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慮一直睡到了丑時才醒來,這個時辰是一夜當中最深最靜的時分,他卻醒了,而且睜開眼便看到花迎春像只蝦米蜷靠在他身邊,睡得很沉,眼角還濕潤著,頭上甚至覆有一層灰灰的沙土沒打理干淨,連臉蛋都髒髒黑黑的。
他頭一次看到花迎春這副狼狽模樣,不過幸好除了那些用水擦擦便一干二淨的污塵外,她沒有受傷。
這代表火藥爆炸前,他沖過來的速度夠快了……嚴慮暗暗慶幸自己的輕功練得爐火純青,才在緊要時刻派上用場。
不過……這是哪裡?陌生的房間,不是嚴府,也不是花府。
他想起身,背上的傷卻像火在焚燒,讓他無法使力,要伸手去碰背,尾指卻讓人揪牢,他低頭,看到她的手掄成小拳,將他的尾指握住。
他動動指,她下意識拳兒收握更緊,好似生怕掌心裡的東西會滑出去。
嚴慮淡笑,不急著要掙脫她,反而更想抱緊她,無奈他渾身上下全是傷,每一次呼吸都會牽動痛楚灼熱的脈絡,想將她勾到懷裡也無能為力,而她除了用手握住他的手指外,其他部分都離他有好一段距離——他明白她是害怕碰到他的傷口,然而隔著楚河漢界般的遠離,總是讓他頗有微詞。
無法動手,只能動眼。他貪婪地看著她睡在身邊,讓他同時想起與她離異的這段日子,好幾回夜裡醒來,會習慣望向枕畔,已撤收的鴛鴦枕不再成雙,即使藏起她所有存在過的證明,也抹殺不掉她存在於心中的事實。
他一直不承認思念她在身邊的滋味,卻可以浪費一夜休憩的珍貴時間愣視空了一半的床位,真不思念她嗎?若未曾將她放在思緒裡,便不會對迎春花抱持著同樣程度的怨懟,將她毅然決然放棄與他的婚姻關系這股怨憤遷移到無辜的花卉上。
思念是無形無色無味的,可以欺騙自己它不曾困擾著自己,可以假裝它不構成影響,日子仍是這樣過,光陰仍是這樣流逝,它只是會腐蝕一個人的心,一口一口噬著,傷口不會流血,也不會致死,但會痛,隱隱作痛著,無藥可醫的,絕症。
嚴慮的視線膠著在她的五官間,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豐唇都在記憶裡,他在重溫,將這段日子裡所遺失的份全補齊,他想吻她,好想好想,想得身體也緊繃起來,不可否認,他想念她,包含她的身子,他是個男人,有無法控制的欲望,這欲望不對任何人而生,只有她。
嘖……可是事實證明,欲望是可以被渾身重傷所打倒的,一個幾乎不能起身的男人還能有什麼奢想呢?
他歎息,是無可奈何也是力不從心,還是認命趴著甭動吧。
只是,當目光下挪,原本只是隨意一瞥,又回到她臉上,嚴慮愣了愣。
他……剛剛看到什麼了?
嚴慮皺鎖雙眉,想確定方才是錯視地再看一次,這一看,讓他愕然地眨不了眼。
花迎春身上衣衫完整,唯一脫下的是那件眼熟的毛大衣,它被擱置在桌上。
但那不是重點。少了毛大衣的阻礙,他看到花迎春那顆隆起的肚子——她是屬於骨架纖瘦的女人,突兀冒出那顆渾圓的凸起,很難讓人忽視它的存在。
她、懷、孕、了?!
這個認知讓向來表情總是又冷又淡的嚴慮也禁不住蠢呆了起來,待理智一點一滴回籠,應該喜悅又應該憤怒的情緒已經被攪和成泥,混在一塊分辨不清楚……
她腹裡孕育著他的孩子,該喜悅。
她腹裡孕育著他的孩子竟然還欺瞞著他,該憤怒。
她懷著孩子,不將對他的怨懟轉移到孩子身上,不用去孕藥消滅他,該喜悅。
她懷著孩子,卻爬上爬下掃大街追搶匪,奔馳跳躍……一回想起她那些危險舉動,嚴慮的臉色由青轉黑,額上暴突好幾條青筋。
然而,他今天護住了她,也護住了自己的孩子,這讓他好欣慰。若他晚了一步……他不敢往下想。
他奮力抬起那只被她握住尾指的手,此時的痛覺真的不算什麼,一點也不能阻止他想要與自己的孩子初識的沖動,他將掌心貼在她的肚上,雖然隔著衣裳,他仍能感覺到孩子的存在,在他的掌間一碰一碰動著的是孩子的手腳……
嚴慮笑了,牽動全身上下都痛,但他止不住笑,像個傻子。
全天下的爹親都有這種傻笑的權利,他只是晚了一點才享受到,假使不是背上傷得太重,無法挪動身體,他更想親吻她渾圓的肚子,表達他滔滔不絕的感動。
孩子,我是爹,初次見面,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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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迎春睡過了巳時還醒不過來。
只隱約知道有人喚她起來喝藥,她連惺忪睜開雙眼都無法做到,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乖乖爬起來喝光藥,她太累太渾沌了,只想要再睡,但感覺有人為她挪了枕,讓她睡得更舒服,沉重的腹畔也被放置軟綿綿的小枕,替她撐住了泰半的孩子重量,讓她睡得更好,她含糊道謝,蹭蹭枕面,又睡了。
這一睡,到了申時,花迎春終於心滿意足,揉揉眼,打了哈欠,睜開眼,看見嚴慮,他也正看著她,精神比她好得極多。
太久沒用睡醒的臉面對他,花迎春有些想閃躲——雖然稱不上老夫老妻,但他看過她披頭散發又一臉剛醒的酣呆,甚至睡熟後淌口水的丑模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那時不覺得尷尬,卻在這個時候讓她好介意。
「你……可不可以先轉過頭去?」
嚴慮當然知道她的心思,勾勾唇角,「我又不是沒見過你這副模樣。」
花迎春嘟著嘴,直接將他的話轉移成——反正你再丑也不過就是這樣,改變不了太多。
「我睡醒的模樣你不也見多了,沒什麼好別扭的。」
不一樣呀!他睡醒時的模樣多撩人,平時系綁得一絲不苟的黑發不羈地解放開來,睡醒時單衣凌亂,內襟扯得微微敞開,欲遮還露地現出一片胸膛,只有一條腰帶勉勉強強還綁在腰際間,要是不一小心便會被拉扯開來,暴露養眼春光——老實說,她好喜歡那個模樣時他,一點點隨興、一點點慵懶、一點點早起的不滿、一點點想賴床的稚氣,拼湊起來的「嚴慮」就是有吸引她目光的本領。哪像她,沒上些水粉胭脂就沒臉見人,世間真不公平。
「我不喜歡。」她想要美美的出現啦!
「我喜歡就好。」
嚴慮的話讓她一怔,好半晌無法理解。但這還不是她最該吃驚的,她在看到擱在自己圓肚子上的手掌時,完全嚇壞了——
他、他、他、他……他知道了?!
她、她、她、她……她該怎麼辦?!
「嚴、嚴慮……」
「說。我在聽著呢。」他笑,用一種很包容的眼神在「瞪」她,手掌輕柔地和孩子打招呼。
咽咽唾沫,她一時還找不到話說,只能呆視他良久。
「孩子多大了?」嚴慮倒是主動開口。
「快、快滿七個月了。」
「參加我姊夫親妹出閣喜宴那夜懷上的。」那天他與她都喝了些酒,帶著醉意激發一夜熱情,他記起來了。
「呀?這、這種事你干嘛記這麼牢……」花迎春小臉微紅——雖然她也私底下悄悄算過啦,不過她算了好久才算出來,不像他連想都不用想就脫口而出。
「孩子乖嗎?有折騰你嗎?」
花迎春本以為嚴慮應該會質問她瞞著他懷孕的事,沒料到他問的全是孩子的事……而且好像沒打算教訓她耶。
花迎春馬上放了心,說起話來也雀躍許多,有了活力。
「孩子很乖,以後一定也是個乖寶寶。我跟你說哦,我作了一個夢,夢裡有個小男孩繞在我身邊跑,一直喚我娘,他長得好可愛,漂亮極了,比較像你,只有笑起來的嘴巴像我,不過男孩子像你比較好,像我就太女孩相了。我猜這胎是男孩子,就是我夢裡的那個男孩子,他要來給我做兒子呢!」一肚子的孕事沒人可分享,害她只能老纏著肚裡孩子說話,說不定肚子孩子的舉動是捂住耳朵嫌她吵哩,呵呵。
花迎春像找著了最好的聽眾,手舞足蹈地邊比畫邊開心講著,「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替他想名字,家寶、來喜、旺財這三個你覺得哪個好聽?『家寶』是因為他是家裡最重要的寶貝;『來喜』是因為他的來臨讓我好歡喜;『旺財』當然是希望他一輩子有財,不用愁吃呀穿的——」
嚴慮對她想了如此長日子的名字敬謝不敏,完全不列入考慮。
「靚。嚴靚。」靚,漂亮美麗,女孩合適;靚,沉靜,男孩合適,男女皆通用。肚裡的孩子性別可不一定會因為她的夢境就拍案定讖。
「不好聽!」花迎春哇哇大叫,實際上是不滿意自己完全沒有參與到替孩子取名的這件大事。而且嚴靚、「嚴禁」,兩者念起來一模一樣,光用耳朵聽就感覺這孩子的性情絕對構不上溫柔體貼愛撒嬌——
「就叫嚴靚。」他說了算。「靚兒,喜歡你的名字嗎?」他輕拍她的肚子,得到了回音。
「叫花家寶!寶兒,這個名字才好,一聽就知道你是娘的心頭肉、心肝寶貝!」她跟著疊只手上去,硬要搶回取名的大權。
「靚兒。」嚴慮撐起身子。
花迎春一驚,直覺伸手要去扶他,他卻笑著阻止她。經過一夜休養,他的傷口仍痛,但已在能忍受的范圍,對他一點也不礙事。
他握住花迎春的雙手,將她鎖在十指裡,然後緩緩低下頭,耳朵貼在她肚子上,像在聽著孩子的回應,他每叫一次「靚兒」,臉上的表情就溫柔一分。
花迎春第一次看見他露出如此柔軟溫和的神色,明知道他這樣對待孩子,身為娘親應該要很欣慰,可是他只單單對孩子好,她很吃味。
他貼在她腹間的景象是她曾經幻想過無數回的,初為人父的他與初為人母的她,共享著親暱的一刻。
她第一次發覺孩子會動,緊張不已,身旁卻沒人陪,她的惶恐沒人分攤,她也好想跟嚴慮說說孩子的事,孩子踢她、孩子夜裡還拿她的肚皮當鼓敲、懷孕四個月左右她的腰常常酸軟不已、夜裡腿筋抽搐,她咬牙頂著大肚替自己推拿……好多事她都是自己孤單去做,好多喜悅也都是自己孤單去發覺。對她而言,這些事她都做得來,只是覺得寂寞,那時她就會想著:要是嚴慮在,多好
她忍不住動手撫摸他的黑長發。「你聽見孩子在說什麼?」
「他說他喜歡嚴靚這個名字,絕對不准叫他花家寶。」
「騙人,他哪可能會這麼說!」明明就是他自己在嫌棄她辛苦取的好名兒。
「我親耳親見的。」嚴慮堅持這說法,就是欺負她沒有好本事把耳朵貼到自個兒腹間去聽個仔細。
好半晌,花迎春才發覺他是逗她的。
逗、逗她?!
這不像嚴慮會做的事情。他說話向來正經,正經到有時還會訓斥她的輕浮——她哪裡輕浮了?她只是有幾次學起自個兒稿子裡的女角兒,想對愛人說些甜蜜的情話……好吧,也許有幾句是輕浮了點、放浪了點,挑情了點,可她也只對他一個人說呀。
一個妻子偶爾從背後環抱住正在趕圖的丈夫脖子,拿肉麻當有趣地在他耳邊吐氣,問他:消夜想吃銀耳蓮子湯?雞絲面?還是我?
然後,她的下場當然不會太好,被嚴慮拎出房門外,以關門上大鎖的方式來回答她——他三種都不要。
一個妻子偶爾嬌俏地坐在丈夫腿上,用纖纖玉指在他胸口輕輕點寫著情詩「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多濃情蜜意啊,連她都覺得這舉止簡直甜蜜得讓人感動想哭,所以她繼續要甜絲絲的手段,繼續在他的胸前題上一句又一句再一句——
她的下場,同樣淒慘。她被嚴慮誤以為很有興致替他分憂解勞——那時他正應客人特殊央求,要以詩詞為紙,糊滿書房的每扇窗、每道門。那可不是太輕松的事,他花了兩夜的時間抄著一首又一首的雅詩奇詞仍不足夠,所以他替她准備好一大疊紙,以大碗盛上八分滿的墨,將詩興大發的她挪到他身旁的小幾桌邊,讓她陪著他在一夜之間趕出了一千五百張墨寶!
跟這樣的他成親,她光用一根指頭就能數出他說笑的次數——因為一次也沒有——這樣的他又怎麼會逗著她戲弄,而且心情看起來還真喜悅?
是因為孩子的關系嗎?
「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喜歡孩子。」花迎春低喃道,眼眶濕熱。
嚴慮的大姊嚴雲時常抱著孩子回娘家,嚴慮極少與孩子親切互動,連孩子都怕他。
「我自己也不知道。」在當爹之前,他絕對相信自己對孩子的「喜歡」只有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一丁點,甚至要說「討厭」也很貼切。但知道了「他」真真實實存在著,就在她身體裡孕育著、成長著,他第一次成為「爹親」這個陌生的身分,他卻完全不排斥,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你要這個孩子,對不對?」花迎春問著,以為他要跟她爭孩子——只要孩子,至於她,可有可無。
「當然要。」他斬釘截鐵。
「那……我呢?」花迎春咬唇,干脆厚顏一塊問了,也渴望得到他這麼堅定不移的肯定答案。
嚴慮在她腹間抬頭,與她相視。
他沒有立刻回她「當然也要」,這讓花迎春很失望,但他也沒有馬上說不要……花迎春心裡還是抱持著一絲絲希冀,她屏住呼吸等待,時間漫長得好難熬,她雙拳深深陷入枕間,想握住更多勇氣。
他就這樣看著她,眸子眨也不眨,看得她直淌冷汗,終於,他的唇線有了動靜,她的喉頭好緊,等待宣判——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你以為我是隨便誰生的孩子都要嗎?」
是……是她太駑鈍嗎?
這句話的意思是……因為是她生的孩子,他才會喜歡,才會這麼想要?
這是否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
「還聽不懂?」人說孕婦的反應會變遲鈍,他本以為是傳言,現下倒是真的相信這種說法,因為面前的這名孕婦就是血淋淋的實例。
嚴慮不想再打啞謎,直言道:「我要你。就算沒有孩子,我的答案也不會改變。孩子是額外驚喜,他的存在只是讓我更確定我早就決定好的打算。好,現在你還有什麼疑惑,一次問清楚。」
「你剛說……決定好的打算是指……」
「成親。」
「跟我?」
「跟你。」
「為什麼?」
「我想,你也想。」
「我才沒有想……」她嘴硬。
「好吧,那是我很想。」他讓步。
「我還是你不喜歡的那個花迎春呀……」
「我從來沒有不喜歡你。從掀起新娘紅縭的那刻起,從來沒有過。」
嚴慮的回答讓花迎春臉上泛起紅暈,因為這是她頭一回聽他坦誠對她的好感。
原來他心裡是這麼想著的。她都不知道……
花迎春好半晌才止住唇畔不斷輕揚的笑弧,潤潤唇,問出她最最擔心也是兩人最最可能再面臨的大難關——
「你不擔心我們……再次吵架離緣?」
「我不保證不吵架,但我保證不離緣。」夫妻一輩子不發生口角,簡直難上加難還要更難。但吵架斗嘴是一回事,離異分飛是另一回事,他會多些耐心去包容她,多些誠意去關心她,不再將她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而不懂珍惜。與她分離的這段日子,他受夠了思念的苦澀,因為嘗過這滋味,他會走得更謹慎,更愛惜他所得到的,包括她對他的深深愛戀。
「可是我很沖動,我不保證自己不會又掏休書丟你……」她每次都是等事情做了後才來捶胸懊悔,可是在那當下,她就是很沖動嘛。
「你很沖動我知道,我不會讓你有很沖動的機會,也不會跟著你一塊沖動。若你掏休書丟我,我就收下,但不允諾,然後我們關起房門,研究研究你掏休書的理由。」
花迎春感覺他雙手環在她腰後,將她與孩子一並抱住。
他這是在求和吧,退了好大一步,遷就她、體諒她,像是知道她愛要任性,所以他會更包容;知道她沖動,他便更冷靜。他也不要求她改變,而是他自己改變。如果他讓她說出丟休書的理由,就如同給她時間說出對他的不滿,而她是那種只要嘴裡抱怨完,心裡就不會有疙瘩的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所以他要聽她說出口,不要兩人用冷戰收尾。
「你會願意聽我說話嗎?不嫌我羅唆、嫌我吵?」
「我一定會聽。」
「你才不會。你從來都不聽的。」花迎春搖頭,甩去一古腦想撲進他懷裡嬌蹭的沖動。
「以前不聽,現在聽,太遲了嗎?」
不遲。在她心中,永遠沒有遲的一天。只要她仍對他心動,就永遠不遲。
嚴慮知道以前的自己太不可饒恕,是他傷害了她,不能怪她不輕易再相信他。當一個人總是抱持著喜悅想與伴侶分享心事,得到的總是冷淡回應,換成是他,他也不會願意再開口、不願意再掏心。但花迎春太寵他了,即使他錯待她,她還是愛著他……她雖然沒有委曲求全地守在原地盼他醒悟,卻頻頻回首,放慢腳步等他追上來。可如果他終究遲鈍,她便會越行越遠,直至完全離他遠去。
幸好他不是太過遲鈍的人,他輕易追上來,追著了還沒走遠的她。
嚴慮帶著一身的傷,緩緩挪動身軀,撐著雙臂起身與她平視,看見她的慌亂、看見她扶撐著他,聽見她嘴裡低喃地抱怨他傷得這麼重還不肯安分,偏要不聽話地動來動去……
連埋怨聽起來都是甜的,嚴慮在心裡笑著,他到底是個多傻的人,將一個深愛他的女人往外推,直到失去她、直到自己的心開始疼痛,他才明了自己推開的不單單是她的愛,也包括了他的愛。
他抱住她,小心避免壓壞他們的孩子。
「壞丈夫不會再讓小娘子哭泣,這一次,他一定會仔細聽小娘子說話,請小娘子再給他機會證明,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