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全部,顧名思義就是保護應氏各樓層安全的小小部門,在一般人的認知中,像這種部門通常閒到每天抓抓跳蚤,三不五時守在監視器前嗑著瓜子、打打小盹,不是嗎?
當然不是!至少,應氏的保全部不是!
進入保全部之後,圓圓才發覺事情絕對不像蠢人——她所想的簡單,光憑保全部為應氏集團裡的全部電腦擔下維修的工作,就足以搾乾全辦公室大大小小的勞力,更別提保全部還得「撥冗」來處理自個家裡的正事了。
圓圓捧著整個上午努力消化完畢的建檔文件,準備收回紙箱內,這還只是塵封在保全部鐵櫃中安眠的檔案一小角……
「老大,今天不行!我跟別人有約了!」江青苞未見人影先聞聲。
「你能有什麼重要的約?!還不是為了發洩下半身過多的精力!今夜你留下來,我一樣能把你操到虛脫——」應御飛的大嗓門緊緊跟隨著江青苞,一跑一追地進到辦公室,乍看之下就像古惑仔沿街追殺的電影場景。
「這怎麼可以相提並論,我今晚的約可是關係到男性的『性』福,而你叫我做的那檔事可是苦差事耶!」江青苞哇哇大嚷,「你去找小桐啦——」
「小桐今天要考試!」應御飛長腳踹向江青苞的尊臀,被他狡猾一閃。
「小桐,你好卑鄙!」江青苞仰天長嘯,只可惜悠閒跟在兩人身後的海桐一派無謂地背著英文單字。
「我的缺席次數已經夠可觀的,連這種重要大考都蹺掉,老師不當我就太沒天理。」海桐相當有自知之明。
「讓老大幫你說情嘛!老大的二哥不正是你學校的總教官?請老大做個人情,請應二先生消掉你一些小小的違規事項、警告什麼的,拉高部分德育成績。」江青苞不死心,努力想將海桐拖下水。
「應二先生最痛恨關說,老大不開口就罷,他只要為我說一個字,明天你就會在公佈欄看到『查 本校學生海桐,涉嫌關說師長,企圖擾亂校園秩序,惡性重大,勒令退學』的公告。」海桐光想就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根據可靠消息來源,應家老二應承關絕不是用人情或金錢就能說動,他把「情」、「理」畫分得很明白,不僅擇善固執,有時更是剛愎自用,美其名叫「有原則」,另種說法叫「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怎麼回事?」圓圓從小山似的文件堆後採出腦袋,「你們在吵什麼?」
江青苞雙眼一亮,竄逃的身影轉了個大彎,「老大,你忘了還有其他人選!」他揪著圓圓的手臂,硬生生將她往後方追趕而來的應御飛懷裡塞。
「哇——」嬌嫩的嗓音發出哀號。
「快閃開、快閃開!」粗獷的急喝聲試圖扭轉即將發生的慘劇。
圓圓踉蹌再踉蹌,應御飛也停不下腳步,兩人在整疊散落飛舞的文件堆中撞成一團。
江青苞清脆口哨聲在乒乒乓乓的吵雜聲中特別突顯,「幸好小圓仔撞倒的人是老大,萬一是細皮嫩肉的小桐,恐怕小桐的整排肋骨全斷。」
海桐翻動手上的課本,抬起眸子,「青苞,你不跑嗎?」
「幹嘛跑?」
「相信我,不是只有被小圓仔撞到才會斷肋骨,被老大的硬拳伺候也有同樣的成效。」海桐難得善心地為他解惑。
「對耶,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江青苞攬過海桐的肩,一副難兄難弟的模樣,「我的好海桐,謝謝你提醒我,好哥哥我呢,也絕不會放你獨自面對老大遷怒的火氣,一塊蹺班吧。」語畢,他不顧海桐的掙扎,硬是拖著他逃離保全部門。
「死青苞!有膽別跑!」
依應御飛平日訓練有素的體能,要揪回兔崽子江青苞絕對是綽綽有餘,只可惜此時此刻有道好沉好重的壓力趴在他腿上,讓他動彈不得。
這道壓力來自於圓圓,但她毫無所覺,兀自奮力撿拾滿地文件。
「你還要壓多久?!」他大吼,震掉圓圓手中好不容易撿齊的部分文件,也害她結結實實驚跳而起。
應御飛快手拉住她向後傾倒的身子,以免某種重力加速度壓斷他的腳踝。
大掌圈握著她的手臂,極度軟綿的觸感在他掌心收攏時傳來。
好軟,他還以為上回不小心偷襲到的女性胸脯是她渾身上下最柔軟之處,不料她的臂膀也一樣。
「我……對、對不起,老大……」她慌慌張張、忙忙亂亂地由他身上狼狽爬起,「你沒受傷吧?」她知道自己很重,辛苦了被壓的他。
她的起身,使他不得不鬆開自己的手。
「你以為我是瘦排骨海桐,隨隨便便一壓就散了骨頭嗎?」應御飛拍拍弄髒的牛仔褲,雖然方才身為肉墊的人是他,但他仍開口詢問:「你咧?」
「沒事。」她邊回答邊收拾著文件紙張,「老、老大,你剛剛和青苞在爭論什麼?我怎麼聽到一堆很曖昧的字眼?」什麼下半身過多精力啦、操到虛脫啦,以及男性的性福……
「還不是今晚留在公司守夜巡邏的那檔事!」他沒好氣道。
「啊?我們保全部還得二十四小時留守公司?」
「廢話!歹徒多半都是入了夜才來,難不成你以為隨隨便便打混到六、七點下班就沒事了嗎?」應御飛賞給她「你好蠢」的眼神。
「那現在被青苞跑掉了耶……晚上守夜的事要怎麼辦?」
「就我們兩個人攬啦。」他說得理所當然。
「啊?」她的職務是秘書、小妹兼打雜,又不是警衛,為什麼要陪老大一塊守夜?
「守夜可是保全工作中最有趣的項目,青苞和小桐都巴不得接下這檔差事,只不過海桐得考試,青苞又佳人有約,這種好康的事才落在你頭上。」應御飛說得好像施恩似的。
騙人!既然這份差事這麼好,為什麼剛剛青苞的反應倒像是避之唯恐不及?
「那我可不可以不識相?」她小小聲地問。
應御飛沒點頭沒搖頭,一逕看著她。
唔……好可怕的虎眼,眈視著獵物。
圓圓微縮著肩,她方才好像問了個很蠢的問題,就如同可口美味的小白兔問著飢腸轆轆的大野狼:「你不要吃我,好不好?」一樣的愚昧。
她咽嚥口水,低垂著頭。
老大是不是下一步就準備將她轟出保全部門,一如以前可憐無辜的眾家女同事一樣?
圓圓暗暗扳弄著手指計算,她來到保全部也不過四天……但好像是所有女同事中「存活」最久的,呵呵——咦?她、她怎麼還笑得出來呀?!
圓圓嫩盈的臉蛋緩緩抬起,正巧被應御飛的兩指擰住豐頰。
「老、老大?」要把她丟出保全部前還得先「大刑伺候」一番嗎?
應御飛欲罷不能地再伸出另只手的指頭,扣住她另一邊的臉頰。沒辦法,即使她垂著小腦袋,臉頰邊兩塊白嫩嫩像麻-似的肉肉,依舊不停地誘惑他試捏看看。
被他手勁擰紅的雙頰,透著白皙的膚色更加粉嫩。
嗚……好痛。
應御飛的指間關節開始扭轉。
嗚……她被「屈打成招」了。「好嘛,我留下來守夜就是了……」嗚嗚,好痛……
應御飛壓根沒聽見,手勢不見放鬆。
他驗證了那兩坨嫩肉與他想像中如出一轍,是該收手了,但他卻賴上這種軟滑的絕佳觸感,甚至有樂此不疲的跡象。
「你是吃什麼長大的?怎麼皮膚又膨又軟?」
「什、什麼都吃呀……」
「身體裡裝了些什麼?棉花?」
「當然是脂肪和肥肉呀!」圓圓低聲嘟囔,哀淒淒地看著應御飛左右拉開她的臉蛋,又朝中央鼻尖攏聚,任他揉圓捏扁。
此時的她只讓應御飛聯想到某種食物,某種又軟又有嚼勁的食物——
應御飛突然覺得嘴饞,巴不得狠狠咬上她看來香甜多汁的雙頰。
圓圓不解地盯著他咧笑的嘴,心底一股惡寒。
「對了,等會兒我去採買些東西來吃,這樣守夜時就不怕無聊了。」
「采、採買什麼?」她傻傻追問。
他轉動鉗制在她頰上的指,一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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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他吃麻-的時候要一直瞪著她?
圓圓心虛地啃著應御飛買來的點心,萬分不自在的眼神四處亂瞟,與主管單獨相處的沉默令她只覺尷尬。
應御飛白亮的牙齒陷入飽滿圓潤的麻-內,擠出些許紅豆餡料。圓圓不經意偷覷,發覺應御飛是以一種「望梅止渴」的眼神在看她。
好似她才是那顆圓圓滿滿的紅豆麻-,而他真正想吃的,也是她。
嗚……被人盯著吃的感覺好恐怖,好像身上的肉隨時都會少一塊似的……
「我吃飽了。」應御飛拂去手上的白色糖粉,大呷一口易開罐的烏龍茶,衝去殘留在口腔內嚇人的甜膩感。
圓圓緊繃的神經霎時鬆懈,因為隨著應御飛肚皮的饜足,他也收回了緊迫盯人的視線。
「除去這玩意裡包的餡太甜了點,白白嫩嫩的麻-外皮滋味倒真不錯吃。」
「是、是呀……」她點頭附和。為什麼應御飛提到白白嫩嫩的麻-外皮時又覷了她兩眼?
深夜的應氏大樓,只剩寥寥幾盞孤燈在部分樓層中為仍努力加班的主管級人士綻放光芒。
寂靜,在空曠的大樓中更是突顯。
啃完零嘴,兩人沿著應氏集團每個樓層向上巡視。
圓圓遙指著十樓間仍燈光明亮的某個辦公室,問道:「那層樓是哪個部門?這麼晚了還沒下班?」她利用手電筒照照手錶。哇!凌晨兩點了耶。
「那是應家老大專屬的辦公室,現在兼屬於他的臥室。」應御飛回道。
圓圓不由得敬佩,「以公司為家,難怪應氏在他的指揮之下蓬勃發展。」
應御飛嗤笑一聲,「他是有家歸不得,我嫂子、他老婆每天吵著跟他離婚,也許他再也無法忍受嘰嘰喳喳的爭吵,索性連家也不回去。」
「好辛苦噢,既然感情不好,為什麼當初要結婚咧?」
「商業婚姻。」應御飛聳肩,「也只有應家老大那種以工作為重的狂熱份子才會願意將婚姻視為籌碼。」
「那你大哥在這場婚姻中能得到什麼利益?」她好奇再問。
應御飛頓了頓,也努力思索著,好半晌才搖了搖頭。
「沒有,他在這場婚姻中完全沒有利益,若真算起來,我嫂子的家族反倒是沾了光的那方。」被圓圓一點醒,應御飛才發覺應家老大當初決定結婚時的種種矛盾。「不過,這是別人的家務事。」
「別人?他是你哥耶。」
「是嗎?」
是嗎?這需要懷疑嗎?圓圓愕然又詭異地看著應御飛。
「你跟總經理的感情不好?」
感情?他們之間壓根沒有這兩個字的存在!應御飛暗忖。
「嗯哼,反正大伙各過各的生活,非到必要時刻也湊不在一塊,感情好不好有差別嗎?」嚴格說起來青苞和海桐還比較像一家人呢。
「是只跟總經理感情不好,還是連應二、應四、應五先生的感情都不好?」她曾耳聞應家眾兄弟皆來自不同的母親,會不會因為這層關係而導致兄弟間的親情薄弱?
「我知道你現在的想法,你以為我們五兄弟彼此因為母親不同而鬩牆?」他伸出食指晃了晃,「我和老二承關、老五巳龍可是比親兄弟還親。」
「那總經理和應四先生呢?」
應御飛僅僅是挑眉而不答。
「你討厭總經理的理由我猜不著,不過你討厭應四先生的理由我知道。」圓圓一臉瞭然的聰明模樣。
「噢?說來聽聽。」討厭?他可沒說過他討厭應家老四,充其量只是比較不親罷了。
「因為應四先生的長相呀。跟他做兄弟很辛苦,對不對?三不五時被人拿來相提並論,但這也不能怪你呀,應四先生實在是長得太好看,也難怪你自卑,如果我是你,我也會盡量避免和他一塊出席任何場合。」
「自卑?我自卑什麼呀?Archer那傢伙除了臉皮帥氣了點,一籮筐的缺點讓人無力招架,該自卑的人是他吧?」應御飛哭笑不得。
「耶?應四先生是全應氏女同事的偶像耶!他哪有什麼缺點?」圓圓為前任上司辯解。應驥超不僅工作認真、私生活檢點,性格也完美無缺,這樣的「完人」會有什麼缺憾?
「你們女人都只光看皮相嗎?那傢伙根本就不會分辨人類的五官面孔,難道你們都沒發覺嗎?」
「不會分辨人類的五官面孔?這是什麼意思?」她傻憨地問。
「言下之意就是全世界的人在他眼前是沒有長相之分,因為他也分不出來,以我為例,充其量我也只不過是臉上寫著『應家老三』四個字的路人甲。」
圓圓眨了眨困惑的眼兒,輕輕啊了聲,「難怪……難怪應四先生從不在國外部呼喊任何同事的姓名,因為他……壓根分不出來誰是誰?」她還以為是應驥超不苟言笑的本性所致咧,
「正解。」應御飛為她遲來的領悟拍拍手。
「應四先生好可憐噢……」圓圓不由自主又泛起絲絲同情心,她無法體會當一個人面對親朋好友,只能以應御飛所說的方式來分辨每張面孔的感受……但應驥超一定很難受吧?
「會嗎?我看他倒挺自得其樂的。」應御飛一頓,直勾勾看著圓圓,「你上回說你是Archer親自點名進來保全部的?」
「嗯,有什麼不對嗎?」
應御飛瞇起眼,打量著她豐潤的臉蛋,「難不成Archer那傢伙在你臉上看到什麼特殊的字眼?否則依照他『識人不清』的本性,應該會用抽籤的方式來決定人選,怎麼會瞧了你幾眼就指名要你到保全部報到咧?」
應御飛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濃黑的兩道劍眉又揚又挑,食指直接戳戳她的粉頰。
「會不會是我臉上寫著『注定身為保全部人員』之類的字?」圓圓也跟著好奇了起來,自個兒的雙手揉揉臉上肌膚。
只有這麼單純嗎?嗯……改天找Archer去問個明白!應御飛打定王意。
巡完了四樓,兩人繼續往更高層移動。
「老大,我問個擱在心裡的小小疑問,你別生氣噢。」她突然問。
「嗯哼。」他頷首,允許她發問。
「聽說你轟了十二個女同事出門,她們其中也不乏工作能力強過我數倍的人呀,為什麼最後反倒是我獲准留在保全部?」她眨動著圓圓的雙眸。雖然她對自己的文書處理能力相當有自信,但光憑這點,恐怕不是她留在保全部的主因。
「我不認為她們的工作能力比你強。」
「但有好幾位小姐是各部門割愛給你的專職秘書耶。」
「肯割讓的絕對不會是最愛惜的。你認為Archer會割讓齊-到保全部來工作嗎?」
圓圓搖頭。
她不否認應四先生處理公務的能力高超,但她能預見,若國外部失去齊-這根支柱,恐怕會造成天下大亂的混亂情景。
「這就是羅。保全部雖然沒有煩雜的業務交易,但也沒輕鬆到收留其他部門丟來的垃圾。」
「那你挑選秘書的條件是?」
「刻苦耐勞。」
她點頭。關於這點,她倒是當之無愧,否則保全部的巨型垃圾山不會在短短一個星期內夷為平地。
「認真負責。」
第二個條件她勉強湊得著邊。
「好相處。」
嘿嘿,不是她自誇,第三點可算是她最傲人的優點羅。
「還有青苞和小桐也承認的人。」
「他們……也認為我能擔任保全部的秘書?」
「青苞先撇到一邊,小桐可不是個隨便和陌生人開玩笑的陽光少年,你別瞧他外表無害,實際上他陰沉的像只詛咒娃娃,對於看不順眼的人可是鳥都不鳥。你還沒來之前,他嘴裡雖然抱怨著我對秘書條件要求過嚴,結果十二個秘書裡還有幾個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被轟出保全部。」
「喔?」這倒沒聽海桐提起。
「他的專長就是冷著一張笑臉,故作善良地問你『某某小姐,請你幫我做一份資料分析圖』,等到某某小姐提出她不瞭解的疑惑時,他仍舊笑著說『還要我教你?那你這個秘書是幹什麼吃的』,接下來的情況你應該想像得到。」應御飛提出實證,他記得曾有個徐姓女職員就是以這般悲慘的結局收場。
圓圓已經能完全勾勒出海桐說這番話的表情和口吻。沒錯!海桐絕對是那樣的人!
「還好……還好海桐沒用這種方法對待我……」光是想像的畫面就足夠令她寒毛直聳,「還有沒有第五個理由?」
「Archer推薦的人,我放心,就像我們方才才談論過他的缺點——在某些時候,他的這項缺點也會有意想不到的好用。」
「那外表呢?你對秘書的外表有特別的限制嗎?」應御飛前頭提到的種種條件,她都曾從人事室主任口中聽過,但人事室主任當時還提出一個相當怪異的條款,就是不能長得太好看……著實讓她心裡存在著一個又一個的大問號。
「沒有。」
想也知道,否則就憑她這顆胸與腰同樣尺寸又沒有美貌可言的圓圓麻-,哪能獲得青睞。
「我還以為得體的外表是選擇秘書的條件之一……」至少有不少老闆都希望擁有一位帶得出去的嬌美秘書。
「你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也長得很得體呀。」
「可是我……我……很圓耶……」她囁嚅著,實在不想活生生、血淋淋將自己外在的缺點全剝開在他面前談論。
應御飛打斷她的話,「你覺得我長得怎樣?」他試圖擠出一抹最和善的笑意,看起來……面目猙獰。
「呃……」能說實話嗎?該說實話嗎?他的眼太有神,所以瞪起人來格外冷冽;他的眉太剛強,所以怒揚而起就像兩把利劍揮舞。綜合而言,應御飛絕對稱不上帥,甚至連親切都沾不上邊。
「很恐怖?像黑道大哥?」應御飛提供辭彙供她選擇比較。
「也不會啦……頭一眼見到是有這種感覺……可是相處過後就會明白你的個性,外表一點都不會影響你善良的本質,真的!」以往都是別人安慰她「內在美永遠此外在美重要」,如今角色對調,她倒成了安慰人的那方。
「我的看法和你不同。每個人頭一回留下的強烈印象就是外表,當他否定掉表面皮相的價值,哪肯花費閒工夫來發掘你口中的『善良本質』?」應御飛瞼上露出嘲諷。
圓圓瞅著他細瞧,他說出了她心底相同的感受。
有些至理名言的用處僅僅是來安撫人心,無論說得如何冠冕堂皇、義正詞嚴,做出來卻又是另一回事,例如討論內在與外在的重要性。
兩人清亮的跫音在黝暗廊下規律並行。應御飛唐突地問:「知道我為什麼待在保全部嗎?」
「跟你的興趣或專長有關?」她回問道。
他笑著晃晃腦袋。
「我曾偷過東西。」
啊?他……
「這是我人生的污點,而這個污點,源自於我的外形。」這段陳年往事他不曾對任何人提起。
「什麼意思?」
「國小班上常發生偷竊事件,小自原子筆、橡皮擦,大到班費、學雜費,導師總是站在講台上陳述著她已經知道是誰偷的,希望偷竊的同學自愛,將物品歸還原處便不追究。」
「嗯。」的確,這是大部分老師的處理態度。
「那一次遺失的物品是上半年的學費,導師一口咬定是我拿的。」
「她有證據嗎?」
「有。」應御飛摸出煙包,「介意我抽煙嗎?」
圓圓忙搖首,等待應御飛悠閒地點上煙。
「她說『看你的長相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輕輕吐出白煙。
好傷人的話!
「這也算證據?你沒有向她解釋?」
「解釋?我沒犯錯為什麼要解釋?」他嗤之以鼻,「應該是她來證明我有罪,而不是我要證明自己沒罪。一開始便先按了個小偷的罪名在我頭上,我再多說有用嗎?」
所以他沒有解釋,扛下了黑鍋。
「你不覺得很委屈、很嘔嗎?」
「誰教我活該倒楣,天生長了一副惡人樣。」
「怎麼可以這樣……」她能安慰的字眼好薄弱、好無力。
「現實就是這樣,偷竊事件的最終落幕就是我被迫轉學。」
「就因為她誣賴你?!」
「當然不是。」應御飛虎牙一咧,「因為我賞了她一拳。」
「你——」圓圓霎時間找不到字彙來形容她的愕然。
「所以我不會以貌取人,反正我自己也沒啥籌碼挑剔別人。但我容忍不了頂著一張好看的臉,骨子裡卻全是廢物草包的傢伙,或是憑著外貌就拽個二五八萬。像你這種模樣好,性情又溫和的人最合我脾胃。」說到後來還不忘捧捧她。
模樣好?他現在說的人是她嗎?打從脫離包尿布的年代,就不曾有人誇獎過她的模樣。
「老大,你過獎過獎了。」嘴裡雖然客套回應:心頭卻甜孜孜的。
「你才客氣客氣咧。好了,差不多可以開始偷懶了,走吧。」應御飛熄掉煙,擺動著巡夜專用的手電筒,朝她比畫了個「走人」的舉動。
「走去哪?」
應御飛拍拍結實的腹肌,發出的聲音與她平時拍擊在白白軟軟的游泳圈上是迥然相異。「剛消耗完一堆熱量,肚子又有點餓了。我帶你去吃永和豆漿。」
還、還吃呀?!
圓圓心中慘淒淒的字句無聲地噎在喉頭,而她不爭氣的胃,竟然響起歡呼萬歲的惡魔附和……
天,她已經可以預見明天站上體重計時,指針所指的數字絕對足以轟碎她化成為竊窕瘦美人的小小希冀。
「走羅。」
圓圓來不及有更多的自怨自艾,早一把被應御飛撈起身子,拖向「增肥」的無邊地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