮掩下,她得以閃躲著來者的追蹤。顧不得樹枝破她的衣裳、顧不得無情的大雨打痛了她、顧不得赤足被尖銳的碎石插傷,她只是拚命的跑著!

    舞動的大樹磨擦出沙沙的聲響,豆大的雨水嗒嗒的落在泥土之中,黑夜的森林諾出淒絕的樂章。

    在幽暗的森林內不知走了多久,她再也沒有力氣,疲累的身子再也沒有辦法前進。虛軟的身子跌坐在泥濘的水窪之中。

    她兩手撐按著泥土,胸口因激烈的奔跑而上下的起伏著,汗水夾著豆大的雨珠,一滴一滴的拍打在水窪之中。

    身後的腳步聲不知何時已退,她靠著一棵粗壯的大樹,不斷的用力喘息著,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逃了出來。

    成功了!她終於逃出那些人的手中了!

    她抬起頭,看著那降著大雨的夜空,小手緊捉著掛於胸前的王佩。

    姊姊!你看到了嗎?她終於逃離了那個人間煉獄了!

    傾盆大雨嘩啦地下著,暗黑的森林是一片死寂,除了大雨的拍打聲外,就再也沒有別的。

    就在她以為安全之際,一陣猛烈的刀劍聲自不遠處響起!

    她的小臉倏地刷白,猛地撐起自己的身子,躲在大樹的樹幹之後縮成一團,小手用力摀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發出一絲聲音,連呼吸也變得小心謹慎。

    他……追上來了?

    突然,一陣沙啞的叫喊聲介入刀劍相擊的聲音之中,他的聲音好大,就連大雨之中仍能聽見他的吼叫:「停!」

    一瞬間,所有的兵器撞擊聲都停下來,空氣之中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與及雨水沖灑著大地的聲音。

    「聰明的,就把車上的東西交給我!我還會留你一條全屍!」賊頭子向跟前高大的男人道。

    但見賊頭子身後站著百餘人,各人手上均拿著刀劍武器,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

    賊頭子手抱著胸,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但見他不發一言,手中的長劍仍未出鞘,只是定定的站立著,眼中寫著鄙視。

    「上官駿,這個山裡儘是我埋伏的手下,你逃不掉的!」為了得到他馬車上的「鏢」,他可是花了許多時間布這天羅地網。

    上官駿是個難纏的對手,不多花時間佈局,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就憑你?」上官駿冷笑了一聲,黑眸在暗夜中變得明亮銳利。

    濕透了的灰色衣袍緊貼著他糾結高大的俊軀,刀鑿般的五宮剛毅俊帥,一雙劍眉架在銳利的黑眸之上,緊抿的簿唇看出他很少笑。他全身上下流露著危險而極具威嚴的氣息,有著與生俱來的霸氣。

    「哼!今夜,我就要全天下知道,麒麟縹局的上官駿再厲害,也死在我雷大刀的手下!」雷大刀拿起九環刀,仰天大喝一聲;「一起上!」

    上官駿冷然一哼,踢起地上的長劍,點足一躍,灰色的身影如閃電般穿梭於山賊之間!

    他的身法快如魅影,瞬間奪走十多條人命,雷鳴與哀嚎在刀光劍影之下交熾出觸目心的一幕。

    麒麟鏢局的眾鏢師亦提起刀劍,參與於混戰之中,水血交溶的夜,他們不斷的戰鬥著。

    一道閃電劃過漆黑的長空,只見上官駿灰色的衣裳沾上了無盡的血跡,手中長劍滴著腥紅的血珠,點點的落在積水的地上慢慢地暈開。

    「受死吧!」雷大刀手中的九環刀勁道十足地向上官駿砍去。

    上官駿薄唇一抿,左手畫了個劍訣,運勁擋住了他的一刀。

    刀與劍的相擊擦出一道銀白的火花,但聽刀劍劃破皮肉的可怕聲音猛然響起,只見血花四濺,鮮血染濕了所有人的衣衫。

    下一刻,雷大刀高大的身影便如斷了線的風箏,失去了活動的能力,跪跌在泥漿,手中的九環刀當嘟一聲,跌落地上。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一剎間,連空氣都凝結了,豆大的雨水拍嗒拍嗒的擊打在遍地的屍身上,混著鮮血的雨水如溪河般,流滲於土地之中。

    空氣中,只剩下鮮血與死亡的味道。

    上官駿低沉地喘息著,身上滿是鮮血,分不清是他的抑或是敵人的。

    「雷老大死了!」

    「快跑啊!」

    「啊!不要殺我啊!」

    山賊們見最強的首領已死,均懼怕於上官駿高強的武藝,但見山賊們一個個丟下了武器,以最快的速度竄逃離開。

    大雨的森林內,只剩下麒麟鏢局的眾鏢師與觸目心的滿地屍首。

    「一群沒用的窩囊廢!」其中一名鏢師看著山賊們遠去的身影,怒啐了一口。

    「老大,你沒事吧?」另一名鏢師擔心地向上官駿問道。

    剛才那雷大刀的那一刀,速度勁道都十足,要是被砍傷到可非同小可。

    「我沒事,其他兄弟呢?」上官駿低沉地問,銳利的眼光視察著四周。

    「有幾個兄弟受傷了,可是並不是很嚴重。」其中一名縹師報告著。

    上官家的鏢師均是一流的打手而且各人都有著身經百戰的經驗,就算在再激烈的戰鬥也會想盡辦法讓自己受傷的程度減到最低。

    而一流的鏢師所最需要學習也就是這一點。

    他們的責任是保護鏢品,而不是作無謂的鬥爭無謂的犧牲。

    「先替他止血,再想辦法離開這裡。」上官駿沉聲道,銳利的黑眸緊鎖著前方的一棵大樹——

    她,所藏匿的那一棵大樹。

    上官駿提起腳步緩緩的走到樹身旁,向村後的人低喝道:「不用躲了,出來吧!」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沒想他居然會發現自己!

    方纔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她都看在眼裡,她不是沒見過死人、也不是沒有見過人殺人,只是,她從未經歷過如此可怕的交戰,充滿血腥味的雨水也沾濕了她的衣衫,她的雙腳還浸在這血水中。

    「出來!」上官駿不耐煩地低吼道。

    染血的小手緊揪著的衣襟,她知道自己是躲不了,貝齒咬著下唇鼓起勇氣,轉身離開樹後,由樹後低著頭慢慢走出來。

    是個很年輕的女孩。

    上官駿看著自樹後緩緩步出的身影,劍眉一皺。她一身沾滿了泥濘的衣裳與及一雙流著血的赤足,一頭凌亂的頭髮長至大腿,臉上身上都是泥巴,唯一能看清楚的,是她那雙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眸子。

    那是一雙無瑕而純真的赤子之眸。

    看著她的俊眸一瞇,上官駿沉聲問:「你是誰?」

    「我……」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阿旺的焦急的聲音打斷了:「老大!阿山受了重傷啊!」

    「大夫呢!我們帶來的大夫呢?」另一名受了傷的同伴著急地問道。

    「他被殺死了。」只聽阿旺黯然道。

    該死的雷大刀,殺了他們那手無搏雞之力的大夫,好讓他們沒有能力療傷,鏢師們都是粗魯大漢,打架就在行,可包紮傷口止血療傷就真的沒這能耐了!

    現在連隨行中唯一一個會療傷的大夫都死了,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上官駿大步的走到阿山的身前,伸指點了他身上幾處穴道,勉強的止住急流如泉的鮮血,沉聲道:「撐著點。」

    「老……大……」阿山勉強睜開眼,吃力地吐出話來:「別管我了……你們走吧……」

    「別說話!」上官駿低沉地道,冷靜地向身後的人道:「拿藥來!」

    「是!」眾人不喑醫理,焦急得手忙腳亂。阿山身上的刀傷實在太深,一直無法將他的血止住,這令他們感到束手無策。

    就在眾人絕望之際,一道輕柔的嗓音低低的響起:「我可以幫忙嗎?」

    但見她不知何時走到阿山的身畔,一雙黑眸緊看著阿山身上的傷口。

    「你懂醫理?」上官駿猛地抬起頭看著她,問道。

    「學過……懂一點……」她蹲下身子,沾滿泥巴的手用力的在衣裙上擦拭乾淨,細白的手輕輕起他沾在傷口上的褲管:「腿骨……斷了,臂上……刀傷很深,可是沒大礙。」她邊觀察著阿山的傷口,邊結巴地解釋著,抬頭問道:「你們……有沒有……金、金創藥?」

    她繼繼續續難以讓人明白的解釋,讓上官駛的俊眉一皺。

    「有啊!」說罷阿旺從包袱裡取出一大堆療傷用的藥膏塞進她的懷中,又見他急忙撐起兩柄雨傘,擋住了落在她與阿山身上的雨水。

    她從包袱裡取出一些止血草壓在他的傷口上,用力撕了一片包袱的紗布,勉強的止住他腿上的傷口所流的血,開始處理著傷口。她拿出金創藥敷在傷口之上,又拿起地上的兩根粗樹枝用衣袖擦拭乾淨,固定在他的腿旁,撕下一條條的布條,緊緊的用布纏住,固定住他斷了的腿骨。

    她的手法不是很熟練,是非常的精準,看來是經過名師調教過,只是稍欠習。

    暗黑的夜晚加上狂風暴雨,要不是鏢師們圍著她點起火摺,她根本沒有可能替他處理得了傷口。

    「晚上……會發燒……傷口……別沾水。」她結巴地解釋著,一身沾滿泥濘的衣衫染上鮮紅的血跡。

    「阿山!你感覺還好嗎?」

    「好多了……」阿山虛弱地說道,衷心地向她謝道:「姑娘,謝謝你。」

    「謝謝你!」阿旺感激地向她道謝,疑惑地問道:「姑娘,你一個人嗎?怎麼這麼會在這種地方出現?」

    一個姑娘怎麼會在這等時辰、這等天氣、這等情況下,獨自出現於這樣的森林之中?

    「我……」

    「前面有城嗎?」上官駿淡淡的出言打住了她的話。

    「沒有,可是前方不遠應該有家客店。」阿旺點頭道。

    「我們先到客店投宿。」說完他便起身,領著上官鏢隊離開。

    一直未發一言的她看著上官駿一行人緩緩離去的身影,諾大漆黑的森林中獨剩她一人,看著他遠離的背影,她提起腳步,追趕在他的身後——

    「你們……能帶我走嗎?」

    天,變得好沉。雨,沒有停止。

    ※※※

    「這麼多位客倌!快進來!」掌櫃看著一行人全雨淋濕了,又見他們馬車上掛著鏢旗,一眼便看出來是何等人馬。

    這間位於城郊的客店,掌櫃在此經營了十多個寒暑,什麼樣的大風浪沒見過,也因此,當他見到上官駿等人身上染著鮮血時,他並不感到驚訝,也不敢驚慌,反正開店做生意,牛鬼蛇神全都是他的主顧。

    「給我十間房與大量的熱水。」上官駿自懷中取出一袋銀兩,擱在桌上向掌櫃吩咐道。

    「是、是、是!」一見到白花花的銀子,掌櫃即點頭如搗蒜,急忙向店小二招手道:「阿福!快帶這些客倌們到樓上的一到十號房,順道拿再些金創藥給他們。」

    「是!」店小二領著眾人來到客房之內,又見他拿著許多療傷的膏藥,逐一分給眾鏢師。

    客店位於荒郊野外,就算騎馬也要花兩天才到的了集市。而平時本就有許多人曾來這一帶打獵或運鏢,其中不乏受傷的人,也因此,療傷藥幾乎變成了此客店必備之物,客人可能不會投宿用膳,但卻會向他們購買療傷藥物。

    單靠賣藥,掌樞一年也可賺得不少銀兩。

    「我現在馬上吩咐廚房準備熱水,客倌您先到樓上休息一下吧。」掌櫃向上官駿說道。

    上官駿緩緩的點頭,轉頭向阿旺吩咐道:「阿旺,你帶兄弟們上樓休息,替受傷的兄弟上藥,叫他們好好休息。」

    「是的!」

    上官駿看著她,輕淡地道:「你也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喔……」她感激地點點頭,看著他臉上那抹不尋常的蒼白,約略能猜出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擔心地看了他一眼,轉身上樓去。

    ※※※

    「你的房間是在隔壁。」上官駿看著站在門前的少女,沉聲的道。

    就見她還是一身沾滿泥巴的破衣裳,一頭黑髮又濕又亂的披搭著,手中還端拿著一盤冒著白煙的熱水與及好些乾淨的布巾。

    「你……受傷……」她抬頭的看著他,輕輕道。

    方纔她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被阿旺帶到其他鏢師的房中,替受了傷的鏢師們上藥。

    其實大部份的人也只是受了輕微的刀傷,所以她很快便替各人包紮好傷口,找了個理由盡速離開,來到上官駿的房間。

    在樓下時她已經留意到上官駿臉上不尋常的蒼白,所以敢肯定,他定也是受了傷,所以心想一定要過來看看。

    「你知道了?」上官駿不以為然地說著,又道:「關上門吧。」

    才與雷大刀交手時,他手上的九環刀劃了一記,他的九環刀鋒利無比,那一下刀傷,幾乎讓他站不住。

    她輕輕將水盤布中擱在桌上,轉身關上房門,轉過頭來時,就見他正緩緩的脫下外衣,她當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小臉微溫。

    她是個黃花閨女,從沒見過男人的身體。就算以往習醫時也只是對著書本看,拿稻草娃娃或受傷的動物作習對象,那會碰過像他這般充滿陽剛氣息,帶著溫度的血肉體。

    上官駿如此大方地在她面前寬衣,她可真尷尬極了。

    「不是要幫我處理傷口嗎?」見她一言不發的低著頭站在門口,上官駿沉聲喚道。

    「喔……是……」她點頭如搗蒜,碎步走到他身旁,動手幫他一起解開他那被鮮血染濕了的上衣。

    血濕的罩衣被她輕輕解下,她被眼中所見的景象嚇得倒抽了口氣,所有的尷尬也他的傷口嚇跑了。

    只見一道大刀所砍的傷口正緩緩的流著鮮血,傷口很長、很深,自腰間刮至胸膛,幾若見骨!

    「你……」她瞪大了雙眼惶地看著他,嘴巴也張得好大。

    他是怎麼承受的?這麼嚴重的傷口,要不是她發現他也受了傷,他要怎麼處理?

    「小聲點。」他伸手摀住她的嘴,不容她動到其他人。

    「嗯!」她用力點頭,趕緊從包袱裡拿出藥具,準備替他處理傷口。

    「不用麻藥。」見她拿著藥粉要和水讓他喝下,他輕聲阻止道。

    她看著他,大眼寫著詫異。「不用?」

    「直接縫。」上官駿淡淡地道,彷彿著無關己身的事情般。

    「不……不可能!你……會死!」她猛地搖頭。

    縫合傷口的那種痛楚,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住的!

    「要處理我的傷口就要聽我的話。」上官駿沉實而堅決地道。這個時候他怎能因麻藥的作用而昏迷呢?護鏢的責任重大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她本想反駁的,然而他傷得太重了,不立刻處理不行,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柳眉皺得好緊:「忍!」

    上官駿緊抿著薄唇,冷硬地點頭。

    她將藥具攤開在桌上,玉白的小手不住顫抖著,她深深的吸了口氣,鼓起勇氣,開始替他縫合著傷口。

    既然不能用麻藥,她只好先洗淨他的傷後,再替他在傷口的附近塗上一層止痛粉,勉強替他稍減了尖銳的針線直接刺進肉裡的疼痛。然而這般的縫合傷口,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就如萬針錐心般,這種痛真的可以死人啊!

    如火燒的劇痛自傷口襲來,緊握成拳的十指幾乎刺出血來,上官駿咬緊牙關,忍受那超乎肉體所能承受的痛楚。要不是靠著人的意志力。他也早就不支倒下了。

    漫長的治療過程在恍忽的燭火中進行著,直到蠟炬成灰,才總算結束。

    她替他做完最後的清洗,輕輕的纏上乾淨的布條,包裹著觸目驚心的傷疤。「好了……過幾天要拆線,別濕水。」

    「嗯。」上官駿緩緩的點頭,一直緊皺的眉頭終於稍稍舒緩了些。

    她坐起身來,想要替他拿取一套乾淨的衣物,然而一陣暈眩猛地向她來,讓她站也站不穩。

    方才過於轉注的治療再加上她本來就已經累壞了,現在的她只覺得頭昏腦脹,要不是惦記著他的傷,她可能早已倒下了。

    「沒事吧?」上官駿伸手扶住她的腰,沉聲問。

    「沒,沒事。」她搖頭道,從包袱內拿出一套乾淨的上衣,輕輕披在他古銅色的軀體上。

    眼角不經意的觸上他的右臂,只見他的臂上刺了一隻栩栩如生的麒麟印。

    「我受傷的事,不要讓人知道。」上官駿輕輕的打斷她的思緒,他緩緩的和衣,子夜般的黑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低沉地道。

    這一躺鏢的障礙已經夠多了,要是讓有心人人事知道他受了傷,他不敢想像會有多麻煩。

    他信任她,信任那雙清澈眼眸的主人。

    她先是一頓,隨即點點頭:「知道了。」

    「雲映月。」她輕輕的說道,看了他一眼,輕問:「你呢?」

    「上官駿。」

    雷鳴與狂雨的交織下,這一夜真的特別漫長。

    ※※※

    「映月姑娘她睡了嗎?」阿旺見上官駿自客店的二樓緩緩的步下樓,問道。

    窗外仍然是大雨滂沱,晨光厚重的烏雲覆蓋著,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這樣地清晨感覺不到一絲生氣。

    「嗯。」上官駿淡淡的點頭,撩起衣擺坐在木椅上,倒了一熱茶低喝著。

    映月的治療加上他自己的調息,胸前的傷口似已穩住了,只要不再有過大的動作,相信很快就會復原的。

    「老大,你真的讓小結巴跟著我們啊?」其中一名鏢師阿壽邊剝著瓜子,邊問道。

    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的客店內,就只有他們麒麟鏢局一隊人馬與及客店的掌櫃小二們。

    沒辦法,如此偏僻的地方,客人實在是少之有少。

    由於許多兄弟都受了傷,再加上天氣惡劣的關係,眾人一致決定在此休息幾天再起行。

    而此刻,阿壽正百般無聊的坐在大廳內,靠剝瓜子打發時間,而其他鏢師有的在客房休息著、有的與店小二跟廚師們賭著錢,享受難得的清閒。

    「什麼小結巴?你嘴巴放乾淨點!人家映月姑娘可是我弟弟的救命恩人!」阿旺用力的拍了阿壽的後一記,粗聲道。

    「她真的是個結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壽按著打痛的後腦,喊冤道。

    「你還說!」阿旺怒吼。

    「夠了。」上官駿淡淡的打住爭吵不斷的二人,沉聲道:「她沒問題的。」

    「就是啊!我看她八成是迷了路,不會回家!」阿旺替映月說話道。

    「你又知道了?」阿壽啐了一口。

    「阿旺,你替她找幾套衣裳回來吧。」上官駿沉聲阻止要開戰的兩人。

    她身上所穿的那套衣裳在泥巴與雨水的折磨之下,早已變成一套破布了他們隊中又只有男人,總不能要她穿不合身的男裝。

    「找衣服?老大,這是荒郊野外呢!方圓十里都役人煙的,那去找女的衣裳呀?」阿旺搖頭說道。

    「女孩子的衣裳嗎?我們有啊!」八卦的掌櫃耳尖聽見眾人交談,插嘴道。但見他拿著一本書冊來到上官駿等人的面前,慢的翻著。「來來來!你看喜歡那個款式隨便選!我這就去拿給你!」

    「嘩!你連衣服也在賣?」阿壽驚訝看著掌櫃。

    「當然!」掌櫃理所當然地點頭,又道:「怎麼樣,喜歡那個樣式啊?這個好啊!現在秋天,穿桃紅色最好看了。」

    「嗯,這個不錯,可是這藍色的比較好看。」阿旺翻著書冊,指著其中一張樣,認真地考慮著。

    「這藍色的是不錯,可這粉橙色的也不賴啊!這是要給樓上那位姑娘的是吧?我看她身材嬌小,穿這一套配這個玉釵就最好看了!」掌櫃笑呵呵地道。

    「啊!真的呢!」阿旺認同地拍腿說道。

    「可這綠色的也很可愛啊!」連阿壽也忍不住插了一腿。

    「沒有這淡黃色的好看啦?」阿旺搖頭道。

    「我還是覺得這件最好。」掌櫃道。

    上官駿看著你一言我一語的,興高烈地談著衣服,一雙俊眉皺得緊緊的。「隨便選一套就好。」

    「不行!」阿壽當即說道。

    「對啊!那怎麼行呢!女孩子最愛美了,她救了我們這多弟兄,也算是送她的謝禮吧!選件漂亮的衣裳讓她好好的打扮打扮,女孩子最愛美了!」阿旺認真地說。

    「對啊、對啊!這兩位客倌說得沒錯!」掌櫃點頭附和道。

    「穿在身上還不一樣?」上官駿眉。

    「不一樣啊!」三人異口同聲地道。

    上官駿沒好氣地一歎,緩緩的繼續喝著清茶。

    三個大男人聳聳肩,繼續看著書冊,討論該買那一套衣。

    風雨蕭條的清晨,有點慵懶、有點安靜,也有點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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