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又瑋的臉皮繃得比橡皮還緊,他瞪著在舞池、人群裡活躍的黎景鴦,心中怒氣翻騰。
他發現黎景鴦的名字在這間DISCO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似乎這裡的人都是繞著她在轉的,她一踏進門,四周的歡呼聲、問候聲就不曾停過,DJ甚至特別介紹她,好像她是什麼特別來賓似的,更氣人的是,音樂一開始,景鴦便不曾停下來休息過,她好像融人人群裹,熱舞、嬌笑不斷,她不僅大跳艷舞,更讓眾人飽覽她窈窕的身材曼妙舞動的模樣。
徐又瑋氣極了,只要景鴦隨音樂開始款擺身體,口哨聲和掌聲就不會停止,他們喜歡景鴦的大膽、Funky,只有徐又瑋想把她包得密密麻麻的,不准別人碰她、覬覦她。
「你還好吧?」徐聖宣好笑的打量他。
「我想掐死你,掐死景鴦,挖掉所有人的眼睛!」徐又瑋咬牙切齒的說。
「景鴦已經作古了,現在在那裡跳舞的是景妍。」徐聖宣仍然覺得好笑。
「你為什麼要提議來這裡?看看她跳舞的樣子,再看看大家看她的表情,他們好像在計算可以用多少錢買她一夜!」徐又瑋低聲沙啞的說。
「又瑋,沒那麼嚴重啦!這些人聚在這裡就是為了刺激,他們最愛景妍這種大膽的作風,不受拘束嘛!別想太多啦!景妍很懂得拿捏分寸,來這裡就放開一點……」
「你再說,我發誓我會揍死你!」徐又瑋惡聲威脅道,徐聖宣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不再說話。
看著簡瑞琛和范璇在一邊自顧自的跳著舞,再看看舞池裡大膽熟舞的黎景鴦,徐又瑋不僅覺得憤怒,也覺得孤單,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想把黎景鴦占為已有了?他不要別人以一副看待妓女的眼光看著景鴦,他知道她不是這種人。
「要不要下去和她跳一支舞?她很會帶動氣氛呢!」徐聖宦俏聲鼓勵道。
「你……」徐又瑋瞪著他。
「去啦!給你一個親近她的機會,想追她就得主動、熱情一點。」徐聖宣說完便推了他一把,徐又瑋踉踉踏跆的來到景鴦面前,周圍人群開始鼓動,要他和景鴦跳一首曲子。
黎景鴦氣喘吁吁的瞪著他,雖然知道他是被陷害的,但仍忍不住一股氣往她的腦門沖,此刻的他站在地面前,看似不知所措,但身旁的人已經要他們倆共舞一曲了,而且她知道只要有她在,DJ就不會放過播放熱歌要她跳勁舞的機會。
不過這樣也好,就讓他以為她是隨便的女人吧!省得他老是糾纏不休,硬要逼出她的原本面目。
「徐先生,一起跳吧!」她充滿嬌媚的說。
「我……我不太會跳舞。」其實他不是不會跳,只是面對她如此挑逗人的模樣,不知如何挪動舞步。
「來嘛!我教你。」她說著拉起他的手,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更加熱情的扭動身軀。
徐聖宣說得對,景鴦很會帶動氣氛,徐又瑋發現他在不知不覺間,隨著她一起瘋狂起舞,他們四目相對,不曾移開過視線,有股電流仿佛就游走在他們彼此注目的眼神中。
「你看他們兩個會不會忘了這是什麼場合?」范璇瞪著他們,不敢相信的問著簡瑞琛。
「我也這麼想,看他們的樣子,好像巴不得把對方吃掉一樣。」簡瑞琛呆滯的說,他從來不知道那兩人之間會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他開始懷疑十年前的那一夜,到底是兩人酒醉後的無心之過,或是這股強大的吸引力,勾動了他們心中的天雷地火?
燈光突然轉暗,熱情的音樂倏地由輕柔的慢歌所取代,舞池裡的人群自動的找到自己的伴侶,徐又瑋和黎景鴦就這麼順理成章的做了彼此的舞伴,簡瑞琛和范璇也抓起彼此的手,開始繞著一成不變卻親暱異常的圈子。
徐又瑋和黎景鴦都可以感覺到彼此僵硬的姿勢,他們沉默的轉圈,殊不知徐聖宣此刻正在DJ身邊偷笑著,是他故意叫DJ換歌的。
雖然沉默,但他們之間的張力仍一觸即發,景鴦始終不看他,徐又瑋希望她是出於害羞,而不是因為不安和冷漠。
「你還不打算承認?」徐又瑋突然問道,抓著景鴦的手讓他心跳加速。
「承認什麼?」她固執的問。
「承認你認識我,承認你就是黎景鴦。」
「我說過我不認識你,徐先生,」她冷酷的說,和他保持一點距離,盡管這距離對他們親密相貼的身體而言顯得微不足道。「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堅持,但我很確定我不是黎景鴦,我姊姊已經死了。」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黎景鴦,十年前的你活潑、大方,而且人見人愛。」徐又瑋說得有點咬牙切齒。
「現在的我不也跟我姊姊一樣,活潑、大方、人見人愛?」景鴦的語氣仿佛在暗示什麼事情。
「現在的你是叛逆、任性,更該死的是,你一直表現得像個……」他無法把那個難聽的字眼說出來,他正注視著她的眼睛,審讀其中的神秘輿嘲諷。
「妓女、蕩婦、淫娃?」景鴦替他說了。
「你想要讓我相信,現在的你並不是我一直在找的人?」他拉近她,讓他們兩個人之間流動的空氣轉移他處。「你以為我會蠢到完全相信?我知道你還沒忘了十年前我們兩個所犯下的錯,我跟你一樣都為雨妁的死而內疚……」
「對不起,徐先生,誰是雨……妁?」她打岔問道,看似疑惑,有一下子,徐又瑋差點要相信她了。
「你該死!」他嘶啞的詛咒:「不要故意裝出那種無辜的表情,你心知肚明!」
「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徐先生。」黎景鴦繼續演戲。
「你會明白的,」他低沉的吼道。「我會讓你明白!」說完,他便低頭吻上了她的唇,景鴦曾因一時的震驚而無法反應,然後她開始了解這不是吻,這只是一項懲罰,她逼徐又瑋太緊,他已經接近爆發邊緣。
雖然他的唇正在她的唇上殘酷的蹂躪著,但景鴦沒有反抗,她完全沉醉,危險的沒有察覺到,這是徐又瑋用來證明她是十年前那個女孩的手段,雖然曾在醉意中接吻,但他們倆卻都對彼此的吻感到熟悉、無法抗拒。
此刻的他們就是如此,粗暴的吻沒有停止,他們唇舌糾纏到幾乎窒息。
慢舞結束,燈光轉而明亮,他們倆這才驚慌的分開,在彼此的注視下喘息不止,徐又瑋盯著她被吻得腫脹的唇,有股沖動想繼續下去,他緊擁著她,看著她星眸半閉,四肢百骸也深受震撼。
「你還敢說你不是黎景鴦?你跟十年前那一夜一樣熱情。」他顯得有些志得意滿,黎景鴦仿佛被人用冷水澆醒了一般,猛然脫離了他的懷抱,毫不考慮的就給他一巴掌。
「你以為靠你長得好看,和天殺的妄自尊大就能到處占人便宜嗎?」景鴦對他嘶吼,漠視群眾好奇的眼光,她擠開人群,往門口奔去,不理會所有人的失望,和徐又瑋追在身後的腳步聲,她只知道再不離開這裡,她的淚水就要決堤了。
「真是火爆啊!」徐聖宣不知何時已來到簡瑞琛和范璇的身邊,看著黎景鴦奔出DISCO,而徐又瑋緊追在後。
「你跑哪兒去了?」簡瑞琛不滿的間他,懷裡還偎著范璇。
「沒有啊?我一直在幫又瑋制造機會呢!」徐聖宣若無其事的笑笑。
「制造機會?」范璇不懂,她甚至不知道景鴦和徐又瑋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自己被摟在簡瑞琛懷裹,感覺安全又舒適。
「談你們的戀愛吧!他們的事情,他們自己會解決的。」徐聖宣笑著拍拍簡瑞琛的肩膀,然後混進人群裡跳舞。
簡瑞琛與范璇四目相望,遲來的神經反應告訴他們目前所處的狀況,慢歌已經結束,他們四周的人正瘋狂的扭動身軀,而他們兩個卻還緊抱在一起。
范璇趕緊掙脫他的懷抱,紅著臉離開舞池,簡瑞琛跟在她身後,滿意的看見她害起羞來的模樣。
而跑出DISCO的黎景鴦和徐又瑋可沒這麼和諧的畫面:
景鴦流著淚死命的往前沖,徐又瑋在她沖過馬路、險些被車撞死之前抓住了她,他扳過她的身子,驚訝的看見她滿面淚痕,但他的怒氣壓過他的驚訝。
「你瘋了是不是?沒看見車子過來了嗎?」他對著她吼,景鴦甩開他的手。
「我寧願被車撞死!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我得罪你了嗎?你這個變態、色狼、王八蛋!」她舉起拳頭槌他,徐又瑋為了制止她,乾脆將她抱在懷裡,讓她不得勁彈。
「如果你乾脆的承認自己就是黎景鴦,我也不會這麼做!」
「我跟你說過我不是了嘛!你跟我姊姊到底是什麼關系?為什麼對你這麼重要?」即使已經接近歇斯底裡,景鴦依然不願承認,徐又瑋幾乎想撞牆了,她怎麼變得這麼頑強?
「她對我當然重要!我要對她負責。」
「那件事都過了十年了,你根本沒必要負什麼責任!」景鴦哭著掙扎,絲毫沒有發現自己透露了某些線索。
「你知道什麼事?我可沒告訴你十年前發生過什麼事。」徐又瑋的聲音冷靜,好像突然間恢復了自信,滿手握著勝利似的。「還是你要說你姊姊全告訴你了?」
景鴦在他懷裡僵住,她喃喃咒罵自己的舌頭。
「我……我是說也許你們曾發生過什麼,但都已經過了十年,負不負責都不重要了。」
她馬上為自己找台階下,但徐又瑋一點也不相信她,他的雙臂依然將她鎮得緊緊的。「而且她提過一、兩次。」
「那你為什麼哭?為什麼那麼激動?」
「因為你……因為你侵犯了我!你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吻我!」她好不容易掙脫出他的懷抱。
「真可笑,你剛剛還一直想說服我相信你是一個浪蕩的女人。」徐又瑋嗤之以鼻。
「我……我哪有?」景鴦別過頭,不讓他看到她因心虛而泛著紅潮的雙頰。
「少來了,」徐又瑋冷漠又不屑的口氣刺傷了她:「你現在不承認也沒關系,反正我是不會放棄的,我會逼到你承認為止,光是看范璇也被你嚇-的表情,你想要我們相信你不是黎景鴦就很難了。」
「你……」景鴦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再進去跳舞吧!雖然很不喜歡別的男人把你當獵物看,但你跳舞的時候很美、很誘人,這對我的眼睛來說是一大享受。」徐又瑋想拉她走回去,但景鴦甩開了他。
「我不是為你跳的!」她忿忿的說,然後掉頭往停車場走,顯然失去了跳舞的興致,想回家睡大覺了。
看著她開車離去,徐又瑋沒有阻止,他走回DISCO,一邊微笑,一邊回想著吻她的滋味……
令 命 令
高中畢業典禮那一晚,他們這班選擇一間著名的日本料理店辦謝師宴,一方面為好不容易熬過的高中生涯慶祝,一方面為大家即將分道揚鑣而互相祝福。
大部分人都已滿十八歲,男孩們盡興的喝酒,-只只酒杯相互撞擊得鏗鏘作響;女孩們聊著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偶爾和半醉的男孩們答腔、嘻笑。大和室裡沒有煙味,因為導師及女生們嚴格禁止。
坐在徐又瑋身邊的,是他正認真交往滿一年的女朋友施雨妁,她是個瘦小的女孩子,看起來弱不禁風,最容易引起男孩們想保護的心理,而她的確也是個柔順、聽話的女孩子,看得出來她是那種溫柔且會對未來的老公——不管是不是徐又瑋——言聽計從的妻子。
寬大得足以容納幾十個人的和室裡笑聲不斷,有幾個女孩子大膽的和男孩們拼酒量,他們的導師從不阻止,因為他知道那群人是死黨,不管男女,他們彼此相處的方式就像好哥兒們。
「你太遜了吧!」黎景鴦大笑著,她的臉頰因酒精發生效用而嫣紅。此刻,她一面拍著身邊一位男孩的肩膀,一邊仰頭將杯裡剩余的酒液一飲而盡。
「景鴦,你是不是醉了?」看著她豪爽的灌酒方式,坐在她對面的簡瑞琛忍不住問。
「有嗎?我好得很啊!難得可以喝得這麼盡興,你可別破壞氣氛。」黎景鴦半開玩笑的警告他,隨後又喝下另一杯酒。
「我看你真的醉了,景鴦。」范璇皺眉說道。
「沒有啦!我沒醉,你再不喝你的酒,我就要喝了。」黎景鴦有些瘋癲的說,范璇知道她說到做到——盡管現在醉得像灘泥——抓起自己的酒杯就口。
黎景鴦滿意的笑了,眾人都拿她的醉態沒有辦法,很少看她像現在這麼失控,她一向是個乖寶寶,不管在家裡、學校,她的表現儼然一副模范生的模樣,做事積極、樂於助人,還很講義氣,地的朋友很多,人緣很好,但她今晚的表現,彷佛想放縱自己,把一切拋到腦後。
「她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聯考壓力?」徐又瑋開玩笑的問,他身邊的柔弱女子可不覺得好笑。
「又瑋,景鴦都已經醉成這樣了,你還嘲笑她!」施雨妁不悅的瞪著他,徐又瑋笑了笑的閉嘴。
「去他的聯考!去他的大學!」黎景鴦吼道,把在場的人都給嚇了一跳。
「我看她很醉了,現在也不早了,范璇,你能不能送黎景鴦回家?」他們的導師擔心的問,四周頓時升起一片關懷的聲音。
「對不起,我待會兒要趕火車回屏東看媽媽,而且我可能扛不動她。」范璇邊說邊穿起外套,她是景鴦最好的朋友,其他情況下,她很樂意送景鴦回家,但今天是她去看她媽媽的日子,父母離婚時,協定她兩個禮拜必須去看她媽媽一次,目前她和父親住一起,她母親回娘家屏柬重新過日子。
「你們有哪位可以幫忙送景鴦回家的?」導師問道,眾人面面相覷,因為沒幾個人知道黎景鴦住在哪裡,待會兒也都有各自的節目。
「又瑋離她家最近,乾脆叫又瑋送她回去好了。」聲音細弱的施雨妁突然開口,把所有人的視線都拉了過去。
「雨妁……」徐又瑋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那你怎麼辦?」簡瑞琛幫徐又瑋問出了疑慮。
「我爸爸要來接我,他不放心我一個女孩子走夜路。」施雨妁綻開微笑。
「你沒告訴他又瑋會送你回家?」范璇問道。
「有啊!可是他還是不放心。」施雨妁瞼紅了,大家的視線全落在徐又瑋身上,開始揶揄他,說他在「未來岳父」的眼中是只野狼。
「又瑋,那就麻煩你了,我看景鴦醉得站不穩了。」導師看了一眼已趴在桌上呼嚕大睡的黎景鴦。
「好吧!我等會兒送她回家。」徐又瑋聳聳肩,狀似無奈,他身邊的拖雨妁朝他綻開一個鼓勵的微笑,她真是充分做到了「善體人意」的地步。
「喂,再喝幾杯吧!你一晚上喝不到幾滴,還說今晚要跟我們拼個你死我活哩!」簡瑞琛抄起酒杯時,已經有幾個人要打道回府了,包括范璇和施雨妁。
「別喝得太晚,當心騎車。」導師在叮嚀他們之後也離去了,留下二十個不到的男女留在原處。
「又瑋,要小心點。」施雨妁溫柔的囑咐他後,依依不捨的走出和室,徐又瑋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見。
「別看了,都流口水了。」有人笑他。
「要你管!你嫉妒還是羨慕?」徐又瑋朝他扮了個鬼臉。
「喂!你不是想上台北讀書嗎?那施雨妁怎麼辦?」簡瑞琛替他的杯子倒瀟酒,徐又瑋一飲而盡。
「還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哩!如果真不幸讓我給蒙到了,我希望她能一起去。」
「萬一她不去呢?她可是她老爸的掌上明珠呢!」
「那我只好自己去。」徐又瑋聳聳肩,繼續和朋友們喝酒。
「如果她不希望你去呢?」
「也許我會留下來電不一定。」徐又瑋再一次聳肩,他對施雨妁的感情似乎充滿了不確定,他覺得自己在乎她,想保護她,一方面卻又覺得懷疑,她真的是他想要的那種女孩嗎?他們才十八歲,盡管像個大人似的坐在一起喝酒,明天依然要擔心聯考的問題。
黎景鴦挪動一下身體,大家注意到她,此時的徐又瑋已經開始茫然了,他想到老師托付給他的任務。
「我最好剛喝了,我送她回去。」他站起身,扶起酒醉後突然變得沉重的黎景鴦,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
「小心點!」簡瑞琛在他們身後叫道。
出了日本料理店二八月的晚風拂面而來,帶來微醺的感覺,徐又瑋知道自己也醉了,加上帶著酪酊大醉的黎景鴦,使得目前的狀況不宜騎機車,反正黎景鴦的家離這裡也沒有多遠,送她回去後再回來牽車吧!
打定主意,他背著她,向夜色邁步而去。
命 令 令
黎景鴦瞇著眼,抗拒著在她腦子裡不斷回響的嗡嗡聲,她的頭痛死了,陽光刺眼得讓她厭惡,她頂著一身邋遢樣在床上坐起身,讓眼睛漸漸適應周圍的光亮,同時打量這陌生的房間。
這裡未免太安靜了點,房間裡的擺飾像旅館裡看得到的模樣,她感到奇怪,渾身上下酸痛無比,空氣好像直接接觸到她的皮膚……
她低頭,震驚的發現自己竟一絲不掛,除了還賴在她背上不掉落的被單。她又發現腰部的地方有一種奇怪的觸感,拉開被單一瞧——更慘!有只手橫在她纖細的腰上。
她不敢相信的瞪著那只手,看起來沒有男人的那麼粗獷、結實,像一個男孩子的手……她轉頭,更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徐又瑋趴在她身邊的床位上,同樣全身赤裸!
黎景鴦的兩片唇張開了好久,遲遲無法闔上,試著在腦子裡組織目前的狀況,但她發現自己腦中一片空白。
徐又瑋呻吟了一聲,彷佛正在跟什麼東西搏斗一樣,掙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睜開雙眼,他就發現有個女孩坐在床上瞪著他,全身上下除了一條被單,未著寸縷。
「你是誰?」他略帶疲倦的問,那女孩仍保持原樣,仿佛她是個木頭人。
徐又瑋懷疑的瞧著她,發現她很眼熟,他緩慢的坐起身,瞧瞧自己被單下的模樣,再看看那女孩。
「黎景鴦?」他的聲音聽起來像第一次見到她。
「我們怎麼會在這裡?」她顫抖著問,雙手抓緊被單。
「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們兩個……」他指指地,又指指自己,非常不確定是否發生過什麼事。
「我不知道,但是我……流血了。」她眼睛裡有害怕的淚水。
徐又瑋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他痛苦的回憶昨晚,他要送她回家,怎麼走著走著……來到了旅館?
「到底怎麼回事?我們怎麼會……」他懊惱的抓著頭發。
「問這句話的應該是我。」黎景鴦非常堅定的說。
「我背著你走路……」突然,徐又瑋知道原因了,昨晚他背著她,他們兩個都醉醺醺的,黎景鴦倒在他身上吐得七葷八素,為了清洗乾淨,他們進了旅綰,她柔軟、女性化的曲線偎在他懷裡,憑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加上藉酒壯膽……而且她沒有抵抗,反而回應他!
「都中午了,我一夜沒回去,我爸媽……」黎景鴦裹著被單想下床,徐又瑋連忙扯住被單的另一邊。
「干什麼?」她近乎歇斯底裡的吼叫。
「我也沒有穿衣服。」他超乎冷靜的告訴她。
「你可以穿上褲子!我一定要回家,放開!」她用力的扯,徐又瑋在聽到一聲危險的撕裂聲後放開手,被單差點被她扯破。
她奪過了被單後,別過頭不看他,徐又瑋趕緊利用機會穿上衣服,黎景鴦則抱著自己散了一地的衣物走進浴室。
穿好衣服後,徐又瑋在房裡踱來踱去,心中又急又悔,他背叛了施雨妁,他和黎景鴦兩人昨晚都沒回家,而且大家都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這個事實很容易猜到。完了,他該怎麼辦?看著床上沾著她處女的血跡,他更著急了,這意味著他必須對她負責。
十八歲!他絕對沒料到自己竟這麼早就結婚,但情況嚴重,萬一黎景鴦因此而懷孕,這會毀了她,毀了他們兩個!
黎景鴦在浴室裡將自己擦洗乾淨,眼淚不爭氣的落下,想到自己昨晚的放浪形骸就感到害怕,她的未來會怎麼樣?她會和徐又瑋結婚嗎?雖然她喜歡他,當他是個好朋友,但他有施雨妁,雨妁是個善良的女孩子,如果知道了男朋友背著她和自己的朋友發生關系會怎麼樣?
為什麼她要喝得那麼醉?她本來想稍微松弛一下緊張的情緒,不要再讓大學聯考的壓力逼得她無法喘氣,誰知這一放肆,竟惹出了禍!
哭不是辦法,她抹掉眼淚,但壓制不住顫抖,笨拙的穿好衣服,她走出浴室,徐又瑋轉頭看著她,眼裡有著慌張和抱歉。
「景鴦,我……」他不知所措的看著她,景鴦深呼吸一口,用最冷靜的態度面對他。
「我們回去吧!」
「就這樣回去?」徐又瑋尖銳的問。「那我們該怎麼解釋昨晚……」
「就說我們到另一個地方去喝酒,而且在那裡睡著了。」她非常、非常冷靜,徐又瑋忍不住想問為什麼,難道她不介意昨晚發生的事嗎?
「什麼?你就這麼輕描淡寫?」
「要不然該怎麼辦?告訴他們我和你在外面一起過夜?我爸媽可能會逼你和我結婚。」
「我冒犯了你,和你結婚是應該的啊!而且萬一你懷孕……」
「我不會懷孕。」她戰斷他的話。
「別這麼肯定,很多事都有萬-!」
「我『非常』肯定的告訴你,我不會懷孕。這幾天是安全期。」她強裝著鎮定,她才不要他為了負責而跟她結婚,他的心不屬於她,留他在身邊只有徒增彼此的痛苦。
「但我們還是得結婚,我……我們……」
「你『不必』和我結婚,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你還是施雨妁的男朋友。」
「我不能這樣毀了你的清白就一走了之!」他吼,黎景鴦納悶自己怎麼今天才發現他這麼有責任感。
但這改變不了她的決心,即使她喜歡他,但未來太長,她要的不是一個稍縱即逝的婚姻,如果真要嫁給他,她希望他們彼此相愛。但不可能,他是施雨妁的,他的心已經給了雨妁足足一年,而她的心仍無歸屬。
「你沒有毀了我的清白,我們都醉得一塌胡塗,根本不知道做了什麼。我要回去了,照我提議的跟大家解釋,只要你我說詞一致,大家會相信我們的。」她打開門,看起來有些冷酷無情。「快走吧!我相信簡瑞琛已經在到處找你了。」
徐又瑋瞪著她的背影離去,這事給黎景鴦的打擊這麼大嗎?她向來不是這樣的,她活潑、熱情,坦率面對一切,而為什麼她失身於他後卻不肯嫁給他?嫌他們都太年輕嗎?或者她在意施雨妁的感受?
他們各自回家後,都受到父母的質詢,徐又瑋照著景鴦的主意,告訴父母他到別處喝酒,結果睡著了,當他解釋時,他心裡頭冷汗直冒。
而景鴦,她輕松、不在乎的態度搞得她父母莫名其妙,他們的導師也知道他們一夜未歸,當他們一起面對導師時,景鴦毫不費力的隱瞞過去,反倒是徐又瑋,在她身邊不安的蠕動著,引來導師懷疑的眼神,和景鴦不悅的一瞥。
「我不喜歡這樣,我想說實話,我願意對你負責。」離開了和導師相約的場所,徐又瑋再一次想說服她。
「可是我不要『你的』負責。」景鴦也一樣的頑固。
「為什麼?你是不是害怕人家講閒話?」
「我不要你負責是因為你是雨妁的男朋友,雨妁是無辜的。」她平靜的說。
「我會跟她解釋……」
「得了吧!我才不相信面對她,你說得出口。」景鴦冷哼一聲。
「景鴦,你怎麼才過了一夜就好像變成另一個人?」徐又瑋皺眉,不解的望著她。
「我沒有變,只是你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我而已。」她丟下這一句話後,一個人回家去了,徐又瑋在路上閒晃,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到了簡瑞琛,決定去找他,把事情告訴他。
捨 命 令
徐又瑋和衣躺在床上,他一整晚輾轉難眠,滿腦子回憶著十年前的那段往事,憶起每一個細節,及前因後果。
他還記得簡瑞琛震驚的表情,但他和景鴦一樣,贊成他回到施雨妁身邊。
他照做了——只是暫時,他滿腦子只有景鴦,跟雨妁在一起時,他變得心不在焉,甚至沒有心情打電話給她,好幾次,雨妁都問他發生了什麼事,而他始終不說,直到有一天,為了大學聯考的准備,他們在K書中心遇見了黎景鴦,她禮貌卻疏遠的和他們打招呼,可是那一天,他的心思不在書本上,而在黎景鴦身上,他頻頻轉頭凝視她,敏感的雨妁發覺了。
「告訴我,」在回家的路上,施雨妁的聲音溫柔、認命的響起。「你是不是喜歡上景鴦了?」
「沒……沒有,你別亂猜。」他結結巴巴的否認,不敢看她。
「說實話吧!我看得出來,你不要小看女孩子的直覺。」施雨妁溫柔的哄誘,她似乎一點世不生氣,仿佛男朋友會出軌是在-意料之內。
「我……」他無法說出口,面對她,他就是不能。
「是不是你們失蹤那一晚發生了什麼事?」
徐又瑋的心髒猛然跳一下,他驚訝又不安的看著她。
「雨妁……」
「從那天開始,你變得很不對勁,是不是和景鴦吵架了?你做了什麼事或她做了什麼事讓你們開始變得陌生?」她體貼的看著他,徐又瑋覺得自己就要崩潰了,如果他還愛施雨妁,為什麼這會兒滿腦子都是黎景鴦的瞼孔呢?為什麼和雨妁在一起變得如此尷尬?告訴她實話,她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恨他一輩子?
他很想要對黎景鴦負責,非常想。
「雨妁,那天我和她……我們兩個……沒有去別的地方喝酒。」他十分困難的起了頭;「那天晚上我們都喝醉了,我送她回家時……」
他停頓,施雨妁仍-臉天真的等著他說下去,想要開口好難,他真想看清楚他的心到底是愛誰的。
「說下去啊!」施雨妁催促。
「我們接吻了,那時我的腦袋昏沉沉的——」他說到這裡時突然住口,其實他並非真的醉到控制不了自己,而是景鴦讓他情不自禁,但是他和雨妁在一起時,沒有這種感覺。
「然後呢?」雨妁的臉色蒼白了些,但她鼓勵他繼續說下去,強忍著痛苦聽完後續所發生的事,似乎她已經猜到了。
「雨妁?」等他歉疚又痛苦的說完,施雨妁的兩眼閃著淚水,嘴唇發紫,渾身都在顫抖。
「我懂了,你要娶她嗎?串竟你……」
「我求過婚,她不答應。」
「為什麼?」施雨妁吃驚的圓睜著眼。
「我不知道,她跟我保證說她絕不會懷孕,叫我回到你身邊。」他像懺悔似的低著頭。
「那我們分手吧!」雨妁的語氣雖然平靜,但眼淚已經滑出眼眶。
「雨妁?」他顯得不可置信,但隨即了解了,施雨妁向來是耶種認命的女孩子,而她的體貼也往往令人不知所措。
「我不是怪你背叛我,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去找景鴦,說服她嫁給你,只有這樣才能彌補她。」她用手背拂去眼淚。
「那你呢?我也對不起你。」
「你不必擔心我,真的,我會告訴人家說我們不適合,只要你讓景鴦幸福,就是對得起我,更何況我從來沒怪過你。」她說完,轉頭離去,不再回頭看他。
徐又瑋盯著她的背影遠去,一顆心痛苦的糾結著,他真是個混蛋,傷害了兩個女孩。施雨妁的心他已挽不回了,他邁開步伐朝黎家而去,如果真能彌補,他會盡全力說服景鴦嫁給他。
思及此,徐又瑋歎口氣,因為那天景鴦依舊拒絕他了,一直到考完試,景鴦仍然固執己見,連雨妁也不再和他見面,他帶著一顆悵然若失的心到了台北,一年後,雨妁病死了,再過兩年,他父母過世了,至今十年,景鴦不曾和他有過連系,她在躲他。
黎景鴦的臉孔浮現,天啊!他愛上她了,十年前或許還沒有,但是十年後,以那一夜做為基礎,他心底的感情越積越深,雖然那時他認為自己愛施雨妁,但事實上,他對施雨妁只有一種想保護她的感情,她太柔弱、太溫馴,徐又瑋發現他反而欣賞景鴦的活潑與勇氣,現在,他對施雨妁只有難除的愧疚,對景鴦,他瘋狂的陷入愛河,他非逼她承認不可,至少承認他們之間的感情。
他在床上又翻了十幾分鍾,但周公似乎無意找他下幾盤棋,他看看床頭櫃上的鬧鍾——
三點。他回到家裡一個多小時了,到現在仍無睡意,景鴦的臉孔、景鴦的舞姿、景鴦的大膽,以及兩人之間詭異的感情,一直在他腦海裡盤旋不去,他又想起景鴦的唇……一聲歎息溜出口,他怎忘得了那一夜及今晚的細節?
她的唇那麼豐潤、那麼芬芳,他一輩子品嘗仍嫌不夠,他已經非常肯定黎景鴦是他所要的,想了她十年,在清楚心中感情的那一瞬間,他就對自己發誓:今生不會再讓黎景鴦溜出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