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妾 第五章
    羅馬帝國皇宮

    「這次到費拉拉公國平亂一事,偏勞你了。」羅馬皇帝——也就是奧非斯的異母弟弟,奧維爾-威靈頓笑著朝奧非斯舉杯致意。

    「這是我的本分。」奧非斯淡淡一笑,舉杯回敬。

    「只要是由你出面,我這個皇帝就可以高枕無優。」有個得力的左右手,他便清閒許多。

    奧維爾看著兄長,歎息道:「當初應該讓你當皇帝的,屈就一個『公爵』的頭銜真是埋沒了你。」

    奧非斯微蹙起濃眉,「我不想當皇帝。」

    「總比我適合吧?」與陰謀家斡旋對他而言,是很簡單的事,問題是他面對戰爭或是重要決策時,卻沒有身為一個皇帝該有的氣魄。

    「我擅於開疆拓土,而你適合守成。」奧非斯一針見血地道。

    他對宮廷裡的勾心鬥角沒興趣,成天瑣事纏身、接見數不清的臣子與賓客、打扮得像只孔雀參加毫無意義的宴會,還不如叫他上戰場廝殺來得痛快些。

    奧維爾覺得頗為有趣的笑了。「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既然知道就不要老是刺探我。」

    奧維爾大呼冤枉,「我哪有?我只是想確定你會不會改變心意,如果你對皇位有意思,我當然會立刻讓賢。」

    「沒興趣就是沒興趣,問幾次都一樣。」奧非斯斜瞟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巴不得我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你就可以快活逍遙去。」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奧非斯緊盯著他,道:「好,那就發個毒拆來聽聽,以我們威靈頓家族的名譽起誓。」

    奧維爾慌忙搖手,苦笑:「好好好,算我輸給你了,我只是……只是曾有這個打算,行了吧?」

    「不管是『曾經』,還是直到現在你還抱有這種妄想,我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因為我絕對會讓你的皇位坐得十分舒適安穩,聽清楚了?」

    奧維爾沒好氣的說:「喔,真是謝謝你了。」

    什麼兄弟啊!?同甘不共苦。

    自古為了爭奪王位,兄弟反目早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但他們兩兄弟卻是巴不得把王位推到對方頭上去,堪稱是曠古奇事。

    奧維爾哀怨的喝乾了一杯酒,心中突生一計。

    「大哥,你最近真的太辛苦了,我準備了一份禮物要送給你,希望你不要推辭才好。」

    奧非斯蹙眉,「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你怎麼老是懷疑我呢?」真是太傷他的心了。

    「那是因為有前車之鑒。」奧非斯歎了一口氣,道:「說吧!你又準備了什麼給我。」

    「當然是好東西,你絕對會喜歡的。」奧維爾笑得狡猾擊掌喚來僕人,「把畫像拿來給我。」

    「是,陛下。」

    送畫?奧非斯倒是有些意外了。

    「你要送我誰的畫?達芬奇?拉斐爾?」

    「哦,不是那種畫。」奧維爾神秘的一笑。

    「什麼意思?」奧非斯猛然驚覺事情並不單純。

    奧維爾笑而不答,接過肖像畫放在奧非斯面前。

    奧非斯瞇起眼睛,「你該不會是想……」

    「沒錯,我想賜你一個相伴一生的美人。」奧維爾指著畫中的美女,道:「羅拉-安德勒爾,她是佛羅倫斯的公主,今年二十歲,是個高雅大方、儀態萬千的深宮名媛,也是佛羅倫斯皇帝的掌上明珠,絕對配得上你的身份地位。」

    奧非斯反問:「她也配得上你,為什麼你不乾脆自己收下?」

    「因為我除了皇后之外,還有好幾個妃子,你卻連一個正室也沒有。」

    「這不算是理由。」奧非斯冷淡的拒絕。

    「怎麼能不算?」奧維爾看見兄長陰沉的眼光後,舉起雙手。「好吧、好吧!我直說好了。這是一樁政策聯姻,佛羅倫斯有意要與我們結盟,何樂而不為?我們沒必要拒絕一個聯姻,而開罪佛羅倫斯的皇帝。」

    只是我姬妾成群,若把人家的掌上明珠娶來作小妾,實有失佛羅倫斯皇帝的面子,而你是我的大哥,又是身居高位的公爵,所以,我認為由你迎娶最是恰當不過。」

    奧非斯盯著他,深思良久。

    奧維爾七上八下的看著奧非斯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試探:「難道你……不喜歡她的模樣?」

    佛羅倫斯公主黑髮碧眼、面容姣好,就算撇開她的身份不談,也是個令天下男人趨之若鶩的美女啊!

    奧非斯搖頭,「既然是政策聯姻,新娘的外貌自然不在考慮之內。只是……」

    「只是你已經有了喜歡的對象?」奧維爾好整以暇的啜著葡萄酒,笑道:「她叫什麼名字來著?哦,對了……芙洛依……芙洛依-蘭德列妮。啊,你在瞪我!不要生氣嘛!這些事瞞不了我的,只是我知道得稍微早了一點而已。」

    「誰在你面前多嘴?』他要撕爛那傢伙的嘴。

    「啊哈,那可是我重要的線民,我怎麼會告訴你?」不說就是不說,你能奈我何?

    奧非斯狠瞪了奧維爾得意的笑臉,站起身。「我回傑爾吉諾堡去了。」

    「你要回去陪美人了嗎?」

    「奧維爾!」奧非斯低吼。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啦!」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嘖。

    「奧非斯,回去前你得先回答我,你到底打不打算娶羅拉-安德勒爾?」

    奧非斯不打算這麼快決定。「我需要點時間想想。」

    「需要多久?」奧維爾揉揉眉峰,實在不想讓兄長有太多時間考慮,而且等他回傑爾吉諾堡以後,誰知道他會不會炎了芙洛依而拒絕這椿聯姻。「拜託不要太久,我還得答覆佛羅倫斯皇帝。」

    「給我十天。」

    「三天!」奧維爾叫:「我只給你三天,三天之後我不要聽你說『不』。」

    連答案都替他決定好了,明擺著不給人留餘地。

    「專橫!」奧非斯不悅地道:「我同意三天,不過最後怎麼定是我的事。」

    只要奧非斯妥協一項,妥協第二項就不會太難。

    奧維爾胸有成竹的笑了,「只要你答應迎娶羅拉-安德爾,你想叫我昏君都無所謂。」

    ☆★☆      ☆★☆      ☆★☆

    傑爾吉諾堡是羅馬皇帝賜給有功勳的奧非斯的城堡,壯麗典雅自然不在話下,加以奧非斯擁有廣大的封邑——在他的領地內不但有農田、山峰、森林和湖泊,還有大片的草原,得天獨厚的自然美景彷彿仙境。

    由他的封邑可以輕易看出,奧非斯有多麼受到羅馬皇的倚重。

    儘管芙洛依還有許多地方未曾走訪,但是她卻提不起絲毫興致。

    她總以為不與這塊土地牽扯得太多,那麼當她有一天釋放回費拉拉公國時,就可以走得很灑脫。

    可是她也明白,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奧非斯說她必須死了回國的心,永遠留在他的領地裡。

    可是天哪!如此漫漫長日她要如何能夠捱過每一天,直到死亡的來臨?

    芙洛依闔上手中的書本,隨手放在桃木心的鑲金銅邊几上,此時此刻,她根本無法靜下心來看書。

    正想走到陽台上透口氣,卻在轉身的剎那,聞到了空氣中飄散的花香。

    是百合。

    靠著屋角的三角几上,放著一瓶百合花。

    在酷寒的冬天裡,是不可能培育出百合花的,但是奧非斯卻建了一座花房,命人為她培育出即使冬天也能開放的百合花,在花兒開放得最美麗的時候剪下,插在花瓶裡飄送幽香。

    「好殘酷……」

    花莖被剪下,這朵花還有多久好活?而她,又會在何時凋零殆盡?

    「公主。」歐斯本在此時走了進來。

    「歐斯本,你來得正好。」芙洛依指著花瓶,道:「以後不要在我房裡放鮮花,什麼花都不要。」

    「是,我知道了。」歐斯本走上前,遞給她一封信箋,「公主,這是費拉拉公國王儲——迪歐王子的來信。」

    「迪歐王弟?」她的紫眸亮了起來,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紅暈。

    天,她多想念費拉拉公國的一切!尤其是她所深愛的家人,父王、母后、姊妹們,還有迪歐。

    接過印有費拉拉公國王徽的信件,她先是細細的撫摸著上面的紋路,像是回憶著往昔的時光,然後珍惜地、小心翼翼地以純銀拆信刀拆開封口,展開信箋,急切地吞噬著上面的每一個文字,但是,她的臉色卻隨著信中的每一個字而越來越慘白。

    「他騙了我……他騙了我……」芙洛依喃喃重複。

    「公主?」

    「信上說……奧非斯幾乎踏平了整個費拉拉公國,他命人踐踏良田、搜括財物……甚至毀了父王一條腿!他們曾經派遣使者到傑爾吉諾堡來看我,奧非斯卻攔阻了他們,並將他們趕了出去……難怪始終沒有人來看過我……」

    芙洛依的聲音越來越激動,並且帶著破碎的哽咽,「哦,天哪!我真是愚蠢!奧非斯是個偽君子!我好後悔……自己竟然相信他所說的謊言!」

    歐斯本走上前想向她解釋:「公主,事情並不是——」

    「走開!不要靠近我!你們都是一樣的……」她抓著信,只覺得激憤莫名,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力氣,她推開了歐斯本,盲目的跑出寢宮。

    「公主!」歐斯本追到門口,先火速喚來侍衛,「攔住公主,不要讓她踏出城堡大門!」

    「是!」

    交代完後,歐斯本立即衝到馬廄,打算馬上前往皇宮通知奧非斯。

    才策馬奔出城門,歐斯本便與奧非斯遇上了。

    「爵爺!」歐斯本喚了聲。

    「歐斯本?」看出他的臉色不對,奧非斯瞇起眸,「城堡裡發生什麼事了?」

    「公主她……接到一封來自費拉拉公國的信後,變得十分激動……」歐斯本臉色極為難看,「信中似乎寫了一些不利於您的謠言。」

    該死!他真該下令禁止所有來自費拉拉公國的信件!

    「帶我去見她。」

    「是,爵爺。」

    ☆★☆      ☆★☆      ☆★☆

    芙洛依在跑到「黎明之廳」的時候被攔住。

    當奧非斯踏進「黎明之廳」時,由滿目瘡痍的景象中,不難得知剛才的攔阻行動有多麼困難,她的四周全是花瓶、琺琅與木頭的碎片,顯然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掙扎,才被侍衛給制伏。

    她的模樣十分狼狽,手上還有被割傷的痕跡,而侍衛們不知輕重的力氣,也使她的手臂出現點點青紫。

    然而,那些傷口卻讓她有種淒絕的美麗。

    「芙洛依……」奧非斯才一開口,芙洛依便將手中被抓成一團的信紙往他的臉上丟去,不偏不倚的砸上他英挺的臉龐。

    「卑鄙!」芙洛依悲憤地罵著,控制不了一觸即發的憤恨與憂傷,「我相信你,我一直相信你沒有傷害我的家人與祖國……可是你卻欺騙了我!」

    「我從來不曾欺騙過你,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奧非斯走向她,命令兩旁架住她的侍衛:「放開公主。」

    侍衛有些猶豫,「可是,爵爺……」

    「放開她,你們弄傷她了!」奧非斯從侍衛手中奪下芙洛依,但芙洛依卻在他靠近的時候,迅如閃電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響亮的巴掌聲迴盪在偌大的廳堂裡。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黎明之廳」中沒有半點聲息。

    沒有人會懷疑奧非斯會因此而大怒,但出乎意料的,他甚至沒有察看自己的傷處,只是牢牢扣住她的雙手,命令:「回房去,芙洛依。」

    「不,我要回國!既然你不遵守盟約,那麼我也不需要為了兩國的和平在這裡當人質!」

    她太天真了!她怎麼能輕易相信一個野心勃勃、陰狠無情的男人?

    奧非斯的綠眸黯了下來,變得格外冰寒,「你以為我會允許你離開我的封邑?」

    「你沒有資格要求我守約,因為你並沒有履行停戰協定。」她彷彿失去力氣般地垂下頭,強自忍淚地道:「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我恨你……」

    「公主,爵爺確實遵守了盟約——」

    歐斯本才開口,奧非斯便做了個手勢打斷他。

    「統統退下!」

    歐斯本知道自己的多言已經惹怒了奧非斯,他順從的閉上嘴巴,帶領侍衛退出「黎明之廳」。

    所有人都離開了,大廳裡的氛圍卻更為詭譎。

    奧非斯盯著芙洛依絕美的面容許久,沉沉地道:「你信或不信我都不在乎,但是,芙洛依,我從不說謊。我依照諾言遵守了停戰約定,但是你的父王竟妄想要與法蘭西結盟,他此舉已違背了兩國的停戰協定,我不得不出面擺平。」

    「你說謊!信上說你幾乎踏平了整個費拉拉公國,命人賤踏良田、搜括財物……甚至毀了我父王的一條腿!他們曾經派遣使者到傑爾吉諾堡來看我,你卻攔阻了他們,並將他們趕了出去……」

    奧非斯低吼:「那全是子虛烏有的控訴!你應該信任我!」

    「我永遠不會信任你,我恨你!」

    他早就知道她恨他了,但是,當他聽見她再度這麼說時,他的心竟掠過一抹痙攣的痛楚。

    他深吸一口氣,冷漠地道:「你恨吧!芙洛依,但是我要你明白,只要我還活著……不,即使我死了,我也絕不允許你離開我的領地,因為—你自始至終,都是我奧非斯-威靈頓一個人所有。」

    ☆★☆      ☆★☆      ☆★☆

    當天晚上,奧非斯沒有在傑爾吉諾堡過夜。

    他冒著風雪,帶著幾個親信前往羅馬教皇的領地——梵諦岡。

    教皇的地位在基督教的世界中,相當於君主國家中的皇帝,不僅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被萬民所景仰,同時也擁有自己的領地與教皇軍。

    現任教皇——亞歷山大六世,不僅是基督教的精神領袖,更是臨近諸國君主的教父,出生的受洗儀式、成年的加冕儀式,以及結婚儀式皆需教皇親自主持,而羅馬皇帝與奧非斯自然也不例外。

    當奧非斯到達梵諦岡時,已經是隔日清晨時分。

    教堂裡只有昏黃幽微的燭光,透過鑲嵌的彩色玻璃映出溫柔璀璨的光芒。

    奧非斯下馬走上前,戍守教堂的教皇軍侍衛立即攔住他。

    「此乃教皇陛下,亞歷山大六世之住所,不得擅闖!」

    「我是陛下的教子,奧非斯-威靈頓,我要求見教皇。」

    威靈頓公爵?

    侍衛長不敢擅自作主,道:「請公爵稍等,容我先行通報。」

    過了許久,教堂的大門再度開,有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奧非斯看著那青光的身影,從他那緋紅外袍猜出了他的身份。

    「米特裡樞機主教……」

    主教對他微微一笑,「進來吧,孩子,教皇陛下已經起身了,他現在正在裡面等你。」

    奧非斯隨著樞機主教走進教堂,只見教皇穿著一身簡樸的白袍,跪在祭壇前祈禱。

    「教父。」奧非斯低喚了一聲。

    教皇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後起身,轉而面向奧非斯,慈祥的微笑著:「我的孩子,有什麼心事,先向主說吧!」

    奧非斯沾了聖水劃了十字,做個簡單的祈禱後,對教皇道:「教父,原諒我這麼早就來打擾您。」

    教皇搖搖頭,「你一定是遇到困難了吧?否則,你的自尊不會容許你來向我求助的。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奧非斯先是沉默,而後低聲道:

    「教父,我……愛上了一個……恨著我的女子。」

    教皇吃驚的揚起花白的眉。

    撇開尊貴的爵位不談,單就外貌而言,黑髮綠眼,英挺出色的奧非斯,無疑是羅馬帝國境內所有少女們愛慕的對象,他那雙無情的眼令人不敢逼視,充滿無法輕忽的威嚴,卻又在凝眸時,有著撼人心弦的力量。

    他具備了智慧、權勢與光華四射的外貌,為男人們所妒忌,為女人們所傾心,他無法想像,竟然有女子對奧非斯無動於衷,甚至是……恨之入骨。

    「為什麼恨你?」

    「我……為了得到她,毀了她的國家。」奧非斯望著亞歷山大六世,生平第一次露出脆弱的神情,有如迷途的孩子,「教父……我錯了嗎?」

    「孩子,愛情不是掠奪,相反的,愛情是寬容、是仁慈、是衷心的以對方的幸福快樂為念,但是,你卻用你的愛情傷害了你所深愛的女人。」

    「那麼,我是不是……將永遠得不到她的原諒?」

    「不會的,只要你肯改變。」

    「改變?怎麼改變?」奧非斯有些激動,「我侵略她的祖國已經是無法轉圜的事實!」

    教皇徐緩地道:「你可以放她自由。」

    奧非斯震住。

    「其實你一直是知道的,只有這個方法可以讓她不再恨你。」教皇語重心長地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愛不是佔有啊!她不快樂,你也不會快樂的,不是嗎?〞

    放她走,任她回到她的祖國,然後將他徹底的遺忘嗎?

    他做得到嗎?

    「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奧非斯握緊了拳頭,「教父,我無法放手,我知道她不快樂,但是……我沒有辦法忍受她的離去。」

    亞歷山大六世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愛情哪,有什麼道理可言呢?饒是睿智如奧非斯,也逃不開它的枷鎖。

    教皇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平靜地道:「回去吧,孩子,你需要的救贖,只有在她身上才能找到解答。」

    ☆★☆      ☆★☆      ☆★☆

    正午時分,黛西端著托盤走向芙洛依的寢房。

    她手中的托盤中有一盤鴨肉料理,佐以最美味的酸桔醬,一盤田園沙拉、一籃剛出爐的牛角麵包、一盅廚子精心烹調的羅宋湯,以及一瓶陳年佳釀。

    打從威靈頓公爵下令將芙洛依公主關進塔屋裡,她就一直擔心著遭受打擊的公主將會再度絕食。

    公主的絕食往往會為僕人們帶來無法想像的大災難,別的不說,公爵的怒火勢必是他們首先要承擔的,再來就是公主的健康狀況,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底下的人絕不會有好日子過……

    不過這回公主並沒有為難任何人,她沉默的待在塔屋裡,吃著僕人送來的食物,只是她不再說話,也不再微笑了。

    來到塔屋前,黛西向看守的兩名侍衛點頭。

    「黛西,看到你就知道是用餐時間了。」瑞斯揶揄的笑道。

    「那當然,爵爺交代過,公主的餐點一刻都不能延遲。」

    他笑著掏出鑰匙打開門讓黛西進人,沒多久,只聽見黛西發出一聲尖叫,托盤脫手而出,所有的食物全灑了出來。

    侍衛們衝了進去,大叫:「發生什麼事了?」

    黛西臉色發白,顫抖地指著敞開的窗戶,所有人都看見洞開的窗戶,以及窗邊懸著一條撕成條的被單結成的逃生繩。

    「快!通知所有人分頭去找!公主逃走了!」

    ☆★☆      ☆★☆      ☆★☆

    芙洛依脫逃的事,奧非斯一直到深夜返回傑爾吉諾堡後,才從歐斯本的口中得知,而搜尋的結果是—無所獲。

    「我風塵僕僕、馬不停蹄的趕回傑爾吉諾堡,結果迎接我的是什麼?不是熱水浴、不是熱騰騰的餐點,而是兩個壞消息——公主逃走了,而且下落不明!」過度的疲倦使奧非斯不由得當場發了頓脾氣,他憤怒地在塔屋裡來回踱步,像只一掌拍在荊棘上的獅子般暴躁易怒。

    歐斯本畢竟跟了奧非斯一段很長的時間,所以他並沒有像其他僕人一樣,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

    「爵爺,我已經派所有人去找了,但是因為天候不佳,雪不停的下,很快就掩蓋住公主的足跡,我們只能推斷公主出了城堡,除此之外毫無頭緒。」

    「她當然是出了城堡,否則她怎麼能回得了費拉拉公國!?」奧非斯煩躁地咆哮。

    那個倔強的小女人終於還是逃了,而且膽敢從起碼有三英尺高的塔屋中,垂掛被單順勢爬下!他真不敢相信她竟然那麼做,她沒跌斷漂亮的頸子真是奇跡!

    他發誓,等他把她綁回身邊,他一定要好好打她一頓屁股。

    「爵爺,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歐斯本問。

    他沒有說話,只是以銳利的眼光梭巡著塔屋裡的一切。

    奧非斯發現她並沒有帶走他給她的珠寶與首飾,不見的只有她常穿的那件披風,以及隨身配戴的飾品,不過這些東西足夠她僱用馬車回費拉拉公國了。

    「去詢問城內所有的車伕,問問是否有人搭載過一名金髮紫眼的年輕女郎,一有消息馬上向我回報。還有,」他一字一字地道:「等一會兒派人替我送一封信進宮去,我要請求陛下下令封城!」

    ☆★☆      ☆★☆      ☆★☆

    一輛載運著牧草的馬車,噠噠地往羅馬城奔去,車上的老牧羊人一心想與女兒早點趕回家去照顧羊兒,偏偏天不從人願,在城門口被羅馬士兵攔了下來。

    「停車、停車——」

    老牧羊人連忙拉緊韁繩,穩住馬車停下。

    「大人,有何吩咐?」駕車的老人誠惶誠恐地問。

    為首的侍衛長安傑上下打量著老牧羊人,及他身旁始終低著頭的女郎,問:「你們打哪兒來的?」

    「從南方的薩朗山來,大人。」

    「去那裡幹什麼?」

    「那裡有許多新鮮牧草,我們牧羊人家一定要準備充足的牧草,才夠羊兒過冬。」老牧羊人指了指身後的馬車,「瞧,後面都是牧草。」

    士兵拔劍隨便往牧草堆刺了幾下,朝安傑點點頭。

    「這位小姐和你是什麼關係?」

    「噢,她是我的女兒。」

    「女兒?」安傑懷疑地看著她,命令:「小姐,請你抬起頭來好嗎?」

    女郎僵著身軀,動也不敢動。

    「怎麼了?小姐,請你抬起頭來。」

    老牧人急了,「大人,我的女兒比較怕生,請你們不要為難她。」

    「原諒我的冒犯,這實在是不得已的事。我們奉命在此把守出口,尋找從威靈頓公爵府中脫逃的費拉拉公主,公爵下令,一定要親自核對每一個出入的年輕女孩的相貌,否則絕不允許出城去。」安傑指著牆上公爵張貼的文件,「這是公爵的親筆手諭。」

    老牧人無奈,只好對女兒道:「安妮,你就抬起頭來吧!」

    年輕女郎只好抬起頭,怯怯的望著眼前的士兵們。

    不是紫眼!

    安傑大失所望。他擺了擺手,「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謝謝大人。」

    老牧人隨即揮動馬鞭,驅趕著馬兒向前行。

    安傑皺著眉,因為尋人徒勞無功而感到十分沮喪。

    公主不可能還在羅馬城裡,她一定會想盡辦法趕回費拉拉公國。據他的推斷,她不可能走水路,除非她打算繞過整個義大利半島,但那勢必會多花上半個月的時間,所以她只有陸路可走。

    然而,不管她是要取道佛羅倫斯或是取道教皇領地,都勢必要出了羅馬城才能辦到,可是已經整整過了四天,他們還是未能發現公主的行蹤。

    公主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可能嗎?

    正當安傑百思不解之時,一名士兵通報:「長官,公爵閣下召您前往傑爾吉諾堡!」

    公爵等了四天,仍然等不到好消息,想必一定非常生氣吧?

    安傑沉重地點點頭,立即上馬前往傑爾吉諾堡。

    半個小時後安傑抵達城堡,而奧非斯早已在大廳裡等候多時事了。           

    「還是沒有消息嗎?」奧非斯問。

    「是的,爵爺。」安傑戰戰兢兢地回答。

    「奧非斯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安傑,把士兵隊撤離了吧。」

    「為什麼?閣下,也許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就可以……」

    「不用了。」奧非斯大林肯定地道:「她已經逃掉了。」

    「或許公公主藏匿在民宅裡,如果我帶著手下挨家挨戶的搜查……」

    「她不可能還在城裡。」他斬釘截鐵地說。

    他知道她一刻鐘也不會待在羅馬城裡,現在的她只想著要回國,回到她那不堪一擊的祖國裡,告訴她的父王與皇弟——他是一個如何陰險、如何背信的小人!

    「可是,爵爺……」安傑還想試圖表達自已的意見,卻被奧非斯冷眼一瞪,所有的話又吞回肚子裡。

    「撤掉守城的士兵,重新找十個人,明天和我一同上路。」

    「上路?」安傑張口結舌。爵爺要上哪兒去?

    這回,奧非斯提供了解答:「我要輕裝簡從,去一趟費拉拉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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