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腳步踉蹌地奔出喀絲麗的帳子,帳外的燥熱與晴朗一下子將她包圍,讓她一時昏眩,分不清方向與景物,只能往前茫然地奔著、跑著。
於是,她渴了,她累了,她木然了,肩上的傷更痛了,她停下腳步,像一個石人,直挺鋌而硬邦邦的站在原地。她閉上眼,才發現眼淚早己經順著眼眶的線條畫出界,在頰上留下了兩道深深的水痕。
不哭,不哭!只不過是被人背叛罷了,不要為此而哭!她忍著淚水,用最差勁的方式與借口安慰自己。可是,淚珠卻紛亂又急切地滾出眼角,濕透了整張臉,那張一直是笑嘻嘻的俏臉。
是的,被人背叛了不值得哭。可是今天背叛她的人是擎浪,是她深愛的擎浪!是她愛了兩年的擎浪!為什麼?因為喀絲麗美得不尋常嗎?因為喀絲麗比她撫媚嗎?因為他可以成為愛苫族未來的族長嗎?難道他決定忘了與她的一切,忘了他曾向爹爹說過會娶她的承諾?忘了他曾經是如此信誓旦旦且真心真意地對她說出一句句,動聽的情話?
而她,衣紫袖,竟可笑地相信了地說的每一句話!竟以為他會是她一生一世的伴,以為他會陪她天涯海角。以為他們會是最令人羨慕的一對閒雲野留!她錯了,錯得如此離譜!她與擎浪在一起兩年了,抵不過喀絲麗短短幾天,抵不過喀絲麗短短一夜的誘惑!他就如此拋下一切背叛她,與喀絲麗交歡!
一想起那畫面,她的心就壓得緊窒,無法呼吸,無法喘息,是痛與苦,也是恨與忿!她咬開切齒,恨他竟然與喀絲麗做出如此齷齪的事。不要臉,真不要臉!下流!她痛心疾首地射出袖中銀巾掃向地上的黃沙,翻出了一陣迷濛。
她不想再跑了!她憤恨地回頭,望著遠遠的那一群帳篷中最美、最突出的一頂。
既然昨夜擎浪做了如此傷害她的事,她不會再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話,不會再死纏著他來愛她,更不會再求他或問他——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她不想聽他再多說一句借口或謊言!
她要離開他!她要恨他一輩子,再也不見池!她衣紫袖少他一個關擎浪又不會死,又不會死……
走吧!走吧!她提起腳,昂起淚濕的臉,腳卻跨不出第一步。
放不下,還是放不下啊!她垂下頭嘲笑自己。真是傻啊!她竟還想再看擎浪一眼,即使他是如此傷了她的心!
她再度望向喀絲麗那頂帳子。只要一眼,只要再看他一眼她就走,就會心甘情願、毫不留戀地走,不會再回頭。
再、也、不、會!
紫袖失魂落魄地緩緩走回愛苫族人的帳篷筆,朝喀絲麗的帳幕前去。
忽然前方轉角處傳來喀妮的聲音,紫袖不禁停下步伐,隱身暗處。
「阿努,你別走!」她的聲音滿溢著祈求。
「喀妮,你放開手、別拉拉扯扯!」阿努雄渾而低沉的聲音顯得不耐煩。
「求你別走!你為何不願與我在一起?」喀妮帶著嗓泣的語調讓人心生難過。
「喀妮,別再哭哭啼啼的,真是丟人現眼!我早告訴過你,我現在喜歡的是喀絲麗,我是不可能再回頭愛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別再對我糾纏不休了!」阿努不高興地低嚷。
「為什麼?她哪一點比我好?我就如此惹你嫌惡嗎?」
「我發現喀絲麗比你單純善良多了,她也比你美多了!更何況她不像你一般壞心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嫉妒她的美貌與身份,想盡辦法破壞她的聲名、用盡心思傷害她、這一年你不是做了不少『好事』嗎?我全都清清楚楚,只是不想說出來惹喀絲麗難過,否則你早就被判火刑、活活燒死了!」阿努冷冰冰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我不希望你將一顆心放在她身上,你根本不知道喀絲麗對你下了什麼咒,她……」
「住口!我不想聽你又編派出一些傷害喀絲麗的無聊流言!假使今天沒有喀絲麗,我也不會一直喜歡你,我還是會愛上別人。我說得夠清楚了吧!」
「阿努,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一切嗎?我是她的姐姐,難這我會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麼事?」
「你討厭她!我只相信並知道這一點!」
「好!」喀妮吸吸鼻子,「那麼現在喀絲麗喜歡上那個叫做關擎浪的漢人,她的心思全在他身上,你想等到她三十歲時烏瑪沒出現而能娶她的機會也飛了,你再也別想得到喀絲麗!」
「這不關你的事!」阿努已失去耐性,暴吼起來。
「阿努,你別對我生氣!別離開我……」喀妮簡直是哭求著。
阿努沉聲低哼,接著傳來他的腳步聲。紫袖機靈地躲至一旁,只見阿努神色不悅地匆匆離去,喀妮流著淚追上前。
紫袖悄立原地,想不到這些人的關係如此複雜。在喀絲麗介入之前,喀妮與阿努曾是一對伴侶,如今喀妮仍喜歡著阿努,阿努卻喜歡上喀絲麗,喀絲麗喜歡擎浪,而擎浪……
她的心又揪痛了。擎浪與她本來是相愛的,如今她卻是一丁點把握也無了!那曾經一起吃過的點心「心心相印」,也成了腦中僅存的滋味!
說不出的滋味啊!
jjwxc jjwxc jjwxc
「你想走?」喀妮不能置信地搖頭說道:「你這麼容易就放棄他了?我以為你是那種不服輸的人,會堅持下去將心上人搶回來。」她驚訝地瞧一眼紫袖肩頭上隨便用手絹包紮。還滲著血的傷口。
紫袖心一悸。是的!她是不服輸,尤其是擎浪,她一直相信的人。但她卻輸了,輸在自己的信心與天真上。
「他都已經與喀絲麗……」紫袖說不出那個字眼,昂起頭裝作不在乎、「我留下來又有什麼意義?我抬他回來又能代表什麼?既然他都不在乎我了。我難道不能放棄他這種負心漢嗎?我不稀罕!」
「喔!原來又是你們漢人的傳統觀念作祟。一男一女做了符合自然天性的事有什麼大不了嗎?這並不一定表示他變心了,也許他只是一時被喀絲麗迷惑而已,也許他只是一時需要而已……難道你與他在一起這麼久了不曾真正滿足他,所以喀絲麗才能夠如此輕易得逞?」喀妮吃驚地望著紫袖,一雙黑眼瞪得老大。
紫袖臉一白,神色頓時難看至極。喀妮竟能臉不紅氣不喘地在光天化日之下說出這種話,真讓她領略到愛苫族人的開放程度!況且喀妮說的話與她自小接受的觀念與環境有天大的差異、她無法接受。尤其喀妮語中還暗指她不曾用身體讓擎浪滿足。才讓他受到喀絲麗迷惑,真是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她心煩意亂,有幾分生氣喀妮沒有根據的猜測。
「你的心上人又怎麼說?他也承認自己已成為聖女的真命烏瑪?還是告訴你他愛上了喀絲麗?」喀妮不理會她難看的臉色,繼續問道。
紫袖搖頭,「他不但叫我姑娘,還問我是誰,又稱喀絲麗為妻子,這就證明了一切!」他那生冷的眼神已經說出一切,她又何必再問?她連親耳聽他說的勇氣都沒有!
「啊?」喀妮訝異地看著她,「他不記得你?他怎麼會這麼說?真是奇怪!」
「他一定是急於撇清我與他的關係,好早日成為喀絲麗真正的烏瑪!」紫袖掩不住傷痛。
喀妮皺眉問道:「你認識他這麼久了,他會是這種人嗎?」
紫袖身子猛然一僵,被喀妮的話點醒了。對啊!她與擎浪在一起這麼久,他的性情她最清楚了。他不是一個見異思遷的男人,否則他身邊有太多機會早可以變心!假如他是真的不愛她了,也不該用這麼蹩腳的理由打發她,更不會用這種方式告訴她……
「難道我搞錯了?他真的是『忘了』我?」她真是糊塗與衝動!紫袖的心頭頓時開朗,思緒也漸漸清楚。當局者迷,剛才她真是被眼前的景象給氣昏了,才會沒有仔細探究真正的原因。
喀妮不語,正沉思著什麼。
「難道擎浪是因為腦後的傷嗎?」紫袖想起他被王奴的暗器擊中,「我曾聽姐蛆說過腦子受傷而喪失記憶的例子,可就沒聽說忘了自己的情人,卻沒忘記自己的功夫,還認別人為妻的。這就奇怪了
「不奇怪!」喀妮說道,「這一定是喀絲麗搞的鬼。」
「她能讓人喪失記憶?」紫袖驚聲叫著,「真是太可怕了,想不到喀絲麗是如此可怖的女人!」她全身的雞皮疙瘩一時間全向喀絲麗起立致敬。
「其實這也不奇怪。你知道許多地方的人都有巫蠱之術或特殊咒語,我們也有,只不過我們的巫蠱之書據說已經亡失,此術也失傳了,誰也沒料到魯魯老阿爺和喀絲麗早就我到了這本書,還練出了一身好本領。」喀妮並不吃驚。
「如此說來,擎浪是被喀絲麗下蠱了?」紫袖問道。
「很有可能!我知道這是魯魯老阿爺教她的,目的是讓她保有聖女的地位。並且掌握族裡的每個人,如此一來,我族的傳統與繁衍才能永續。她應該是以此迷惑了他的心,讓他忘了別的女人。說真的,這也不是一件卑鄙的事,對我族而很正常,就像我聽說你們漢人男子為了限制自己的女人,讓女人不能自在行動,有裹小腳的習慣。你們對此視為理所當然,我們卻覺得違反天性。」喀妮好奇地瞥一眼紫袖袖不受拘束的「異常大腳」。
紫袖順著她的目光看一眼自己的天足,這是爹爹堅持不讓她與姐姐裹腳的結果。他曾不屑地說道:「裹什麼腳?讓女人全無自主之力,讓男人為所欲為啊?」所以她幸運地擁有一雙自然的腳,可以跑跳奔躍,甚至習武。
「你可能要搞清楚真正原因再決定去留。你也不想讓喀絲麗輕易得到他吧?」喀妮嘲笑著,
紫袖看著喀妮,有些不懂她為何要幫她。「倘若我奪回擎浪,那麼阿努就又有機會與喀絲麗重修舊好,你就無法搶回阿努了。」
「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其餘的你就憑自己的本事去做吧!」喀妮神色一變,譏譏離去。
憑自已本事?紫袖挑起眉,露出狡黠的笑。好啊!你們竟如此戲弄我與擎浪,我當然會憑自己的力法。讓你們愛苫族氣得火冒三文、七竅生煙、雞犬不寧!
風嘯嘯兮塵飛揚,月亮亮兮地上光。
沙漠早地的夜有幾分鬼魅與奪魂的氣氛,紫袖躡足避開喀絲麗守門人的視線與滿月的光照,在黑暗中繞至帳幕後面的小窗孔朝裡窺視。
帳裡只有擎浪與喀絲麗,還有一名奴婢希拉,希拉正持著一杯奇怪的汁液給擎浪,擎浪接過手之後一飲而盡,將空杯順手放在几上。
「希拉,你出去吧,我與烏瑪要休息了。」喀絲麗揮手趕走奴婢。
希拉聽命而出。擎浪穿著愛苫族男子的衣衫,盤腿坐在毯上,臉上神情十分平靜,一雙熠熠眸子半閉。紫袖知道他正在調勻氣息,這是他每晚的功課。
喀絲麗沉默地坐在他身旁,澈藍美目充滿了深情,然後柔柔地偎向他,用白皙過人的手臂環住他的腰,狀似親密。紫袖怒火難遏,不禁握緊拳,強壓下被嫉妒啃得發疼的衝動。
「喀絲麗,別這樣。你不知道我正在調息嗎?別吵我!」說不出的心煩讓擎浪拉開她的手。今天調息特別不順已讓他傷足腦筋,他總感到體內有一股混濁之氣侵害他的真氣,使他的腦子有些煩雜與混亂而無法清明,而喀絲麗的嬌懶更讓他不悅,她是他的「妻子」,難道會不知道他每天都要在睡前重新調息,讓全身筋骨放鬆,經絡舒展?這時刻打擾他是練武大忌,會讓他氣血紊亂,影響內力!
喀絲麗原本笑著的臉瞬變不開心,露出難得的忿忿神情,扭頭走至一旁,自行寬衣解帶,然後坐在床鋪上等著他。
紫袖忍不住偷覷喀絲麗的裸身一眼。她的身形真好啊!酥胸比自己的白哲豐滿,腰肢比自己的細瘦,渾圓挺翹的美臀比自己的性感誘人多了……連她瞧了都不禁臉紅心跳,咽幾口口水,難怪擎浪會受不了她的誘惑……她的心裡著實難過起來,她的確是比不上喀絲麗的天生本錢啊!男人大概都無法抗拒如此誘人的可口美味吧!
擎浪做好每日功課!起身後隨意瞥喀絲麗一眼,並不移身向床,反而信步至帳門前,輕聲說道:「你先就寢吧!」
喀絲麗走近他。將自己嬌軀貼著他的背,「不,我要你陪我!」
帳外窺看的紫袖聽到她軟酥酥直教,人渾身松癱的聲音,看見她的身子不要臉地在他背後緊貼,心中的怒火必剝焚燒,氣得牙癢齒磨。
只聽見擎浪輕聲一歎,回頭朝她露出一個俊帥而明朗的安慰笑容,「別這樣、我出去走走,一會兒回來!」說完便揭幕而出,踏進夜色裡。
喀絲麗奔至帳門前,只看見擎浪的背影如風而奔,漸漸成為一個小點,只好滿臉委屈與失望地立於原地望著夜色。
紫袖見機不可失,悄悄挪移身子,避開喀絲麗的視線,翻身而出,施展輕功跟隨著擎浪在月光下拉得碩長的挺拔身影而奔。
她必須單獨見他,她再也無法忍受見不到他。再也無法忍受自己內心的煎熬!
終於,不再有「妻子」的嚴密監視,終於可以離開讓他感到不安的「妻子」,終於擁有短暫的自由與隨性。
這一天下來,他真是受夠了!他真想呼吸一下新鮮又自由的空氣!
這個妻子實在不合他的本性!倘若他真是喀絲麗的丈夫,他真不懂自己怎麼會娶一個讓他本能想逃的妻子?她怎麼會那度不瞭解他的性情與習慣?
此刻終於能「逃開」喀絲麗的糾纏,他鬆了一口氣,緩緩停下腳步,從懷中拿出一鑽削髮,腦中不覺浮現今晨那個嬌俏又潑野的少女身影,嘴角不覺捲起一抹淡淡微笑。
真是個奇怪又有趣的少女!她的容額竟然一直刻在他腦海裡,忘也忘不了,她性感又甜美的氣質竟讓他如此熟悉,仿若認識已久的故人,她說的話更是震撼著他的心,在他思賭裡翻騰不已。
他竟然覺得她比「妻子」喀絲麗更讓他心動與熟稔!即使他忘了她是誰,他的腦海裡仍隱約有一些畫面想跳出來告訴他真相。看來他與喀絲麗的婚姻是錯了,因為他竟然會想著別的女人,那個叫衣紫袖的小姑娘,那一抹嬌俏靈巧的身影,而非「妻子」喀絲麗。
他再度將那一縷發收進懷裡,嘴角不禁輕揚,再度提足輕奔,耳朵卻細心地捕捉著一串細碎的聲響——適才他踏出帳幕,融身夜色裡,便已所見的——輕響。
的確是有人跟蹤!他的嘴角弧度更大了,眉彎也流洩出笑意,並不驚動身後使出還不錯的輕功之人,決定依對方的行動回應,只是緩緩奔行。
紫袖尾隨了擎浪一段路,瞧著他熟悉的背影,心中激動地想抱住他,可又壓抑下來。她知道,擎浪若真是被喀絲麗下蠱了,一定忘了她是誰,她莽撞的行為恐怕會讓他躲得更遠。
擎浪藉著月光的映射,在地上看見了跟在身後的黑影十分嬌小秀姿,分明是個女人。他俊俏的臉再度綻開一笑,忽然身形一翻,俐落的雙掌突然欺向紫袖,紫袖一驚,回手輕揮,卻被他拂開,只覺肩上一疼,他已壓住她的雙肩,將她定在地上無法亂動。
「是你?」藉著月光的明亮看清來人,擎浪本來的燦笑臉龐微微一征。想不到又是早晨那只潑野的小雌貓,那個想傷人反被他傷了的姑娘,那位剛剛在他心中浮現的人兒。
紫袖本來的傷口被他一壓,痛得輕呼:「擎浪,你弄痛我了!」
擎浪手一鬆,紫袖卻顧不得眉上的疼痛,雙手忽地一攏,握住他的手。
「擎浪,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紫袖蹙眉急問。
他被她溫暖而急切的小手一握,心頭一蕩,說不出的舒坦與熟悉,但一想起喀絲麗,立即稍稍用勁掙聰,慌忙說道:「紫袖姑娘,請放手!」
紫袖的心一涼,他是如此急忙地甩開她的手,分明是不認識她了。「你想起我了嗎?」他對她的稱呼讓她又喜又難過。
「今早你走後,喀絲麗告訴了我你的事。」擎浪答道。
「哦?」紫袖挑起眉端,她才不相信喀絲麗會說實話。「喀絲麗對你說了些什麼?讓我猜猜,她一定是說了不少我的壞話,也說了不少謊話,否則你怎麼會相信她?輕易相信她是你的妻子,然後將我與你的事忘得一乾二淨!」愛苫族人全是說謊高手與明謀家!紫袖臉上閃過一絲不馴的野性。
「壞話?謊話?」他劍眉挑得老高,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會欺騙他。
「是啊!這兒只有我才真正知道你是誰,也只有我才是唯一完全瞭解你的人。相信我,喀絲麗不是你的妻子。你根本尚未成婚,即使你真要成婚,也不會是娶喀絲麗,而是……」
「你?」他望著紫袖那一雙含情脈脈的眸子,不禁脫口而出,自己也嚇了一跳。
紫袖的臉倏然滾熱,「總之喀絲麗欺騙了你!」
他沉思半晌,瞧著這位紫袖姑娘不像是說謊的晶亮杏眼問道:「那麼你說說事實是如何?」
「說來話長。近一個月前我倆和往常一樣離家遊山玩水,巧遇遭難的喀絲麗,我倆不但救了她還護送她回來,想不到她不但不感激,還喜歡上你,使用巫蠱之術讓你忘了我,讓你相信了她說的話。唉!你這個人真是愚蠢,我真是看錯人了!」紫袖忍不住嬌嗔責怪。
「這……」擎浪任由她笑罵,不知如何反駁。因為喀絲麗告訴他,跟前的紫袖姑娘心眼極壞,他在偶然的機會裡在中原認識了她,她對他一見傾心,苦苦糾繼著他,一路跟隨他到西北,知道他有了妻子也不願死心。三番兩次想盡辦法要破壞他與喀絲麗的婚姻……
他心頭疑惑起來。這兩個女人所說的話差異極大,他一時也不知該相信誰才好。不過說真的,他怎麼看也不覺得跟前的女子會是喀絲麗所說的壞心眼,她清澈透亮的眼睛閃著慧黯的光、嬌俏微紅的臉上溢著天真的神采,她的話除了與喀絲麗的說法不同之外,可說是相當清晰有條理,還有點咄咄逼人的架勢與狂野撒潑的氣質,實在是正常到極點,也讓他感到有趣到極點。她怎麼會心術不正呢?
「你難道沒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勁嗎?」紫袖看他不語,有些心慌。
他微微一怔,沉思不語。跟前的姑娘至少說對了這件事,他是不對勁——他忘了跟前口口聲聲說瞭解他的少女是誰。也忘了自己的過去,甚至他覺得他忘了自己原本的性情,總之一切都不對勁。
「喀絲麗懂得降蠱。你還不知道吧!」紫袖看他臉上有幾分猜疑。
「降蠱?」他的眉心聚攏,「巫術?」
「是啊!」紫袖凝視著他,「喀絲麗是用巫術使你忘記我並全然相信她。然後受她的迷惑與控制!」
「她為何這麼做?這對誰有好處?我值得她如此做嗎?」他眼中帶著懷疑。
「是的。你值得她這麼做!因為他們相信你是他們愛苫族的烏瑪,而喀絲麗這個聖女必須嫁給你才能長保他們族人的永久繁衍與喀絲麗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喀絲麗喜歡上你了,所以她一定得以此掌控你,讓你留在她身邊。」
「哪麼我到底是誰?」
「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紫袖一臉的虔誠與肯定,真想撲進他的懷抱啊!
剎那間,擎浪的心有一陣感動,使他幾乎要伸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但是他還是克制了心中的狂想,因為他還不確定誰說的才是事實。
他只是望著她充滿了氣憤的小臉,嘴角不禁勾起一絲微笑。這個姑娘真是讓人心動,假如池現在沒有「妻子」的話,他肯定會非常想「認識」她並且無法控制地愛上她。
紫袖見到他的笑,心中一蕩,煦煦暖意烘著心房。他是相信她的呀!他是記得她的感覺的呀!
「紫袖姑娘,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會好好想一想你的話。」擎浪的眼底不覺溢著笑意。他會好好觀察「妻子」喀絲麗以及眼前的「朋友」紫袖姑銀,並且努力回想過去。因為他實在很好奇自己與紫袖姑娘之間有怎麼樣的過去,那一定充滿了色彩與刺激。
紫袖關心道:「你要小心喀絲麗對你下蠱。即使你仍相信她是你的『妻子』,也不能太相信人性!」
擎浪看出她真摯的心意,露齒朗笑,「我從不輕易相信人性!紫袖姑娘,謝謝你!」說完,他轉身而走,決定回去觀察仔細。
紫袖捨不得與他就此分別,伸出了手想喚住他,卻又垂落,只是靜靜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必須靠耐心與機智來贏回擎浪,她必須給他時間思考與回想,並給他時間證明她的話。
她不急在這一時,她要的是他的一生一世。
突後一聲歎息從身後傳來,「紫袖姑娘,你為何不放棄浪,成全我與他?我與全族人比你更需要他!」
紫袖回頭,黑暗中喀絲麗那一雙藍眸顯得有幾分神秘。
「但你無法評斷出誰才是擎浪真正需要的人吧!」紫袖朗朗答道:「你更無法知道我與擎浪之間的感情有多深!你無權要求我放棄,我也從不放棄!」
「我不否認你倆看來極深的情感,可是現在他已經忘了你,他還相信我是他的妻子!」
「但是從這一刻起,他會開始懷疑。」
「就因為你告訴他這些不該讓他知道的話,所以今後我不得不加重對他的蠱術,讓他忘得更多。讓他的兒更歸向我!」
「喀絲麗,你夠了吧!你搶走擎浪就算了,難道你想害死他?」紫袖一聽,神色凜然。
喀絲麗面露委屈,「紫袖姑娘,這是我們族裡的事,希望你別破壞。」
「是你破壞了我與擎浪,我絕不容許你傷害他!」紫袖倏忽射出袖中銀巾,橫掃喀絲麗。
喀絲麗絲毫不會功天,被銀巾一掃,輕呼跌落在地。
紫袖收回銀巾,滿面怒容,「我不想打你這個不會武功的人!否則我早就劈倒你!」她真氣自己無法對喀絲麗下手——假使她有雪兒姐一半狠辣就好了!
喀絲麗一臉痛楚地起身,身旁驀然站了兩個身影,原來是喀絲麗帳門前的守衛,兩人氣狠狠地瞪著紫袖。
「你膽敢侮辱我們的聖女!」其中一人怒道。
「是你們不講道理,休怪本姑娘不客氣!」紫袖揚起秀眉,銀巾一攏,激射向他。
兩個守衛出招相迎,紫袖忍不住眉兒一皺。這兩個人的功夫實在是怪異至極,與中原人的功夫完全不同,是相當神秘明軟的一派,銀中一沾上他們的手,完全使不上勁。
兩個守衛徒手而上,一前一後繞著紫袖進攻,紫袖銀巾一旋,一招「方為脫然」如綵帶般眩目而轉,動作輕靈而矯捷地直撲向他們,誰知對方並不為所動,仍是使著自己的招數,與她的銀巾交錯而過。
紫袖不禁感到一陣恐怖,這是哪門功夫啊?就在她微微吃驚之際,對方陡然縱身上前,一左一右箝住了她。
「放開我!」紫袖使勁掙扎著。
「紫袖姑娘,我很希望你能自動放棄浪,離開這裡,我真的不想傷害你,可是你卻讓氣氛如此僵冷無法轉圜!請別怪我,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族人,如今我不得不除掉你!」喀絲麗的聲音裡有些許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