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時刻 第七章
    壓抑著興奮又緊張的心情坐上他的車,靜言偷偷聞著他車子裡的氣味。那是種帶著淡淡皮革還混著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很男人的味道。

    幸好沒有女人的香味。但,就算會被他認為自己是個小心眼的女人,靜言還是忍不住問:「你常送女學生嗎?」

    柯衡宇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這算什麼回答?靜言不死心盯著他。

    「就算我說沒有,你也不會相信吧?!」呵!他還真有先見之明,靜言果真是不信的。

    但,這樣就夠了。她也有自知之明——

    她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送自己回家不過是因為自己的車胎破了。

    「我沒見過有人車胎破了還可以笑得這麼開心的。」柯衡禹瞥見她臉上始終掛著傻氣的微笑也忍不住笑了。

    「我才沒有笑。」靜言否認。

    柯衡禹再看她一眼,然後伸手將她前方的鏡子打開。「你自己看。」

    靜言湊上去。她的表情是比從健身中心離開時放鬆多了,但她才沒有笑呢。就算有,也是藏在心裡啊!

    「你住哪裡?」

    說了自己的地址後,靜言又問:「會不會很麻煩你?」

    「是有一點。如果你覺得過意不去,可以自己坐計程車回去。」柯衡禹對她笑著,眼睛也在笑。

    喔!靜言又被電了一下,瞬間又浮在五里霧外。「那你到了外面放我下車好了。」她裝出一副不稀罕的表情,心裡卻又擔心他真的把自己放在路邊。

    「這樣就生氣了?」柯衡禹側過頭看看她。「我是開玩笑的。」

    她知道他是開玩笑的,只是,他為什麼要一直逗她呢?想到他忽冷忽熱的情緒,靜言的臉又沉了下來。

    「真的生氣啦?」柯衡禹握著方向盤、繞著停車場的曲型車道往地面上開。等了幾秒沒聽到靜言的回答,他扭著脖子看她。「在想什麼?」

    「我喜歡你!」靜言閉著眼睛一口氣說出來。

    是假的!是假的!她並沒有說出那句話!

    但,柯衡禹微微踩了一下煞車,告訴她她真的說了。

    啊——接下來會怎麼樣?

    如果他拒絕自己豈不是很尷尬?

    他會不會把自己趕下車?

    柯衡禹什麼都沒說,只是順順地把車子開出了停車場。

    車子擠進了道路的車流裡,路上的汽車聲、喇叭聲暫時填補了車內的靜默,但靜言仍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接著,她發覺到柯衡禹慢慢把車往路邊靠——

    他真要趕自己下車?

    把車停在路邊後,柯衡禹的手仍緊緊握著方向盤。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整理他的思緒。

    她說她喜歡自己?他應該早就知道的,但他一直裝不知道,因為害怕自己一旦承認這個事實便會陷下去。

    但她還是說了。

    經歷過唐可芸的事之後他應該謹記教訓,但他非但沒有,還答應送她回家,這不是自己挖個洞給自己跳是什麼?

    可是話說回來,靜言和可芸是不一樣的,他對靜言的感覺也遠遠超過可芸,喜歡和同情是兩回事。既然男未娶、女未嫁,為什麼他要刻意阻擋自己的情感?

    「呃……」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靜言心裡有點難過。或許她該自動打開車門下車,免得兩個人都尷尬難做。「我自己坐計程車好了。」說完就要去開車門。

    「等一下!」終於是做回應的時候了。

    靜言低頭,望著被他忽然緊緊握住的手,然後又抬眼看柯衡禹。他想說什麼?

    「你就當我沒說過剛才的話好了。」她急急轉頭避開他的注視。

    她不想聽到他的拒絕。她一向是那麼好強,極少表達自己的感情,對他,她就全走了樣。就算受到傷害,也是她自找的。

    「靜言……」柯衡禹低沉地叫著她的名字,像是一種負擔。

    靜言好想搗住自己的耳朵。

    「你會後悔的。」

    啊?什麼意思?這句話似乎不是拒絕。      

    「其實……」柯衡禹遲疑了幾秒,才說:「我一直是喜歡你的。」

    靜言忽然覺得耳朵轟轟作響。他剛說了什麼?

    「從第一次見到你,我便對你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我一直告訴自己那只是欣賞……但是——」他苦笑了笑,說:「我是個失敗的男人,我竟然沒有勇氣來承認自己的感情……」

    他的話讓靜言一時激動得無法言語,她只能搖搖頭,否絕他的話。

    「我不敢承認自己對你的感情,這種男人你真的喜歡嗎?」他深沉地望著靜言,彷彿想從她的雙眼看到她的心裡去。

    他真的也喜歡自己?他真的也喜歡自己?靜言覺得自己的心跳要停止了。不管他有沒有勇氣承認,她都豁出去了!她也不管他是不是喜歡著自己,她也豁出去了。

    「我……喜歡。」靜言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她是太開心了。

    柯衡禹歎了一口氣,用另一隻手去撫摸她的臉。「你一定會後悔的,我或許並不是你想像中的樣子。」

    「我想像中的樣子是什麼?」靜言像隻貓一樣將臉摩擦著他溫暖的手掌,感受到他手掌上因為使用健身器材而長出來的繭,那是一種很真實的感覺。

    「你一定以為我是個性能力很強的猛男。」柯衡禹似認真似玩笑地說。

    聽到他的話,所有夢幻甜蜜的氣氛瞬間化為爆笑。靜言瞪著眼睛笑:「誰告訴你我是這麼想的?」

    柯衡禹聳聳肩。「我猜的。」

    「你真是色!我才沒有那麼想。」靜言忙撇清。就算她曾經幻想過他結實的身體和完美的曲線,但她可沒那麼露骨想到他的性能力去……好吧,就算她有偷想過一下,也沒奢望過他有超人的能力……

    「那你是希望我們談個純純的戀愛嘍?」柯衡禹壞壞地笑著看她。

    頓時,靜言覺得自己像只被丟在熱水中的蝦子,渾身都紅透了。

    「誰要跟你談什麼純純的戀愛?」她只說她喜歡他,可沒說要和他談戀愛。

    「那你想怎麼樣?嗯?」柯衡禹邊說邊溫柔地把她拉近自己。「告訴我,你想要什麼?」他的聲音變得更低沉而性感。

    望著近在自己眼前幾公分的他,靜言的呼吸忽然快了起來,她要小心才不會讓呼吸噴在他臉上,但,愈來愈難控制。

    「我……」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靜言全身無力地靠在他的身上。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兩個人的唇碰在一起。他的唇好熱也好軟……一陣電流匆地竄過靜言的身體,她承受不住地閉上眼睛。

    「你真的喜歡我嗎?」柯衡禹邊輕啄著她的唇邊問。

    「嗯。」靜言用僅剩的意識回答。他灼熱的唇和蜻蜒點水般的吻勾引了她體內的慾望,她覺得渾身像著了火般的燥熱。

    忽然,那柔情似水的唇離開了她。靜言不捨又不解地睜開迷濛雙眼。

    「你不會希望交警來關心我們吧?」他也不想中斷,但這是大馬路又是重要路段,隨時會有交警過來驅趕臨時停車。

    經他這一說,靜言也才想到自己身在何方。想起兩人竟在熱鬧街頭吻了起來,她又羞紅了臉。幸虧他的車貼著深色的隔熱紙。靜言別開臉假意看著窗外,免得他看見自己意亂情迷的表情。

    在小小的空間裡,任何一個動作都在柯衡禹的眼裡。她嬌羞的模樣看起來很可愛。要一向很をパウ的她主動向自己表達情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但他很高興她說了,內心裡他也不願意她太壓抑。

    看著她的側面,他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端放在膝蓋上的手。靜言發著光的眸子裡滿是喜悅和甜蜜,她也緊緊地回握他。

    「為什麼喜歡我?」柯衡禹一手流暢地控制著車子。

    為什麼喜歡他?這個問題靜言也問過自己。

    「不知道。」靜言笑著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感覺。「就是感覺對了。」外表就不必說了,靜言不以為自己是以貌取人,但她欣賞他的自信,還有,或許是他對工作的認真吸引了自己。

    總之,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什麼都是好的。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喜歡上才覺得好呢,還是因為好才喜歡,有點「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疑惑。

    「你呢?為什麼喜歡我?」靜言反問。

    柯衡禹先是笑著,再稍微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才說:「你應該知道自己是個吸引人注意的女孩。」

    她知道。「但,健身中心裡漂亮的女生到處都是。」她不滿意他的答案。

    「不是每個人都有像你一樣的氣質和特性。」柯衡禹的唇邊漾著笑意。

    「我有什麼特性?」靜言好奇他是怎麼看自己的。

    柯衡禹又看了她一眼才說:「你是個笑起來可以殺死一群男人的女生。」

    「你少誇張了。」靜言暗自歡喜卻又故作鎮定。

    「還有——」柯衡禹頓了一下又說:「你是個很をパウ的人。」

    他也說自己をパウ!?自己真的是這樣嗎?以後得好好改進一下。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你をパウ得很可愛,不令人討厭,這就是你的特色之一。」柯衡禹像是聽到她心裡的聲音。

    「真的嗎?」靜言半信半疑。他就和自己一樣,因為喜歡對方,所以在他身上的任何東西都是好的。

    前方忽然有輛計程車越線超車,柯衡禹反應靈敏地踩了一下煞車,雖然繫著安全帶,但靜言的身體還是往前傾了一下。她看見柯衡禹及時伸出一隻手擋在她的胸前,就像那天在電梯裡保護著自己不被人碰撞或擠迫到。

    從沒有一個男生對自己這樣做過。這也是靜言喜歡他的原因之一吧,他真的是個很細心、很體貼的人。問題是,他是不是對每個女生都這樣做?

    「你常送女學生回家?」靜言還是忍不住問,但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些,不讓他覺得自己在計較或吃醋。他們還不到可以追究彼此的程度。

    柯衡禹的嘴角扯了一下,然後笑睨著她問:「你以為我是開計程車的?」

    「萬一有女學生的車子故障,你也會送她們?」

    柯衡禹想了一下,才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粗心,輪胎破了都不知道。」

    他還是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可是……再追問下去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小心眼的女人?她不想讓他討厭自己。

    柯衡禹看了突然安靜的她一眼。她正直視著前方,心事全寫在略微凝重的臉上,她一定還有話說。

    關於自己是不是常送女學生回家……

    除了唐可芸之外,他從沒有單獨載送過女學生,有過幾次是和幾個女學生一起吃飯,那應該不算吧。她,是第二個自己唯一的乘客,也是唯一一個破壞自己原則的學生。

    看她仍悶悶的,柯衡禹不忍。「去我那裡好嗎?」他低聲而溫柔地問。

    聽到他的問題,靜言低沉的情緒瞬間又高亢了起來。去他家?很可能會發生一些事……但,她不願意嗎?不不不……她要去!

    見她點了點頭,柯衡禹加快了油門。

    一路上靜言佯裝看著窗外的景色,但她的心卻像打鼓般跳得短促而有力。她擔心自己的表現笨拙會讓他失望,以前的男友老是嫌她不夠主動、不夠熱情、不夠……

    停好車後,兩個人都坐在車裡沒動。半晌,柯衡禹轉過頭。「你確定你不會後悔?」

    後悔?靜言才不會後悔。她只知道此刻心中充滿了他,她想多瞭解他一點、多認識他一點,不管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她絕不後悔。

    「我是成年人了。」她鼓起勇氣面對柯衡禹。

    柯衡禹溫柔地笑了一笑,替她解開了安全帶。「下車吧。」

    他住在一棟老式公寓裡,沒有電梯,但環境看起來不錯。

    柯衡禹在前、靜言在後。「小心階梯。」他又體貼叮囑。

    「嗯。」靜言心裡甜甜的。

    不過,沒想到他竟住在最高樓層,五樓。爬到第三層的時候,靜言的大腿肌肉已經繃起來了,還微微喘氣。

    「你還可以吧?」柯衡禹回頭笑。

    靜言乘機停下來歇會兒,只怕還到不了五樓她就掛了。「可以。」不想讓他知道自己這般沒用,靜言逞強著,邊努力控制著呼吸免得氣喘吁吁。

    柯衡禹笑著說:「你慢慢走。」說完便一步跨兩步地跑了。

    呵!他這麼趕著去哪裡?不是家裡一團亂怕自己見到,所以先一步回去收拾吧?

    好不容易走到他家門口,靜言已快虛脫了。看來這半個月的訓練還是沒啥用。其實是她自己太不認真,老是混水摸魚兼偷懶,所以才會爬個樓梯便快昏倒。現代人呀,真是該好好運動一下了。

    「進來吧。」柯衡禹早等在門邊,手上拎著一雙拖鞋。

    「謝謝。」靜言有些喘氣。

    柯衡禹笑著問:「你還好吧?」

    靜言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換好拖鞋後才清楚看見他居住的小天地。

    他的客廳不大,約六、七坪左右,不過,佈置得很雅致簡單,一點也不像靜言猜想的亂七八糟。其實從他使用古龍水應該也可以聯想到他是個愛乾淨的人。

    柯衡禹倒了杯水給她,她覺得自己像個客人。      

    「你的房子感覺滿舒服的。」靜言接過水杯後說。

    「一個人住比較簡單,你先坐一下,我把東西收起來。」只見他拎著他從健身房帶回來的包包進了房間。

    靜言發現電視機旁邊一個櫃子裡有幾張照片,好奇心驅使她上前。

    是個小男孩。頂著一頭褐黃色的頭髮,張大嘴露出缺了幾顆牙的開心笑容……

    「那是小時候的我。」忽然聽到柯衡禹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靜言嚇了一跳,匆忙轉身卻撞進他的懷裡。

    靠在他的懷裡仰望著他,靜言的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

    「那時候的我很醜吧?」柯衡禹笑著用一隻手拿掉她手上的杯子,然後雙手環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

    靜言搖搖頭。幾乎有一半的身體緊貼著他,她覺得身體又熱了,而且腿還有點軟,是因為爬太多樓梯嗎?

    兩人默默地對望了幾秒,柯衡禹的頭慢慢湊了過來。靜言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但……她還有問題想問……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常帶女人回來、他有沒有帶過唐可芸回來……

    但她又害怕。她害怕聽到她不想聽的答案,那該怎麼辦?

    柯衡禹的舌頭挑開了她的唇,然後直接竄入她的嘴裡,她忍不住嚶嚀一聲,再也無法多想。他很會接吻,靈活的舌頭瞬間勾起了她的慾念。

    唉,算了,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麼,這一刻她只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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