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 第四章
    金龍坐立不安的在御書房裡來回走動,他臉色不佳,每每停下來不是歎氣,就是催促。

    「怎麼還沒傳回消息呢?到底是怎麼辦事的,效率這麼差?宰相,你再派人去探探!」

    「回皇上,已經派出三批侍衛去查探了,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的,請皇上耐心再等等。」朱仁丙安撫著皇上的情緒。

    「林御史是怎麼辦事的,已經千交代萬吩咐絕不能出差錯,結果呢?讓闕禮傑平安逃開,任遠墜崖下落不明,是不是死都還不一定。出了這麼大的岔子,教朕要如何收拾呢?」金龍語氣不悅。

    「啟稟皇上,這個計劃本是天衣無縫的,只怪林御史派出的人沉不住氣,太早露出了馬腳才會功虧一簣,林御史必須要為此事負起全責,請皇上嚴懲失職人員。」吳勤文乘機諫言,參林元甲一本。

    「現在辦誰都是其次,要快點想辦法應付武林連盟的報復才是最要緊的,闕禮傑沒死一定會對朕不利,不知道他會如何做?千萬別再送份萬言書上來,朕實在看到就頭疼。宰相,你也要派人緊盯著闕家堡,有任何動靜馬上回報。」金龍下令。

    「皇上,這件事下官已經交代下去了,闕家堡若有行動,下官立刻就能得到消息。」朱仁丙回答皇上。

    「皇上,若闕禮傑真以這次的事故做為叛變理由,那該怎麼辦?到時朝廷就危險了,皇上,您最好先想個應變之策。」吳勤文連忙提醒皇上。

    「吳尚書,你還敢和朕說這種話,當初這個計劃是誰想出來的?現在出事了,你也脫不了干係,一樣要受罰。」金龍怒沖沖的丟下話。

    吳勤文一聽急忙下跪求饒:「皇上明鑒,皇上明鑒,下官這個計劃沒錯,錯的是執行的人,皇上不能連下官都牽連受罰,下官是冤枉的,皇上明鑒啊!」

    「吵死了,你有空求饒,何不快點想想解決辦法呢!養你們這些人要做什麼,緊急時全派不上用場,真是一群廢物!」金龍厲聲斥責。

    吳勤文站起身和朱仁丙不敢答話,縮在一旁低著頭。

    金龍不斷的走動,一刻也停不下來,越來越心焦,就在他耐性快用光時,太監上來叩頭稟報:「林御史求見。」

    「快請他進來,快!」金龍急急下令。

    太監趕忙下去宣旨,林元甲立刻走入御書房。

    「下官叩見皇上。」林元甲行禮拜見。

    「你快起來說現在情形如何了,可有找到任遠的屍首?」金龍急問。

    「啟稟皇上,因為懸崖深不可測,侍衛正在搜查中,目前還未發現任遠的屍體,不過以現場的情形看來,墜崖後要活著簡直是不可能的,任遠應該是必死無疑。」林元甲稟明。

    「朕不要聽應該,朕要的是肯定的答覆,闕家堡的人一定也在大舉找尋任遠的蹤跡,朕必須要早他們一步得到確切的答案,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林御史,這件事交給你辦,不能再出錯了,明白嗎?」金龍嚴厲交代。

    「是,下官知曉,一定不負皇命所托。」林元甲恭謹回答。

    「金蝶公主呢?」金龍順口再問。

    「回稟皇上,金蝶公主和任遠一起墜崖,所以目前也是不知去向,下官已吩咐侍衛要一併找尋公主。」林元甲回復。

    「又是不確定的答案,可惡!」金龍用力拍了下案桌,惱恨不已。沒有金蝶的屍體,他如何向萱娘娘示威呢?萱娘娘一定會抱著一絲希望等女兒回來,那他就不能見到她心碎神傷的模樣,又如何乘機慰籍美人?沒有一件事辦成功的,真是可恨透了!

    朱仁丙等三人見龍顏大怒,更是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你們三個還站在這裡做什麼?要做什麼事難道要朕一一吩咐嗎?快下去辦事啊,你們再做不好,腦袋就別要了,下去!」金龍氣急敗壞地大喝。

    三個臣屬像被踹了一腳的癩痢狗,夾著尾巴急急退下。

    「慢著,林御史,你再加派一倍的侍衛保護朕。」金龍叫住林元甲吩咐。

    「是,是!下官告退了。」林元甲回應後急忙離開御書房。

    縱使皇宮裡的守備已經是固若金湯了,但多點人保護總是好,誰知道逆賊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唉,煩啊!

    *:*:*:

    「你今天感覺如何?傷口還疼嗎?內力恢復了多少?」

    這是每天早晨金蝶睡醒後見到任遠的開場白。

    「傷口好了許多,不太疼了,內傷也有起色。」任遠一一回答。前兩天他都是習慣性簡單答覆,結果金蝶很不滿意地說他講得這麼籠統,每每會再用更多的問題要他說得詳細些,害他必須更費心說話,任遠被逼得只好改變習慣,盡量把話說明白。

    這個答案讓金蝶很高興,任遠的傷勢已經日漸轉好,接著她會為任遠的傷口上藥,這幾天下來任遠復原許多,本說可以自己上藥了,不過金蝶不放心,仍是堅持為他抹藥、包紮。

    「任遠,你的傷口開始結痂了呢!」金蝶開心地告訴他,上了藥後紮好布條,她會順手再倒出一顆九轉紫金丹喂任遠吞下。

    「其實我的內力已復原五成,可以自我行氣療傷,不必再吃九轉紫金丹了。」任遠對金蝶表示,九轉紫金丹是靈丹聖藥,而她卻拿來當糖果般每天餵他吃一顆,他覺得有些糟蹋了。

    「反正瓶子裡還有不少,它對你的內傷很有幫助,多吃點準沒錯的。」金蝶不在乎地說。

    任遠只得無奈的笑笑,她待自己如何,他心中非常清楚。

    「我去打水來給你洗臉。」金蝶拿起她在潭邊找到一個像是盆子的石頭,她就用這天然的石盆裝水來洞裡使用。

    任遠拉住她,「你忘了你曾答應我今天可以走出山洞活動了嗎?我要自己到潭邊梳洗。」因為他受傷,金蝶對他異常體貼、噓寒問暖,只是堂堂七尺之軀的大男人被當成孩子般看待,讓他非常不自在。他瞭解金蝶是關心他,只得忍耐接受,不過現在他身體好多了,不想再被照顧下去。

    「你真的可以嗎?別逞強呢!」金蝶還是不放心。

    「我可以用事實來證明。」任遠扶著洞壁慢慢站起身,跛著腳卻走得穩健地緩緩步出了山洞。

    金蝶跟上他,看任遠的臉色正常、精神也不錯,笑笑點頭,「你真的能活動了。」

    「我從不騙人!」任遠微笑,加快速度往潭邊走去。

    金蝶不忘提醒著,「任遠,你走慢些,也別動得太劇烈了,對傷口不好的。」

    金蝶的關心讓任遠放緩了腳步,走到水潭邊後,他迫不及待掬起冰涼的水洗臉。

    金蝶也在潭旁梳洗,幸而有這個潭,她和任遠墜崖才沒摔死,而且喝水、梳洗都很方便,她還在日正當中時在潭裡淨身,潭水是很冷,不過有陽光照著多了些暖意,這總好過沒水可以洗澡。

    她拔下發上的金釵,看著水中倒影,發現她那頭髮絲有些凌亂,不免埋怨地咕噥:「沒有梳子真是不方便。」只能用手指撫順頭髮。

    「我去摘些果子。」任遠整埋好自己便向樹林裡走去。

    金蝶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追隨著任遠孤挺的身形一跛一跛的走入林中,在見到他之前,她便聽說了他左腳殘廢,走路是跛的,再見他卓絕的人品,她也曾為他的殘疾感到可惜,不過這些天和他相處下來,她已經能接受瘸腳的他,就算任遠的腳殘廢,但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那股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氣勢,卻是許多正常男人都及不上的。

    她不知道他的孤傲和他腳殘廢有沒有關聯,可是她希望他能開心起來,個性冷然不群無妨,只要心是快樂的便行了。金蝶甚至有個想法,她願意帶給他歡笑,讓他和她在一起時只有歡樂、沒有憂愁。

    金蝶的臉驀然紅了,自己在想什麼?任遠是任遠,她是她,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怎會在一起呢?現在情形是不得已碰上的,等到他傷好離開崖底後,她依然回宮做她的金蝶公主,而他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武林盟主,兩人身份相差懸殊,恐怕連再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如何談在一起呢?

    想到這裡金蝶的心有如被厚厚的雲層所籠罩,心情變得好沉重。

    她落寞的把玩著髮絲,看著清澈碧綠的潭水怔怔的出神。

    任遠走回水潭時便看到了這一幕,一個天仙麗色的絕俗美人臨水顧盼,風吹起她的髮絲,衣袂翩翩的模樣有如凌波仙子。他見過不少的美人,但是從沒一個如金蝶那麼的震撼他的心,她的美麗像有生命般,幻化著各種模樣蠱惑他,不管天真純美、無邪可愛,還是嬌艷可人,都可以在她身上看到,尤其總是笑靨燦然的她讓他一見心情不由自主飛揚起來,很自然就感到輕鬆愉快,除了她,沒有人能帶給他如此的感受。

    任遠難得玩心大起,他輕輕走到她身後,提高音量喊了聲:「公主!」

    正在發呆的金蝶被嚇了一大跳,身子一斜就往水裡栽去,幸而任遠眼明手快的飛快抱住她,金蝶才沒掉入水中,不過他懷中的果子卻散落一地。

    金蝶被任遠摟在懷中,沒好氣的輕捶著他的胸膛,「好哇,任遠,你敢嚇我,你好壞!」

    「誰教你在發呆呢!」任遠笑了,手臂加大力氣擁緊她。

    「竟敢如此對待你的救命恩人,該當何罪?」金蝶擺出臉色,小手點點任遠的胸口高傲地問。

    任遠一本正經的回答:「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這逗得金蝶倚在任遠懷中呵呵大笑,任遠受到影響也輕笑出聲,擁抱在一起的男女更加親近了。

    笑聲讓耀眼的陽光失色不少,有了笑容的任遠少去落拓冷漠,多了份為人所不知的灑脫俊逸,教金蝶有些驚訝的發現,原來他的俊帥不輸給闕禮傑這等的美男子。

    四目相接,兩人眼裡除了對方外,什麼都看不到了,笑臉相望,欣悅開心充斥在彼此之間,讓他們久久都移不開眼。

    任遠定力較強,一會兒後他就回神發現自己和金蝶的姿態似乎太過親密了,他急急放手,往後退開一大步,臉色不自然的望向別處。

    金蝶粉頰染上紅霞,也藉著蹲下身撿果子避過羞怯,見果子表面坑坑洞洞的,不禁感到可惜,「哎呀,果子都摔壞了。」

    任遠幫忙撿起果子,好笑地對她說明:「這果子不是摔壞,上面的痕跡是小鳥的咬痕,表示這顆果子很甜美。」

    有這樣的道理嗎?金蝶好奇的趕忙吃了口手中的果子,入口的香甜多汁教她睜大了眼睛,「真的很好吃呢,原來小鳥比人會挑水果,想不到鳥兒這麼聰明!」她邊吃邊讚許的點頭。

    「萬物都有其專長,不過人卻懂得利用萬物的特長,所以最聰明的還是人。」任遠有感而發。

    「當人自是最好了,而且還要做聰明人呢!」金蝶反應很快的接下話。

    任遠微笑的誇讚她:「公主的確是個冰雪聰慧的女子。」

    「你也不差啊,還知道用這種方法找好吃的果子。任遠,你該早些告訴我的,那我們就不用吃那麼多天酸澀的果子了,苦了兩個人的肚子。」這些天的食物都是她準備的,除了捉魚和抓一些走獸烤來吃外,樹林裡有許多果子,她也摘來食用,只是味道都不是很好,她常吃得皺眉,但任遠卻是毫無怨言。

    任遠笑笑,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遞給金蝶,「我做的不好,不過應該能暫時代用,送你!」那是把木梳,任遠在摘果子的同時用短劍削木頭做出來的。

    金蝶接下木梳,看著刻痕平整的梳子,雖然模樣粗簡,卻古樸可愛,她立刻就拿來梳理髮絲,非常的順手好用,讓她開心極了,「好可愛的梳子,也很好用,任遠,謝謝你,我好喜歡這把木梳,謝謝。」

    「你喜歡就好。」她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謝禮了,第一次送人東西便得到如此的回應,任遠很滿意。

    金蝶坐回石上仔細梳理頭髮,待盤個斜髻再用金釵固定,她見任遠一直看著自己,心思無邪的金蝶很大方的詢問他:「這樣好不好看?」

    任遠反而不好意思的別開頭,「我到四周走走。」趕忙離開。

    金蝶嬌聲笑了,原來任遠也會臉紅,這幾天和他相處下來,她可一點也不覺得他是冷淡少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她倒覺得他很好相處。

    握緊手上的木梳,這是金蝶對任遠的感覺。

    *:*:*:

    任遠在林間走動,仔細的觀察四周環境,他和金蝶墜崖已經過了七、八天了,闕家堡的人還沒找到崖底,表示這懸崖地形險惡,十分難以搜救。

    現在他的傷已經好了許多,也該自己找路離開,不能只等著別人救援。

    任遠邊找出路,邊沿路做記號,樹林茂密容易迷路,他提防著自己別找不到回山洞的路。

    可是走了許久的路,眼前所見除了樹木還是樹木,這片廣大的林子似乎無盡頭般,也不知道能否通到外面?

    看看天色,他也該回山洞了,以免讓金蝶擔心,任遠沿著記號往回走。

    才往回走不久就聽到了金蝶的叫聲,他心驚的快速往出聲處衝去,結果他看到的情景讓他血液頓時像凍結了般。

    金蝶拿著短劍正和一條有如人頭那般粗的巨大蟒蛇奮戰,她身上血跡斑斑,臉色發青,步履踉蹌,顯然已經中了毒。

    任遠大駭,即刻抽出腰間短劍,飛身對著蛇頭刺去,大蟒蛇本是張大嘴要再次向金蝶咬去,但身上的刺痛教它急轉回頭攻擊任遠。

    大蟒蛇雖然巨大,但是行動敏捷,蛇頭準確的向任遠直撲而來,任遠避開蛇頭但沒逃開蛇身,被大蛇猛力一撞,他也承受不住後退好幾步,本就內傷未癒的他感到胸口一陣翻攪,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金蝶見狀心急的想幫任遠,但中毒的她已是體力不濟,走了兩步就無力的摔倒地上。

    「公主!」任遠焦慮的想觀視金蝶的情形,但是大蟒蛇昂然吐信,做出了噬人的攻擊狀,現在唯有先將大蟒蛇除去,他們才能脫險。

    任遠集中精神面對大蟒蛇,手中的短劍瞄準蛇頭下七寸的頸部,那是蛇的弱點,在蛇咬上他之前就必須先刺中蛇頸。若現在他武功全然恢復,對付這樣的大蟒蛇絕無問題,只是他只剩五分內力,身上又有傷,他也沒把握動作能否比大蟒蛇還快,但是就算做不到也要做到,否則他和金蝶今天都要喪生在蟒蛇嘴裡了。

    任遠屏氣凝神,和蛇冷眼對立,大蟒蛇向著他不斷的吐著鮮紅的舌頭,一人一蛇僵侍了一會兒,他先有了動作,身體一動果真便引得大蟒蛇直衝他而來,任遠伏低身體,手中利劍對著目標使力射出,他也滾往旁勉力避開大蟒蛇,短劍直沒入大蟒蛇的頸部,大蟒蛇在地上痛苦的掙扎了下就不動了。

    任遠沒時間喘口氣,拖著疼痛的身體急急來到金蝶身旁,她已經昏過去了,手臂、胸口都有大片血漬。

    危急時刻,他也顧不得避嫌,趕快脫下金蝶的上衣,她胸前的傷口是撕裂傷,不嚴重,而她手臂上的咬痕深入肉裡,而且傷口周圍開始泛黑了,表示中毒已深。

    任遠忙從懷中拿出解毒丸給金蝶服下,又從她身上掏出九轉紫金丹餵她吃下,再用嘴吸吮傷口,將她手臂上的毒液吸出。

    起先任遠所吸出來的都是黑濁的血液,還帶著腥臭味,他直吸到血色轉為鮮紅才停下,此時的他已經汗濕衣裳,整個人也幾近虛脫。

    喉頭一陣腥味湧上,任遠撐不住又吐出一口血來,明白自己的內傷又加重了,奮力再拿顆九轉紫金丹吞下後,他也不支倒地。

    在眼睛要閉上時,他用盡最後力氣將金蝶拉入懷中,才放心的暈過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直到一滴一滴冰涼的水珠打在任遠臉上,這才澆醒了他。

    任遠張開眼睛,看到水滴從天而降,下雨了,而他懷中的金蝶也被雨打醒,她氣虛無力的出聲:「下雨了嗎?」她掙扎著想起來。

    任遠扶起金蝶,先關心她的情形,「你中了蛇毒,我已餵你服下解毒丸了,現在你感覺怎麼樣?」

    「我頭還好昏,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金蝶弱聲回答。

    「這是解毒後的正常現象,不要緊的。」任遠聞言反而很高興。

    轟隆、轟隆……不只下雨,天空也打起雷來了。

    「糟了,下雨又打雷,我們得趕快找地方避一避才行。」任遠忙起身將插在大蟒蛇身上的短劍拔下,再抱起金蝶在樹林間找遮雨之所。

    數棵大樹枝葉盤錯,交纏成了一株巨大的樹木,樹根處留下了個天然的樹洞,任遠發現了,便抱著金蝶快速的躲入樹洞中。

    「幸好有這樹洞,否則打著雷,在外淋雨是很危險的。」任遠邊說邊為金蝶拭去臉上的雨珠。他動作快,兩人身上只稍微淋濕而已。

    「你的頭髮也濕了。」金蝶想用衣袖為他擦拭,手卻連抬起的力氣也沒有,整個人還坐不穩,一頭栽入任遠懷中。

    任遠連忙讓她靠著自己而坐,「你精力還沒恢復,別亂動。」狹小的樹洞也只能容許兩人肩並著肩、身體靠在一起,想移開點距離都不可能。

    看著外面越來越大的雨勢,夾著陣陣轟隆巨響的雷聲,也帶來了冷意,金蝶雙手交抱,身體輕顫。

    「你會冷是不是?」任遠感覺金蝶的身子在顫抖,趕忙要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她御寒。

    金蝶阻止他,「別脫,你身體本來就還沒好,剛才和大蟒蛇纏鬥時又被震得嘔血,傷勢一定加重了,可不能再受風寒,否則會更難好的。」說完自己卻打了個噴嚏。

    任遠只猶豫了下便毅然的伸手將金蝶攬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她。

    「你……」金蝶臉紅心跳,羞怯得不敢看任遠。

    「你可以用身子為我取暖,我當然也可以。」她受寒的模樣教他不忍心,而且她的溫柔、善解人意也讓他無法克制自己想擁她入懷的渴望。

    金蝶把小臉偎在任遠的胸膛上,一股不曾有過的甜蜜盈滿她心頭,教她開心,也覺得好溫暖。

    共患難的情感突破了任遠孤冷的心,讓他做出了自己絕沒想到的大膽舉止,在這一刻裡,他拋棄了一切理智,只順從心中的渴望做事,這樹洞內的小天地便是他的世界,現實此時離他好遙遠。

    洞外再風強雨急、雷鳴閃電,相擁的兩人都微笑以對,絲毫不掛心。

    「你的腳怎麼跛的?」金蝶問出了心中一直想問的問題。

    「是為了救禮傑的妹妹被捕獸夾弄殘的,那時闕孫如跟著父母來看拜師習武的禮傑,因為貪玩而走入樹林裡,那片樹林因有熊出沒,所以就有獵人擺放了許多捉熊的捕獸夾,闕孫如還小不知危險,看到捕獸夾竟天真的要去碰觸它,我心一急趕著去救她卻沒注意到旁邊還有另一個捕獸夾而踩到了陷阱,雖然師父盡力為我治療,但因為腿骨已夾碎而無法復原了。」任遠淡淡說起。

    金蝶關心的看著任遠,「難道你的腳真的無法治好?」

    「我看過了幾個江湖上的名醫都說沒法子恢復,所以我也不想再為腳去尋訪大夫,既然跛了就跛了,我接受事實。」任遠說得雲淡風清,語氣坦然。

    「不,若有機會康復當然就不能錯失良機了,宮裡有個彭御醫,專門治療跌傷骨折,醫術很高明,說不定能治好你的腳,我們脫困後,你和我進宮給彭御醫治看看。」金蝶想治好他的腳。

    任遠不置可否,對於腳他已不抱任何期望,也很能接受現在的自己,腳是否能好並不重要。

    「你的家人呢?你有兄弟姊妹嗎?」金蝶突然希望能明白他的身世,在他受傷時,她為了避免他無聊便常找話題和他聊天,結果他的話不多,說話的都是她,她幾乎將自己的事全說給任遠聽了,那時她並不很想瞭解他的事,可是現在她卻想知道任遠的一切。

    現在的親密氣氛讓任遠打開了心房,他向金蝶說起極少和人分享的身世,「我的父母在我很小時就過世了,是師父收留了我,除了教我武藝,更教我讀書識字,師父是我的再造父母,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

    「母后也是我最親的人。那你師父一定對你很好,就像我母后對我一樣好!」金蝶發覺自己和任遠的身世有些許的相似,她在世上也只有一個最親的人。

    「師父是仁慈的人,不過也對我很嚴厲,有一回師父生日,我為了給師父加菜,便偷了附近民家所養的雞,師父知道後很生氣,不但狠狠教訓了我一頓,罰我兩天不能吃飯,還要我親自去向民家認錯陪罪,那也是我記憶中師父發最大脾氣的一次。不過師父也為了增強我的內力,忍著風寒之苦到天山之巔找尋聖果雪蓮子,再費去他老人家一半的功力為我打通筋脈助我練功,師父對我的恩惠是訴不盡的。」任遠平淡的語氣裡含著濃濃的感情。

    「那你師父對你師弟闕禮傑也這麼好嗎?」金蝶好奇。

    「禮傑和我不同,他是富貴出生的少爺,來拜師全是為了想學更好的武藝,師父是傾其所有教導他,而禮傑也很用心學,他資質聰明,學任何武功都很快,而且胸懷大志,闕家堡能揚名武林不是靠前人餘蔭,全是禮傑領導有方。我雖然是武林盟主,但連盟裡的所有事都是禮傑在處理,我不過是個掛名盟主罷了。」任遠對有這樣能幹的師弟也覺得與有榮焉。

    「那是你淡泊名利、不喜功名的關係,這就是所謂鐘鼎山林、各有所好,你的才能絕對不會比闕禮傑差,否則也做不來武林盟主,就算只是掛名,但沒有能力誰會服氣呢?從皇上此次想除去你和闕禮傑看來,你們一樣重要,相同有威脅到朝廷的能力,誰敢看輕你呢!」金蝶仰頭對任遠說,發亮的眼眸裡是對他的推崇和肯定。

    任遠輕笑,將金蝶摟得更緊,若能得一知已而死,人生亦無憾,他終於能明白這樣的心情了。

    「朝廷視武林連盟為寇隹誰,你呢?你對武林連盟又有什麼看法?」任遠也想明白她的想法。

    金蝶頭靠回任遠的胸膛,想了下才回答:「我若是平常百姓,一定很支持武林連盟的作為,但我也是皇族之人,自是希望我皇族能千秋萬世,怎願看金氏朝廷被推翻呢!只是皇上實在太不知長進了,惹得天怒民怨,若真因此而丟掉江山也不能怪武林連盟,只怪我金族氣數已盡。任遠,我想要求你一件事,若你們真的決定要改朝換代,也請盡量別傷害我皇族之人,就算對皇上也是一樣,好不好?」她懇求著任遠。

    「金龍設計害你,根本沒將你當妹妹看待,你還為他求情?」任遠想到金龍對金蝶的作為便氣憤難平,聽到金蝶的話,他既吃驚又心疼,世上竟有如此善良的女子!

    「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皇兄,兄妹之情是斬不斷的,皇上對我不義,但我若同樣對他,不顯示我和皇上一樣冷血無情?失去帝位已是給他最好的懲罰了,別真要他連命都賠上,任遠,你答應我!」這是她能為皇兄做的唯一一件事。

    任遠輕歎口氣,「好吧,在我能力範圍內我會盡可能放過金龍,不過我們並不想覆滅朝廷,若金龍真是扶不起的皇帝,那我們也只想將他從帝位拉下,另找人出來做皇帝,盡量不動到朝廷體制。」

    「另找人做皇帝?你們心中已有人選了嗎?」聽到這消息,金蝶吃驚極了。

    任遠微皺眉,這是件重大的秘密,他怎麼不知不覺竟和金蝶說了?他相信金蝶知道秘密也不會有害,只是要將事情全告訴她嗎?

    金蝶看任遠不語也瞭解這件事非同小可,是很嚴重的大事,任遠不肯明白告訴她也是情有可原,她不好強求。「若你覺得為難就別說了,只願那個人真有能力做個好皇帝。」

    她的諒解讓任遠窩心,他決定不隱瞞她了。「那人就是東王金麒!」

    「是三皇兄!」金蝶睜大眼驚叫。

    任遠點點頭,「你認為這個人選如何?」他想聽聽金蝶怎麼說。

    「三皇兄個性仁慈謙和,若他做皇帝會是個寬厚愛民的好皇帝,的確是個好人選。我有聽母后提過,父皇當初也是有意要將皇位傳給三皇兄,只是朝臣都反對,認為不合禮制,而父皇也不想引起皇兄們手足相殘,所以仍是將皇位傳予大皇兄,若父皇能堅持,那今天也不會有這麼多事了。而三皇兄會被皇上派遣至東疆駐守,也是皇上想流放三皇兄,只是聽聞自從三皇兄守衛東疆後就一直生病,身體日漸虛弱,終日藥不離身,三皇兄這樣能負起管理政事的重責大任嗎?」金蝶很懷疑。

    任遠的目光寒意一閃,冷冷笑著,「你三皇兄不是生病,而是被人長期下毒才會病痛不斷,我和禮傑私下會見東王時就發現了這件事,幫著東王捉到下毒的人,明白了一切都是金龍唆使所為。沒將此事公開是為了東王的安危,其實現在東王身體很健康,不過東王和你一樣,都很為金龍著想,東王不想奪哥哥的帝位,一直未首肯接任皇位。而給金龍的萬言諫書也是出自東王之手,半年的期限是東王的請求,希望金龍真能改過,結果眾人還是失望了,金龍保不了帝位也只能怪他自己。」

    金蝶這才明瞭原來其中有這麼多曲折,也對皇上的作法很不恥,當下就決定了,「既然皇上做事這麼過分,我也願意幫你去勸三皇兄出面接受帝位。所有的皇兄中就屬三皇兄最疼我了,我的話三皇兄一定能聽入耳。」

    任遠揉揉她的秀髮,開玩笑的說:「你三皇兄即位,你也會由被冷落的公主搖身變成最受寵的公主了,恭喜啊!」

    「知道就好,你現在開始巴結本公主也不遲啊!」金蝶恢復俏皮的模樣,嬌聲笑了。

    任遠大手緊緊抱住金蝶,心悅的聽她如天籟般的笑聲,他冷然的心牆崩壞了一角,懷中女子的身影溜入了他心中。

    而笑容嫣然的金蝶也沒發現,情愫早已在她單純的心裡萌芽。

    感情就是這麼自然的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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