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清早,喬均又在她家門前等她,可是姚喜容沒踏出家門赴約——不能讓這男人像只嘗鮮的貓,有了甜頭就想造就二度事實,這樣只會寵壞他。
即使他投擲小石子來輕敲她的玻璃窗,她也不做任何反應,只有在瞄見他尋找到一大塊的紅磚頭,準備拿它來敲出她的注意力時,她才趕緊出面搶救她家的玻璃窗,在他勾勾食指,無聲的要她立刻下樓與他「幽會」時,她的回應是搖搖頭,並且拿起房裡的小白板認真寫下一行字——
上學去,乖。
然後看著樓下的喬均噴火跳腳。
她被學校罰禁閉,他也跟著參一腳不讀書就是了?她是逼不得已,巴不得這七天快快熬過,他倒是蹺課曉得很愜意。
不能寵壞他,也不能寵壞她自己。
不能讓他覺得她什麼事都會讓他心想事成,也不能讓她覺得光看見他這副癡迷樣就心裡好甜好甜,所以還是趕快將他趕回校園去才好,她向來不齒那種除了愛情之外,好像其他事情都不重要的荒謬行徑,也不會容許自己陷得太深太深,可以雙腳踩進去,但不能為了它而廢寢忘食。
我去按你家電鈴。喬均用紅磚在馬路上寫下這句威脅。
你敢,這輩子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姚喜容白板上回答的威脅不會比他客氣。
喬均為之氣結,他知道她說得到做得到,要比要狠她絕對不會遜色,更重要的是——她抓到了他最害怕的把柄,他無法想像一輩子和她老死不相往來的恐怖遠景,太慘澹、太淒涼了、太不人道了……
那你要怎麼樣才願意出來?要我保證不對你動手動腳嗎?沒問題!喬均繼續寫著,所幸清晨馬路上沒幾輛車經過,加上姚喜容家是在巷子裡,更方便喬均在柏油路上寫字破壞市容。
就算有這種保證我也不會和你出去。姚喜容本來寫的是「因為有這種保證我才不會和你出去」,但自己念了兩、三遍,發現居然寫了煽情的字眼,小板擦一推,推掉了三個字。
你擺明不和我見面就對了?!喬均在這句話旁邊畫上一隻大噴火龍,以輔助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沒錯,要見面,等回了學校再說。
回學校?!你們那所破學校動不動就記過罰人,你反而更有理由拒絕接客!
接客?!你想死就再寫一次!
喬均當然沒那個膽,一碰到她,他永遠都佔不了上風,所以他趕忙轉移話題。我不相信你回學校上課後會比較甘願出來和我見面,你一定會認為違反校譽是犯下重罪,用這種理由來打發我。
姚喜容逐字看完他的紅磚字,也在白板上振筆疾書,翻面——
你以為我們只能在學校見面嗎?人生那麼長,又不是只有短短幾年的校園生活,以後要見面的機會還很多。你還是回學校去替學生多做些事比較實際。
人生那麼長,又不是只有短短幾年的校園生活,以後要見面的機會還很多……
喬均眼中映入這幾行字,讓他看得出神。
是他的錯解還是誤會?他怎麼覺得……這句話看起來好像是某種程度的承諾?雖然沒什麼天長地久、海枯石爛那種不切實際又讓人光想就毛骨悚然的誇張許諾,只像是淡淡地拍拍他的臉,給了一句「我們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噢」,竟然就讓他壓不住唇邊的笑意,一直一直上揚,變成燦爛的上弦月。
把那句話抄給我。喬均難掩雀躍,一面猛指她胸前的那塊白板,一面指著他潦草字跡在馬路上寫下的要求。
這句?姚喜容偏著頭,點點白板板面,再一次確認。
喬均猛點頭。
姚喜容一頭霧水,但還是隨手取來紙筆,將白板上那句話抄好,折成紙飛機射向他。
迎著清風,紙飛機順滑到喬均上空,他手一舉,牢牢握住了它。
「好,我去學校。」
喬均心滿意足地拋來飛吻和這句話,回顧再三才踩著他的破腳踏車離去。
姚喜容趴在窗欞上發愣兼目送他遠離。
一旦是我認定的,我就會得到,像——現在。
他昨天說完這句話就吻了她,可是除此之外,他沒給過她任何的暗示,暗示兩人已經可以跨過「朋友」那欄,直升親密朋友的關係,那句話的效力和指著一條狗命令:「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主人!」有什麼不一樣?語氣和霸道程度都是同等的低劣。
她與他根本就沒好好坐下來談過要不要進階成為男女朋友,卻做盡了男女朋友才有的曖昧行為,她實在是頗不滿意,尤其他連她是誰都還沒弄清楚。
雖然他昨天明擺著說欣賞那個寫文章的她,不知道她是姚喜容的情況下道出了那堆讚揚她的內心話,是足夠讓她高興一些,畢竟他那席話是那麼誠懇,知道自己曾在他心底留下如此深刻的震撼,她或許有些驕傲,當然有更多的喜悅,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准許他一次又一次地吻她。
看著馬路上仍存在的字跡,換個角度來看,那些……算是他寫給她的情書嗎?
字裡行間實在看不出什麼濃情蜜意,尤其他還畫了只那麼凶的噴火龍,正朝著她房間方向露出血盆大口及源源不絕的怒焰。人已經夠暴躁了,連寫字也一這樣,沒救了啦……
突地,姚喜容領悟了什麼,微微瞠大了眸,遠眺早已沒了人影的巷口。
「難怪他會要求我再抄一次給他,原來……」
她笑了,在她察覺到他的意圖之後。
下回也叫他畫只噴火龍給她拿去護貝好了……一人一次,這才公平。
可愛的噴火龍呵。
午餐時刻,姚喜容和姚母正端著飯,一人一邊窩在沙發上看新聞,上頭正報導某路段被人用油漆噴畫了好幾公尺,姚母突然想起今早鄰居們議論紛紛的八卦。
「真糟糕,弄不懂那些人在想什麼,對了對了,容容呀,不知道哪些壞小孩也在我們門前那條馬路亂畫,聽說寫什麼接客呀動手動腳的,里長已經派人去調監視錄影帶,先留個資料,萬一那些壞小孩又有什麼更過分的舉動,才好提供給警察。」
「我們這邊有監視攝影機嗎?」慘了,那個壞小孩她認識耶。
「路口有一台,那個角度不知道會不會照到……」通常發生事故時巧遇攝影機故障的機率高達百分之六十。
「只是用紅磚寫的,應該沒這麼嚴重吧?水沖一衝就不見了呀。」
「容容,你怎麼知道是用紅磚寫的?」
姚喜容暗暗吐舌,竟然說溜了嘴,趕快亡羊補牢。「你剛剛說的。」
「媽剛才有提到嗎?」姚母有些迷糊,扒了幾口飯入嘴。
「有,你說了。」姚喜容面不改色,心底卻直念懺悔。
「是噢……」姚母沒懷疑女兒太久,繼續說:「對呀,還好是紅磚寫的,所以刷一刷、洗一洗就乾淨了,可是誰保證下一次不會變成油漆什麼的?」
「我可以保證。」姚喜容貼著碗口,說得很含糊。喬均要是敢將紅磚換成紅油漆,她保證會先替眾鄰居痛毆他一頓。
「什麼?」
「沒什麼。」
兩人又默默扒飯,看了大約兩則新聞。
「容容,吃飽飯替媽媽去超市買些東西?」
有事女兒服其勞,請母后下旨。「好的,你列張單子給我。」
姚母列了些生活用品,不脫醬酒、鹽、胡椒這類的東西,姚喜容接過單子和錢,背起里長伯發送的購物袋便到附近的超市去閒晃。
「雞塊、方塊、葵花油……厚,這很重耶……泡麵,差不多了。」
這間超市規模並不大,但是商品齊全,加上她常陪母親來採購用品,所以什麼東西在哪個架上,對她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她只花了七分鐘就買齊了單子上明列的項目,並準備轉往收銀櫃檯。
就在此時,有人拍上她的肩,並且在她做出防衛動作前出聲表明身份。
「我是季天城。」
姚喜容回首,果真看到這張不算陌生的臉孔,雖然她和他好像沒交談過什麼話,但他不是個讓人見過即忘的男孩,他與喬均同樣出色。
「季同學?好巧,你也住這附近?」
「不是,我是特別來找你的。」季天城噙著笑,口氣很輕快。
「找我?」如果是喬均來找她還說得過去,她與季天城完全沒交集呀。
「聽說你被學校處罰了,我覺得很抱歉。」季天城紳士地要接手她提的沉重購物籃,她搖手表示她可以自己來。
「始作俑者並不是你,你不需要覺得抱歉。」喬均都沒內疚到叩頭請罪了,他也可以省省,她不會怪他。
「我不是為這件事覺得抱歉。」季天城笑得很無害。
「喔?」那就表示是為了別件事來找她羅。姚喜容也回他一個笑臉。「明人不說暗話,你直來好了。」
「那我也不客氣了,『姚同學』。」
最後三個字已經簡單扼要地將季天城的來意說清楚講明白。
「你真的很直接,而且毫不客氣。」姚喜容不由得誇讚起他,別人給他一分方便,他就硬要佔十分便宜。「你來就是為了確認我的真實身份?」
「不怎麼需要確認,我已經很肯定了。」季天城從口袋拿出一張照片,裡頭有著她與方如意抱只哈士奇,一塊比畫出拍照基本動作「V」的影像。「你和方如意是國中同學,其他人都是高中才認識的。」
「我也沒有刻意想隱瞞什麼,要查出我是誰並不會太困難,不是嗎?」
「是呀,很容易。」
「不過你們還是拖了這麼久才知道。」有點遜。
「因為你不是讓我最感興趣的人,我沒有花心思在調查你到底是韓輕紗還是姚喜容,充其量只是懷疑罷了。」
「後來是去查如意的事,順便發現原來我是姚喜容。」姚喜容也不跟他客氣,賞了他一記回馬槍。她當然不認為季天城會將興致擺在那張照片中的她及狗身上,簡單一刪,另一號主人翁就是季天城「最感興趣的人」了。
「姚同學,你也沒多委婉嘛。」
「我委婉是要看對象的。」遇到懂得委婉的人,她自然就跟著委婉,遇到季天城這類人的話,就免了吧,省得他什麼都看透透了,還佯裝一副無知的模樣等著別人掏心挖肝,這種人最陰險。「說吧,你剛剛那句抱歉是什麼意思?你想用我的身份這件事威脅我?」
「我想這種『小事』也威脅不到你吧?』季天城才沒將她看得這麼扁,能將他們家大喬給迷得昏頭的女孩子,絕非泛泛之輩。「向你說抱歉是因為我接下來要跟你提出一個無恥的要求。」
「知道要求很無恥就不用提了,我不會答應的。」
「你應該會很感興趣呀。」季天城不慌不忙從口袋中抽出另一張照片,和先前那張不同處在於它的年代,那是古老相機才能創造出來的古早味。
「這是什麼?」她瀏覽完整張照片,裡頭是個小孩子的獨照,端莊的西裝打扮,連頭髮都抹上厚厚一層發油梳向腦後,即使造型老氣,即使照片中的人不甘不願地抿住唇,像是不喜歡被人這麼擺弄,童稚可愛的臉孔就是有本領讓人直呼可愛。
「我家大喬兩歲的照片。」他拿照片在她面前招搖幾下。「想不想要?」
想!她好想要!
雖然姚喜容不動聲色,可是只有她自己聽到了心海深處的咆哮。
那張照片真的好可愛,不難看出他長大後會變成喬均那樣的帥哥,可是臉蛋是圓的、眼睛是圓的,五短身材也是圓的,就是比現在的喬均多了些天真討喜。
她一時間覺得照片裡的小男孩有些眼熟,但隨即又取笑自己的多心,那個奶娃娃就是喬均呀,不眼熟才有鬼。
「你就是為了拿照片來我眼前晃的?」不知道她如果現在踹出一腳,有多大的機會能搶下季天城手上的照片?只要搶了就跑,照片要得手應該不難吧?
「不用忙著動手動腳,我提出來的交換條件絕對比踹我一腳來得容易。」季天城看出姚喜容的打量,連忙陪著笑。
「說來聽聽。」姚喜容有些屈服,收起對那張照片的垂涎。
季天城又從口袋抽出東西,不過這回不再是照片。「將這張紙上的問題都填滿,我就跟你換照片。」黃鼠狼似的奸笑出現在他臉上,簡直合適得不得了。
姚喜容接過那張A4大小的印表紙,掃看完上頭列出的問題。
「我覺得踹你一腳再搶走照片會比較快。」她將紙折好,遞回給他。
這是什麼爛交換條件?!
問題一,請列出方如意喜歡/討厭的食物。
問題二,請列出方如意日常休聞興趣。
問題三,請列出方如意興趣、嗜好。
問題四,請列出方如意過去情史——此題為詳論題,字數需超過一千字。
問題五……
問題六……
全都是關於方如意的題目,這男人的司馬昭之心也很明顯嘛,不矯揉造作。
不過光是回答完這張「問卷調查」就得花上她整整一天的時間,比起抬腳踹他的電光石火,聰明人都知道要選哪一項!
「這麼不公平的交換條件你也敢提?」姚喜容從背包摸出皮夾,抽出裡面一張照片,露出沒得商量和討價還價的神情。「要就以物易物,用這張換,不要拉倒。」她不喜歡佔人便宜,也討厭別人佔她便宜,要交換,兩人提出的物品價值好歹要同等一些。
她出賣的是一張方如意國中時期練啦啦隊的休息照,模樣青澀,紅撲撲的臉頰像是上了粉似的,尤其對著鏡頭笑起來溫柔活潑。
季天城動搖了,那張近在咫尺的照片很具收藏價值,好像一直笑著對他搔弄——要我嗎?要我嗎……
「成交。」
沒掙扎太久,季天城決定先收到照片再說,入袋為安嘛。至於問卷調查,他還會找來其他「魚餌」來釣姚喜容這條難搞的大魚。
兩人交換彼此手中的照片,在某種角度看來很像達成共識的黑心商人。
「他小時候長得真可愛。」姚喜容多看了照片一眼,覺得從小就看出喬均本質裡的任性和驕傲。
「現在也還是很可愛呀,尤其他今天一回學校就急著召集我們學生會幹部,要我們提出議審學生會的法規、預算、經費、決算及其他重要議案,外加一項提出校務建議案的工作,簡直是可愛到噴火。」沒聽過認真的男人最可愛嗎?喬均今天認真到極點,將一櫃積灰塵的文件全掃了出來,埋頭苦看,開始像個學生會龍頭該有的樣子。
「這麼上進?」
「也許他是想讓你刮目相看。」
姚喜容沒有因為季天城這句話而感到高興,雖然這句話的涵義代表著她正逐步影響喬均,但是她從不認為一個人因為另一個人而改變自己算得上好事。
「我倒希望他是為了你們千葉的學生福祉而上進,我是外校人,享受不到他替你們千葉做的改變。」姚喜容提起購物籃,往收銀櫃檯移動,季天城仍跟在她身邊。
「無論如何,他因為認識你而努力想做好他分內的工作,這是不爭的事實,我知道他是想勝過『姚喜容』,讓自己找不到欣賞她的理由,進而完完全全只喜歡你。」
喬均那一丁點的心思,不用花太多功夫去研究也能看透透。他現在一定認為自己欣賞的就是「姚喜容」的能力和本事,只要他贏過她,自然就不用去佩服一個比不上他的人,也就更理所當然將「姚喜容」掃出他的腦海,然後全盤注意就能花費在他以為該是「韓輕紗」的她身上。
「那我建議他找個人把『姚喜容』做掉會更快。」這樣他就不用辛辛苦苦去做什麼學生會長的工作,輕鬆自在又省時省力,效果可能也會更好。
「他捨得才怪。」
「那你叫他好好加油吧,要贏過我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姚喜容相當有自信,加上她還有一群能力不遜色於她的學生會幹部輔助她,這種「鐵五角」的堅固勢力可不是一丁點努力就能贏得過。
「如果他知道你就是姚喜容,我想他就不會想努力了,因為他不需要去強迫自己消滅他對你的好感,只要放縱自己繼續沉迷就好。」
「季同學,你只看到喬均需不需要努力來贏過我,你怎麼不想想我需不需要看到他有多少本領而決定要不要跟著沉迷下去呢?你們別將女孩子的意願全擱在一旁風乾,又不是說你們要怎樣我們也跟著要怎樣。」姚喜容將購物籃放上櫃檯,讓收銀小姐一件一件刷條碼,她取出購物袋,再將輸好金額的商品放入袋裡。
「我以為你早已經無法決定要沉迷多少了。」這跟喬均有多少本領似乎也沒什麼關聯,否則這些日子以來,她也沒看到喬均有啥本事,還不是跟著喬均瘋。要是不沉迷,就不會為了喬均那張兒時舊照而不顧朋友交情,將方如意拿來出賣了,真親切的感覺,跟他是同一類型的人呢,所以要他相信她沒動心,去騙鬼吧!
姚喜容白了他一眼,沉默間或許是默認也或許是無聲抗議,聽著收銀小姐說出總金額,姚喜容先是低頭從皮夾抽出五百元,無可避免地看到夾在皮夾裡喬均的照片,他正對著她抿嘴,好倔強好倔強地看著她,像是不滿意她剛剛對季天城說的那番話。
這麼容易就生氣了,這種脾氣從小到大都不長進噢?
姚喜容輕笑地合起皮夾,並將五百元遞給收銀小姐。
「我想看看他能贏過我多少。」這句話還是對季天城說的。她不想那麼早讓喬均知道她就是姚喜容而鬆懈,如果他有能力可以將他的學生會長工作發揮到極致,對他、對千葉學生都是好事,犯不著為了她而失去大好機會,這種罪過她實在是不想扛。
「言曰下之意就是要我再替你隱瞞身份?」有人雙眼一亮。
姚喜容看著季天城過度燦爛的笑容就知道他在打壞主意,她伸手挾超他口袋裡的A4紙,將它放進自己的背包,用行動回答他的問題。她知道季天城會要求的「封口費」是什麼,乾脆不浪費唇舌多問。
真上道,又善解人意呀,交朋友就是要交這種型的。季天城此時此刻真想跟她結拜成異姓兄妹,直接再進超市去買一包香和打火機,在這裡義結金蘭好了。
「心照不宣。」
兩人同時賞了彼此這句話,又互望一眼。
去買香和打火機吧。
七天「刑期」結束,姚喜容回到學生會的第一天並沒有面對什麼堆積如山的未完工作,所有的事情都由方如意領頭替她處理得乾乾淨淨,她唯一要面對的,就只有偶爾經過她身邊時所飄來的耳語和目光,她知道,全校師生還正沸沸揚揚討論著她和喬均在校門口上演的那場激情戲。
可是姚喜容發覺自己的猜想只對了一半。
進到學生會室時,她才清楚原來有件風雲大事早已在她週遭引爆開來,只是其他娘子軍試圖將事情隱藏,然而紙是包不住火的,尤其當她看到蘇小巧和紀揚波瞧見她進來時,手忙腳亂地收拾桌上的小報,她就明白事有蹊蹺。
姚喜容對兩人招招手。
「拿過來我看。」口氣輕柔,但很強硬。
「這沒什麼啦……校門外有補習班在發DM……」兩人異口同聲乾笑,想矇混過去。
蘇小巧和紀揚波才在竊竊私語要彼此將那張小報當成吐司吃下肚去湮滅證據,兩人還沒能討論出誰先開動,姚喜容再勾勾手指。
「我要看。」補習班DM有必要藏成這樣嗎?騙她不認識她們嗎?這兩顆寶貝蛋只有在很慌張的情況下才會有這種反常行為,而且若是事不關她,她們兩人有什麼好藏的?
蘇小巧和紀揚波相視幾眼,還是拗不過姚喜容,只好將兩人急忙扯破的半邊小報各自交出,姚喜容簡單一個拼湊動作就將小報還原,她邊拿膠帶將破掉的紙張黏妥,邊閱讀裡頭的字句——事實上貼圖的部分比鉛字還要大塊,所以她一下子就跳過文字看向「重點圖片」。
也許是有心理準備,她並不意外會看到自己和喬均接吻的照片被製成八卦小報,四處發放,畢竟天底下喜好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將別人的瘡疤當鍋蓋掀的無聊分子大有人在。
只是,照片的時間不對。
同樣的兩位主角,可是戲服沒連戲,她身上穿著輕便,而不是崇恩的灰格子校服,地點也不對,照片的背景……是她家附近那條巷子,這是他們第二次接吻的場景。
「這樣也被拍到了?真是狗仔無所不在呀……」難怪有人說要謹言慎行,處處都有人盯著看。
姚喜容開始逐字去看文章,小報上並沒有指出她的名字,只點明了校名和喬大會長的身份,用字遺辭也頗情緒化,姦夫淫婦這樣的嚴厲控訴滿天飛舞……厚,還有錯字,要發報之前怎麼沒先校對稿子呢?
「這份無聊小報從前兩天就開始流傳,如意是想將它壓下來,可是今天早上又有人在校內分發這張八卦,聽說……是千葉那邊傳過來的。」蘇小巧壓低嗓音,像在說什麼天大秘密似的,擔心隔牆有耳。
「是嗎?」姚喜容倒不驚訝,這樣的文章該是出自於某號情敵,她自認交友清白,沒什麼不清不楚的感情爛帳,說她是始作俑者就太牽強了,會惹上這種黑函,原因是出在喬均身上,毋庸置疑,如果是她們崇恩的人做的,早就拿她的學生會長身份大炒特炒,怎麼可能只用照片薄懲她?可見發報人連她姓啥名啥都不清楚吧,所以發報源頭是千葉也很理所當然。
「容容,我的想法比較小人,我在想……有沒有可能喬均接近你只為了報復,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先是假意和你曖曖昧昧,等到時機成熟就來一段這種惡意抹黑,想將你的名譽徹底毀壞……」紀揚波說話就沒有蘇小巧來得客氣,直接將她這幾天擱在心裡的猜測全傾倒了出來。
「揚波,喬均沒那麼聰明的心眼,他要報復就是直來直往,拐彎抹角不是他的專長,他也不是那種會強迫自己和他討厭的人相處的男孩,心直口快是他唯一的優點。」姚喜容笑道,在場大概也只剩她還笑得出來吧。
她對喬均的認識,已經到了瞭若指掌,簡言之,他在她眼中很是單純,心眼就那麼一丁點,外表看來精明霸道,實際上卻被她吃得死死的,要摸透他並不是難事,也因如此,她清楚他不會是紀揚波口中的那種人,他呀,就算要欺負人,也會光明正大的欺負。
「或許喬均沒雙么聰明,他的狗頭軍師季天城呢?」作惡時都需要有人在旁鼓吹,就像一個人可能沒膽聚眾飆車,一群人就會壯膽使壞了。
她那位新拜把的兄弟?呵,他正眼巴巴等著她交出「方如意私生活問卷調查表」咧,哪有可能對她耍狠招?想太多了。
「容容,你還笑得出來?你不怕又被罰了第二次七天禁閉嗎?」紀揚波和蘇小巧看見姚喜容呵呵直笑,比她還急、還慌。
姚喜容聞言,翻開行事歷。「呀,不能再被罰了,接下來就接近期中考,在那之後還有一本校刊要出,時間不能耽誤,不然會累死你們的……」她臉上總算出現了一些焦慮的表情,她不能因一己之私而牽連無辜。「這份小報,修女那邊知道嗎?」
「要瞞住也不可能吧?」兩人回以苦笑,她們都猜各大處室都有收到一封限時信,將小報快遞到大人們手裡。
蘇小巧與紀揚波的回答才說完,校區的廣播聲已經響起,聲聲召喚「學生會長姚喜容、學生會長姚喜容,請立刻到校長室報到:了
「我不該問的。」時間配合得真好,讓她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唉。
「容容,你保重。」這是姊妹們唯一能送她的祝福。
「我會活著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