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告訴我,章潔儀圖謀你的什麼?」窩在蔣嘯風的懷裡,厲-婷對他未婚妻的疑問可沒忘記。
「這麼在意這事?」可憐他還有傷在身,卻是夜夜賣力,看樣子想完全痊癒不知要等到哪天。「還是在意那人?」
厲-婷臉色一垮,「我都在意。」
他的好娘子果然坦白。
「章潔儀是我表妹,自小訂了親。」
雖然早就曉得,但聽他親口說出,厲-婷心口仍是不由一凜。
她的臉埋在他胸前,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她略僵的身子讓蔣嘯風知道,她非常非常的在意。
「相信我,我對她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我一直當她是個妹妹。」如果當真有這種妹妹,他一定將她送入尼姑庵,免得危害世人!
「嗯。」厲-婷應聲。她願意相信他。
「我雙親過世之後,姨父看我身子弱、年紀輕,所以想謀奪我家的財產。」
「可是你家不是已經家道中落了嗎?」
「喔……可是我還有這棟大房子啊!」
「這房子這麼偏僻,有好價錢嗎?」
不愧是商賈之女、想誆都不太容易。
「說是家道中落也沒真的那麼差,城裡的熱鬧地段還有幾棟房子。」光是揚州城那些錢莊就有一、二十間,更別說是遍佈全國的賭場了。
「可是你不是已經跟你表妹訂了親,何苦費心謀奪?」
「即使成親,地產還是蔣……姜家的啊!」
「原來如此。」厲-婷義憤填膺,「為什麼總有人想不費吹灰之力奪取他人賺取的辛苦錢呢?貪心不足蛇吞象!」
「是啊!」蔣嘯風怕她又把話鋒指向「蔣家」,連忙抱緊她,打了個哈欠,「我累了,歇息吧!」
「好。」厲-婷找了個舒適位置,沒一會就沉沉睡去。
蔣嘯風數著厲-婷頂上青絲,沉沉的歎了口長氣。
隔天一早,章家兩老就登門來拜訪了。
一見著侄子,兩老均露出擔憂神色,凝神打量著蔣嘯風。
「風兒,我聽潔儀說你喪失了記億,是真的嗎?」
蔣嘯風望了兩位老人家一眼,「你們是誰?」
「我是你姨父啊!」男的說道。
「我是你姨娘啊!」女的回道。
蔣嘯風轉頭以眼神詢問羅總管,羅總管點點頭。
「姨父、姨娘,很抱歉,我不記得你們兩位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章夫人見到侄兒眼裡的陌生,一時情緒湧起,老淚縱橫,「早知道就叫你搬來跟我們一塊住,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章老爺望了望四周,「家裡的傭僕呢?怎麼都不見了?」
羅總管心一驚,「那遣散回去了。」
「你家少爺發生這等大事,你竟然沒有派人在旁邊伺候,還將他們遣散回去,你這頑劣老僕莫非是心圖不軌,想趁風兒腦子不清楚的時候,謀奪蔣家財產?」
「不,章者爺,您有所誤會。」平時沉穩的羅總管這時也不免冷汗涔涔。
厲-婷人就在蔣嘯風身邊,稍一不慎,蔣嘯風一手策畫的騙局就曝光了。
「要不然……」
「姨父,」蔣嘯風笑著打斷了章老爺,「既然你們一個是我姨娘、一位是我姨父,那可否跟我說說我雙親的事?說不定可以喚醒我一點記憶。
章老爺與夫人對望一眼。
「也好,」章老爺瞪了羅總管一眼,「某人心懷不軌,一定恨不得你記憶無法恢復,姨父今天就跟你說說你小時趣事,來喚醒你的記憶。」
「那我們到偏廳去坐坐如何?」
「好,好!」
蔣嘯風轉過頭向羅總管眨了眨眼。
待他們走後,羅總管忍不住鬆了口氣。可憐他一代忠效,到老反被誣指為叛徙。
「羅總管,」厲-婷抱著滿腹好奇心走過來,「小鳳不是姓姜嗎?為什麼他的姨父都說蔣家?」
「呃……厲姑娘您聽錯了吧!」
「會嗎?」厲-婷偏著頭回想,「而且他們好像一直叫他風兒……」
「那是因為他們覺得鳳兒聽起來太秀氣,所以才都叫他風兒。」
「喔?」羅總管為人坦蕩,應該是不會說謊。可是厲-婷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對勁。
蔣……她好像曾聽她爹說過,那個蔣家獨子叫什麼風來著,是蔣什麼風呢?怎麼一時想不起來。
「我爹娘呢?」又一個麻煩到來。「他們到了嗎?」章潔儀走進前廳,詢問羅總管。
「他們在偏廳說話。」
章潔儀前進的腳步又縮回,「你是誰?」她問著厲-婷。
這女子長相清麗、氣質出眾,身上穿的衣裳質料極佳,手工又細,這絕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
蔣家大宅除了丫鬟以外,看不到任何女人,她會是說?
「我是厲-婷。」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跟蔣嘯風是什麼關係?」章潔儀厲聲問。
蔣嘯風?
「他……」
「厲姑娘是少爺的朋友。」羅總管急忙解釋。
「未出嫁的姑娘家怎麼會出現在男人家裡?」章潔儀眼中有著鄙夷,「你是哪家妓院的姑娘?」
「你不要胡說八道!」厲-婷氣得們臉通紅,「我可是大家閨秀。」
「人家閨秀豈是自己說的?」章潔儀冷哼一聲,「爛花穿上好衣裳就可變牡丹?你也想得太美了!」
厲-婷從沒遇過如此刁鑽、毒舌的女人。從小到大的教養讓她無法以同樣難聽的話回嘴,她雙眼冒火,氣得說不出話來。
夾在中間的羅總管幫誰都不對。幫厲-婷嘛,他才剛被安一個謀奪蔣家財產的罪名,哪還能得罪章家小姐;幫章潔儀嘛,他心底最明白蔣嘯風多疼愛厲-婷,除非他不要這把老骨頭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閃。反正他還有魚兒未喂,克盡職守,總沒行話可挑了吧。
「你知道我是誰嗎?」想到平口總是對她冷冷淡淡、對女人總是沒興趣的表哥,竟然會在家中獨寵一名不知從哪來的妓女,她就不禁醋勁大發。
「我管你是誰!」難怪姜小鳳說他不喜歡他表妹,撇開情敵關係,她那咄咄逼人的囂張,隨娼婷看了也討厭。
「我是蔣嘯風未過門的妻子,懂了嗎?玩物!」
面對章潔儀的出口不遜,厲-婷的忍耐已到了極限。拉開腰間髮辮,想給面前張狂的女人一個教訓。
沒想到厲-婷竟然學過一點武功的章潔儀一時沒有防備,左肩受了一擊,火辣辣的疼使她怒氣升揚。
「會一點小把戲?好,今天我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章潔儀的武功本來就勝過厲-婷許多,是以厲-婷竭盡所能避過,仍不免中了幾招,雙頰都被打腫了。
「我打爛你的花臉,看你靠什麼賣笑!」
章潔儀集了內力於掌心,準備一次毀了厲-婷花容,突然手肘一陣力量撲來,整個人被震了開來,往後疾倒,跌破了一堆桌倚。
在偏廳談話的蔣嘯風隱隱聽到前廳似乎有爭執。他沒想到是章潔儀隨後來到,以為是厲-婷纏著羅總管發問,怕羅總管無力招架,洩了底,連忙向章家兩老告退,趕忙奔到前廳。不料一進門,眼前的情景立即讓他怒火中燒。
他毫不考慮的出手一掃,就將章潔儀打退。
「要不要緊?」蔣嘯風扶著一張俏臉被打得腫得像面龜的厲-婷,心疼不己。「羅總管!」他憤怒的往外一喊,沒一會兒,羅總管就急急忙忙飛奔而入。
「有什麼吩……」屋裡的情景令他傻眼。他不過去餵個魚,怎麼會變成這樣?
「去汲冷水來!」他無暇去指責為什麼羅總管會放任兩個姑娘打起來,他心裡只記掛著厲-婷的傷勢。
「老夫這就去。」
聽到一陣吵雜聲的章家兩老納悶的前來,卻看到掌上明珠摔跌在一堆破爛傢俱裡頭,哀嚎呻吟,慘不忍睹。
「女兒呀,這是怎麼一回事?」心疼女兒的章夫人忙將章潔儀扶起。
「他為了那個賤女人打我!」章潔儀滿腹委屈的哭訴。
好歹她也是他的未婚妻,他竟然下手如此無情,一心護著外頭的女人,叫她怎麼不心傷?
「風兒,潔儀說的可是真的?」章老爺面色凝重的詰問。
「是又如何?」她把厲-婷臉都打腫了,他不過還她一掌,算客氣。
「潔儀是你的未婚妻,你竟然一心護著外人?」章夫人怒不可遏。
「你們的意思是說,她把人打死了,我也不能吭半句?」
兩者一愣,一時之間找不到話反駁。
「是她先出手的,不信你問她,看她敢不敢承認!」章潔儀忿忿不平的吼道。
被蔣嘯風護在懷裡的厲-婷滿腹委屈,正想辯駁,蔣嘯風以手勢阻止她開口。
「我知道她是怎樣的女孩。」他轉頭對羅總管命令道:「我累了,幫我送客。」接著對章家兩老一頷首,「姨父、姨娘,恕不送。」在眾人張口結舌之下,蔣嘯風帶著厲-婷離開。
「他跟那個女的是怎麼一回事?」章老爺怒氣衝天的質問羅總管。
「這……一言難盡,老夫也不太清楚。」唉,紅顏禍水,威力無法擋,這會果然殃及到他了。
「為什麼會突然打起來?」蔣嘯風細心的為躺在床上的厲-婷在傷處冷敷。
厲-婷搖搖頓,不想說。
「她一定是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對吧?」章潔儀的性子他清楚,出口從不留情。
「她說得對。」厲-婷別過頭去,「未出嫁的姑娘家一直待在只有男人的屋子裡,當然會被別人作下流的聯想。」
蔣嘯風胸口一凜,大概猜得出來章潔儀說了什麼。
他咬牙握拳,有一股衝動想出去揍人,但轉念一想,如果不是因為蔣家位置太過偏僻,附近沒有其它鄰居住家,厲-婷一個大姑娘在這裡出入,一定會被說閒話。
姑娘的臉皮薄,哪禁得起這樣的譭謗。他如果真的是想為她出一口氣,就應該讓她的身份確定,只是……若公開了一切,她往定離他遠去。
如果能再晚一些時候遇到她不知該有多好。等他將所有的事情處理完畢,擺脫蔣家惡名,他就可以昂首闊步上門求親。
「我明天送你回去吧!」
厲-婷倏地轉過頭來,「你要送我回去?」
蔣嘯風點點頭,「我會請媒婆上門提視。」
「真的?」發現自己的喜悅太明顯,厲-婷吐吐舌,模樣十分可愛。
「當然是真的。我早說過,我只想娶你為妻。」他笑看著她,眼裡有著寵溺與一絲難以察覺的痛楚。
「那章潔儀……」
「你想跟她二人共事一夫?」
厲-婷癟了癟嘴,「我當然不想,可是你跟她有婚約在先不是嗎?」
她覺得她現在所處的位置越來越像雪兒了。
厲幀延不也因為雪兒而想退掉從小訂親的楚怡濃嗎?
她曾經那麼討厭雪兒,還千方百計破壞她跟大哥的好事。難不成是報應,讓她陷在良知與感情之間掙扎?
「我遇見了你,所以我再也不可能選她。」
厲-婷抿唇不語。
見厲-婷面有難色,蔣嘯風知道她正為難著。「你不要想太多,我說過她是為我家財產而來,難道你覺得我該娶這樣別有所圖又囂張跋扈的女子為妻嗎?」
厲-婷立刻搖頭。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
厲-婷笑了笑,「我懂了。」
「懂了就好。」蔣嘯風爬上了床,將厲-婷擁在懷裡。
「天還沒黑,你就要睡啦?」厲-婷坐起身觀察將嘯風的臉色,「是不是又累了?」
「可能吧!」蔣嘯風含糊的應了過去,將她拉了下來、用力地緊抱住她。
「你小力一點、我不能喘氣了。」厲-婷笑罵道。
蔣嘯風並沒有因此而鬆了力氣。
他擁抱的姿態好似即將訣別,讓厲-婷胸口不禁浮起不安。
是怎麼了嗎?不知怎地,她竟然不敢開口問,只窩在他的懷裡,揣著不安,默默的承受難以言喻的壓力。
「老爺、夫人,有消息了。」一名家丁急急忙忙跑入大廳,臉上有邀功的笑容。
「她在哪裡?」所有的厲家人不約而同的自椅上站起,急切的詢問。
「有一名藥鋪老闆說他曾在蔣家看到小姐,外表跟我們形容的一模一樣。」
「那就是了。」厲老爺用力一擊掌,「不是有人說曾看到她扶著蔣嘯風四處求醫嗎?她一定是被蔣嘯風那惡賊擄走了。」
「幀延,我們現在要怎麼做?」楚怡濃擔憂的問著夫君。
「婷兒被惡賊擄走,怕凶多佔少,我們得快點救她出來。」厲老爺同樣滿心憂愁。
「大夫有沒有說他見著小姐的時候,是否有受到捆綁或傷害?」厲幀延詢問前來報訊的家丁。
「他沒說。」家丁搖頭。
氣氛一時之間又凝重起來。
「有婷兒的消息了嗎?」因心急而病倒的楊氏一聽到有女兒的消息,立刻要丫鬟攙扶她出來。
「娘,」楚怡濃忙過去接手,「您怎麼起來了?」
「我聽說有婷兒的消息,怎麼也躺不住,婷兒現在人在哪裡?」
「婷兒她……確定在蔣嘯風手裡。」厲幀延沉痛說出。
「蔣嘯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惡賊蔣家?」楊氏眼前立刻一陣暈眩。
「娘!」眾人連忙將楊氏扶到椅子上坐下。
「都是我不妤!」楊氏忍不住埋怨自己,老淚縱橫,「早知道就不要讓她出外去學什麼武術,今日也不會遭人擄走!」
「娘,您別責備自己。」楚怡濃取出方巾為楊氏拭淚,「是怡濃的錯,怡濃不該偷偷放婷兒出去的!」
認為自己沒有及時阻止女兒亂來,而招致悲劇的楊氏,根本聽不進楚怡濃的安慰。
「幀延。」楚怡濃輕輕扯住丈夫的袖子。「你有沒行什麼辦法救出婷兒?」
面色凝重的厲幀延沉吟一會,「蔣嘯風不是泛泛之輩,聽說他武功高強,我們最好跟衙門捕快聯手,才能安全救出婷兒。」
「就這麼辦!」厲老爺立刻附議,轉頭吩咐下人,「快請何捕頭到家裡一聚。」
「娘,婷兒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厲幀延出言安撫。
「是啊,娘,您就別哭了。」楚怡濃雖勸慰著楊氏,自己的眼前也是一片朦朧。
「怡濃,扶我去求厲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婷兒平安歸來。」
楚怡濃只得順她的意,扶著她前往祠堂。
「我看我親自去請何捕頭好了。」心情焦躁的厲幀延一時半刻也等不下去,向父親交代一聲,疾步奔向馬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