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陌生人 第一章
    下午三點,台北車站的捷運大街雖不若顛峰時間般擁擠,但川流往來的人潮也未曾稍歇。

    時值陰雨綿綿的梅雨季節,寬敞的捷運大街正巧為大家提供一處舒適乾爽的處所。因此除了真正想要前往搭火車、捷運的旅人之外,也有一部分的人只是單純來這邊散步兼打發時間。

    或者,純粹只是為了在上班時間摸魚打混。

    孫熙磊就是屬於摸魚打混的那一群。

    他今年才剛從美國知名大學的研究所畢業,回台之後正式成為社會新鮮人,身為知名連鎖咖啡店「橘子屋」第二代繼承人,老爸不急著要他繼承家業,反倒要求他得趁年輕到社會上歷練一番。

    或許,這也是他渾身上下沒有半點紈-子弟氣息的原因吧!

    孫家父母年輕時就白手起家,打拚了幾十年,縱使現在擁有可觀的事業版圖和豐厚的收入,但孫熙磊和弟弟每個月領的零用錢也和一般小康家庭差不多,絕對沒有一般人想像中的奢華享樂。

    在經濟一片不景氣的情況之下,孫熙磊憑著絕佳的學歷以及英挺的外表,很快地找到一份保險業務員的工作。

    他懷抱著滿腔熱血,認為這是一個能見識到社會百態的工作,他必定能在他的修業期間好好闖出一番事業。他也想得很清楚,從事服務業的人,首要的學習目標就是得學會迎合各色各樣的消費者……

    但上班一個星期之後,他才發現在這個社會上要掙一口飯吃……難啊!

    先別提他大少爺何曾矮下身段四處瞧人臉色,人家只要一聽見他是「拉保險的」,連讓他講話的機會都沒有,就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更無禮一點的,乾脆就板著個臉直視前方,當他是透明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工作兩個多月下來,幾乎每天都會碰上難堪與挫折,大大地傷害他的自尊。

    如今唯一支持他撐下去的,是他對父親的承諾,還有打從骨子裡不認輸的個性。好歹他也是個堂堂男子漢,如果才工作不到三個月就被擊垮的話,豈不太沒面子了?

    不過,人總是需要休息的嘛!在辛苦一上午之後,忙裡偷閒一下也不算過分。

    孫熙磊坐在捷運大街旁的長板凳上,打開剛才從便利商店買來的三明治和飲料,一口三明治、一口飲料地吃著,一邊無聊地掃視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今天他一整個早上的時間都耗在一名中年婦女身上,試圖說服她買一張癌症險的保單,可是任他說得口乾舌燥,那個女人似乎對乘機吃他豆腐還比較感興趣,老是找機會東摸西碰的,至於保單,她甚至沒有正眼看過一下。

    唉!畢竟是缺乏社會經驗啊!

    他忍受她的「騷擾」半天,結果還是什麼也沒簽成,人家說「人財兩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就在此刻,遠處突然傳來一陣低沈悅耳的提琴聲,孫熙磊錯愕地往聲音來源望去。

    就在他斜前方大概二十公尺的空地上,有個嬌小的女生坐在圓凳上,專心地演奏著矗立在她面前的大提琴,地面則放置著打開的大提琴琴盒,等候過往的行人投些零錢進去。

    滑稽!

    這是孫熙磊看見這幅景象的第一個感覺。

    那把大提琴跟女孩嬌小的個頭實在有點不成比例,讓他直覺想到抱著尤加利樹的無尾熊。

    他有趣地打量著那位女孩的側面。

    她穿著一件白色長袖T恤,搭配一條洗到快褪色的牛仔褲,頭上粉紅色的漁夫帽下露出一頭豐厚柔亮的鬈曲秀髮,臉側的髮絲擋住了她的臉龐,只能看出她的皮膚非常白皙。

    女孩閉起眼旁若無人的拉起大提琴,孫熙磊不禁被她的專注神情所吸引,靜靜聆聽著那熟練而流暢的琴聲,但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可能是缺乏感情吧!她雖然全神貫注地演奏著,樂音卻給人一種制式疏遠的感覺。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吃完手中的三明治和飲料,擦擦嘴角站起來,故意繞到大提琴女孩附近的垃圾桶去丟垃圾,好奇的想看看她長得是何模樣。

    為了不讓人家發現自己在盯著她猛瞧,他一直與她保持大約五公尺的距離。

    然而當他走到她的正前方,看清楚她整張臉龐時,竟然一時無法移開目光!

    只見那女孩的皮膚除了白皙之外,異常細緻光滑,彷彿吹彈可破;稍顯豐腴的娃娃臉上鑲著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配合秀氣挺翹的鼻子和豐潤略寬的唇,雖然談不上明艷美麗,但清秀端正,散發著一股特別的清新氣質,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她幾眼。

    而且,她有一雙極美的手。

    修長而豐腴的雪白纖手彷彿棉花糖一般,看著她一手持弓、一手按弦,就已是一幅極美的畫面。

    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位女孩身上,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走到垃圾桶前,失神的結果就是一腳踢到垃圾桶,發出一聲巨響,整個人一個踉蹌地往垃圾桶上摔倒。

    幸虧他眼明手快地撐住旁邊的牆壁,才免於用襯衫擦垃圾桶的命運。

    大提琴的聲音驀地停頓。

    孫熙磊好不容易站穩,一抬頭剛好對上女孩探查的眼神,俊臉登時湧起一陣臊熱,他尷尬地朝她笑笑,很快地將手中的垃圾扔進垃圾桶。

    天啊!真丟臉!他現在只希望地上趕緊裂出一道縫,能讓他跳進去。

    可是,老天顯然不可能達成他這個願望,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選擇B計劃,腳底抹油趕緊逃離事發現場,以及那個女孩從錯愕轉為好笑的眼神。

    今天摸魚打混的時間,就在這樣尷尬丟臉的情況下結束。

    段筠嬋看著他匆匆進入捷運站內,眼眸中的笑意這才感染到唇角,粉唇似有若無地勾出淺淺的弧度,再度拿起琴弓繼續演奏。

    真是個冒失的男子,剛才那麼大一聲,還真嚇她一大跳。

    而且他的模樣真的很有趣,一臉手足無措又尷尬的神情……她幾乎都開始同情起他了。雖然她不太明白,怎麼會有人走路不長眼到去撞垃圾桶?

    自從上個星期開始來這邊當所謂的「街頭藝人」之後,每天演奏兩個小時,可以有相當的收入,雖然為數不多,但對於她的留學基金也不無小補。

    前往維也納深造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夢想。本來她從大學音樂系畢業之後,她父母就理所當然地計劃要將她送往維也納繼續深造。

    她家雖談不上什麼大富大貴,不過父親用心經營的小成衣廠,足以讓一家四口過著相當舒適寬裕的生活。可是沒想到兩年前因為經濟不景氣,父親的工廠也成為台灣眾多倒閉工廠的其中一家,不但家中經濟開始困頓,父親也因操勞心煩,身體健康每況愈下。

    在這種狀況下,她從大學四年級開始去當提琴家教,積存學費完成最後一年的學業。

    去年大學畢業之後,他們的家境益發困難。

    她爸爸的健康狀況已經不允許他出外工作,她媽媽又當慣了老闆夫人,無一技之長不說,面對突然驟降的生活品質更是難以適應,已經有點憂鬱症的傾向;至於她妹妹現在才大二,打工的收入只要能存足學費就要偷笑了。

    段筠嬋身為長女,自然得挑負起維持家中經濟的重責大任。所以她除了身兼四份提琴家教外,週末還去便利商店打工,現在更是利用剩餘的時間來捷運大街當街頭藝人。

    一開始,她的確陷入很大的掙扎,從無憂無慮的掌上明珠,變成得為生活奔波的經濟支柱,那之間的落差之大,即使她的個性向來都是隨遇而安,也需要好一陣子適應。

    不過,打從父親的工廠經營得越來越差開始,她就隱約有心理準備,明白過去舒適的日子可能無法維持。如今她只能慶幸,父親的工廠不是在她們還沒有工作能力時結束。

    雖然她也會擔心不小心遇見熟人,把她在這裡賣藝的消息傳入父母耳中。她可以想像到父母大概絕對無法忍受她拋頭露面地在街上賣藝,畢竟,她和妹妹都是父母的心頭肉,要是他們知道她在街上賣藝賺錢,心裡不知會多難過。

    無奈時勢逼人啊!

    現在她的父母也只能靠她們姊妹倆打工的收入維生了……

    回想起自身的狀況,段筠嬋心不在焉地拉著提琴,直到一陣清脆的銅板聲拉回她的注意力,某人丟了幾個銅板到她的提琴盒裡。

    段筠嬋朝那人笑笑,手上的琴弓未曾稍歇。

    其實,她一點也不覺得在這邊拉琴是丟臉的事,能為了完成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她覺得很驕傲;而且相反地,在這邊能夠看到的人生百態,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更多,不也是一種學習成長的機會?

    隔天,一樣的時間,孫熙磊又跑到捷運大街,坐在同樣的長板凳上。這次他手上拿的不是三明治和飲料,而是一本關於保險業的雜誌。

    不過那本雜誌僅是純裝飾,他根本瞄都沒有瞄它一眼,反而是不停地左顧右盼,雙眸在人群中搜尋著。

    突然間,他眼睛一亮。

    她來了!

    孫熙磊的黑眸緊跟著正站在電扶梯上的段筠嬋,她背上背著的巨大提琴盒讓她在人群中異常顯眼。

    昨天他從這邊「落荒而逃」之後,腦中不知怎地一直想到她,莫名其妙地想再看她一次。可是又怕她看到他時,會想到他昨天去撞垃圾桶的蠢事。

    所以直到今天走進捷運大街前,他都還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來。

    總之,他現在還是坐在這裡了。

    反正他們做業務的本來就是要在外頭跑來跑去,只要有成果交差,公司才不會管你是不是在外面打混。而且他今天早上才簽到一張保單,不算白混,在這邊待個半小時,也無傷大雅。

    他看著她架好折凳,從提琴盒中拿出大提琴,坐下後拿起琴弓先試了幾個音,仔細地調音,最後才開始演奏。

    似乎是跟昨天一樣的曲子。

    孫熙磊靜靜地坐在位子上聽著,接下來的第二首、第三首,昨天好像也聽過。

    莫非她來來去去就只會這幾首樂曲?

    他好奇地想著,聽完第三首曲子之後,他站起身走到段筠嬋面前幾公尺處的柱子旁,狀似正在等人,實則正偷偷瞧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雖說單身已近半年,但還挺享受現在這種自由自在的孤家寡人生活,不至於飢渴到偷窺一個陌生人。

    不過,他就是對這位提琴女孩很有好感,不論是她拉琴時的優雅神態,或是她細緻臉上出現的專注神情,都有一股溫和卻強烈的吸引力,讓他產生一種舒適自在的感覺。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孫熙磊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沈浸在大提琴的樂音裡。

    好一陣子之後,大提琴的聲音停下。

    只見段筠嬋放下手中的琴弓,彎腰自腳邊的背包內拿出一個水瓶,打開水瓶,就著瓶口喝水。

    當她將水瓶收回背包內,伸展一下手臂,拿起琴弓準備繼續演奏時,不經意地抬頭,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孫熙磊。

    先前她就一直隱約感到有個人站在那邊聽她拉琴,不過她沒有費神去理會,結果此刻正眼瞧去,才發現那個人竟然就是昨天撞到垃圾桶的男子。

    孫熙磊看見段筠嬋往他這邊望來,立刻朝她露出友善的笑容。

    段筠嬋先是愣一下,才遲疑地回應一個淺淺的笑,然後很快地移開視線,繼續拉琴。

    這人真是怪,沒事幹麼衝著她笑?

    她早就聽聞捷運地下街有時會有無聊男子出沒,會跟蹤女孩子或是四處跟人家搭訕,難道他就是那種人?

    可是,看他長得斯文白淨,又穿襯衫、打領帶,氣質也像受過高等教育,怎麼也不像是那類游手好閒的無聊男子啊!

    不過也難說,現在的社會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電視新聞中報導的許多強盜、殺人犯也長得文質彬彬不是嗎……

    哎,真是神經!她忍不住暗罵自己無聊。人家只不過是站在那邊聽她拉琴,然後對她笑一下而已,何必那麼神經質,想東想西的?

    她太專注於自己內心的對話,一連拉錯好幾個音,所以她乾脆放棄這首曲子,直接演奏一首新的,又忍不住往孫熙磊的方向看一眼。

    人不見了!

    一股莫名的淡淡失落湧上心頭。

    真是見鬼了!段筠嬋忍不住暗暗對自己翻個白眼。她跟他萍水相逢、素昧平生,幹麼因為他的消失而感到失落?捷運站本來就是轉運點,哪有人常駐在這裡的?

    不過說是這麼說,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她就是演奏得不太起勁,時間一到便草草收拾東西走人。

    轉身離開之前,她情不自禁又看一眼方才孫熙磊所站的地方。

    捷運站內的行人總是來去匆匆,很少有人會真正停下腳步聽她演奏,可是他不但站在柱子那邊聽那麼久,而且還在她注意到他時給了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此刻想起來,他剛才那個令她猜疑的微笑,似乎是她在這個冷漠忙碌的捷運站內所感受到的少數善意。

    雖然他沒有在她的提琴盒內投下一毛錢,但他微笑中所包含的善意,已深深溫暖了她的心……

    孫熙磊像是被制約一般,再度走入捷運地下街。

    昨天聽那女孩拉琴到一半,就接到一通上司急召他回公司的電話,害他只好匆忙離開。

    所以,他今天又來報到,想聽聽看她有沒有新曲子。

    唉!其實自己心裡明白,那只是個爛借口。反正他就是想來看她,如此而已。

    這一次,段筠嬋在他到達之前便已經在那邊演奏了。孫熙磊直接走到柱子前面,雙手環胸,背脊倚著柱子,狀似悠閒地聽她演奏。

    他一站到柱子前面,段筠嬋便知道他來了,抬頭朝他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她今天不但比較早到,還一直有意無意地往那邊看,或許潛意識裡就希望能看見他吧!那種有「聽眾」的感覺,真的還不錯。

    段筠嬋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提琴上,格外用心地演奏著。

    她非常確定自己不是對他有意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過去那段戀情以最不堪的方式結束,即使她努力遺忘與原諒,但還是沒有足夠勇氣再次敞開心胸觸碰愛情。

    況且現在的她必須努力賺錢,也沒有時間與精神談戀愛。

    會特別注意他,只是單純好奇他為什麼總是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聽她拉琴。

    孫熙磊在一旁站了好一陣子,覺得腿有點酸,乾脆跑到附近的階梯上坐下,找個舒服的姿勢欣賞「她」以及「她的音樂」。

    剛才她主動對他笑,雖然只是一個禮貌的小小招呼,但在他看來卻是可愛極了。

    人群熙來攘往的捷運站內,他們倆隔著一段距離,一個專心拉琴,一個仔細聆聽,週遭的人事物似乎都變得遙遠,某種演奏者與觀眾的默契漸漸凝聚。

    段筠嬋所拉奏出來的樂曲越來越有感覺,而非像平時一般公式化,於是也越來越多人在經過她身邊時放慢腳步,甚至會短暫停留一會兒。

    當然提琴盒內的零錢,也比平時要多上一些。

    直到段筠嬋停止演奏,準備收拾東西離開,孫熙磊才從階梯上站起來,往段筠嬋身後的那個出口走去,準備回家。

    「你都不用上班嗎?」在孫熙磊快經過身邊時,段筠嬋突然開口問道,低柔圓潤的聲音很是好聽。

    孫熙磊驚訝地停下腳步望向她。

    他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開口跟他說話,更沒有想到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這個。

    「呃……我今天下午休假。」

    段筠嬋點點頭,彎腰繼續收拾她的提琴。「我看你前兩天都穿襯衫、打領帶,應該是上班族,所以很好奇你怎麼會有時間接連幾天都來這兒聽我拉琴。」

    「原來你有注意到我啊!」孫熙磊摸摸鼻子乾笑幾聲。

    「當然注意到了,你前天撞上垃圾桶,發出那麼大的聲響,我想不注意也難。」段筠嬋邊忙著手上的事情邊笑著說,完全沒有看見孫熙磊臉上的三條線。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什麼不好說,偏偏提起前天那件丟臉事。

    從外表看來,他還一直以為她是文靜寡言型的女孩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段筠嬋轉頭望向他,正巧看見他尷尬古怪的表情,登時發覺自己剛才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忍不住悄悄吐個舌頭。

    好可愛……

    孫熙磊不經意地瞥見她吐出粉嫩小舌的俏皮模樣,胸口竟然忍不住一陣心蕩神搖。

    「我不是在笑你撞到垃圾桶啦!」段筠嬋趕緊消毒一番。「你一連三天都差不多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邊,我當然會注意到嘛。」

    孫熙磊對她略嫌拙劣的補救言詞感到好笑,決定不再繼續這個「垃圾桶」的話題。他抬頭看見前方有一家咖啡店,下意識地就說道:「你有沒有空?我請你喝杯咖啡好不好?就算是我聽你演奏的回報。」

    話一出口,不但段筠嬋一臉驚訝,連孫熙磊自己都感到錯愕。

    雖然自家是開連鎖咖啡店的,但這可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這麼突兀地開口邀請一位陌生女孩喝咖啡。

    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搭訕?

    他和前女友即使是在熱戀期,也很少特別跑去喝咖啡,因為他根本不喜歡這種黑黑苦苦的玩意兒。

    他對這位提琴女孩的確有種奇妙的好感,不過還談不上喜歡的程度……那他幹麼那麼自然地邀請她去喝咖啡?

    孫熙磊實在不明白自己這一時的衝動是打哪兒來的。

    段筠嬋低頭看看手腕上的表,搖搖頭。「可能不行耶!我等會兒還有事,下次再說吧!」

    她等一不得趕去學生家上家教課,如果可以的話,她倒想請他把那杯咖啡折換成現金給她。

    「是嗎?那就下次好了。」孫熙磊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很會跟陌生人哈啦的人,所以老是拉不到保險,如果她真的答應和他一起去喝咖啡,可以想見氣氛應該會挺尷尬的。

    「那麼……再見。」段筠嬋背起大提琴,龐大的盒子彷彿要將她壓垮似的。

    「再見。」孫熙磊也對她點點頭,逕自轉身離去。

    他們兩人同時走往不同的方向,彼此間的距離越拉越大,但若他們可以看見對方此時的臉龐,就會發覺兩人臉上有著同樣的微笑。

    捷運站總是充滿著形形色色的旅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人們追趕著、踏著倉皇匆忙的腳步往前衝,只希望趕緊抵達心中的目的地。

    然而,只要稍稍放慢腳步,一些不曾預期的美麗邂逅,或許就會突如其來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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