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正進行著每個月固定的靳達電通會報,工程部、行銷部、企畫部、人事部、廠房聯絡組等相關部門的主管都必須參加。
有別於以往的會議,這次還有當代元老和董事會推派的人選參加,表面上是聽取會報沿革弊病,但事實上是準備開除財務部經理江仲奎,以及參予弊案的相關人員。
檜木會議長桌旁,眾人分坐兩側。
而靳熙坐在首位,準備主持大局。
「江經理,喝茶。」米米巧笑倩兮的替眾人分發資料、遞茶水。
自從靳熙授權讓米米審核財務支出報表,江仲奎在財務部所做的假賬即使再完美,仍然讓她找出漏洞,新仇加上舊恨,令江仲奎對她懷恨有加。
「你該不會在裡頭放瀉藥吧?」江仲奎鼓著啤酒肚,用兩管朝天鼻不屑的「睥睨」她。
「江經理,你真是愛開玩笑。」她漾開燦爛的笑容,甜美指數百分之百,但水眸裡閃爍的那抹謎樣光彩,邪惡指數電是百分之百。
「你這個女人心眼這麼小,我怎麼知道你會在茶水裡加什麼料?」
「江經理,你怎麼可以污辱我高貴的人格呢?」米米好心情的和他哈拉。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三個月零六天前,你自己摔斷了高跟鞋,就把錯全椎到我身上,一直和我作對到現在。」江仲奎舉杯喝了一口茶。
「江經理,你實在太高估我的肚量了,上回咬破我洋裝的那傢伙,已經被我用老鼠藥毒死了。」
聞言,茶水梗在江仲奎喉間,嗆得他肥臉通紅,「咳……咳……你這個壞心眼的女人,你竟敢謀殺清官……」
米米頑皮的眨眨眼睛,「那傢伙是隻老鼠,難不成江經理也覺得自己獐頭鼠目,是個見不得光的鼠輩嗎?」她罵人不帶髒字,損人於無形。
「你……」江仲奎氣得由椅子上彈跳而起。
米米優雅的繼續分發資料,倒是江仲奎激動的反應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江經理,你對今日的會議內容有任何意見嗎?」靳熙低沉渾厚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天生的王者氣勢輕易地掌控整個局面,犀利的目光掃了眾人一眼,最後停留在江仲奎身上。
「沒有。」江仲奎被盯得渾身發冷,忍不住一陣哆嗦。
「那麼現在請各位看一下錢秘書剛才發下去的資料,我想大家都明白在靳氏集團裡惟一虧損的就是靳達電通這個部分……」
江仲奎翻開資料一看,竟是他私下向廠商收取回扣的合約與支票影本。
「總經理……」江仲奎嚇得由椅子上彈跳而起,「這……」
「江經理,我想請你解釋一下這份資料到底是怎麼回事。」靳熙的表情嚴峻。
「冤枉啊!總經理,這一定是錢米米故意栽贓給我……」江仲奎慌亂中隨便抓了個人當替死鬼。
「這分資料是總公司法務部偵察小組所搜集的證據,與錢秘書核賬的部分並無關聯,你平時利用財務部經理的職權在賬目上動手腳也就算了,居然還聯合廠商哄抬成本,私吞公款——」靳熙聲調鏗鏘有力的數著他的罪狀。
「總經理,我知道錯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江仲奎嚇得渾身顫抖,低聲下氣的求饒。
「我限你在兩個星期之內把這些金額補齊!」靳熙毫不留情的將文件擲在江仲奎面前。
「姐夫,你替我向總經理說說情……」江仲奎轉而向靳康中求援。
「靳熙,大家都是自己人,事情別做得這麼絕——」靳康中拉下老臉替他求情。
「二叔,您已經退休了,我不希望您來-這趟渾水。」靳熙意有所指的說。
靳康中明白自己任職總經理時也是爛賬一堆,如果這小子再往上追查,恐怕連他在董事會的地位也會有危險,為求自保,他聰明的選擇噤聲。
「姐夫,您說說話啊!」江仲奎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當初他就是仗著靳康中這個強力後眉,才敢在公司裡如此囂張,甚至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可沒想到如今連他都不幫自己說話,教他該如何是好?
「這件事已全權交由總經理負責,我僅以董事的身份來此聽績效報告和營運狀況。」靳康中亟欲撇清關係,翻臉不認人。
「大家對我的決定有任何異議嗎?」靳熙環視眾人。
「沒有。」大家折服於他處事的魄力與決策力,佩服都來不及了,又怎會有異議?
「總經理,這賬面上的金額太大,兩個星期內我籌不出來。」江仲奎垮下雙肩,頹喪地說。
「你有本事買這麼多,就該有本事全吐出來!」靳熙毫不留情,「還是你希望我把這份資料送到地檢署?」
「你這麼做分明是要逼死我!」江仲奎眼看大勢已去,氣急敗壞的吼道。
「當你在私吞靳氏的血汗錢時,怎麼沒想到這些全是員工辛辛苦苦打拼出來的成果?因為你的一己之私讓靳達電通賠了多少錢,你估算過嗎?」
江仲奎的肥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漲成豬肝色,很恨地威脅道:「逼死我,你也不會有快活的日子可過!」
「謝謝你的忠告。」靳熙微笑以對。
江仲奎氣憤難平的衝出會議室。
「繼續開會。」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眾人繼續研討行銷部與公關部整合與責任歸屬的問題,並由國外引進機械設施,以解決機房內設備不足的問題。
會議結束後,米米開心的與靳熙擊掌。
「耶!終於成功剷除了江仲奎這顆毒瘤!」她興奮地在辦公室裡尖叫。
靳熙轉身在酒櫃裡找了一瓶葡萄酒,倒了一杯給她,隔著透明的玻璃杯緣,覷著她帶笑的臉。
「那你這顆小錢瘤要怎麼發落?」
「當然是陞官加薪囉!」
「我記得這好像是某人的職責所在。」靳熙提醒她。
「是我提供破案線索給偵察小組,你應該頒發破案獎金獎勵我。」米米厚著臉皮邀功。
「小姐,你賬戶裡每個月多出八萬塊還不夠嗎?」他不為所動。
米米鼓著腮幫子,耍賴的朝他扮個可愛的鬼臉,罵道:「小氣鬼!」
「小氣鬼配上小錢瘤,你覺得怎麼樣?」靳熙的眼中漾著謎樣的光彩,唇角的笑很溫柔。
他別具深意的話,教她一時為之語塞。
他是在暗示她,還是惡作劇呢?
不是她多心,以他可觀的不良紀錄,再加上邪惡的本性,怎麼聽都像是在取笑她,偏偏那曖昧的口吻和灼灼的視線,又騷動了一顆純真的少女芳心。
「我怎麼知道配不配?」她將同樣的問題仍回給他。
「要不要試試看呢?」他這句話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說,害得她耳根子一陣灼熱。
「星期六晚上十點我在蔚然飯店三○七號房等你。」米米鼓起勇氣說出口,隨即迅速的衝出他的辦公室。
她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來回踱步。她已經傳達了那票娘子軍邪惡的旨意,來不來就端看他的決定,她也算功德圓滿,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哦……不行,星期六還有一場硬戰要打,回想起寧寧替她挑選的幾套性感撩人的睡衣,她的臉頰暈紅似火。
◎◎◎
蔚然飯店,三○七號房。
繁星點點的夜裡,銀月迤邐了一室光華,米米纖細的身影不安地在房內踱步。
他會不會來?如果他不來怎麼辦呢?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鐘頭,她決定先到二樓的露天廣場逛一逛,平息內心狂湧的暗潮。
米米並沒有發覺身後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淫邪的目光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甚至尾隨她至房門口。
由於江仲奎長期以來在蔚然飯店包養了一位女明星,今日原本想來尋歡解悶,恰好遇到徘徊在二樓廣場的錢米米,邪念一動,竟起了歹念。
這幾日,他忙著四處求援,希望靳熙能放他一條生路,甚至不惜請出大姐與姐夫相繼到靳家說情,希望借由長輩的施壓讓此事化干戈為玉帛。
沒想到靳熙非但不賣人情,甚至還採取鐵血手腕,向法院申請凍結他名下的財產,將他逼至絕境。
房門內,米米百般無聊的打開電視機,胡亂地按著遙控器,在各個頻道間遊走,突地,螢光幕上那曖昧的畫面吸引住她的目光。
女主角曼妙的曲線蜷成誘人犯罪的媚態,隨著男主角不斷地進犯,四肢緩緩地交纏疊合,消魂蝕骨的低吟迥蕩在靜寂的房內。
女主角面目扭曲,頻頻呻吟,彷彿處於極樂與痛苦的邊緣,誇張的表情令她看得瞠目結舌。
爾後,男主角弓起身體,做出許多不符合「人體工學」的高難度動作……
「叩叩!」正當影片進入最高潮,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米米嚇得由床上彈跳而起。
「叩叩叩!」
第二次的敲門聲顯得急促許多,看來門外的人等得有些不耐煩。
米米手忙腳亂的關掉電視,拍拍燥熱的臉頰,調勻氣息。
「靳熙?」她拉開門,映入眼簾的竟是江仲奎。
江仲奎將雙手藏在身後,大腳往房內一跨,阻止她關門。
「怎麼是你?」她冷冷地拉下臉,冰冷的語氣夾帶著厭惡。
「原來你在等那個小子啊!我早聽說你們在辦公室裡打得火熱,沒想到這回真的讓我撞見了……」他猥瑣的目光來回打量著她姣好的身材。
「閉上你的髒嘴!本姑娘要做什麼輪不到你來干預!」米米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在金錢方面不肯吃虧,口頭上更不願被佔便宜。
江仲奎冷笑著,一手擋住門板,「不請我進房嗎?」
「人獸分道,你沒聽過嗎?」她全牙利齒的嘲諷著,「還不趕快滾回你的畜犬收容所!」
「是嗎?」他由身後摸出預備好的匕首,冰冷的刀鋒隔著單薄的衣衫抵在她溫熱的小腹上。
「你……」微微的刺痛感嚇壞了她,她慘白著一張臉顫聲問:「你想幹嘛?」
「你說呢?」他一步步地朝她逼近。
「我……我勸你別做傻事,咱們有話好商量……」她屏著氣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掄拳的小手因為過度緊張而頻頻流手汗。
鎮定!鎮定!錢米米,你是未來的總經理夫人,一定要鎮定下來處理這次的危機。她不斷為自己做心理建設。
「商量?那小子在趕盡殺絕時,有給我任何商量的餘地嗎?」江仲奎站在微弱的燈光下,陰惻惻的笑著。
身為一個稱職且識相的「肉票」,首要條件就是順從綁票者的所有意見,千萬不要忤逆他。
「那你應該和他算這筆賬,別算到我頭上啊!」米米眼角的餘光偷瞄著茶几上的手機。
「你是他的女人,我不找你下手找誰啊?」江仲奎惡狠狠的吼道。
「其實我和他沒那麼熟……」米米小聲的咕噥,小碎步的退至沙發邊緣,故作驚慌的跌倒,順勢將茶几上的手機掃至地上。
「起來!休想跟老子玩花樣!」他朝她揮動刀子。
她乘機按下手機的自動撥號鍵,並將它踢至沙發下,以免被他察覺。
「江仲奎,你跑進蔚然飯店的三○七號房,還拿刀子押著我,到底想幹嘛?」她故意提高音量,清楚地指出動機、地點、人物,提供求救線索。
「我要綁架你,向靳熙那小子要求贖金!媽的,那小子居然敢威脅我,想起來我就有氣!」他邊說邊拿出袋子裡的繩索,準備將她綁起來。
上星期被誤以為是綁匪,現在卻淪為人質,看來她流年不利,一定要找個時間去行天宮拜拜,去去晦氣才行。
「過來!」江仲奎用繩索將她的雙手牢牢地捆綁在身後。
「要是靳熙他不肯付錢呢?」
「他要是不付……」江仲奎的眼睛掠過一抹凶光,以冰冷的刀鋒抬起她的下顎,咬牙切齒地說:「就準備替你收屍吧!」
「你別這麼衝動,擄人勒索是要判死刑的。」米米試圖勸他打消主意。
「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你當墊背!」他走到酒櫃前拿了一瓶威士忌,以嘴就著瓶口,大口大口的飲著。
辛辣的酒液穿過食道,在胃部發酵,加速了他狂熾的怒焰,混濁的眼透露著危險且瘋狂的訊息。
「你冷靜一點,也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我幫你打電話向靳熙求情好不好?」他詭譎的神情令她駭然。
「呃!」他打了一個酒嗝,腳步有些不穩,持刀的手在空中揮舞著,差點劃到她的臉頰。
「啊——」米米趕緊別過頭,失控的尖叫出聲。
「原來你這麼怕死啊!」他興奮的玩著同樣的遊戲。
淚水湧上她驚恐的眼眶,讓江仲奎越來越得意。
她用力的眨眨眼睛,淚花在眼眶裡打轉,但她強忍著內心的恐懼不敢哭出聲,倔強的不願示弱。
威土忌的強烈後勁讓他頻頻打酒隔,踩著顛簸的腳步朝她嘶吼,「你知道那小子怎麼逼我的嗎?我也要讓他體會同樣的痛苦!」他強悍的抓起她的頭髮,雙眼渙散,「仔細一看,你他媽的還有幾分姿色,難怪那小子會對你言聽計從!」
她痛苦的仰頭向後,「你……你想怎樣?」
「怎樣?」他發了狂似的仰頭狂笑,「我要讓他也嘗嘗陷入絕境的痛苦……」
米米驚懼交集的瞠大水眸,清晰的感覺到冰冷的刀鋒正沿著頸項不斷地往下滑,割破了她衣衫的前襟,她屏息道:「你最好別亂來,靳熙他等會兒就來了……」
「那正好,我要讓他親眼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被蹂躪的模樣,反正我的人生已經被毀了,你們這對狗男女也甭想過好日子!」他已完全陷入了瘋狂的狀態。
她絕望的閉上眼睛,在心裡不斷呼喊著靳熙的名字。靳熙……靳熙……靳熙……
驚懼的熱淚漫上她的眼眶,醜陋的景象逐漸將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