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定旭猛地睜開眼,雙手下意識撫摸身畔的枕邊人,觸到的僅是冰冷的床位,並沒有心愛的她。
「雲笙?」他掀起被褥跳下床,驚徨的腳步穿梭在六坪不到的套房裡,從起居室、臥房、盥洗室,最後目光停留在梳妝台上的鏡子前,一封淺藍色的信箋吸引住他惶恐的目光。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懼,顫巍巍的拆開繫在信封上的藍色緞帶,那是他們參加兩人三腳時的定情物,也代表他們之間不滅的誓言。
映入眼簾的娟秀字跡,字字句句像一條毒辣的火鞭,無情地狠狠抽打他的心:
旭:
原諒我用這般殘忍的方式與你道別,不是我愛得太絕情,而是對你的依戀太深。
你教會我怎麼愛上你,卻沒教我怎麼微笑與你說再見。所以,我選擇了不告而別。
對不起,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決定去美國留學,什麼理由都不能更改我的決定。
如果我們之間一定要有人先說結束,那麼殘忍的劊子手就由我來當吧!
畢竟你是如此的溫柔,像個完美的天使將我從痛苦的煉獄中解救出來,我對你的感情除了一份深深的感激,還有千言萬語也無法表達完整的愛戀。
也許,現在的你不能接受我的決定,但是相信我,過一段時間你將會感激我的安排。
我千般的不願意讓過去的誓言成為你追求幸福的枷鎖,所以,我情願你現在惱我,也不要日後怨我。
你該擁有的是全心全意守候著你的女孩,而不是懸在兩萬五千尺外的掛念。原諒我毀了我們之間誓言,但這將成為我生命裡永恆的回憶。
遇上你,真的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事,就讓我保有這份完美的記憶,將它深深的烙印在腦海裡,也許有一天想起你的時候,我不會再覺得不捨而哭泣,而是燦爛的微笑。
謝謝你當初的堅持與執著,更謝謝你無悔的奉獻與全心的愛……再見!
雲笙
久違的憤怒慢慢地在他胸臆間甦醒,像一把失控的野火不停的蔓延、燃燒,他氣憤地將手中的信紙撕成片片雪花,散落一地。
他思緒狂亂的不斷在室內穿梭著,終於在抽屜裡找到手機,顫抖的長指按下熟悉的號碼,同時也開始收拾凌亂的衣物,胡亂地塞進行李箱裡。
「鈴……」手機鈴聲響起,驚醒佇立在車站月台上的人兒。宮雲笙怔怔地望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最後還是按下接聽鍵,她想再一次聽聽他的聲音。
那道觸動她心弦最溫柔的聲音。
「旭……」
「雲笙?」低啞的嗓音藏不住焦躁的情緒,殘缺的心幾乎要跳出胸口。「你在哪裡?」他焦躁的跑出飯店,狂奔至停車場,發動引擎。
「對不起,我……」她一邊盯著月台上的時間,雙手因緊張而沁出冷汗。
「你人在哪裡?火車站嗎?先等我,別急著上車好嗎?再等我幾分鐘,我立刻去接你。」他粗魯的甩上車門,猛催油門往車站的方向急馳而去。
宮雲笙看著迎面直駛而來的列車,耳邊聽著從手機裡不斷傳來的喇叭聲,可以想像他不斷加快車速,還在馬路上閃著迎面而來的車輛,驚險萬分。
「旭,你別這樣,我不單是不想跟你一起回台北,我還想……想跟你……分手。」她艱澀的吐出這兩個字,痛苦的淚水陡地溢出眼瞼。
「我不許你提這兩個字!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束的那一天,你聽懂了沒?」他失控的朝話筒咆哮,俊逸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
「對不起,我……」她看著火車到站,提起行李,踩著沉重的腳步跨進車廂,心痛的道:「你別來,火車就要開了。」
「你別上車好嗎?我求你。」他壓抑住滿腔怒火,哽咽的柔聲請求,他終於駛到車站,隨意將車子停在路旁,便衝進售票口。
「對不起,我們之間……結束了。」語音方落,她決絕的關上手機,不再傾聽他的任何聲音。
她不再自私地利用他的溫柔撫慰她寂寞的心,不再貪婪地讓他的愛餵養她殘缺的心……早該抽身的,她一再的說服自己。
她收起手機,由口袋掏出票根,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將背包放在行李架上,但忐忑不安的心仍懸掛在他身上。
吵嚷的聲音漫進她的耳際,他們相識的點滴漫入腦海裡,傷感的熱淚漫進她的眼眶中,所有的一切逐漸將她淹沒,她沉溺在回憶的哀愁中……
「旭……」她掏出口袋裡的手機,含淚的目光愛戀地盯著屏幕上的大頭貼,那是他與她第一次在西門丁合照的照片,映入眼簾的是他燦爛的笑容,此刻卻似針般,一針又一針扎疼了她的心。
「對不起……對不起……」她撫住因痛苦而覺得窒息的胸口,反覆地為自己的寡情向遠方的他道歉。
另一端,夏定旭在火車緩緩開離月台時,火速的跳上車廂,梭巡著每個乘客,瘋狂尋找她的芳蹤。
他奔騰的腳步不斷往前邁進,帶著一顆破碎的心、一雙惶恐的黑眸,奔走在一節又一節的車廂中。
最後,在第五車廂中找到淚痕斑斑的她。
她的不告而別徹底擊潰了他,俊逸的臉龐出現前所未有的挫折,氣喘吁吁的扶著椅背,眸中閃爍著一層深沉的憤怒。
「你、你怎麼來了?」乍見他的那一刻,她又驚又慌,透過氤氳的水眸,她第—次見到驚慌失措的他。
印象中,他總是堅強的,像個勇者將她保護得無微不至,從沒像此刻這般,像個戰敗的俘虜。
「來追你。」他喘著氣,刻意穩住自己的嗓音,「我不會放著你一個人回台北,我們說好要一起度過的……」
「旭,」她痛苦地打斷他的話,「你還不懂嗎?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沒有結束,永遠都不會有結束的那一天,還記得這是什麼東西嗎?藍色的緞帶代表不滅的誓言,我們在眾人面前約定要過一輩子的。」他山手中掏出那條被揉皺的緞帶。
「對不起,不會有一輩子了……」她別過頭,不忍注視他受傷的眼。
「難道我愛的不夠嗎?難道我付出的不過多嗎?」他逼近她!單手搭著玻璃窗,將她禁錮在座位與他的胸膛之間質問。
他極力在壓抑瀕臨失控的怒氣,他捫心自問,這段感情他付出得夠多、做得夠完善,但為什麼還是落得這樣的結局?
「不!你付出的夠多,給我的愛遠遠超過我能負荷的。」她無法閃躲,只能迎上他的眼眸,在他的眼中見到自己的殘忍。
「那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選擇不告而別?」他像一頭猛獅朝她暴吼,完全無視於眾人好奇的眼神,「在你要宣告我的死刑前,可不可以先給我一個罪名,讓我心服口服?」
「因為我要出國了,我……不能繼續陪在你的身邊……」
「我等你!」他斬釘截鐵的說。
「不要!我不要你等……我這一去不是一、兩年就能回來,我不要你守著一個遙遙無期的承諾……」她扮緊衣擺,激動的反駁。
「那我陪你一起出國,不管你是去歐洲還是美國,我都陪著你,我們不要分開好不好?」他放低姿態。
「你怎麼可以跟我一起出國呢?你還要參加國際籃球賽,奪得全國冠軍是你的夢想,你忘了嗎?」她千般不願成為他追求夢想的絆腳石。
「誰在乎!我只要你……」他直直瞅視著她。
「籃球是你的信仰……」這場比賽關係到他是否能順利保送入大學。
「你卻是我生命的全部!沒有你,我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別拋下我好嗎?」他粗糙的掌心撫上冰冷的嬌顏,「這一生我從沒求過別人,但我求你別再離開我,別說分手好嗎?」
「旭……」此刻的她才知道他愛得這麼刻骨銘心、那麼委曲求全。
「答應我,別說分手,天涯海角我都會在你左右。」
「不可能。」她不能再自私的讓他為她放棄所有,她該為他的未來好好打算。
「我不能沒有你,真的!」
「在這裡會有許多女生愛你,並不缺我這個人。」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身邊周旋著許多女生,只要他願意,多的是可以取代她的人。
「但是那些女生都沒有一個叫宮雲笙。」他激動的反駁。
一句話就將她堵得啞口無言,躲開他灼人的目光,痛苦的哀求,「求求你,別再為難我好嗎?」
「不是我在為難你,而是你在為難我!為什麼不讓我等你?為什麼一定要把場面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義正辭嚴的追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瘋狂的搖著螓首,淚水飛溢而出。
「不,你從頭到尾都知道。」他心痛的箝制住她纖細的肩,定定地與她四目交接,「你真的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嗎?忘了我曾怎麼愛戀、守護著你嗎?」
「我沒忘……」
「那你怎麼捨得傷我這般深?」他繃著一張臉,冷冷地問。
「我……」她被地瞪得頭皮發麻,膽怯的往後退縮。原本她想畫下完美的句點,沒想到好聚好散這麼的難!
「你受了傷可以由我來撫慰,但是我的份呢?」一股恨意由他的眼眸、他的心猛然竄到指尖,狠狠的嵌入她瘦削的臂膀。
「對……不起……」她痛得身心俱裂,緊皺著眉。
夏定旭意識到自己的失控,趕緊抽回手,「我要的不是這三個字,我要的是一個解釋,一個答案啊!」
望著她沉默以對,分手似乎成了既定的結局,無論他再怎麼委曲求全也喚不回她想走的決心。
「宮雲笙,你真的好殘忍!」他揪心的往後退了幾步,一團陰鬱的烈火籠罩住全身,透過含恨的眼眸,他見到的不是脆弱、哭泣的宮雲笙,而是一個背叛又自私的靈魂。
「謝謝你的愛與成全。」淚水不斷模糊她的視線,使得她怎麼都看不真切。
「不要再跟我提謝謝那兩個字,只會讓我像一個被玩弄的小丑,自編自導演著一出可笑的連續劇。」他冷然的瞅著她,字字犀利,嘲諷的字句醜化了他們的關係,連帶地也否決了他們的感情。
「旭……」她心碎地呼喚他的名,想解釋些什麼,但干言萬語全都便在喉間,化成一滴滴情殤的淚水。
「別再叫我的名字,你不配!」殘酷的背叛事實仿若毒蛇般緊緊纏住他,一點一滴吞噬掉他的理智。
車廂內的氣氛冷凝至冰點,他狠毒的字眼讓她難堪得無地自容,只能低垂著頭,盯著他巨大的鞋子,任淚水一再地淹沒她的視線,纖細的肩膀因抽泣而聳動著。
她柔弱委屈的模樣令他心煩,明明負情的人是她,為何還表現出楚楚可憐的姿態?難道他連生氣的權利都沒有嗎?難道要他微笑歡送她才叫好聚好散嗎?他做不到啊!
「你的淚水令我感到厭煩!」身心俱創的他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安撫她的心。
她猛然抬起頭,收住淚水,他決絕的話像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心坎上,讓她意識到他強烈的恨意。
「今生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因為再見的不是我愛的宮雲笙,而是一個教會我什麼是背叛的女人!」
話語方落,列車恰恰到達下一站,轟隆的煞車聲襲人耳際,他絕望的轉身離開。
心已死,情已絕,他不再看她一眼,穿過狹隘的走道,快步的跨下列車,離開月台,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他的話宛若青天霹靂,十年前她怨慰母親無情的背叛,十年後她竟用相同的方式傷害了今生最愛的人!是不是她的體內流著母親的血,所以遺傳到殘忍的因子?
她一驚,倉皇的站起身奔到門口,可列車已經駛出月台,她在擁擠的人群中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愧疚與悔恨深植在她的心中,亮燦燦的陽光照著她臉上晶瑩的淚珠,卻照不進她陰暗的心。
隨著情緒的崩潰,她扶著把手哭倒在階梯上,強勁的風灌進來,凍僵了她的身體,她卻毫無知覺。
風割傷了臉,也制傷了她滿目瘡痍的心……
她想問,這樣的決定是否錯了?可是,她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啊!
※※※
自從夏定旭在花蓮與宮雲笙分手的消息傳開後,他宛如行屍走肉般,任憑眾人如何勸說,也安撫不了他受傷的心。
他走不出失戀的打擊,無法相信掏心掏肺的愛上一個人,換來的卻是殘忍的背叛!偏偏他無力挽回頹勢,只能任由她單飛,遠離他的世界。
於是,他整日心不在焉,不再將注意力放在課業上,連最愛的籃球也不再碰了,更無視於即將到來的國際高中籃球賽,他的改變卻急壞了教練和一干隊友。
「你究竟想怎麼樣?」陸佾軒再也看不下去了,鼓起勇氣在校園的長廊攔下他。
「滾開!」他一臉陰鬱,冷冷的開口。
「我偏不走。你現在這是什麼德行?放棄籃球也就算了,連課業也不顧,你是不是存心想讓雲笙過意不去?」陸佾軒沒好氣的質問。
「他XX的,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再提那女人的名字!」他爆怒地揪起他的衣襟,惡聲警告。
「我偏要說,自己被拋棄,又承受不了事實,就拿所有的兄弟開炮,你算什麼英雄好漢!」陸佾軒和他卯上了。
「媽的!我什麼時候被拋棄了?不是她不要我,是我不要她,聽清楚了,是我不要她的!」他激動的一再反駁陸佾軒,也說服自己。
「要真是那樣的話,你為什麼還要這樣作踐自己,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是該有個人好好的罵醒他的時候了。
「我要怎麼過生活不關你的事,你算哪根蔥!」他怒不可遏的衝向前,用力揮出拳頭,險些打中陸佾軒的臉。
「旭,你不要這麼激動行不行?」裴勁和莫熙語適時架住他,免得他倆再度拳腳相向。
「放開我!」他激動的大喊,一身蠻力幾乎讓兩人險些招架不住。
「你以為我喜歡管你的閒事嗎?今天要不是為了雲笙學妹,我連看你一眼都賺懶!」陸佾軒滿臉鄙夷,一句話擊中他的痛處。
他對著死黨咆哮,「從今以後,誰都不許在我的面前提起她,我和她一點瓜葛都沒有!」
「哼!就算我們不提,你的心裡就會好過一點嗎?你對她的思念就會少一點嗎?」陸佾軒嗤之以鼻,明明愛得要死,偏偏死鴨子嘴硬。
「陸佾軒,你是活膩了,欠扁是嗎?」夏定旭氣得額上青筋暴跳,握緊拳頭,手指格格作響。
「要打架,好啊,」陸佾軒捲起袖口,「反正我們之間的爛賬早該清算一下,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正是好時機。」
「軒,你怎麼銀著一起瞎起哄?」莫熙語不得不扮起和事佬。
「我哪有瞎起哄,從以前我就看這傢伙不順眼,當初是誰信誓旦旦的說要取得全國冠軍?是誰說要在國際籃球邀請賽上讓那些日本人、韓國人難看,一雪前恥?又是誰威脅兼恐嚇的把我們強押進籃球隊的?現在又是誰中途落跑,像個戰敗的俘虜?」陸佾軒一一數落著他的罪行。
「你……」他陰鷙的臉上寫滿憤怒,身為天之驕子的他,哪能忍受別人肆無忌憚地揭開他的瘡疤。
「怎麼樣?無話可說了吧?因為我說的全是事實,一個女人輕易的擊潰你的自信與夢想,你真的好可悲……」
陸佾軒的話尚未說完,他就一拳打偏了他的臉。
「胡說!」夏定旭暴跳如雷。
「旭,兄弟間有話好說,別動手腳。」莫熙語見苗頭不對,趕緊攔住他。
陸佾軒踉蹌的倒退幾步,用手背輕拭嘴角的血漬,「幹嘛?老羞成怒啊!不過,倒很像你的個性,只是我不曉得你什麼時候學會一招叫苦肉計,以為自暴自棄就可以挽回一段感情。」
「我什麼時候用過苦肉計了?而且無論我怎麼樣,都輪不到你來多管閒事!」他漲紅著臉心虛道。
「你以為老子愛管你的閒事嗎?要不是雲笙學妹放心不下你,要我時時關心注意你,我才懶得理你呢!」陸佾軒歎道。
「我是死是活不關她的事。」他墨黑的瞳眸掠過一絲痛楚。
「原來你這麼絕情,枉費雲笙學妹還對你念念不忘,不時打聽你的消息,為了你的前途而犧牲自己的幸福。」
他揚嘴冷冷一笑,「哼!你把那種自私的女人想得太偉大了,她是為了自己的前途而犧牲掉我的幸福吧!」
「你真的這麼看待她?」陸佾軒訝然問道。
「難道不是嗎?她為了出國怕我成為她的絆腳石,才迫不及待的將我甩掉。」
陸佾軒萬萬沒想到他對她的誤解竟會這麼深,激動的衝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厲聲道:「你有沒有想過,你擁有一切,而雲笙學妹只擁有你,如今放棄了你,她便一無所有!」
「沒有人要她活得這麼委屈。」他回頂一句。
陸佾軒再次反駁,「你以為她的委屈是為了誰?因為她心疼你,所以不忍心讓你守著遙遙無期的等待;因為她體貼你,所以不想成為你追求幸福的絆腳石;因為她關心你的將來,所以她選擇了放手。你的誤會完全抹殺了她的苦心!」
這一番話使得他心悸,不禁自問,是不是他對她的瞭解不夠深,所以扭曲了她的感情?是不是他給她的安全感不夠,所以教她無法全然信任這份愛?
一直以來,他認為只要愛得夠深、付出得夠多,感情就一定能走到盡頭,卻疏忽了現實的考量,忽略了她曾生活在暴力的陰霾下,極度缺乏安全感和自信心。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最好再仔細想想自己該怎麼做。」陸佾軒看了他陷入沉思的臉一眼,「其實,我應該再替雲笙學妹補上幾拳,但是打你會弄髒我的手,老子我不屑!」
莫熙語也語重心長的拍拍他的肩頭,「雲笙學妹搭星期日早上十點的班機。」
留下陷入茫然的夏定旭一人,陸佾軒撫著被打腫的臉,漫步離開。
他邊走邊低喃著,「媽的,旭那個傢伙居然把我的臉給傷了,這教我怎麼出去見人?阿勁,替我掩護一下,我可不想讓我的親衛隊能見到我毀容的模樣。」
「軒,你前陣子不是說要為了牙套妹放棄整座森林嗎?怎麼又在意起其他的愛慕者?」裴勁笑道。
「不會吧!你居然會看上風雲之恥,女人的羞辱牙套妹?!」莫熙語驚訝的尖叫。
「什麼風雲之恥?你給我解釋清楚!」陸佾軒毫不客氣的用拳腳招呼莫熙語,幾個大男生扭打成一團,感情好得令旁人欣羨。
※※※
這幾日寒流來襲,夾帶大量水氣,使得桃園機場外陰雨綿綿,而機場內則充塞著大批人群,大廳中喧嘩的嘈雜聲伴著細微的啜泣聲。
「雲笙,你到了美國一定要寫信給我,不能把我忘了。」余心盼厚重的眼鏡下台著兩泡淚水,依依不捨的道。
「我會的,只要我把自己安頓好,一定會馬上與你聯絡,不會忘記你的。」宮雲笙由口袋掏出手帕遞給她。
「雲笙學妹,雖然國外的帥哥又強又猛,可是我也不差,再怎麼說,我也是風雲首席帥哥,所以別忘了偶爾想想我,替我宣傳一下知名度,讓我有機會能進攻美國。」陸佾軒自慰的道。
宮雲笙被他耍帥的模樣給逗笑了,「我會的。」
「呃……好好保重自己。」莫熙語搔搔頭,不知該說什麼,原本他以為應該會勸醒夏定旭,未料,到最後他還是沒來。
「謝謝。」她在他的眸中讀到歉意,只能用生硬的笑容化解微僵的氣氛。
「這是籃球隊的心意,希望你會喜歡。」裴勁將手中包裝精美的禮盒遞給她。
「代我謝謝大家,我不會忘記你們的友情。」她輕輕的與他握手道別。
最後她來到自己父親的面前,見到他戒掉長年的酒癮,整個人精神煥發,堪感欣慰,一陣酸楚不禁湧上心頭,淚水在眼眶中滾動著。
「爸,對不起,我們好不容易能團圓,可是我……」她哽咽得說不下去,難過的靠在他的肩頭。
「什麼都別說,也不要覺得過意不去,如果我們兩個人之間一定要有人說抱歉,該說的人是我,這幾年苦了你。」他心痛的摟著女兒。
「不會,一切都過去了。」她搖著頭,難過得泣不成聲。
「如果在那兒受了委屈或是不順利,一定要回來,千萬別再假裝堅強,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受苦!」
「我知道。」她抬起頭,胡亂用手背拭去滿臉的淚水,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家裡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宮立強拍著她的手心承諾。
「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三餐一定要按時吃,天氣冷的時候不要忘記多穿一件衣服,要按時回醫院複診……」她殷切的叮嚀著,深怕遺漏了什麼。
「我知道,你再說下去,會錯過班機的。」
廣播正催促著每位乘客進入候機室。她提起行李,與大家揮手說再見,卻仍戀戀不捨的在人群中找尋他的身影。
「那……你們保重了。」她本想問關於夏定旭的消息,最後還是開不了口。
她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自從那日不歡而散後,他刻意迴避她,就算在校園中不期而遇,他也視她為陌生人般,不說一語的與她擦肩而過,淡漠的彷彿他們從來沒愛過一樣。
「再見……」故友不斷揮動手臂,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登機口。
心情沉重的告別故里,揮別了友人,卻揮不掉心中的羈絆。當她上了飛機,坐了下來,再也忍不住滿腹的辛酸,淚水在眼眶中潰堤……
她逕自沉浸在悲傷中,沒注意到身旁空蕩的座位驀地坐了一位身材挺拔的男生,直到她在口袋裡掏不到手帕來拭淚,才赫然發現有人遞了一條乾淨的手帕給她。
「謝謝。」她低垂著臉,哽咽的道謝,不敢讓人見到她痛哭的模樣。
「小姐,你就這麼接受陌生人的手帕,不怕上而沾有迷魂藥被拐跑嗎?」男子揶揄的笑說。
宮雲笙將臉埋在手帕裡,不敢置信身邊的嗓音竟是如此熟悉。
是他,還是巧合?她不敢抬起頭看清真相,害怕這一切是因為相思而引起的錯覺。
「小姐,我手帕上面又沒繡上英文單字,你不用看得這麼出神吧?偶爾分一點點注意給本隊長好不好,嗯?」他柔聲道。
是旭!她抬起淚痕斑駁的小臉,征忡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追你!我在花蓮的火車上讓你給跑了,但是這一回我不會再讓你溜走,否則本隊長的面子要往哪擺?」
「那學校……」她還處在極度震驚中。
「我請了一星期的假,一方面陪你去學校註冊,一方面去探查軍情,看看有沒有意圖不良的分子想拐走我心愛的女朋友。」
「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氣啊!第一次被放鴿子,丟在飯店裡時,怎麼可能會不生氣?」他輕描淡寫的帶過他們之間的衝突。
「哦!」她不知所措的絞緊手帕,怯怯的再問:「那你會原諒我嗎?」
「當我知道有一個女生傻傻的說要分手,卻又放心不下男朋友,偷偷的去收集關於他的線索,還默默的打聽他的消息時,就算有天大的過錯,都值得被原諒。」
感動的淚水再度溢出眼眶,「原來你一直都很在乎我。」
「你不也一樣。」他心疼的用指腹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她突然想起什麼,開口問:「為什麼故意不和我見面?」
「因為我不敢見你,每見一次面就是一次椎心的疼痛。」他將她擁入懷裡,俊臉埋在她的頸窩問,「我怕自己會負荷不了那樣的痛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被他抱得幾乎透不過氣,才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我們和好,嗯?」他抬起頭,屏息、等待她的答案。
「可是……那個籃球賽,還有你的功課,怎麼辦?」她最擔心的仍是他的前途。
「我會如期回去參加球賽,也會照著原本的計劃保送入學!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她破涕為笑,「一言為定!」
「到時候請你在美國一定要留心體育新聞,我一定會擊敗所有的隊伍,取得冠軍。」他與她勾勾小指,許下真摯的誓約。
「我對你有信心。」
「不過,我對你可是不太放心。」他語重心長的道。
「為什麼?」
「國外的壞胚子那麼多,你又長得這麼美麗動人,我怕太多人覬覦你的美色,趁本隊長不在時趁虛而入。」他可是萬分擔心。
「你想太多了,而且我才不是那麼隨便的人。」她不滿的噘起紅唇。
「為了以防萬一,我帶了一台筆記型電腦以及小型的攝影鏡頭,你每天一定要寫MAIL跟我報告行程,想我的時候打開電腦,對著攝影機微笑一下,那麼我就看得到了……」他一一的述說它們的功能。
宮雲笙再度因他貼心的舉動而熱淚盈眶,「旭,你真好……」
「覺得我好就不要再說分手的傻話,好好的把握住我,我一輩子都不會變心;而且每逢寒暑假我一定會去美國看你,要不然你回台灣來也可以。」
「嗯!我也允諾一輩子不會變心,永遠只愛你一個人。」她含淚許下承諾。
「你說什麼?」
「我愛你,好愛、好愛你……」她主動投入他的懷抱,芳唇覆上他炙熱的嘴,濃烈的愛戀全都化成綿綿的深吻,緊緊牽繫住兩顆相依的心。
這一吻不僅是所有愛情的表現,更是誓言的承諾,他們決心要挑戰漫漫愛情路,把遙遠的距離當成感情的考驗,相信只要兩心相依,即使相隔千萬里,仍舊澆不熄他們的濃情烈愛。飛機飛過陰雨綿綿的上空,窗外是日光燦燦,窗內則是濃情蜜意。
整整訴了幾十個小時的愛意!綿綿不盡,沒有人覺得疲憊,反而愈笑愈甜,愈說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