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吞銀會點頭?門兒都沒有!
他像只尾巴被點了火的狂牛,一隻腳在地上蹭動,彷彿隨時隨地都可以直直衝奔到銀鳶城去找曲無漪決鬥,而事實證明,他做了。
程吞銀手裡捉著一把搾糖的荻蔗就衝出府去,身影快速消失在程咬金及程含玉眼前。
「吞、吞銀——」程咬金不放心地要跟出去,「吞銀,別做傻事——」
「甭追了,不會有事的,一個大男人會出什麼事?反正也不會被搞大肚子。」要是今天衝到曲府的人是程咬金,他就會緊張追出去,吞銀的話,無所謂啦。
「你說什麼呀?!」程咬金拿手上的畫糖敲程含玉的腦袋。這是一個應當相親相愛的兄弟該說的話嗎?!
「痛——咬金,糖很硬,打起人來很痛耶!」程含玉捂著傷處。喔——好疼!腦袋腫一個包包了啦!
「快跟我一塊追吞銀去!萬一他和曲無漪吵趄架來,我們姊弟也能幫他!」程咬金拖住程含玉追出府,卻已經看不見程吞銀的身影。
「幫他挨鞭子嗎?先說喔,我不會跳出來替他擋。」他狼心狗肺出了名的。
「幫吞銀壯膽啦!你不知道單獨和曲無漪相處是件多可怕的事情,我成親那天頭一眼見到他,就只能發抖,吞銀一定也會很害怕的!而且你看,吞銀根本就不想答應曲無漪的提親,他那麼生氣要去拒絕曲家的婚事,可是萬一曲無漪惱羞成怒,對吞銀做出不好的事怎麼辦?!」程咬金拉著含玉往南二巷追,不時地踮腳張望,尋找吞銀的身影,終於在遠遠前方看到了疾馳過所殘留的漫天飛沙——
太好了,沒追錯方向!
程含玉還是那句老話:反正也不會被搞大肚子嘛——只是他這回說得小聲,他可沒忘了剛剛才被人用畫糖狠狠敲疼的痛。
「吞銀!等等我們!」程咬金邊追邊喚。
「追不上的,咬金,吞銀跑這麼快,我們還是回家吃糖等他的好消息吧。再說,銀鳶城有多遠,騎馬往返也要大半天功夫,你以為我們能追著吞銀跑多久?」這種累人的事,他可不幹。「你放心,吞銀不會被欺負的,因為曲無漪要找的人不是他。」
「呀?」
「曲無漪要找的人是我。」程含玉一派無事人地聳肩。
「是你?」
「嗯。」
「你說曲無漪要娶要找的人都是你?!」程咬金大叫。
「應該是。」不過也許曲無漪看到送上門的程吞銀會改變心意也說不定,畢竟吞銀長得也不差——因為和他是同張模子印出來的,丑不到哪去。
「那你還讓吞銀代替你去找曲無漪——」
「我去的話,比吞銀更危險好不好。」都說了曲無漪要找的人是他,他再自己送上門就是笨蛋。
「你跟曲無漪是發生什麼事了?他誤會你是姑娘?」
「發生什麼事我也不知道。」程含玉已經轉身往自家方向閒閒散步回去。
「前幾天我明明就乖乖坐在茶館飲茶,是他自己跑來同我搭訕,我也沒騙他,誠實說我是男人,還大方讓他摸我的胸口,誰知道姓曲的是哪裡有毛病,堅持要提親……我才覺得煩哩。」連坐著喝茶都能招來爛桃花,倒楣。
「前幾天在茶館……不,含玉,我覺得沒如此單純。曲練說,曲無漪之前向我提親就是因為錯認了我,這表示他應該更早之前就遇過你,才會上門提我的親。」
「我不記得見過他。要是見過,我不會忘的。」曲無漪那種長相,不是讓人記不起的尋常臉孔,任憑誰只消與曲無漪打過照面,就一定會把他的模樣牢牢記住,否則他也不會現在腦子裡立即就浮現出曲無漪的五官。
「你確定嗎?會不會是哪一天在酒樓談生意時與他見過?還是不小心撞著他等等之類的相遇。」
「不記得了。」
「含玉——」
「就不記得嘛。」任憑程咬金如何詢問,他也找不到答案,煩惱這些做什麼?「不然你有空幫我問問曲無漪,到底是什麼緣故讓他對我死纏爛打,順便跟他說清楚,我程含玉對男人沒興趣,叫他別費心在我身上,我這輩子唯一愛的人只有你,咬金。」
「你真像一個在討著娘疼的孩子。」淨說些孩子氣的話。
「我只要你疼我就好。」其他人,全閃邊去。
唉。「真的不用追著吞銀去嗎?」她還是擔心呀……
「他會照顧自己的啦。咬金,我餓了,畫枝糖給我吃吧。」
程咬金一邊看著程吞銀消失的方向,一邊看著程含玉悠然的背影,無力輕歎,提起裙擺,跟著程含玉走。
吞銀,你好自為之呀……
黃昏過後,程吞銀回來了,拖著一身疲憊,幾乎是踩進了門,整個人就垮在門板上,一路滑到地板上。
「銀主子!您怎麼了?!」程銖來不及扶住人,只能與癱坐在地的程吞銀平視。「主子!主子!銀主子回來了!您快出來。」
「吞銀!你還好吧?」程咬金喚人倒茶遞毛巾,心急地將茶抵在程吞銀唇邊讓他大呷,一面替他拍背順氣。
「咬金……我說了……」程吞銀靠在程咬金肩上。
「說什麼?」
「我跟曲無漪說,我死也不嫁男人……我鼓起最大的勇氣說了……」程吞銀從喘吁吁到後來的氣若游絲,唇邊都掛著欣慰的笑,好似隨時都會瞑目合眼。「雖然看見他,我一直發抖,可是我說得很堅定,毫不遲疑……」就算那時曲無漪的模樣看起來像是要扭斷他頸子,他還是顫著聲音把拒絕的話說完整,嗚。
「好!你好勇敢。再來一杯茶好不好?」
「嗯……」咕嚕咕嚕咕嚕——咳,嗆到。
「那曲無漪怎麼說?他有沒有為難你?」程咬金急著檢視程吞銀身上有沒有被毆打的痕跡。
程吞銀搖頭,「曲無漪沒有為難我,他說……我要娶的,不是你。」
「好耳熟的句子。」她當初被退回來,也是這句話。
「所以我平安了。」程吞銀傻笑,有種如釋重負的自在。瞧見程含玉撥開珠簾出來,程吞銀意有所指,「可是有人要糟糕了……」
「吞銀,你怎麼一副被人狠狠踐踏過的狼狽樣?」輕冠歪了、髮髻散了、衣裳又是泥又是土,整張臉全是風沙。
「你要是從金雁城一路跑到銀鳶城,絕對不會比我意氣風發到哪去。」程吞銀又在地上坐了許久,好不容易才覺得雙腿不再繃得發痛,他才撐起身子,坐回椅上。
「和曲無漪的親事談得如何?」程含玉帶著戲謔問。
「曲無漪說,要談也不是找我談,所以——我帶他回來找正主兒談。」現在笑的人輪到了程吞銀,他的目光同時帶領著程-金和程含玉一併往府門外瞄去——
程咬金大抽一口涼氣,程含玉則是細細瞇起了眼。
曲無漪正仰挺著身,領著曲練,大步跨進程家地盤。
「程吞銀,你好樣的,你引狼入室!」程含玉很想上前去揍程吞銀幾拳洩忿。帶曲無漪回來,是嫌自己一個人死不夠,還要拉他和咬金陪葬,來個同年同月同日生,外加同年同月同日死嗎?!
「就算我不帶他回來,他也會自己走一趟,而且他說他可以用馬車順便送我回來,不然你要我再走回來嗎?!」程吞銀貪的就是能坐曲家馬車回來嘛。
「既然是坐別人家的馬車回來的,你喘個什麼勁?!」擺明就是要咬金安慰、要咬金抱!無恥!
「你管我。」程吞銀還賴在程咬金懷裡,對程含玉做鬼臉。
程含玉想飛撲上去,將程吞銀從程咬金身上剝開,將自己塞在那個心窩口的位置,可是很明顯的,目前外患比內亂還要嚴重,除外患為先——等解決掉曲無漪,你就好死了,程吞銀!
「程含玉。」曲無漪站在程含玉身後,他雙臂交疊,輕輕念著他的名字。「我用一巴掌換到欺騙的名字。」
「我從頭到尾都沒允諾我會誠實。」程含玉逕自坐在椅間,為自己斟杯茶。「你還要慶幸,我給的那個名字還是我家人的,否則我原本打算隨口胡謅個張三李四的名字讓你去滿城瞎找。」他一點都不懂反省,因為他沒做錯事。
「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所以不用這麼急著對他解釋任何事。
「你也沒有責備我的權利。沒有哪條律法規定被怪人糾纏不放還得掏心挖肺將自家祖宗八代全盤托出吧?」程含玉睨了他一眼,眼神裡有挑釁。
「當然。希望你對待所有的『怪人』都是這樣,自我保護是好事。」曲無漪跟著坐在他身旁的椅上,明白程含玉不會好客地替他倒茶,他乾脆自己來。「我也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你的真姓名,我贊成你拿你哥哥的名字出來用。」
「喂喂,你們兩個把我當什麼呀?!」程吞銀聽見那兩個人竟然在他面前討論著拿他的名字胡亂用都無妨,做了什麼壞事只要報上「程吞銀」三字脫罪就好的口吻真讓人很難高興起來!
根本沒人當你是一回事呀。
「我遇到的怪人就只有你一個。」雖然程含玉女相男身的外貌確實曾替他招來麻煩,可是還沒有哪個像曲無漪這般不死心,而且不顧彼此雙方的面子,男人向男人提親——「你找我,不就是想要我允你的親事嗎?現在我就坐在這裡,你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來,開口問吧,我直接給你答案。」
「你同意嫁給我?」看那倔氣的表情,曲無漪就可以知道這問題的答覆,可是他順著程含玉的意思,打趣問。
「我拒絕。好了,問題解決了,不送。」程含玉快刀斬亂麻的處理方式,程府的人都很習慣,也不意外程含玉擺出那副「我說了就算,誰也不能違逆」的霸道嘴臉,倒是曲無漪的神情看起來不怒反笑,甚至還有欣賞的喜悅。
「我應該會是個好丈夫,你真不考慮?」曲無漪還在推薦自己。
「我只欠娘子,你考慮嗎?」程含玉嗤笑反將他一軍。
「是我太心急了。不然,從知己做起。」曲無漪退一步,不想太快嚇跑他。
「我不欠知己。」程含玉只想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但我欠。」
「那是你家的事。」程含玉笑著要狠。他欠?他欠就可以肆無忌憚糾纏他嗎?如果曲無漪是欠人打,他程含玉才有辦法幫上忙,再說,他一點也不意外曲無漪沒半個知己——看就是那種不討人喜歡的模樣,活該一輩子沒朋友。
「我當然知道是我家的事,別人不容置喙,所以我挑定了你。」曲無漪口氣也不是在和程含玉打商量,他同樣獨斷。
「我程含玉不是會對知己挖心挖肺兼兩肋插刀的朋友,討好我沒什麼好處。瞧,我連自己的兄弟都可以出賣,何況是區區的友人,哪天你作奸犯科被人逮進牢裡,也別奢望我去探監送飯,你眼睛睜亮一些吧。」程含玉說的是事實,他本來就不是太善良的人,沒必要將自己吹捧得多好。
「我不需要你成為有情有義的知己,你維持本性就夠了。」因為當知己只是一個過渡,他要的不是知己。
程含玉皺眉,他都已經把自己說得這麼差勁了,這個男人還露出那種寵溺放縱的眼神做什麼?!害他覺得自己像正被人剝光了瞧。
「你到底是看中了我哪一點?」乾脆把話全挑明了問,他討厭迂迴來曲折去的陰險要心機。「我話先說在前,如果你是哪天在市集上瞧見我牽著老婆婆過街而被我的善心感動,非常遺憾,那個人不是我,可能是咬金,可能是吞銀;如果你是不小心看到我買了十幾二十個肉包子去發送給路邊乞丐,那更可惜,也不是我,一定是咬金或吞銀;要是你在哪個胡同看到我保護慘遭惡少調戲的美姑娘,為我的英勇折服,更抱歉,我程含玉不做這種閒事,應該是吞銀,所以——事實上,你看中的人是程吞銀吧?」
呀哈,真好,找到真正的主兒了!
「含玉!你幹嘛什麼事都推給我!」程吞銀哇哇大叫,就怕下一刻曲無漪轉向他,向他求親。
「我只是按部就班解析給曲公子查明事實。」這是表面虛偽話,譯成程含玉心底真正的打算是——拉個替死鬼出來,把事情撇得一乾二淨,完美。
「你放心,我沒有瞧見你牽著老人過街,也沒瞧見你買包子給乞丐,更沒有瞧見英雄救美的閒事,我只瞧見你,就是你。」
曲無漪眼神如炬,釘鎖在程含玉臉上,程含玉從不知道有人的眸子可以深邃得彷如無情的斷崖絕峭,卻又溫柔得像夜空,而且……
那眸心裡,沒有別人。
「……沒有人能分辨出我們三姊弟,我不相信你是例外。」程含玉轉開臉,不去看他的眼睛。他不懂自己為何會躲開他的眼,感覺像是一場較勁落敗的認輸,他討厭這種窩囊念頭。
「我可以。」否則他如何在第一眼見到程咬金及程吞銀就知道他們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僥倖罷了。」哼,三個猜對一個,機率不小。
「你可以試試是不是僥倖。」曲無漪朝他攤掌,任他做出任何考驗都願意接招。
曲無漪意氣風發的態度激起程含玉不服輸的心。
「行。咬金、吞銀,跟我進來。銖兒,你來幫忙。」程含玉右手挽著程咬金,左手拉著程吞銀,三人進到內室。
程含玉頓了身,轉頭對曲無漪道:「如果你猜錯了,就滾出程府,永遠別在我面前出現。」條件要先撂好。
「好。」兵來將擋。
程家三姊弟迅速消失在簾後,留下曲家兩主僕。
「如果我猜對了,你還沒聽完我要的獎賞,這麼猴急做什麼?」曲無漪笑著目送程含玉。這句話,程家姊弟自然沒能聽見,否則他們應當會為了曲無漪此時臉上志在必得的沉笑而放棄打這個賭。
「主子,您真的分辨得出那三姊弟的區別?」他曲練瞧了老半天,老覺得屋子裡像有三面鏡似的,左邊站一個,右邊坐一個,前面還佇著一個。
「當初錯以為程府只有一個主子,沒料到是三胞胎,才會過度自信讓你上門提親,娶回一個我不要的人。第二回是過度信任他,讓他誆耍了,以為他就叫程吞銀。這一次,沒這麼容易讓他再逃掉。」曲無漪志在必得。
「但他是男人……您真的改愛男人了?」伺候主子這麼久,還不知道主子有這癖好……雖然他曲練一直無法想像有哪個女人膽敢嫁主子為妻,但主母變成了男人,他該怎麼稱呼呀?
「如果程含玉是女的,我照樣要。」
「所以無關於男女了?」
曲無漪沒答腔,是默認,也是心知肚明。
一開始誤認程含玉是女扮男裝,他當他是個姑娘,強烈想擁有他,甚至不惜利用程府日前大雨淋濕整間糖倉的機會,強娶了急需大筆銀兩救助的程咬金,怎知掀了紅縭,看到的卻不是他。
第二次在茶樓遇見,得知他是男兒身,怪異的是,想擁有他的慾望還是沒有斷過——他自知自己非斷袖之癖,他從不曾喜歡過男人,理當在知道程含玉非姑娘家時,心裡頭的慾望就該全數消失,然而沒有,他看著程含玉,捨不得放過任何一丁點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蹙眉也好、抿唇也罷,他的目光被牢牢吸引,成為趨光的蛾,為了那晶亮的瞳光,撲火殉身也在所不惜。
他到現在幾乎都要忘了程含玉是個男人,也彷彿這完全不成問題,他就是想要將程含玉握在手心裡。
後堂的帷簾再掀開,娓娓步出三條打扮一模一樣的身影。
程家三姊弟穿著素白色的袍子,黑髮簡單束在腦後,並肩坐在椅上,三人沒人開口,反倒是程銖代替主子們說話。
「主子交代,請曲公子找出玉主子是哪一位,機會只有一次,如果曲公子認錯人的話,請別忘了您方才允諾的事情,自己……離開程府。」雖然程含玉要她用「滾」這個字眼,不過她對曲無漪還是怕怕的,所以逕自改掉了不恭敬的詞兒。
曲練跟著主子的視線在三人身上來回,程咬金還好認,雖然她與兩兄弟相當神似,但男女畢竟骨架子有差別,認真去看就能發覺她的脂粉味及纖細度和兩兄弟不同,所以最右邊那個應該不是程含玉。至於另外兩個……完全瞧不出瑕疵,衣著一樣、髮型一樣,連嘴抿的深淺都一樣,這——
主子真分得出來嗎?還是在強撐面子?
曲無漪淡淡地笑,與其中一人目光交會之後就不移開了。
「請曲公子認人。」程銖催促著。連她都分不出來坐在那邊不動不開口的主子誰是誰,她不信曲無漪能瞧出來……她記得,好像程含玉好像是坐左邊那個……呀,還是中間那個?
曲無漪起身,並不急著走到程家三姊弟面前,反而背負著雙手,背對三人,一點也不認真去察覺三人間的差異。
「我認錯人的話就自個兒摸摸鼻子離開程府,反之,我認對人的話,是否也能要求你一件事?」他自然是在對程含玉說話。
見曲無漪轉過身子,程銖微慌地對程含玉使眼色,還拋錯人,終於在正主兒臉上得到淡淡的答允。
「主子說,可以。」程銖代傳意思。
「喔?不先問問我會要求什麼?」曲無漪趣然沉笑。
因為你猜不到,沒必要浪費功夫去聽你吠。程含玉在心裡冷冷嘀咕。
「我要求猜對的話,你明天等著上我曲家花轎——」
在場一遍抽息聲,之間還夾雜著暗斥「下流」、「無恥」之類的咆狺。
「說笑罷了。」曲無漪自以為風趣。
可是大家看不出來曲無漪在說笑,因為他的表情認真得太猙獰了——喜悅的猙獰,唯一能看出來的就是曲無漪方才不小心將心裡話說溜嘴了。
「我請你上曲府做客,這就是我的要求。」
曲無漪旋回身,腳步不偏不倚更不遲疑地走向三人,大掌一探,擒住了坐在正中央的那位,接著輕輕一扯,將人帶入了自己懷中,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他俯下首,咧開薄唇——
「含玉,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