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祝我生日快樂。我要吃小天做的長壽麵。」齊思音沒看出我心裡的煩悶,立刻又變的很愉快。
長壽?我想起院長,多希望這個詞能用到她身上啊,可是……
心中不由得一酸。
我此刻心裡已經作出了一個決定,於是忍住疲勞和氣憤點頭答應。
「好,我去煮麵。」
端著熱氣騰騰的面放到齊思音面前,他一邊吃,一邊不時抬頭看著我笑,臉上的笑容如同孩子般的滿足。
──你如果能永遠是這樣該多好,我會很高興為一個朋友慶賀生日。
「好吃嗎?」我等他吃完後問。
這是我第一次問他對味道的意見,並非真的在意他的感覺,而是希望接下來的談話能在融洽的氣氛中開始,儘管料想會以他的暴怒結束。
「好吃,有小天的味道。」他開始裝天真的小孩。
「不過我更喜歡直接吃小天。」說這句話時他又恢復了成人的無恥,不懷好意的看著我。
我臉上立刻熱了起來,繼而心中一寒,他把附加於我的痛苦和屈辱都看成了開玩笑的材料,究竟是什麼使他有這樣一顆殘忍的心?
「我明天要搬到孤兒院去。」我鼓起勇氣說。
「什麼?」他聲音立刻冷了下來,手捏緊了筷子。我做好隨時躲開,以防他用筷子或碗扔我的準備。
「我明天開始要搬到孤兒院去,院長病的很重,我必須去照顧她。」
我把「必須」兩個字咬的很重,如果他不同意,我今天一定要讓他知道人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麼來。
齊思音臉上陰晴未定,看來想用一碗麵來賄賂他是不可能了。
「好,你可以去。」
他回答之爽快讓我心生警惕。
「那麼作為我讓你去的回報,你願意乖乖讓我抱了?」
話音未落,他就站起來,繞過桌子向我走過來。
我沒有逃,只是抬起頭,他也恰在此時俯下身體,我們就這樣對視著──我已經很分明的看到他眼中跳動的火焰。
「我不會跟你作交易。」此時心情竟出奇的平靜下來。我望著他的眼睛,如此漂亮,如此讓人沉迷──如果他是女孩子的話該有多好。
「你不讓我去,我也要去。」
哪怕是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爬著去。
但我不能跟你做交易,尤其在這件事上,如果讓我帶著屈辱去見院長,那我這枚脆弱的卵寧可碰碎在你這塊堅硬的岩石上。
他輕聲一笑,笑聲中混合著得意與不屑。
「你覺得這麼說有用嗎?我會放過你嗎?我今天等你的時候,一直在想著拆開生日禮物的情形。」他輕輕解開我上衣的一顆紐扣,低沉的聲音中已經滲出很明顯的情色之意。
我抓住他繼續進犯的手,平靜的注視著他。
「齊思音,你對我作過很多過分的事,但我還沒有把你看作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別逼的我再也無法面對你。尤其別在這件事上逼我,你知道蘇院長對我有多重要。」我的口氣聽起來像懇求,但聲音卻異常堅定。
他看出我不會讓他輕易得手,也可能覺得在自己生日這天動粗太破壞心情,終於還是住手了。
「我喜歡你,為什麼不願意讓我抱?」不知假裝還是真的,他用委屈口氣的說。
「那就等我也喜歡你吧。」我答到。
你就等吧……
院長病情惡化的速度比我想像的快的多,我回到孤兒院的第二天,她就被送往了醫院。此後,我就再也沒離開過,一直陪伴在她床邊,因為醫生說她情況已經相當不好。
我日日夜夜都在醫院裡,連電話都沒有打給過齊思音,儘管知道他很可能會因為我沒有向他匯報行蹤而抓狂。隨他去吧,我現在已經無暇顧及他的感受和會發生的後果,陪伴院長度過最後的時光才是我當前唯一重要的事。
這一天,我陪院長在草地上慢慢散步,突然才想起來,今天距離齊思音規定的一個月早已過去十幾天,這些日子的忙碌焦急使我早已把曾經十分困擾的問題拋到腦後。然而我忘了,難道齊思音就不記得了?他並沒有出現過,這決不像他的性格。
我感到的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異常的平靜。
儘管我每天都盼望院長能夠好起來,然而終於,她的病還是惡化到了整日昏迷的地步。我每天守在病床前,握著她已經不能再回應我的手,默默祈禱奇跡發生。
「浩天,蘇院長怎麼樣了?」
我呆呆的轉過頭,才發現站在病床前的人──竟然是齊先生,他正關切的望著我──然而旁邊還站著另一位年輕的「齊先生」,緊緊盯著我,神色十分怪異,不僅有憤怒,還有吃驚,好像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沒有想到,蘇院長的病情會這麼嚴重。」齊先生歎息著,「我剛從國外回來就聽說這件事,一直想來看看她──思音也很想來,但是我怕反而會給你增加忙碌,想等到她病情穩定再來,沒想到……」
齊先生,他永遠是那麼關懷愛護別人。我心裡感動極了。
他仔細詢問院長的病情,我把醫生的話告訴了他。
「浩天,我先走了。有任何我可以幫忙的事就儘管找我。」齊先生的話讓我心頭一暖,「思音留下來陪你,你一個人照看病人也太累了。」
我的心又涼了,暗暗叫苦,我躲都躲不開這個惡魔,哪裡需要他陪?再說齊思音又會做什麼?他留下來只會添麻煩而已。
可是我再三謝絕,齊先生還以為我只是客氣,「你是思音的朋友,他略盡綿薄之力是應該的。」
不,我可不敢自認他的朋友,我只是他的玩具,這是他親口說的。
「思音,記住我跟你說的話,」齊先生臨走時對齊思音說,「浩天很辛苦,不要再給他添麻煩。」這句話我想也不會有什麼用。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齊先生離開後,齊思音一上來就是這麼一句質問。
怎麼回事?
我不明白他說什麼,看看牆上的鏡子,原來不過是好幾天沒洗臉了,鬍子也有些已參差冒出來。
怎麼?這就讓你噁心了?我看著他厭惡的表情,心裡實在是痛快。早知這樣就能讓你討厭,我真該天天不洗臉,不刮鬍子。
然而目光轉回到院長身上,我的心情再次陷入低谷。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開我了嗎?」他突如其來的從背後抱住我,「雖然你的樣子很讓人噁心,但是我還是想要你!」
我沒料到他在這種時候還會這樣,氣憤極了,一時又掙脫不開,就低頭狠狠朝著抱我的手臂咬去。這一口真是使出了全力,彷彿把所有的恨都集中到上面。齊思音又堅持不放手,很快他的襯衫上就滲出血跡。
他終於鬆開了我,我猜下一刻就該被打了,反而鎮定了下來。
他沒有動手,搬了椅子坐到我身邊。
「你一走就再也沒回去,我本來想到醫院找你,沒想到老頭子突然回來了,他天天盯著我,不許我來。」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一直沒來找麻煩。我心裡真是感謝齊先生。
「你不在,我心裡一直不能安靜。」
是嗎?原來我不僅是傭人、廚師、鬧鐘,還有安心丸的作用。
「……因為我和你約定的一個月已經過去了,我卻見不到你,不能抱你……」
原來所謂「不安」是因為這個!你果然是沒有忘記那個霸道的約定!
我真是氣極了。
「小-天……」
微弱的聲音如天籟般響起,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撲到病床前──院長的眼睛正慢慢張開。
「快,快叫醫生!」我欣喜若狂,轉頭衝著身後的人大喊,忘了他是齊思音。
院長終於看到了我,她的目光中有欣慰還有關愛。
「小-天,要-幸-福-……」
她只斷斷續續說出這幾個字,就又陷入昏迷。
醫生作了檢查,說她只是短暫的清醒。
我不敢合眼,繼續坐在病床前,因為醫生說,院長很可能還會再醒來。
齊思音一直沒走,後來就坐在椅子上睡著了。我看著他,歎了口氣,還是跟護士借了條薄毯給他蓋上。我沒有心思吃晚飯,他也沒吃。我告訴過他哪裡可以買到飯,可能大少爺去看了一下覺得難以下嚥就又回來了。
我們就這樣在病房裡守了一夜,然而院長再也沒有醒來──
她在又昏迷了三天後去世了。那句充滿關切和期望的話,成為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再次失去親人,而且是最後一位親人,生命中的又一次打擊降臨到我身上。而這一次,悲痛是最巨大的。
從院長去世之後直到安葬的這段時間,齊先生幫了很大的忙。他執意負擔了所有費用,還告訴我應該怎樣處理很多事情,畢竟我是第一次主持料理喪事,雖然已經失去過幾位親人。而且,他不僅沒有追究我沒有請假就不去公司,還又准了我一個星期的假。
我雖然很感謝他的好意,然而,現在已經不需要這個了。
這些天,我一直回想著院長的話,「如果齊氏不是適合你的地方,那麼就離開。」儘管齊先生對我如此親切關懷,一想到齊思音,我還是不願再呆下去。如她所說,這世上如今只剩下我孤單一人了。我想,齊思音一定很高興,這下更能肆無忌憚的欺負我了。但是,我不會讓他繼續高興下去。
「我有事情想跟您談,您有時間嗎?」葬禮後,我找到機會單獨與齊先生說話。
「請不要把我見您的事告訴您的兒子,可以嗎?我知道這很失禮,但是請您無論如何答應!」
他對我的要求看起來有些愕然,還是隨即答應了。
他讓我明天10點去他辦公室見面。
「小-天,要-幸-福-……」
──這是院長的臨終囑咐。
──我已決定離開,離開齊氏,離開齊思音,開始新的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