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神經病!
汪瑋馥實在不懂,易稔寰那過多的自信,是打哪來的!
也許,他有優異的家世背景、有瀟灑的外表,這些外在的優良條件使得他與眾不同,所以他可以驕傲、可以自大,但這不代表他就有權利可以左右她啊!
汪瑋馥洩憤似的重重按下手機快速鍵,在接通之後沒多久,進入了語音信箱。
這兩天溫如司部不肯接她的電話,絲毫不肯給她機會讓她解釋。汪瑋馥氣惱的將手機隨便一擱,臉埋在兩手掌心裡。
溫如司不肯聽她解釋讓她很煩,可再怎麼煩,都比不上那總是擾亂她心房的男人。
他竟然說她是他的?哈!有沒有搞錯!他只不過是在八年前奪走了她的初吻,憑什麼這麼大言不慚?
這八年來,他不曾捎給她任何音訊,卻在再度相逢時,表現了強烈的佔有慾,汪瑋馥實在弄不懂那個人到底在想什麼!
汪瑋馥望著才粉刷不到一半的牆壁,用力甩了甩頭,不想再去思考困擾了她兩天的問題。
走到放置油漆桶跟刷子的地方,倒了些許油漆到小臉盆裡頭,漫不經心的攪和了兩下,正要開始她的粉刷工程,一道愉悅的嗓音傳入,打斷了她的工作。
「你關著門油漆,不怕中毒啊?"一名個頭嬌小,五官纖秀的女孩半推開門,朝裡頭探頭探腦。
汪瑋馥聞聲轉頭一瞧,在瞧見來者的秀氣臉龐時,臉上綻出愉悅的笑容。
「我剛粉刷到門後這一塊,所以把門關了。」驚見高中同學的汪漳馥,放下手上的工具,高興的迎上去,「你怎麼有空來?"
「趁拜訪客戶的時候開小差啊!"宋巧可眨眨圓潤的大眼,「你這店面不錯耶,格局方正,光線充足,怎麼看就是會賺錢的好地方。」
「謝謝。」汪瑋馥笑道:「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好喜歡。」
「不過這個地段不便宜吧?"宋巧可問。
「一個月十萬。」
「喔喔!比我想像中便宜了點。」宋巧可四處打量了會,「傢俱是自己買的嗎?"摸摸桌椅質感,很厚實,質料不錯。
「上任房客留下來的。」
「多少錢啊?"看看數量,恐怕也要十幾萬。
「嗯……不用錢,」
「不用錢?"宋巧可瞪大眼,「這麼好?"
「因為房東嫌清理麻煩,就全送給我了。」
「哇賽!好闊氣的房東喔!"宋巧可拐了她一肘子,「用美色誘惑的喔?"
「才沒有!"明知朋友是開玩笑,但她卻莫名的有些惱。
宋巧可注意到一旁的油漆工具,「你粉刷都自己來啊?男朋友呢?"
「唔……吵架了。」她有些不自在的說。
「吵架?不會是分手了吧?"宋巧可以瞭然的眼端凝著她。
汪瑋馥人長得清靈可愛,身邊從不乏追求者,但據宋巧可瞭解,自她大一交第一個男朋友開始,每一個都維持不了半年,還有男生跟宋巧可抱怨說,汪瑋馥這個人一點情趣都沒有。
那些男生所謂的情趣,就是更進一步的親密關係。
要不要跟對方上床,本來就是個人意志,宋巧可因此覺得那些男生個個都是色胚,甩了也好,但如果每次戀情都是這麼短暫,也許女主角就有點問題羅!
她曾經跟汪瑋馥聊過,汪瑋馥也坦然告知,她跟那些男生交往,都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心動這詞是很抽像的,唯有當事人才能明白,所以宋巧可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能希望能令她心動的男人快快出現。
「應該還不到分手的階段啦!"汪瑋馥別開臉,想避開好友探究的眼,卻愕然看到出現在店門口的易稔寰。
他正握住門把欲推門而人,而背對著外頭的宋巧可還在問。
「溫如司不太像會跟你翻臉的人啊!你們吵架的原因是什麼?"
「因為我。」易稔寰說。
聞言,宋巧可詫異的轉過頭來,在瞧見易稔寰時,有一會的錯愕。
宋巧可打量著他,「你好面熟喔,我在哪見過你嗎?"
他是你的高中同學!汪瑋馥在心中回答宋巧可的問題。
「抱歉,我對你沒印象。」易稔寰笑容淡淡,卻是很明顯的與宋巧可劃著距離。
明明他人是笑著的,怎麼卻給她一種難以接近的驕傲?宋巧可感到匪夷所思。她拉拉汪瑋馥的手,「璋馥,他是誰?"
「他是……」要說房東?還是……「我們的高中同學。」
他怎麼可能對宋巧可沒印象?宋巧可在班上一直是擔任班長職務,比較常和當時的易稔寰有所接觸的也是她,照理,他該對她印象深刻才是,怎麼會……
「你是……」宋巧可誇張的一擊掌,「易稔寰?高三轉學走的易稔寰?"
「我是。」
「我是宋巧可,班長啊!"宋巧可站到易稔寰面前,臉上閃著期待的光輝,「記得嗎?"
易稔寰聞言思考了會。汪瑋馥發現她竟然是屏息以待他的回答,連忙走到一旁粉刷牆壁,移開注意力。
「好久不見。」易稔寰笑了笑,眼底卻是寫著陌生。
「真的是好久不見。」宋巧可未察覺對方其實對她仍是毫無印象,一頭熱的喳喳問起:「你後來轉學到美國去唸書,對嗎?"
「嗯。」
粉刷牆壁的汪瑋馥,心不在焉的豎起耳朵「偷聽」兩人交談。
「那你是最近才回來台灣的?"
「大概一年前。」
「我記得那時你的身體很不好,體育課都無法上,現在看起來似乎健康多了。」宋巧可打量著他與八年前相較之下,明顯壯碩許多的身材。
「還好。」
「這次回來是要定居嗎?"
易稔寰瞟了假裝專心刷油漆的汪瑋馥一眼,「可能。」
他要長期居留台灣,不回美國了嗎?汪瑋馥心臟怦地跳了好大一下。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話不多。」早在八年前領教過易稔寰沉默是金功力的宋巧可,對他的冷淡完全不以為意:「對了,你說璋馥跟她男朋友吵架的原因是因為你?為什麼?"
「因為……」
「不關他的事啦!"怕易稔寰將「事實」抖出來,汪瑋馥連忙出聲打斷。
瞧汪瑋馥一臉緊張,宋巧可賊兮兮的笑了,「不會是他誤會你跟易稔寰之間有曖昧吧?"
「才沒有!"汪瑋馥以眼神警告易稔寰不可以亂說話。
「我跟她之間沒有-昧。」聽到易稔寰的回答,汪瑋馥鬆了口氣。「不過……」他故意不將下文說完,害得汪瑋馥一顆心又提到了喉嚨口。
「不過什麼?"宋巧可好奇的追問。
「我想取代她男朋友的位置倒是真的。」
匡啷一聲,汪瑋馥手中的臉盆倒了。
宋巧可瞪大不可思議的眼,來回望著表情截然不同的兩人。
汪瑋馥有些狼狽的將沾到油漆的報紙捲起來丟掉,鋪上一層新報紙,假裝沒事般的繼續粉刷油漆。
為什麼她一遇到他就什麼都不對勁了?
在他面前,她總是緊張兮兮的,心跳從不曾低過一百二十以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即使她不想聽、即使她不想去相信,她還是鉅細靡遺的一個字都未曾漏掉,她還是會對他的話起了反應。
她懂這種感覺,在他未留隻字片語就去美國唸書之後,許久不曾出現過的這種感覺,就叫心動。
該死的!原來這八年來,她還是只喜歡他一個!
看汪瑋馥一個人賣力的粉刷著牆壁,宋巧可以手肘撞了下倚立在桌旁,雙手環胸望著汪瑋馥,卻沒有半點幫忙意思的易稔寰。
「你不幫忙嗎?"宋巧可不以為然的問,「你沒看她刷得很辛苦,要追人家總該出點力吧?"
「不。」他爽快拒絕,「她喜歡過程。」
「什麼意思?」宋巧可不解。
「她喜歡努力的過程,我不會剝奪她的興趣。」
切!宋巧可撇撇嘴,「懶得幫就說懶得幫,說什麼好聽話!"
像這種見女友辛苦的要死,卻只會在旁說些風涼話的男人,最要不得了,一點都不體貼!
然而,另一邊粉刷油漆的手卻停止了。
他怎麼會知道?汪瑋馥好訝異。他怎麼會知道她喜歡過程,而不重視結果?
她交往過的歷任男朋友,沒有一個發現到這點,每個都很體貼的替她將事情做好,卻沒問過她願不願意!
譬如去烤肉的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在爐邊烤肉,可是她的男朋友都只會叫她坐到樹蔭下,無所事事的發呆,等著人家將肉烤好送到她眼前來。
就好像溫如司老愛自作主張,為她安排他覺得是為她好的事情,卻很少問過她的意願,以至於她都是在作下決定之後,才敢將她的決定告訴溫如司。
這個男人……是真的懂她嗎?
她霍地站起,直視著姿態悠閒的易稔寰。
「那一天……」她相信他懂得她的意思,「你還有其他話要跟我說嗎?"
「沒有。」
「那你那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
是因為宋巧可在,所以他不好意思說清楚嗎?
「你跟我出來!"她不由分說拉著易稔寰,走出店舖,選擇了鮮少有人經過的角落停下。
「你為什麼叫我不要忘了你?"身側緊握的雙拳,顯示她心情的緊張。
「因為我不希望你把我忘了。」
搞什麼?這是換句話說說看嗎?
「你對我……」再落落大方的女生,遇到感情一事仍是會顯得靦腆,
「當時的你,對我是……是怎樣想的?"
易稔寰的手置上她的後頸,撫弄垂落的馬尾。這樣的姿勢很是親暱,汪瑋馥全身僵直,卻沒推開他的打算。
「我要你一輩子都記得我。」淡揚的微笑離她不過幾寸遠。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要去美國唸書的事?"
他凝視著她好一會後,不答反問:「你希望我叫你等我?"
「我不是這意思……」她漲紅了臉,「我想……我想知道你那時候為什麼會突然吻我,又為什麼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這樣……這樣讓我感覺很莫名其妙耶!"
「但是卻讓你始終沒將我忘記。」這就是他的目的。
「你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我說過了。」
「要我不要忘記你的用意到底是什麼?"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跟字面上一樣的意思。」
氣死人了!他是故意跟她在同一個地方打轉的嗎?
「你……你喜歡我?"
他笑,「是。」
直截了當的答案傳入耳裡,她反倒愣住了。
「你喜歡我?"她難以置信的再問。
「是。」他再次肯定的回答她。
「什麼時候?"
「當時,現在,未來。」
誰……誰來扶她一把?她覺得她快暈倒了。
「小心。」易稔寰單手扶住她的纖腰,撐住她因為過度驚愕而發軟的身子。
「你在開玩笑嗎?"她不相信!她一點都未曾感覺到他喜歡她的意思啊!
「不是。」
他可不可以不要每次的回答都這麼簡短啊?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的話,為什麼什麼都沒告訴我就走了?"
他沉默了。
當時他去美國,讀書不是最主要目的,治療心臟的疾病才是真正原因。
台灣的醫生判定他可能活不過二十歲,心急的易家夫婦才將他送往美國,尋找名醫為他救治。
當時,誰也無法保證他可否活著回來台灣,這樣的他,能給她承諾嗎?
他說不出口,可他不希望在他唯一喜歡過的女孩的生命裡毫無痕跡,所以他才故意吻她、故意說了耐人尋味的話、故意沒有任何交代就遠去美國,他的所作所為,為的是即使他的生命當真活不過二十年,至少這個女孩會記得他,證明他曾在她心上存在過。
他低頭端凝她等待著答案的瞳眸。
她對他有很多疑惑,曾經的不告而別在她晶燦大眼抹上了層陰影。
他可以告訴她,醫生曾經宣判的死亡通告;告訴她,他在病床上與死神的拉鋸;告訴她,此刻在他胸腔裡跳動的心臟,曾是屬於某位因車禍而亡的男人的……但他並不想告訴她這一切,不想將脆弱的自己坦承在她面前。
他調養好身體,有能力接掌父親事業時才回到台灣,就是不想再像高中時期一樣,當她充滿元氣的奔馳在田徑場上時,他卻只能坐在樹蔭下、倚在陽台旁,默默看著她與足以媲美夏日艷陽的燦爛笑顏……
他現在的身體仍然不能過於劇烈的運動,工作一段時間就必須強制休息,但至少,他可以在早晨陪她繞公園幾圈、可以幫她提重物、可以在她疲累的時候,背她回家……一般男人可以做得到的,他也做得到了。
「喂!說話啊!"他幹嘛用那種讓她幾乎快像冰淇淋融化的溫柔眼神望著她,卻對她的問題置若罔聞?
「那很重要嗎?"
什麼?她一頭霧水。
「當時我並不知道我會不會回台灣,還是你希望我自私的提出要你等我,給你一個不確定的承諾?"
她一時之間找不出話來反駁。奇怪的是,他說的話十聽很有道理,可她卻覺得很不舒服。
「既然……既然你是這麼想,當時就不應該……不應該吻我!"
「可是我想。」
「你不是說做人不可以自私……」唇上突然碰觸到一片柔軟,將她未出口的話全數封住。
可惡的傢伙,他竟然又吻她,而且還是在隨時會有人經過的騎樓下!
他怎麼可以這樣為所欲為、這麼任性、這麼的不顧她的意志?輕易給承諾太自私,那他興之所至就吻她又叫什麼?
「你都沒有問過我!"她一把推開他,氣惱的低喊。
單眉輕佻,「請說。」
「你沒有問,我怎麼說!"
他忍不住彎了唇角,「你要我問你什麼?"
「你沒有問過我想不想讓你吻、有沒有喜歡你,你……你沒有尊重我!"
「需要嗎?"
什麼話!汪瑋馥氣得頭髮都快燒起來了。
「我知道你希望我親吻你,也知道你喜歡我,所以不必問。」
她傻了。「你怎麼知道……」她慌忙搗住嘴,俏臉通紅。
「我都知道。」他拉過她長長馬尾,湊至鼻間輕聞,淡淡的柑桔香味飄蕩,如她一般清新。
「當你跟朋友聊天時,眼睛是偷瞧著我的;你常趁傳遞考卷的時候,大膽的直視我的臉;當你的手不小心碰到我的時候,臉是紅的。」他輕捏她柔嫩的臉頰,「就像現在一樣。」
不……不會吧!她當時的一舉一動全都落人他的眼,她的愛慕全看在他眼底?
天啊!好丟臉!汪瑋馥兩手撫著頰,好想找個地洞將自己藏起來。
等等!他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難道……
「你也在注意我嗎?"
他笑了。
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麼開心、笑得這麼毫無防備,害她一時之間看傻了眼。
她覺得她每次在他面前,都像個大傻蛋一樣,腦袋裡裝的東西全都變成漿糊,她的智力退化成三歲孩童,只會傻傻的看著他,傻傻的被他兜著轉,傻傻的即使心裡有那麼點害怕、那麼點畏怯,卻還是想獨佔他的眼光,想依偎在他身邊。
「告訴我啊!"好討厭,他都不直接告訴她,她想要的答案。
薄唇剛啟,身旁有道聲音打斷了他。
「總裁,時間到了。」易稔寰的秘書——年已四十的莫夏冶,站在離兩人約五步遠的地方,聲音輕而有力。
「我就來。」他放開一直握在手中的馬尾,鬆開一直置於她肩上的手。
突然間,她覺得心上有某種東西,也因他將要離開而跟著被帶走了。
他這個人怎麼這樣?每次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她有種被當成寵物的感覺。
她一定要抗議!
「喂!」她朝他背影大喊。
他轉過頭來,瞧了她一眼,低聲與莫夏冶討論了下。
「忙完等我,我要跟你吃晚餐。」他朝她揮了揮手,轉身朝大樓入口走去。
莫夏冶帶著研究性的目光瞟了她一眼,跟著主子一塊走了。
他剛跟她訂下約會嗎?在訂約會之前,他是不是應該先問她有沒有空啊?這霸道得難以理解的臭男人!汪瑋馥跺了跺腳。
在店裡無聊等待的宋巧可,直到易稔寰的身影自店門前走過,才奔出來找人。
宋巧可一見著仍在原地、面帶不爽咬唇的汪瑋馥,立刻開門見山問:
「你是不是在跟易稔寰談戀愛?"
談戀愛?她猛地一頓。
「才不是!"她還有個男朋友,叫溫如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