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我要和東方朔公平競爭。」
經過一個晚上的心情沉澱後,隔天一早,宇天香就讓宮女去請洪仁波來百花宮用早膳。
她早想好應該會面對他難看的臉色,或是責備的神情,要不鄙視她也有可能,用「原來你有心上人了」、「我們並不適合」、「祝福你能幸福」之類的話當開場白,最後再以「我們解除婚約吧」做結束,所以她連分手禮都準備好了。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她不但沒等到想聽的話,反是被洪仁波一副努力到底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表哥,你可要想清楚,別下錯決定了。」
「表妹,打從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後,我就認定你是我的妻子,這想法不曾有所改變。」
「但是我只將你當成哥哥,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有喜歡的人了。」
洪仁波深吸口氣,平靜心情。
「昨晚的事的確讓我很震驚,也很心痛,不過我從沒想要放棄,東方朔或許是個傑出的男人,但是我有信心自己不會輸給他,而且我還有贏他的地方,那是他所比不上的。」
「什麼地方?」宇天香疑惑的問道。
「我是你的未婚夫,以及皇上的支持,我想這才是皇上召我入宮的真正原因吧。」
宇天香揉揉額角,原來她這表哥還滿機伶的,但是老天爺就這麼不幫她嗎?
「表哥,我與你失去聯絡這麼久,難道你從沒有成親的打算,就一直在等我嗎?」
洪仁波遲疑了下後才點頭;
「表哥,你猶豫了,是因為琳表姊吧?」
「琳琳和我沒什麼的,表妹,你別多心了。」他連忙澄清。
「但是我看得出來,琳夫姊對表哥關懷備至,她是喜歡你的,也許表哥也喜歡她,要不就不會與琳表姊相處得那麼融洽了。」
「表妹,你別調皮了,我不會因為你的玩笑話而動搖決定的?」洪仁波好脾氣地笑了笑。
宇天香正色看著他,「這不是玩笑話,你與琳表姊互相瞭解,不管脾氣、個性,喜好都非常相似,甚至你說了前一句話,琳表姊便能接下後面的話,這樣心意相通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琳琳就像我的妹妹,我們怎麼可能?」
「表哥,假如你真當琳夫姊為妹妹,就該能體會我的心情,我也當你是哥哥,一個愛護我的好哥哥,你又要我怎麼嫁你為妻呢?」
這話說得洪仁波語塞,無言以對。
「不過我想你絕不是把琳表姊當妹妹看待,二姨娘說過,你替琳表姊趕跑許多位求親者,這樣的行為,早已超出兄妹之情了。表哥,我不願你因為責任,而錯過了真正屬於你的姻緣,請你好好想想,否則你破壞的將是三個人的終身幸福。」
洪仁波靜默無語,臉上閃過許多複雜神色,好一會兒才抬眼看著她。
「表妹,你會如此積極的說服我放棄,一定是為了東方朔,你很喜歡他吧?」
「當然了,我們相……互欣賞著。」她將差點衝口說出的「愛」字吞下,很不自在的低下頭。
她是怎麼了?如此私密敏感的問題,她竟然能回答的這麼直接流利,難道她太入戲,真對大鬍子有了不該有的感覺嗎?
不可能、不可能的。
快想想,他昨夜羞辱了她呢……不過是她先利用他的,心裡有個聲音反駁。
他還強吻了她,非禮她啊……可是她也有主動吻過他,心又為東方朔說話。
還有,他害她摔倒,實在很可惡……但是也只痛了一會兒,傷勢又不嚴重,心再次提出解釋。
該死的,是她的心耶,幹嘛盡幫外人說話,請認清誰是主人好不好?
「太過分了。」
「我不曉得這要求會讓你這麼不高興,抱歉。」
宇天香忙回神,「啊,表哥,你說什麼?」
「我對御花園的園藝造景很有興趣,希望表妹能陪我逛逛,但看來你似乎很不願意。」
她急忙搖頭,「願意,我很願意。對不起,剛才是我在想其它不愉快的事,不是拒絕你。表哥,你難得入宮,我一定會善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你的。」
在這種情形下,不管她對東方朔是什麼感覺,為了連戲,她都要繼續和他「恩愛」下去了。
看來,她的麻煩近期內絕對是沒完沒了。
京城外有座良民村,因為緊臨入京官道,所以進出村裡的商旅眾多,也帶動了村裡的繁榮,村民的生活水準不輸京城,說是村,其實已具有鎮的規模了。
良民村除了富裕安和外,還有個與眾不同的地方,村裡不曾見到官府人員的身影,也沒有任何官家建築,他們無視於官府的存在,更不用遵守朝廷律法,猶如化外之地,維持整個村子治安規矩的是伏良莊,全村裡的人也以伏良莊為尊。
官府明白這事,朝廷也清楚,卻無人敢出面干預,讓人不禁對伏良莊的主人升起濃烈的好奇心,到底他是何方神聖?竟有如此大的勢力。
在村裡最熱鬧那條大街的底端,有座以樹叢為牆的宅院,那裡便是伏良莊了。
莊裡全是藍瓦白牆建築,素潔整齊,亭台樓閣問坐落著花園池塘,長廊蜿蜒、曲橋通幽,景致優美,環境更是安寧清雅。
只是這幾天,莊裡氣氛不佳。
突的一聲暴吼,停在樹梢上的鳥兒被驚動,紛紛展翅飛離,先是兩本厚厚的賬冊被丟出門,接著是兩名大漢以不雅的姿勢連滾帶爬的逃離書房,撿起賬冊,落荒而逃的飛奔離開。
這情況看得等在房外的一干男人心裡七上八下,額上冷汗直流。
「後面的還不快給我滾進來!」房裡再發出了吼聲。
輪到的男人白著臉,嚥了口唾沫,戰戰兢兢的走入書房。
沒過多久,熟悉的怒吼聲再響起,那男人以和前人差不多的模樣被丟出來,灰頭土臉的退場。
這讓外面的人更是噤若寒蟬,人人自危,就差沒跪地求神保佑,希望別死得太難看。
總管馬京來到書房外,剛好看到最後一批的討楣鬼被踢出門,像後面有鬼在追著般,手腳並用的用最快速度跑開。
他忍不住搖搖頭,這樣的畫面,這兩天在莊裡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現在主人身旁十尺內被劃為危險地區,若不想被怒火轟成焦炭,最好別靠近。
連一封邀請函,也沒人敢送上,只好勞動他這把老骨頭親自跑一趟。
不過慘事剛在眼前上演過,讓他看了也不禁心裡發毛,擔心自己也成了出氣筒,以他的筋骨看來,只怕老命難保。
他要進門嗎?還是利用總管職權,找個替死鬼送進去?
可惜馬京還沒作好決定,裡面的人已經聽到了動靜。
「還拖拖拉拉的做什麼,進來!」
馬京苦笑了下,這下子跑不掉了,只能硬著頭皮走入。
偌大的書房裡,左右兩面比人還高的窗子敝陰,午後的陽光射入,帶來一室的明亮,窗外便是花園,就算不看-紫嫣紅的美景,花香也不客氣的飄入室內,明白昭告著它的芳美。
如此優美的環境該能陶冶性情,不過卻對房裡那個一發起脾氣就生人勿近的男人無效。
見到是總管,東方朔放緩神情,「馬叔,什麼事?」
「宮裡送來邀請帖。」馬京遞上請帖後,機伶的後退幾步,避到角落處。
東方朔冷著臉打開請帖,看著娟秀字體寫著請他參加菊宴,時間是明天午後。
這個女人,當他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男人嗎?她果然還是沒學到教訓。他臉上浮起一個獰笑,大掌緊捏著邀請帖。
這樣難看的臉色讓馬京再倒退一步,想著自己該不該悄悄離開,別在主人氣頭上時討沒趣?
但他才往門口移個兩步,東方朔的聲音便響起--
「馬叔,麻煩你幫我辦件事。」
「是。」
東方朔拿來紙筆,迅速寫了封回函,然後裝入信封,一抬頭,才發現馬京仍站在遠遠的角落。
「馬叔,你怎站得那麼遠?」
馬京不好意思的笑笑,趕緊快步上前接過信。
「派人將這封信送入宮裡,交給天香公主。」
「是的,我馬上去辦。」馬京疾步離開。
看馬叔走得那麼急,原因他也猜得到,這幾天他的脾氣似乎大了些,已經很久沒人能如此惹他生氣,原來宇天香不是澀果子,而是超嗆朝天椒,每次都能瓦解他的自制力,激得他冒火。
不過他不相信他能治理好一個上千人的村落,卻搞不定一個丫頭公主。
一向都是她出招,而他被迫加入她的遊戲,現在他要將規則反過來,換他來主導一切,她必須乖乖聽話。
那只是個小考驗,他想她會赴約的,也不敢不來。
他揚起唇角,笑容化去了兩天來一直盤據在他臉上的戾氣,他的心情好多了。
宇天香看完請帖蹙起秀眉,她擺了菊宴邀請他,他沒響應來不來就算了,卻還她一張請帖,要她明晚到天下第一樓,他要請她品嚐星光夜宴。
星光夜宴顧名思義就是晚上舉行的宴會,而且一定會弄到很晚,東方朔以為皇宮是什麼地方,可以什麼時候想出門就出門,想回來就回來的嗎?
就算是一般的閨女,也無法在晚上出門遊玩,更何況她身在守衛森嚴的宮裡,還是位公主,這男人根本是故意在刁難她嘛。
「公主,怎麼了?」金鳳問道。
宇天香將請帖交給她們,兩個宮女忙接過觀看。
「夜宴?公主怎能在夜裡出門,太危險了。」銀凰搖頭反對。
「是啊,皇上若知道,也不會同意的。」金鳳附和。
「公主,您要去嗎?」
她當然不想理會這種邀約,可是表哥對親事一直沒有放手的意思,她必須再加把勁讓表哥對她死心,而這一定要和眾人公認她的「心上人」東方朔配合演出,所以她不得不接受。
她點點頭,「本宮要去。」
「公主,這可能會惹怒皇上的。」
「假如皇上怪罪下來怎麼辦?公主,您還是別去了。」
「公主,我們不曉得東方朔設宴的用意,您就這樣前往不安全。」
金鳳、銀凰不贊同的勸阻。
見她們那副緊張的模樣,宇天香覺得有些好笑,「東方朔雖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什麼作奸犯科的惡徒,他不會對本宮怎麼樣的,只是夜裡出宮不好光明正大,要費一番功夫了。」
不過這難不倒她。
她倒想看看那個大鬍子老粗能辦出什麼好宴會,而且對從未參加過夜宴的她來說,她也很興奮的期待這個星光夜宴。
烙有皇室標記的豪華馬車在天下第一樓前停下,金鳳、銀凰扶著宇天香下馬車,立刻被迎賓的夥計們有禮的請入內堂。
「公主,夜宴的場地並非在第一樓裡,主人已命人備好轎子,請公主隨小的到後院。」總掌櫃田宏解釋,隨即領著往後走。
「要去哪?」宇天香邊走邊問。
「主人希望給公主一個驚喜,請公主別問,儘管放心前往。」
後院裡,停著一頂雅致的轎子,轎旁站著四名壯碩的轎夫。
宇天香看看轎子,「這轎子不差,不過似乎太小了,坐不下本宮以及兩名宮女。」
「公主,主人有交代,只請公主一個人參加夜宴,宮女無法同行。」
「那怎麼可以,我們向來是隨身保護公主,不能離開公主身邊。」銀凰立刻正色道。
「這是怎麼回事?」宇天香看著田宏問。
「公主,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主人表示,若公主不同意,就請回轉皇宮,夜宴取消。」田宏恭敬的回答。
宇天香咬著下唇,東方朔到底想做什麼?測量她的膽量嗎?竟敢給她出這樣的難題。
「公主,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人家都下戰帖了,能退縮嗎?
「金鳳、銀凰,你們在這裡等本宮回來。」說完,她義無反顧的上轎。
轎夫立刻扛起轎子,快速的從側門離開。
宇天香微掀開轎簾,看著轎夫大步往前走,速度快得叫她咋舌,就算她用走的,也走不了這麼快,更何況他們還扛著頂轎子呢,而且轎子沉穩不搖晃,表示這些人身懷精湛武藝,絕不是一般的轎夫。
很快的,轎子離開了京城,走在城外官道上。
東方朔與她約的地方竟然不在城裡,宇天香驚訝,想到星光夜宴,最好觀星的地方該是地勢高又寬闊處,他不會選在山上辦宴會吧?
才這麼想,就感到轎子微一傾斜,宇天香連忙掀轎簾往外望,發現他們正定在樹林間,四週一片幽黑,只有轎上掛著的燈籠發出光芒照著路。
她膽子再大,一旦來到荒郊野外,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不是恐懼,而是不明白東方朔在故弄什麼玄虛。
在安靜的山林裡,她能聽到轎夫細微的喘氣聲,耐心也一點一滴被用完,東方朔到底約在什麼鬼地方?她受不了這麼無止境的猜測下去,正想出聲詢問轎夫,轎子就停下來了。
「公主,到了,請下轎。」話聲方落,轎簾被掀起。
宇天香走下轎,看了下四周,一片的樹林荒野,也沒見到東方朔。
「公主,夜宴的地點就在眼前的樹林後,只要穿過樹林便能見到主人了。」其中一名轎夫解釋。
「那你們為何在此停轎?還有一段路才到啊。」
「主人有令,要公主自行穿過樹林。」
「什麼?」這話讓宇天香傻眼。
「這片樹林並不大,林子裡也已插上火把,只要跟著火光而行便不會迷路。」轎夫恭謹的交代完話後,立刻抬起轎子,接著便轉身離開。
「喂,你們不能丟下我不管,別走,別走啊--」她追了兩步,四人一轎已經遠遠拋開她,不一會兒便從她眼前消失。
怎麼這樣?東方朔怎可以做這種事?太過分了。
「東方朔,我要殺了你!」她氣得向天怒吼。
但回應她的,是林裡傳出一陣似鳥又像怪獸的叫聲,嚇得宇天香立刻噤聲,不敢再遲疑,快步循著火光方向跑去。
深幽的樹林裡,火把插在樹幹上,像指路明燈,引導正確的方向。
但是黑暗力量太大,火把的暈黃光芒像螢火蟲般的小點,忽明忽暗,反倒像冥藏鬼火,再配著不時傳來的怪異獸鳴,宇天香根本什麼都不敢想,也不敢多看,兩手揪緊裙擺,像亡命之徒般,踉踉蹌的一味往前奔,就怕一停下自己就深陷在林子裡,再也無法離開。
腳踢到一塊石頭讓她差點跌倒,她忙扶住一旁的樹穩住身子,手卻摸到個軟滑冷涼的東西,她尖叫一聲,哪有勇氣看清是什麼,甩著手用最快的速度再往前衝。
當她以為自己永遠也走不出樹林時,突然發現眼前豁然開朗,自己已經站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不遠處立著座八角涼亭,紅紗燈籠掛在梁角上迎風輕擺,一旁生起了火堆,上頭架隻雞在烤著。
然後,她見到涼亭裡有個留著一臉大鬍子的男人,他神情輕鬆的品嚐著美酒,模樣好不逍遙。
宇天香緩緩定向涼亭,一股氣也在胸口醞釀,隨著她腳步加快,氣也越冒越高,最後衝破了她的理智,她用最快速度往涼亭衝去。
東方朔聽到腳步聲,放下酒杯,微笑迎接朝他奔來的佳人。
只是佳人並沒在他身前停住腳步,而是惡狠狠的撲上他,然後便是一陣粉拳如雨落下。
「大混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竟然逼我走夜路,你知道樹林裡有毒蟲野獸嗎?你就不怕我被老虎、野狼咬死,這樣整人讓你很高興嗎?你這個小人,殺千刀的大壞蛋,你該死,該死,我要殺了你--」怒氣爆發下,宇天香像只潑辣的母老虎。
東方朔摟緊懷裡顫抖的身子,笑著輕拍她的背脊安撫。
「沒事、沒事了,你還是平安闖過了樹林,沒事的。」
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陽剛氣息,霸道又含著濃烈的安全感,鎮定了她的驚恐慌亂,宇天香情緒漸漸平復,但還是有滿肚子的憤懣。
「原來你所謂的星光夜宴,就是將我騙到野地嚇我,東方朔,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到底是何居心?」她小手點上他的鼻尖質問。
東方朔看她一眼,突然抱她站起來往外走。
宇天香嚇了一跳,急忙摟住他的脖頸,「你又要做什麼?」
他抱著走出涼亭,再往前走了十來步才停下腳。
「你看。」
「看什麼?不都是漆黑的樹……」
宇天香小嘴微開,錯愕得忘了底不要說的話,只見一片光燦奪目的夜空無邊無際的在她眼前展示苦,像一匹上好的黑絲絨,上面綴滿了大大小小的寶石,晶亮閃動,美得叫人屏息。
「這就是我招待的星光夜宴。」
一會兒後,她才收起驚訝,不太情願的讚揚,「是很美。」
不過眼光往下看,她像見到鬼一樣尖叫。
「哇!怎麼站在崖邊?!退後、快後退,會掉下去的。」她像溺水人抱住木頭般,緊緊攀住東方朔。
「原來你怕高。」
「怕高是人之常情,沒什麼好丟臉的,你快點離開懸崖邊啦。」
「代價。」
「什、什麼?」她沒聽錯吧。
「你聽到了。」他作勢要將她放下。
「哇!好、好,你想怎樣都行,快離開。」她嚇得手腳全纏在他身上。
東方朔好笑又有些心疼,不過可不會放棄既得利益,「記住你的話。」
他還壞心的用長滿鬍子的臉磨蹭了下她粉嫩的臉頰,惹得懷裡佳人一陣不舒服的喳呼,才哈哈笑著抱著人轉回涼亭。
落地後,宇天香挑了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這男人就會欺負她,實在可惡。
看到石桌上已準備了美味佳餚,她不客氣的拿起筷子用餐。
「我餓了。」她神態自若的回應東方朔投來的目光。
「你是第一個在我面前還能如此輕鬆自在的女人。」
「那是因為你的大鬍子很嚇人,像土匪強盜。」
「你卻不怕。」
「你又不會真的傷害人,有什麼好怕的,雖然你模樣不好,心地也不善良,有些可惡,還很討人厭。」
「我怎覺得你是在乘機數落我?」他為自己倒了杯酒喝下。
「有嗎?」她裝傻一笑,抓到好機會自是不能放過了。
「你今日擺菊宴請我是為了什麼事?」
「你擺星光夜宴請我,又是為什麼?」
「別賣弄口舌,有麻煩的人不是我。」東方朔閒適的再倒杯酒。
宇天香白他一眼,他就不能讓她一回嗎?
「表哥並沒有放棄,仍固執的守著婚約,唉!」她不禁歎了口氣。
雖然她感覺表哥的決心有些動搖了,不過他對她還是一樣的溫柔用心,讓她看不出他可願意解除婚約。
「所以菊宴的用意是要找我演戲給洪仁波看?」東方朔臉色明顯的沉了下來。
有些事笨過一回還有話可以說,但笨第二次,就叫自找麻煩了。
宇天香漾出笑容搖搖頭,「不,菊宴是專門為你舉辦的,是想請你品嚐我釀的菊酒。」。
「洪仁波呢?他沒受邀參加嗎?」
「我讓人陪他坐船遊湖,他便無法來打擾,但是你卻沒來,枉費我的一番計劃。」
「所以下午的菊宴就換成款待他?」
他這話讓宇天香拉下臉,「今天下午我稱病在宮裡休息,沒見任何人,你以為我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嗎?」
生氣之下,話便衝口而口,她沒注意到語病,但東方朔發現了,陽剛的臉上泛出了愉悅笑容。
「你在笑什麼?」她瞪著他刺目的笑。
「烤雞應該好了。」他笑著起身走向火堆,一會兒後帶回一隻烤得焦黑的雞。
「可惜烤焦了。」她有些幸災樂禍。
東方朔卻很滿意,「火候正好。」
「正好?」她驚訝的睜大眼,這種焦黑的雞還能吃嗎?
就看東方朔將雞放在盤上,拿起刀子劃開腹部,霎時香味四溢,他在雞身劃上數刀,然後刀子輕一挑,焦黑的外表像花般綻開,而雞的裡面竟然還有一隻小雞。
小雞並沒有直接受到火烤,而是藉由熱力來悶熟,所以皮表泛著淡黃油光,色澤滑潤,下刀即皮開肉綻,肉質鮮嫩,讓人看了食指大動。
宇天香看傻眼了,怎麼一轉眼,一隻黑炭雞卻成了色香味俱全的極品佳餚,這男人簡直像是仙人變法術。
「你是怎麼做的?」
「你想聽長篇大論的作法?還是想品嚐看看?」
「可以吃了。」宇天香立刻神情一變,一臉饞相。
東方朔感到好笑,撕下雞腿遞給她。
「謝謝。」
她接下雞腿,不管會不會燙嘴就迫不及待吃了起來,入口的好滋味讓她顧不得形象,一口接一口。
「這個時候適合飲酒,酒能解油膩,去除肉腥味。」東方朔為她倒了杯酒。
「菊花酒。」宇天香輕叫,聞到空氣裡浮動著清雅的菊香,他雖然沒參加她的菊宴,卻為她準備了菊花酒,她心底有股暖意流過。
「乾杯。」她朝他舉起酒杯,仰首喝下。
「乾杯。」東方朔也仰頭喝下酒。
她注意到他倒的是另一壺的酒,有些好奇的問:「你在喝什麼酒?」
「男人的酒。」
好狂妄的回答。
「我想試試。」
「它不適合女人喝。」
「沒喝過怎知道。」宇天香伸手拿過另一隻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
「乾杯。」她豪爽的一口飲盡杯中酒。
酒一入喉,經過的地方立刻像火在燒灼般,嗆辣的氣味讓她猛烈地咳了起來。
「自找罪受。」
東方朔蹙眉,長臂一伸,將她拉入懷裡,大掌輕拍著她的背。
宇天香咳了好一會兒才回復正常,小臉已是暈紅一片,卻稱讚起那酒來。
「夠勁,夠味道,好喝,它叫什麼名字?」
「燒刀子。」
「好,我要喝它。」
「別逞強。」
「我沒有逞強,而且我酒量也不錯,放心。來,我們再喝一杯。」
宇天香愉悅的為兩人倒酒,「乾杯!」她一口氣喝下,不過這回她抓到憋氣的訣竅,沒再咳嗽,這讓她好得意。
「你看,沒問題吧,我們今晚就賞著星星,好好喝幾杯。」她興匆匆的抓過酒壺再倒酒。
笑聲裡,夜風顯得柔和,星空更加燦爛,氣氛也越加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