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起床了。」人沒到,聲音先到。
寧兒直替湛雪嫣高興,今天是王爺正式認湛雪嫣為義女的好日子。由一個平民百姓,晉陞為官家千金,這種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好運氣,是多少人所羨慕,想都不敢想的事。所以一早起來,寧兒的心情就特別愉快,不過,她的好心情,在看到床上熟睡的湛雪嫣時,便一點一滴的流逝了。
「小姐,別睡了,若是誤了時辰,寧兒可擔當不起。」
湛雪嫣動也不動。
寧兒急得大喊,「小姐,求你起床好不好?」不得已,她只好動手去搖她,「醒醒啊!小姐,昨兒個不是告訴你,要早點休息嗎?待會兒遲到可就難看了。小姐!」
寧兒覺得好累,怎麼會有人睡得這麼沉?
她那種充其量只能算小兒科的力量,任是搖誰叫誰都差太多。只可惜她不敢用水,要不然就省事多了。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拍喊推打一起用,「小姐,快起來,你別害寧兒,醒一醒啊!」
「你好吵。」湛雪嫣閉著眼睛,含糊地說完,整個人更縮在被子裡繼續睡,看情形,即使是日本大地震,可能也震不醒她。
「完了!」要是哭能解決的話,寧兒一定大哭特哭,就算叫她哭倒比薩斜塔,她可能也不會搖頭說NO!
怎麼辦?請侯爺來吧!小姐最聽侯爺的話了。
湛雪嫣也不是故意貪睡,追根究柢,這還是寧兒造成的。
昨晚寧兒端宵夜來時,手上抓了些線繩之類的東西來,她細看之後,發現那可以用來打中國結。它的樣子像麻繩,但很柔軟,還亮亮地泛著金光。看湛雪嫣喜歡,寧兒便好心的跑去拿了整束來,湛雪嫣就專心地用繩子編起金魚來了。
可能是太久沒編了,生疏之餘,幾乎使她從頭摸索起來。人的耐力是很驚人的,拆拆編編一陣折騰,革命終於成功,但東方也已泛起魚肚白——天亮了。她將金魚湊成一對後,才甘心睡覺。且天又冷,窩在暖暖的棉被裡多舒服,所以,她哪可能一大早爬得起來。睡得正好時——
奕澄坐在床邊,把絲被拉開,看著湛雪嫣熟睡的臉龐,有著淡淡的嫣紅。他伸手輕拍道:「嫣兒,該起來了。」
被擾亂的人兒,皺起眉,伸手揮趕那討厭的聲音和動作。
沒辦法,奕澄只好將絲被拉到一旁,扶湛雪嫣坐起來,「嫣兒,醒來一下。」
「哦。」涼意襲身,人是有點清醒,她睡眼惺忪地看著他,「做什麼?」說完,她只靠向他的胸膛,另尋溫暖的懷抱睡。
看她這樣,奕澄也心疼了。他知道湛雪嫣一向晚起,但王爺認義女不是小事,他只好把她再抱起,坐在床畔說:「嫣兒聽話,晚點再睡。」
「我好累,一會兒就起來。」她眼睛都沒睜開地說著,身子一歪,靠向他的肩頭——繼續睡。
「嫣兒,睜開眼睛!」奕澄長這麼大,只有人家請他起床,可從沒叫人起床的經
驗,更甭說是女孩子了,因而,他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眨呀眨、眨呀眨,雪嫣好——努力地睜開眼睛,勉強成功。
「好,現在起來,讓寧兒替你準備。」
湛雪嫣點點頭,還澀澀的眨眨眼。
他只走了兩步——
「小姐。」湛雪嫣又躺回床上。
奕澄對她真是佩服,賴床功夫如此了得。他乾脆將她抱下床,放在化妝台鏡子前,「站好,嫣兒,要站好。」手一鬆,尚未抽離,她的身子又晃動欲倒。「嫣兒,自己站穩,聽到了沒?」他大聲地說完,但不是動氣,不過,他很懷疑湛雪嫣能聽到多少。
湛雪嫣大歎口氣,閉著眼睛,用力地點著頭,奕澄才離去。走到門口——
「小姐!」寧兒又叫了。
怎麼回事?睡美人正坐在地上「休息」。唉!「嫣兒,別坐在地上,快去換衣服。」
沒吭聲,只用手推開他。
「怎麼了?」也許該讓她回去睡。「嫣兒?」
「你們好煩,一直吵,一直吵,我又沒睡在床上。」湛雪嫣哭了。「都起床睡地上了,還來吵,你們到底想怎樣?我睡覺又沒吵到你們。」
寧兒講不出話了,她沒見過湛雪嫣哭泣。總以為她只會笑,這也是她最常停留在臉上的表情。
奕澄更沒轍了——這麼大個人,卻為了賴床而哭,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自己欺負她呢!他抱著淚人兒哄著,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問,「好些了?」
湛雪嫣疲憊地開說:「我不是故意的。」
想也知道。「洗個臉,打扮一下。」
「可以洗澡嗎?」她仍一臉倦意地說:「也醒得快些。」
只要能醒,還有什麼不好的。「寧兒。」
湛雪嫣便這麼昏昏欲睡的在水裡醒來。
若天寒躲在暖被裡是種享受,那在將軍府洗澡無疑是極樂。
浴池約莫四個榻榻米大,和洗溫泉一樣,更可輕鬆自在地當游泳池玩。有錢的確不是壞事。泡在水裡,強過蓮蓬頭千百倍。四周又以薄紗層層遮蓋,熱氣四溢,恍如夢境般不切實際。將來若有幸能上天堂,不知是否像現在一樣?
湛雪嫣想著,又想睡了。
因睡著而淹死在浴池,傳揚出去,只會讓人當個笑話聽,一笑置之吧!還真得醒醒,不要真成了笑話。潛下去吧!缺氧就會醒了。
寧兒根本不懂得潛水悶氣這些新鮮玩意,她拿衣物進去時,便看到足以使她喪膽的驚險畫面。好端端的,小姐居然會整個人在水裡,除非……何況小姐在綠湖落水的記憶猶新。二話不說,她立刻高聲尖叫,跑去找救兵。
湛雪嫣浮出水面換氣後,未再久留,況且,水溫正在下降,便想起身穿衣。奕澄趕到時,恰遇她芙蓉出水,她在沒衣物遮掩下,只好迅速地往水裡躲。
「可惡!你……」她全身背向他,支吾半天才說:「你存心的,是不是?」怎麼盡讓他撞見這種場面?怕她不醒,也該用別的方法叫醒她啊!
奕澄倒像心情頗好似的,沒解釋。
「小姐,對不起嘛!是寧兒找侯爺來的。我剛才看你在水裡,還以為……寧兒不是故意的。」她知道自己又闖禍了,不過,湛雪嫣沒事就好。
湛雪嫣也不好責怪寧兒說:「你幫我拿毛巾來。」她跟著自己這段日子,著實也受了不少驚嚇,不過,都不是故意的。這次算她倒楣嗎?
「你!」湛雪嫣的心快蹦出喉嚨了。他在幹嘛?寧兒呢?她竟選在這節骨眼落跑?
奕澄手拿大毛巾,輕輕地微笑道:「還不上來,水冷了。」她實在好漂亮,美得不像真的,就像她所想的,他現在正是故意待在這兒的。
氣歸氣,冷得雞皮疙瘩已紛紛冒出,卻是不爭的事實。「你的眼睛先閉上。」還笑!氣得湛雪嫣用水潑他。
「可以上來了?」
湛雪嫣只得匆匆起身,想搶毛巾,但奕澄未給她機會。
他溫柔地包裹住她曼妙的身軀,逗弄她的目的已達到。為了不讓湛雪嫣覺得太難堪,他抱著她離開浴池,並讓寧兒來伺候她。
洗過澡的湛雪嫣,除了精神還差些,腦子可是完全清醒了。寧兒知道她累,以及剛剛那段插曲,也沒敢再煩她,她和另一個較年長的丫環,一塊替她「加工」。
整裝完畢的湛雪嫣,這才想起他們這麼急著叫她起床,不知是為什麼。
寧兒一臉訝異地說:「小姐,我昨晚不是一再告訴你,今兒個你要到相府行大禮,王爺要正式認你為養女嗎?」
「有嗎?」她怎麼不記得了?
寧兒又說:「你還一直點頭,答應要早點休息的。」
湛雪嫣想,現在知道不也一樣。她順手從枕邊拿出那對用整夜時間編成的金魚給寧兒。「這沒什麼用處,你留著。你跟了我,膽子都嚇大了吧!」不等寧兒回答,她就輕巧的跑跳到大廳了。
「可以嗎?」她站在奕澄面前問。女為悅己者容。
若是注意到別人的眼光,她一定知道答案。
她平時隨意披散的青絲,整個盤束起來,多了股成熟的味道。素衫換成大紅袍,惹人注目。臉上加以淡妝修飾,顯得格外嬌美,如同白百合與紅玫瑰兩極化的妝扮,何止是可以,簡直令人驚艷!
看他不講話,再看看自己。頭髮編了,上了妝,她們說精神些。穿上這件紅衣裳
也還好嘛!怎麼?「不好嗎?」
南宮流替她回答,「就是太好,才嚇得說不出話來。」
「我長得不抱歉,現在是大白天,也不是半夜出來的,嚇著誰了?」
奕澄這才笑說:「很漂亮,若能不跑不跳就能迷倒眾生了。」
「我不會在別人面前又蹦又跳的,不淑女。」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有,「你也會去嗎?」
「當然。」奕澄輕輕對湛雪嫣說:「手伸出來。」
手?她依言伸出雙手。
他搖頭笑著說:「你真貪心,我只有一個。」他替她把鏈子戴在手腕上。
它由三條細鏈合成,每條鏈子交錯鑲著鈴鐺和駿馬,純金打造的卻一點也不俗,應該是用心設計的精品。
湛雪嫣感動得無言以對。自嬰兒時期,她便有各式各樣的鈴鐺鏈子。長大後,因為話講得少,父母怕她被人忽略,忘了她是誰,依舊找了新款設計的鈴鐺鏈子給她戴著,但是父母送給她的最後一條手鏈,卻在來這時遺失了,她剛開始還悵然若失的,沒想到竟然是他撿到了。
「你怎麼知道?」
笑意在他臉上擴散。「頭一次見面,就是它喊我的。」
他的話引得湛雪嫣全身燥熱,像只煮熟的龍蝦,連身子都紅透了。怎麼盡提些令人臉紅心跳的事,初見面「限制級」的事,你知我知,放在心底不好嗎?
看著湛雪嫣的羞態,東方煜帶著淘氣的笑容說:「什麼事?不介意分享吧!」
湛雪嫣斬釘截鐵地說:「錯!我非常介意。」
「請尊重另一位當事人,他也有發言的權力。」他故意扯進奕澄。
「但主角是我,他有權力發言,也有義務保持緘默。」湛雪嫣急得轉向奕澄說:
「你不會沒有江湖道義吧!」
他們全笑了,虧她講得出來。
奕澄不做正面答覆,只說:「吃了沒?」民以食為天,但她例外。
此舉適時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猶豫片刻——「吃了。」
不等他再問,東方煜又搶回言論自由權。「真的吃了?」那每天要人盯的是誰?
一頓飯要吃半個時辰之多。
「嫣兒,記得你告訴我小木偶的故事嗎?」南宮流也幫腔了。
湛雪嫣有些得意的笑。「你們可以去檢查啊!」她不是小木偶,自然不怕,而且,她又沒說謊。鼻子長了,可以自己鋸嘛!
洞悉她的想法,慕容璃也不放過機會說:「寧兒替你吃了,檢查什麼?」查證據完全毀滅了沒?
他看到了?湛雪嫣咬著下唇,雙眼靈活地來回掃視。「一樣是吃,我照你們的話回答了。」他們又沒問「她」。
東方煜帶頭走到屋外時說:「胭脂是填不飽肚子的,到我家去,換個人陪你,也許你吃得更多。」雖在取笑,但確實是關心她的健康。
因為趕著出門,奕澄也未再多言。他扶著湛雪嫣走到前院,在一輛紅底鑲黑金的轎子前停住。
「不走路嗎?」有必要讓人一路抬著去嗎?湛雪嫣不太肯定地說。
奕澄告訴她,「按規矩來,別叫王爺看笑話。」
湛雪嫣聽話的坐進去,他還另外拿條毯子讓她蓋著。
轎裡很寬,坐兩個人都不會打架。可是空無長物,四周用布幔罩住,也不好往外瞧,還是乖乖地坐著吧!
其實,湛雪嫣也只有認命的安份坐著。
人不比輪子,他們是貨真價實的「四輪傳動」,一路搖晃得她很不舒服。空著肚子,整夜未眠的湛雪嫣一直深呼吸,壓抑體內的反胃,她不要吐在這漂亮的轎子裡。忍耐,要忍著,這很容易,過會兒就到了。
捂著嘴,在奕澄帶她出轎之後,她立刻奔離轎子,在一個角落毫不保留的將體內胃汁全數掏空,吐得暢快到底。由於空腹,她盡吐酸水,使得她更難過。待舒坦些時,才接過巾帕擦嘴,扶牆休息。她不想丟人,但事與願違。
湛雪嫣心有愧疚地說:「對不起,弄髒了。」轎子漂亮,相府也不難看,應該先卜個卦再出門的。
沒人注意這雞毛蒜皮的綠豆小事,富貴人家多的是僕人,隨便叫一個,把牆拆了重建,都輕而易舉,哪會在意這點髒。
東方煜走到她身邊說:「丫頭,事實證明你是空腹,待會兒要連本帶利的算回來喔!」他不希望這些小事困擾她。
她嫌惡的苦笑道:「我知道你的好心,但別提那些不夠健康的東西好嗎?」他一定沒吐過。
奕澄說話了。「可好些了?」
「再等我一會兒。」她想看看胃裡有無餘孽殘存。
他和東方煜互看一眼,心疼的抱著她進入相府,來到屋裡休息,由東方煜先行知會王爺。
奕澄還差人送了一碗湯。「嫣兒,把湯喝完。」
湛雪嫣躲在他的懷裡說:「會不會苦?味道好嗎?少喝一點好不好?」她看都沒看,先討價還價。
「乖,王爺還在等我們。」奕澄將她扶起,逃避是沒用的。
湛雪嫣也早已有所體認,只要他想做,沒有辦不到的事。尤其自己被他克得死死的,但還是不忘做垂死的掙扎,「一半。」剩下的給他。
標準答案——搖頭!奕澄面露笑容的搖頭。
等湛雪嫣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他們才一塊去見王爺。
一臉凶煞的王爺在看到他們時,立即開心的表示,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怎麼不多躺一會兒?當心身子。」
再躺下去,可以自行解散,明天再來報到了。
王爺身旁的貴婦人也和藹的說:「來!讓福晉瞧瞧。」她拉著湛雪嫣端詳。「你叫嫣兒嗎?真是個美人胚子,家裡的門堅固嗎?」
福晉?有媽媽的味道,可是說話好奇怪。湛雪嫣聽得一頭霧水,沒回答。
東方煜卻急著問:「娘,門有什麼好問的,將軍府的大門固若金湯。」
福晉不疾不緩的說:「嫣兒住那,要是門被提親的人擠破了,安全嗎?」
「放心吧!大門開敞著,就算沒我們四大門神在,也沒人敢上門的。」
「-小子,娘只是換個方式誇讚嫣兒,你以為娘又老又呆嗎?」瞪了他一眼,再看湛雪嫣。「不過,嫣兒是該多吃點補品,胖些才有福氣。」
王爺接著中氣十足的說:「對!把身體養壯些,像咱們野丫頭一樣健康,才好養孩子。子嗣是愈多愈好。」
一旁的紫馨可不依,挽著王爺說:「爹,人家哪裡像野丫頭?」此時的確不像。
「不野?為何會在樹上讓人瞧見?」還指名要人家來娶。
說笑的一句話,連湛雪嫣都罵進去了,兩個女孩都睜著明亮的雙眼,展露出最無辜的模樣。
東方煜大大的爆笑出聲。「爹,說得好,以後您又多了一個野丫頭,湊一雙。」
王爺愕然,福晉則摸著湛雪嫣的手,輕拍著說:「胡說!這麼乖巧的模樣,怎麼可以和紫丫頭比。」她愈看愈喜歡湛雪嫣。
「娘,您講這話就外行了,人不可貌相。若紫馨不是你女兒,你能想像得出來嗎?」只顧自己快樂,而一味逞口舌之快的東方煜,哪管得了一對姐妹花的冷眼怒視。
紫馨先發威了,但仍保持著女孩家的溫柔,「哥,我們好歹是同一個父母生的。你若沒事的話,可以拆傢俱、拆房子,就是別拆自家人的底,那是有損人格的。你是不是該和你的人格兄弟打個招呼,看它還在不在?」
她的話倒引得歐陽善對她另眼相看。
湛雪嫣亦不顧福晉在身邊,也柔聲加入訓誡行列。「小哥,明著掀人家底牌,是挑剔,容易惹人嫌。做人要厚道些,得暗著來,替自己留個後路。風水可是會輪流轉的。」
「做人要及時行樂。」他才不在意這對弱女子呢!
「當心樂極生悲,」紫馨更無所顧忌地說:「我可不要替你掉眼淚。」那會有損她的美貌,浪費她的淚水。
「簡單,替他找個小嫂子。看哪家名門閨秀乖乖女,願意委屈下嫁,連子嗣一併解決,爹娘也好早點抱孫子。」湛雪嫣咬著他的弱點下猛藥。
聽到這,東方煜可不太自在了。「這哪扯得上關係。」
「是沒關係,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湛雪嫣始終保持笑娃娃的模樣。「都是自家人,話家常嘛!」
一旁看熱鬧的全笑了,看來,選擇做個忠實的觀眾,的確是明智之舉。
王爺從未如此開懷過,他也樂得對她們說:「文文靜靜的,真看不出來。現成的壓箱寶,倒白白讓我撿到了。丫頭,多學學嫣兒,別老是讓煜兒壓得不敢抬頭。」再轉頭,看看那個有些委屈的兒子說:「煜兒,你中意哪家姑娘?爹親自出馬。」
福晉也欣賞湛雪嫣的靈活,「嫣兒隨便說說,我就有媳婦了,那天天講,我就兒孫滿堂了,是不是?」
又惹來一陣笑!
「娘,別一直抓著嫣兒罰站,還沒行大禮就先把人家累壞了。」紫馨想到她之前的不舒服,便提醒福晉。
大伙這才記起今天的重頭戲。
「你該稱嫣兒一聲姐姐吧!馨丫頭。」王爺顧及長幼之分。
「那多生疏,把人都叫老了。嫣兒,你不反對我這麼喊你吧?」當然無人反對!
死板的跪拜儀式,在輕鬆歡樂中完成。王爺夫婦分別送給她一隻黃白金綴著珍珠的髮簪,及龍鳳盤踞的翠綠玉鐲。湛雪嫣本來拒收,但王爺板著臉說:「不收下,怎麼代表你是我的女兒。」
東方煜記不取教訓,又來湊熱鬧一番。「爹,您乾脆直接刻個金牌,要大些,掛在嫣兒胸前,就寫『東方家的女兒』。」
哪國的餿主意,掛狗牌嗎?再開張血統證明書好了,以確認身份。
紫馨替湛雪嫣抱不平。「哥分明是欺負嫣兒嘛!」
「狗咬呂洞賓,我只是找些比較實際,而有代表性的東西送她。」
「這話嚴重了,你說誰是狗?有人會生狗嗎?」物以類聚,送她狗牌,指王爺是狗,那相府不成了動物園?
王爺不介意的豪爽大笑。「嫣兒,原諒這-小子胡言亂語。我就是少生個腦子給他,不過,現在有你來補,也不遺憾了。」
「爹娘,剛才不敬,請原諒,嫣兒是對事不對人。」
福晉又開口了,「都喊爹娘了,還不收下見面禮,是不是看不上眼?那待會兒到馨丫頭那挑,好不好?」她當然知道湛雪嫣不是個貪心膚淺的女孩,只是不這麼講,湛雪嫣哪會收下。現在她倒後悔了,早曉得是如此特別的女孩,就該更仔細的挑禮。還好,以後有的是機會。
還是奕澄出面制止這團亂。「嫣兒,謝過王爺和福晉的禮物。」
謝字說完,紫馨便說:「爹、娘,我帶嫣兒去選見面禮,你們慢慢聊。」說完,她拉著湛雪嫣就到她閨房去了。
湛雪嫣跟著紫馨走,偶爾看看相府的景色,他們的佈置很豐富,比較有宮廷的味道,富麗堂皇而氣派。一直到紫馨的房間,她才得以喘口氣。
紫馨帶湛雪嫣在梳妝台前坐下,「你沒嚇著吧?」她自顧自地講著,「爹面孔凶得像閻王,娘卻生得一副觀音相,但是兩個一樣開通,尤其疼女兒,以後你就明白。」
湛雪嫣以笑回答。
「你笑起來真好看,你生氣也笑嗎?」紫馨打開一個精緻的迷你櫃,一一將內藏的抽屜拉出。「有沒有喜歡的?」
看她的態度,好像在告訴別人,路邊攤貨,不值錢,隨便挑。
湛雪嫣雖不會鑒定珠寶,但看它們閃著自然耀眼的光芒,多少也猜得到那些皆價值連城。「你捨得?」她故意問道。
紫馨乃天之驕女,金枝玉葉。對這些從小看到大,隨手可得的東西,除了漂亮,還是漂亮,沒有其他感覺。但她對湛雪嫣卻有種特別的感覺,「挑不出來?統統拿回去好了。」
湛雪嫣並不意外她的回答。「不了,我看看就好。」
「看看有什麼意思,就算戴著嫌累贅,玩玩也不錯。還是沒你中意的?」她自己也常拿這些珠寶出來玩的。
「我不需要,所以,看看便行了。」湛雪嫣搖頭解釋。這種貴重飾物拿來玩,還真玩不下去。什麼樣的命,做什麼樣的事。
「或者我們上街選,挑你喜歡的。」紫馨突發奇想的說。多個伴,做事也有人陪。
上街?難道上次被人看還不夠,這次還要繼續。湛雪嫣可沒這個勇氣。「逛廟會時,才由他們陪著逛,只看到一堆人,剩下的什麼都沒看見,自己反倒像個怪物,被人評頭論足,算了!」
紫馨何嘗不知道那種滋味。王爺福晉擔心她,每次逛廟會都派了一群隨從保鏢跟隨,時間一久,她便學聰明了,安安份份地窩在相府。只有一次陪母親進香,無聊之
時才……誰曉得會被歐陽善遇見,純屬意外。
「放心,看我的!」她篤定地說著。
原來她們是採用最古老的原始方法——湛雪嫣說要去相府,紫馨要到將軍府,結果,誰也沒到誰那,她們相約逛大街去了。
兩人在相府前碰面,由於是預謀,因而都避開家人,輕裝出門。
紫馨連頭髮都紮成兩條麻花辮,她頭一次這種打扮,像個小女孩般,興奮的問,
「我這樣好看嗎?」
「你麗質天生,別有一番風情。」
的確,不是湛雪嫣客氣敷衍,美艷的紫馨,卸下複雜的裝飾佩件,展現她純真的一面,另有一股自然的美。
「真的?」紫馨好玩地問。沒人會當面說人醜的,就算講不出好話,也會想辦法九彎十八拐硬轉。
「騙人有賞嗎?」
「可是,我還是比不上你。」她不是吃味,而是接受事實。
「你盡長他人威風。」湛雪嫣以姐姐的姿態告訴紫馨,老看人家的好,可看不完,何苦活得這麼累。多瞧瞧自己,別人羨慕還來不及,要知道,知足最樂。
兩人高興的手牽手,「走吧!」她們快樂的如同重獲自由的小鳥,急著展翅高飛。
跟著她們身後的兩個丫環卻-住了,心中共同的疑問是,小姐要去哪裡?她們不約而同地在她們身後喊:「小姐。」
紫馨回頭,先聲奪人,「玉兒,你們可以跟來,也可以回去,就是不能講話,想清楚!」話一落下,就拉著湛雪嫣走人。
寧兒、玉兒兩個丫環愣愣地對看,跟去,後果誰承擔?不跟,若出事,她們也難辭其咎。先回府稟告,便失去她們的蹤影,結果還不是一樣。跟著吧!先確保小姐的安全,比較好脫罪,當下決定追著她倆的身影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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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街是多數女性同胞的最愛,現在如此,古時候亦然。
四位女孩麻雀似的,一路嘰嘰喳喳的從城東逛到城西。「嫣兒,你看!這些小泥人好可愛。」
「你喜歡,就挑幾個回家。」
自街頭走到街尾。「沒見過這種東西。」
「是吃的嗎?」
由大路看到小巷。「那個玉墜好別緻。」
「還好啦!」
沒錯過一個小販。「紫馨,它長得好奇怪,是什麼?」
「傻瓜!那是……」
她們最後停在雜貨鋪前。這店之所以稱雜貨鋪,全依字面解釋;草藥、字畫、布匹、玉飾,雜七雜八的都有,像現代的跳蚤市場。
「嫣兒,怎麼不走了?」紫馨跟著停下張望。
湛雪嫣指著牆邊的兩對木馬,專注地凝視著說:「看一下。」
它們有兩大兩小,木頭雕刻成一個樣,飄著淡淡的檀香。鏤空的圓肚裡,還有一匹小馬。
她看了半晌,心裡有些傷感。湛雪嫣和爸媽都屬馬,老愛開玩笑說,再來一隻就駟馬難追,無人所及。只歎人生無常,如今剩她孤單的一匹馬。幸好,她還可以和奕澄再組一個家,生一堆馬子、馬女。想到這,她又高興了些。
「你喜歡嗎?」紫馨看湛雪嫣盯了那兩對馬好久,她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表情是不是喜歡,所以才問。
鋪子的主人,是個長得慈眉善目的老翁,他也開口說:「小姐,這是小兒秋收之餘雕刻的,你喜歡,我可以便宜賣你。」他滿喜歡這個自然又氣派的女孩。
湛雪嫣看了他一眼,客氣地說道:「我沒錢,看看就好。」住在將軍府,吃喝無餘,從不需用到錢,她到現在還沒見過錢大人的真面目,又哪來的錢。
「我有啊!」紫馨接著說:「你要看就買回家慢慢看,我們還沒逛完呢!」她覺得奇怪,什麼都用看的不買,會有意思嗎?
「那是你的錢。好了,我們走吧!」她雖然很喜歡那兩對木馬,但她不想用別人的錢,於是,拉著紫馨要走。
紫馨沒理她,忿忿不平的說:「姐妹是假的啊,還分你我。不都說要給你見面禮了,現在剛好有現成的。」語畢,便叫玉兒給錢,買下那兩對木馬。
「小姐,這盒子是小老兒送給你的,讓你裝木馬。」老翁說話時,就動手把馬匹放進一個竹編的盒子,長方型,半圓的盒蓋,前後各有一隻耳朵可提。
湛雪嫣高興的露出註冊商標的笑娃娃臉,「謝謝您。」眼光還停在手上的盒子。
老翁看了看,憑他閱人無數的老經驗,他誠心的告訴她,「你一定會嫁個好丈夫的!」
是嗎?他也會看相?湛雪嫣笑而不語。
紫馨有些毛躁地催促道:「走了啦!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還沒說完,人就走了。
湛雪嫣只好朝老翁點頭示意,才小跑步跟上她。「肚子餓了?」她問紫馨也同時問丫環們。
紫馨輕輕點頭,大眼睛活靈靈的打量走過的店家。「走了那麼久的路,肚子不出力,腳也要休息呀!況且,我快餓扁了。」她在一家店前站住說:「這家好不好?還是去那家吃?」
她們跟著紫馨的手,看過來,瞧過去。結果,四個小女人,站在一間頗具規模,門前掛了一塊「近悅遠來」的招牌前討論了一會兒,比較了一番,才鄭重宣佈,就是它了。
不能怪她們婆婆媽媽的,逛街都得用偷溜的,何況是在外面吃飯用膳。
進去後,湛雪嫣想到二樓,紫馨就帶頭走,選了靠街的窗邊坐下,請店家隨便上菜。
「小姐。」兩個丫環又同時開口,活像被虐待的小媳婦,急著申訴。
她們還沒說出口,就被湛雪嫣打斷,說:「寧兒,少說些沒營養的話,妨礙消化,待會兒吃不下,就全歸你。」她的話讓寧兒有點毛毛的,只好暫時止住話。
上菜時,端菜的是個姑娘家,看來和紫馨一般大,白淨淨的可也是一等一的漂亮。湛雪嫣、紫馨和她是三種不同類形的美。說艷嘛!是貶低了她的美,說純還真是蠢,一股英氣充滿她眉宇間,卻不減女兒的嬌媚。若直要勉強替她定型的話——她像個不怕摔的陶瓷娃娃。你會喜歡她,因為不怕她會破;你會疼愛她,卻怕她摔倒,就是這麼矛盾的感覺。
最後一道菜端上桌後,那姑娘開口說話了,「小姐,私自出遊,當心碰到危險。」
聞言,她們紛紛抬頭看她,這個陌生的漂亮女孩,為何怕她們有危險?
紫馨將她和自己做了比較,「你就不怕?」以她的姿色,在餐館做事,面對的人更雜更亂,她哪還有閒工夫去替別人瞎操心。真有危險,也可能是她先碰到。
那姑娘展現一抹頗具深意的笑容,「我有能力保護自己。」說罷,她即輕移蓮步下樓。
膽小的寧兒本來就比較怕事,再聽了那姑娘這一番話,更是慌得六神無主。那姑娘一走,她立刻開口道:「小姐,萬一侯爺發現了,怎麼辦?如果你真的出事了,寧兒也擔待不起。」
「是啊!給王爺福晉知道的話,玉兒一定會被活活打死。」玉兒也害怕地附和。
紫馨歎口氣看了丫環們一眼,她們都忘了帶膽子出來嗎?爹娘視她為掌上明珠,寵她寵上了天,即使真被發現了,她頂多撒個嬌,還會有什麼事。「我爹最疼我了,只要你別多嘴,我一定護著你。」
奕澄從沒對湛雪嫣發脾氣過,因此,她也不擔心。「我們不說,他們怎麼會知道?趕快吃,要挨罰也得先吃飽,存點本錢再說。」
對!多吃點,準備受罰吧!
即使她們不說,他們就是知道——
王爺為了兩個女兒的婚事,特地延請全國最富盛名的金織坊,為她倆裁製新嫁衣。原先訂好日子量身選料,但布料提前送達,金織坊便急著到相府做準備工作。這樣一來,時間充裕些,也省得到時趕工出了差錯。
紫馨先前說要去將軍府,王爺才派人去接兩位小姐來,這一接就接出問題了。不僅將軍府接不到紫馨,連湛雪嫣也不見了。
問轎夫,湛雪嫣的確是在相府門口下轎的,那人呢?
結果,是兩府派大隊家丁出去找了。
奕澄也親自率四狀元出馬,分頭搜尋。近黃昏時,消息傳來,在城北悅來客棧找到人了。
湛雪嫣她們飽餐一頓後,意猶末盡,想再看看剩餘的半條街,再打道回府。
歐陽善的家就在這條街附近,於是,他就負責找這個區域。
上天注定好的事,躲都躲不掉。她們一出客棧,就被歐陽善看到,他在命令隨從去通知奕澄他們後,便不動聲色地跟在她們後面。看到他未來的老婆那麼自由、不受拘束的模樣,一顰一笑吸引著他。頓時,他明白了,自己生命的一部份是屬於她的。他在心底告訴自己。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
愈是老掉牙的話,愈貼切。
四根冰冷的石柱,從天而降,擋住了四張驚訝不一的臉,時間似乎靜止了,聽不到一點聲響。一旁的百姓彷彿受到催眠般,全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
「送東方姑娘回府。」奕澄聽似平淡的聲音,破除了迷咒,令她們四個人全部挺直背脊,欲迎接一個超級強烈龍捲風的侵襲。
東方姑娘是歐陽善的未婚妻,護送她回府,自是他的責任。「請。」有禮而生疏,不帶情感的聲音,惹得紫馨皺起眉頭,瞪了他一眼。但她也不表示反對。她向來和奕澄有距離,能躲更待何時,她轉過頭在湛雪嫣耳邊小聲說:「改天再找你,有事別忘了通知我,保重!」
剩下她了,寧兒也怕得閃到湛雪嫣後頭。
她和奕澄相距有十步之遠。他雙手環胸,一副好生氣的模樣。結冰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一臉憤怒的火焰,在他眼底燃燒。一轉眼間,好好先生變成惡魔之子,角都長出來了。
湛雪嫣不曉得他生氣可以到達這麼「恐怖」的境界,她可不想被灼傷,一步一步向後退,撞上一面人牆。再轉過頭一看,他們四人也是結凍的酷樣,比上次出城時的平冷表情,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覺得全身發冷,不知是天氣還是他們。「為什麼?」湛雪嫣分看兩面冰牆,喃喃自語。她當初來到古代,都不曾如此駭怕,「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你們要這樣對我?」若被狼豺虎豹包圍,也可以預知死亡下場;但面對他們五人,卻讓人完全無法想像。「我不是你們的臣民,你們憑什麼這樣對我?」她承受不了這種令人窒息的壓迫,她不要面對這種折磨,於是,她選了一個縫隙,立刻拔腿逃開了。
他們沒有阻止她,隨她跑開。
約莫百公尺,湛雪嫣就雙腳懸空,掙扎地喊,「放開我……」在接觸到那冒火的雙眸時,她停止了叫喊。他是如此陌生,這會是他嗎?她頭一次真正感到害怕。
奕澄極力的克制自己的憤怒!他討厭欺騙,不過,這不是他生氣的主要原因。他是氣湛雪嫣不知輕重,貿然出府在城裡遊蕩,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也氣自己掌握不住局面,大批人馬,花了個把時辰才找到她。換做別人,找二天他都無所謂,但湛雪嫣不同。
為了找她,他派所有能出動的人手拚命找,只為要知道她很平安。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他恐慌的心糾結著。不敢想像,也不願猜測她可能遭遇到何種情況,他只想趕快找到她。
他積壓的情感在見到湛雪嫣平安的剎那,立刻化為憤怒,怒氣不受控制的排山倒海而來。他不發一言,只為了讓怒氣宣洩,以免傷害到她。他不會像瘋狗一樣見人就咬,但開了口,難保自己不會失常,所以,他帶著詭異的表情示意眾人打道回府。
他送湛雪嫣回房後就離開了。
他知道湛雪嫣被嚇到了,可是,他得先平息自己,穩住極怒的脾氣,不能因自己的失控,去傷害任何人,讓無辜者遭池魚之殃。他實在不該這麼放縱她,不過,感情的事,哪能隨心所欲,要怎樣就怎樣,自己最終也只是個有血肉之軀的凡夫俗子。
東方煜不久也來到書房,遞上一個盒子。「這是嫣兒掉落在地上的。」多年的哥兒們還會不瞭解他嗎?他小時候一有不愉快就躲在山洞裡洩憤,長大了雖不至到山洞洩憤,但仍喜歡獨自一個人。
說完,東方煜留下奕澄一個人,轉身離去。
他盯著盒子盯得夠久了,才慢慢伸手打開盒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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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看到他在溫柔多情又體貼地站在眼前。
累了,眨個眼睛,他還在眼前,卻冷酷無情地不說話。
兩個都是他,是自己對他瞭解得太少,只享受他的付出,從不費心去探索他的心靈深處。
湛雪嫣好睏,可是腦子卻像一台放映機,一直播放著他們倆的美好過去。當初他雖然救了自己,卻不意謂著自己可以一廂情願地一輩子倚賴他。人魚公主救了王子,卻化成泡沫消失了。許了承諾,可以收回,更何況他當時說要娶她也只是口說無憑,如果……想到幸福的未來,她安慰自己,當下決定,明天,看到他時要好好的道歉,應該可以挽回他的心。
一早,寧兒來了,端著飯菜放在桌上。他沒有出現,寧兒也顯得異常沉默。
沒關係,也許奕澄正在忙著,也許他馬上就到,他一向很關心她的。
寧兒來了又走,是中午了吧!情況仍沒改變。
再等等,他可能晚點會來,他不會不理她的。
天色暗了,寧兒來時身後仍空無一人。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攔住正要離開的寧兒問:「寧兒,侯爺呢?」他為什麼沒來?
寧兒怕湛雪嫣會難過,不敢告訴她,侯爺從昨晚回來,就關在書房沒出來,僕人都不敢問,也沒人敢接近那,大伙全躲得遠遠的。「小姐……」寧兒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抿著嘴,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在門邊。
湛雪嫣把寧兒的沉默,當成她心中有恐懼,所以不敢告訴她。她難過地輕喃,「我知道了。」她恍惚地走到窗前站著,月色好美。
張學友騙人!什麼「一千個傷心的理由」?能找到一千個理由就不會傷心了,傷心只有一個理由——
寧兒悄悄退到門外,她無法安慰湛雪嫣,看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自己也感同身受,她做錯了嗎?還是該把實情說出來?想了半天,沒有答案。
寧兒端來宵夜,推開房門,空蕩蕩的屋子靜得嚇人,「小姐。」人呢?到哪去了?「小姐……」寧兒急了,一種不祥的感覺,促使她跑去書房。
門都沒敲,「砰」的一聲,寧兒就衝進去,喘著氣說,「侯爺,小姐不見了。」
奕澄的心一緊,立刻問:「怎麼回事?」
「小姐整天都愁苦著一張臉,飯也沒吃。晚膳時,頭一次開口問侯爺,寧兒什麼都沒說。直到剛剛端了湯要送去小姐那,就沒見到人了。」寧兒急著說完後,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把所有的人找來。」
頓時,將軍府如臨大敵,燈火通明如白晝。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將軍府,遍尋不到湛雪嫣的蹤影。大伙開始急了,準備往城裡找。
奕澄神情低著的來到湛雪嫣常坐的柳樹旁。
柳樹四周早巳圍起護欄,為了確保她的安全,也顧及大家的安寧,不想再聽見突然的尖叫。靠林子邊也真的挖了個池塘。她想要的,他全請人設計進去,這專屬她的小天地。
忽然,美妙的天籟之音出現。像他們初次在河邊的相遇,陣陣鈴聲傳來——就在噴泉旁的假山傳出。
她的父母果然是有先見之明,沒這鈴鐺不知要找她找到何時,奕澄總算又得以放寬心。黑暗中,隱約可見縮成一團的人影。「嫣兒。」
她沒理會。奕澄想伸手抱她,卻逼得湛雪嫣向後退縮,一雙淚眼閃著無助絕望的淒涼。
「嫣兒,先回屋裡去,不要在這挨凍,有事明天再說。」奕澄又再次伸手靠過去。
「不要碰我!你不是把我打入冷宮,宣佈放棄我了,還說什麼?」湛雪嫣的淚水靜靜地決堤了。「你們每個人都用一張張最無情冰冷的臉看著我。我跟你們有仇嗎?不!因為他們全聽你的,我不過是個寄宿的外人。不管過去、現在、未來,我都是一個孤單的遊魂,這是命!改變不了的。我不在乎,起碼我還有選擇自己如何活著的權力。」說完,她傷心地朝綠湖奔去。
奕澄立即飛身,緊緊抱著湛雪嫣說:「你可曾心痛?可曾心碎?感受過失去最心愛的人,那種一無所有,任世界毀滅也毫無感覺的空白?我有!從認識你開始,我就不斷在忍受,一次又一次地被考驗。」低沉的嗓音,傾注所有情感。
她哭得更傷心了。
「不要這麼快就把我否定掉。你是我的所有,我要一輩子守候著你。不只天長地久,還要生生世世,你不瞭解嗎?你可以讓我絕望,那我將心死相隨,但別讓我無所適從。我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淚的平凡人,我也會怕!怕我難以控制地傷害到你,怕你一下子無影無蹤地消失了,你一定都知道的,對不對?」
他扳過湛雪嫣面對著自己,用手替她擦去止不住的淚水。
湛雪嫣啞著嗓子說:「我好怕,怕你冷酷無情的瞪著我,不說話;怕你扔下我一個人,不理我了;怕回不去又無法留在這裡,孤獨一生,我真的好害怕。」
「別哭了,忘掉這一切,我們重新來過。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會放棄你的,我做鬼也要守著你,纏著你一輩子,讓你甩也甩不掉!」奕澄發自真心的立誓。
雪嫣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認真的說:「你若欺騙我,罪加一等喔!」
奕澄捏了一下湛雪嫣的小鼻子,兩人都露出笑容,熱情地相擁在一起。
是的!毋需保證,不用誓言,就是生生世世!
「應該沒問題吧?」
「可以讓僕人解散,我們也該去休息了。」
「這種愛情大戲天天都會上演,少看一場沒關係。」
「一片漆黑的,也沒啥看頭。」
四道黑影悄然無聲地退離,把空間留給有情人。
「嘿!丫頭說誰冷冰冰來著?明明是天冷嘛!太傷人了。哎!怎麼不說話?」
沒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