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面女郎 第九章
    譚家-剛把許靖嵐哄睡著,悄聲關上房門後,在陽台處找到許茂倫,於是端起先前泡好的咖啡,跨出落地窗,加入他觀賞夜色的行列。

    『你不出席馮家的晚餐真的沒關係嗎?』許茂倫擔心的問,今晚她為了和他及許靖嵐吃晚飯而推卻了馮太太的邀請,令他有些不安。

    『當然沒關係,我只是馮家的朋友,沒必要介入他們的家務事之中。』譚家零啜了口咖啡,突然覺得全身竄起一陣寒意,她納悶的皺起眉,今晚很溫暖,十樓陽台上的晚風也令她感覺舒服,那麼這股寒意所為何來?

    『你冷嗎?』許茂倫發現了。

    『不,我只是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譚家-的心臟突然加速跳動,難道是因為和他單獨相處?不可能,這明顯的是一種令她不安的預感。

    『是你太累了吧!工作了一天,晚上又被我女兒纏住。』許茂倫安慰她,她勉強的笑笑,努力撇開那令人討厭的不祥感。

    『這裡的夜景很美。』她轉移話題。

    『對啊!這棟公寓是君嵐選的,離她娘家近,又能欣賞到這麼漂亮的夜景。』許茂倫一提到死去的妻子便洋溢著一臉的幸福,但譚家-並不嫉妒,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他提過不少謝君嵐生前的事,也漸漸瞭解她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才會讓許茂倫對她這麼死心塌地。

    『你這麼早結婚,婚後又住得離妻子的娘家這麼近,難道你的家人不會抗議嗎?』

    『我是孤兒,在育幼院長大,和君嵐認識後,我才在她開朗的家人中認識到什麼叫家的溫暖,對我來說,他們是我唯一的家人。』許茂倫微笑說道。

    『君涵和她姊姊長得像嗎?』

    『非常像,她們感情很好,畢竟只差一歲而已。』許茂倫完全沉浸在回憶中。『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真希望八年前沒做那件蠢事。』

    『再怎麼後悔,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與其把時間花在纖悔上,不如用來思考該怎麼過未來的生活。』她勸道,她是個不喜歡花時間在後悔愚蠢過去的人,不過她也沒經歷過像許茂倫那樣的過去。

    『我知道這一切都已是過去,但是那麼久了,我還沒想出一個彌補君涵的方法,她為我、靖嵐犧牲太多了……』許茂倫兩手靠在陽台欄杆上,沉思的盯著遠方漆黑的天空,彷彿那裡寫著所有問題的答案。

    『你知道嗎?我認為彌補君涵的方法只有一個,』譚家-笑道,許茂倫轉過頭來看著她。『振作起來,帶著女兒重新過君嵐死前你們所擁有的快樂生活。』

    『靖嵐並沒有君嵐的回憶,我們一家三口根本投有聚在一起大笑過。』許茂倫搖頭歎氣。

    『那就自己創造出來啊!我相信君嵐不希望看你一個人帶著回憶,拖著一副空殼活下去。靖嵐雖然失去母親,並不表示她從此得不到母愛,君涵就已給了她足夠的母愛,不是嗎?』

    『但君涵快要離開我們了。』許茂倫落寞的說。

    『她的離開並不表示全世界已沒有任何女人願意給靖嵐母愛。』譚家-偏著頭看他,她相信總有一天,會有另一個女人來取代謝君涵目前在許靖嵐心中的地位,而她頗希望那個女人會是她自己。

    許茂倫與她四目相對,沉默了一陣子。

    『你願意嗎?』他突然問,譚家-受寵若驚的瞪著他,兩頰迅速的漲紅。

    『我……你是說……呃,我……』她驚慌得連講話都無法連貫起來,她趕緊調離視線,免得自己腦充血。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問你,畢竟我們認識不久,彼此並不瞭解。』許茂倫真心誠意的道歉。『跟一個帶著女兒的男人在一起,可能會給你帶來困擾吧!』

    『怎麼會呢?』他的猜測讓她不解,難道她的外表看起來真的那麼像邪惡的繼母嗎?『我很喜歡小孩呀!我也很喜歡靖嵐,還是我表現出來的態度很虛偽?不然你怎麼會這麼想?』剛剛的害羞似乎不見了,譚家-焦急的問。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像你這麼獨立,又自由慣了的女人,大概很難接受突然冒出一個小孩黏著你吧!』許茂倫為自己的失言而臉紅。

    『我說過了,我很喜歡小孩,事實上,我希望自己也能生幾個小寶寶。』

    『那為什麼不生?』

    『我一個人做不來啊!』譚家-笑道。『我沒有意思當未婚媽媽,就算有,我父母也會極力反對。』

    許茂倫也笑了,他覺得不可思議,長久以來不曾對君嵐以外的女人動心過,但與譚家-認識的這些日子,徹底的打破這延續八年的『傳統』,他入迷的盯著她的臉,她的視線也像被磁鐵吸住般的無法自他臉上離開,她好想除去他那疲憊的神情,好想伸手去撫平他心中的傷痕,想著想著,他的大手已經伸出來放在她頸後,輕輕的拉近兩張臉龐的距離。

    她癡迷的幾乎要閉上眼睛,就在兩人的唇距離不到一-,她擺在客廳茶几上的大哥大響了,他們轉頭看向客廳,再彼此對視三秒鐘,他才慢慢的放開她,讓她紅著臉進客廳去接聽。

    許茂倫也跟著走進客廳,看著她神色凝重的掛上電話,好奇的皺眉問她。

    『我父親要我盡快回家,他有事要和我談。』她的臉色蒼白。

    『他想和你談什麼事?為什麼你的臉色那麼蒼白?』許茂倫擔心的問。

    『子頤的媽媽剛剛打電話到我家,代替子頤向我爸「提親」。』

    『提親?』許茂倫懷疑的看著她。『他不是要跟君涵結婚嗎?』

    『我不知道,總之事情不對勁,我得趕快回家解決這件事。』她從沙發上拿起皮包。『謝謝你的晚餐,晚安。』

    『晚安。』許茂倫呆滯的看她出了門,進了電梯,腦筋依舊渾渾沌沌,過了五秒鐘,他突然想到應該問君涵今晚的狀況,於是他趕緊坐下來打電話。

    『喂?』接電話的是君涵,聲音聽起來有些疲倦。

    『君涵,你在馮家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劈頭就問。

    『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問?』君涵不想讓他擔心,所以不打算告訴他馮太太不喜歡她的事。

    『家-說子頤的媽媽剛打電話跟她父親提親了。』

    ※※※

    『爸,這一切是馮媽媽的自作主張,子頤要娶的人不是我。』譚家-一回到家,就發現父母坐在客廳裡,笑吟吟的等待她走進門。

    『怎麼會呢?你和子頤他們一家人處得的那麼好,嫁過去很理所當然呀!』譚太太起身環住女兒的肩膀,那表情好像在高興他們『小倆口』終於決定要結婚了。

    『媽,和他們處得好不一定是那種關係吧!從小到大,我一直和他們維持兄弟姊妹的關係,我和子頤不來電!』譚家-極力辯駁。

    『難道是和子平嗎?這麼說是親家母搞錯了?』譚太太與丈夫對看。

    『媽!別叫得那麼快好不好?我已告訴您我和他們只有兄弟姊妹的感情。』譚家-一手拍在自已的額頭上。

    『那她為什麼要打電話來提親?』譚先生疑惑的望著女兒。

    『我如果知道就不會急急忙忙的趕回來了。』還白白浪費了和許茂倫在一起的時間。譚家-默默在心底加上這一句話。

    『冠茹說明天一大早就要發佈這個消息。』冠茹是馮太太的名字。譚太太還是懷疑女兒的說法,其實她也滿希望馮子頤當她的女婿。

    『我的天哪!現在都快十一點了,不行,我要趕快通知子頤,再晚就來不及了!』譚家-看看表後便抓起電話。

    『反正你們兩個都沒有其他對象,不如就這麼湊成一對也不錯啊!』譚太太異想天開的說。

    『子頤有女朋友,他今天還把她帶回馮家,他想娶的是那個女人不是我,我想嫁的人也不是他。』譚家-邊撥號邊解釋。

    『子頤有對象了?』譚氏夫婦均訝異的盯著女兒。

    『是他公司的同事,我見過她,她比我更適合當馮子頤的老婆。』譚家-咕噥道,馮家的電話沒人接,她果決的切斷,改打馮子頤的大哥大,但對方沒有開機。

    ※※※

    馮子頤跑到子平的工作室,在一旁研究他的作品。

    『我想把這海報當成我和君涵的結婚照。』子頤直截了當的告訴子平。

    『想先發制人啊?』子平笑問。

    『當然,反正我是娶定君涵了,我不會讓媽擋在我們之間。』子頤堅定的說。

    『你送君涵回家時,老媽把我叫到書房去,我們吵了一頓。』子平似乎認為這種事稀鬆平常。

    『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和君涵?』

    『都有,總而言之,她擔心君涵嫁過來丟咱們馮家的臉。』子平邊工作邊說。

    『那你呢?』

    『我什麼?』子平覺得莫名其妙。

    『你會擔心君涵丟我們家的臉嗎?』子頤很嚴肅的問。

    『別傻了好不好?』子平道。『我可是繼你之後,發現君涵魅力的人耶!況且丟老媽面子這件事,我又不是沒做過。』子平當初決定投身攝影工作時,馮太太便已認定他讓全世界的人看馮家的笑話。

    『她還說了什麼?』知道弟弟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上,子頤放心了不少。

    『她還能說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總是吵不過我。』

    『你還真是她的剋星啊!』子頤笑道,這時電話響了,由於子平在忙,所以子頤幫他接了電話。『喂?』

    『馮子頤,原來你在那裡!』譚家-激動的叫道。

    『你那麼大聲幹嘛?』子頤把話筒稍微拿開。『你找我?』

    『事情大條了,不找你找誰?』

    『什麼事情大條了?你被搶了?』

    『去你的!』譚家-不文雅的叫罵讓子頤嚇了一跳。『你媽媽說明天一大早要公佈你訂婚的消息!』

    『那很好啊!奇怪,她既然答應讓我娶君涵,為什麼是先告訴你?』他半高興半懷疑的問。

    『她不是答應讓你娶君涵,她是打電話跟我爸提親。』

    『什麼?』子頤的吼聲把子平的注意力全給嚇散了,他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好奇的看著子頤。

    『我已經跟我父母解釋清楚,你最好趕快解決掉這件事,我想君涵可能也知道了,我爸打電話告訴我時,我人在許茂倫那裡,許茂倫大概已經通知君涵了。』

    掛掉電話後,子頤氣得全身發抖。

    『幹嘛,你得瘧疾啊?幹嘛抖成那樣?』子平上下打量他。

    『家-說媽打電話去譚家提親,而且打算明天一大早放出消息。』

    『由她去放啊!反正時間會澄清一切,等這海報一出來,所有的謠言都會自動消失的。』子平很不以為然的說。『家-她父母那邊呢?』

    『她說她已經解釋清楚了,還說君涵可能已經知道了。』子頤抓起話筒,急急的按下謝家的號碼。

    接電話的是謝光磊,他說君涵剛到許茂倫那裡去了,掛了電話之後,子頤才想到他不知道許茂倫家裡的電話號碼,他把他的想法告訴子平。

    『我看你還是先回家應付老媽好了,我打電話問子妮,之淮和許靖嵐是「情侶」,他應該會知道。』稱一對只有八歲的小男生、小女生為情侶,實在是有點奇怪。

    『那拜託你告訴君涵,等我和老媽解決完後,我會去找她。』子頤拍拍子平的肩膀後,便急忙奔出去,開快車回馮家。

    子平看著子頤的車疾馳而去,準備回屋裡打電話給子妮時,電話響了。

    『喂?』對方的聲音讓子平幾乎高興得抓狂,聊了一陣後,子平相信所有事情都很好解決了。

    ※※※馮子妮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母親會這麼反對謝君涵嫁進馮家?除了臉上那道疤,謝君涵幾乎沒有可挑剔之處,面子問題真有那麼重要嗎?馮子平說子頤回家找母親理論去了,她不禁有點擔心,子頤平常看來很溫文儒雅,但一爆發起來,他的脾氣可不輸子平。

    『還不睡?』秦安渠洗完澡出來,看到妻子呆坐在床上感到好奇。

    『我在擔心大哥。』

    『我相信他自己可以處理好。』秦安渠笑著坐在妻子身邊。『你還是好好休息吧!別讓自己太累。』

    『不行,我睡不著,馮家和譚家的交情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而且很多人都在等家-嫁給我大哥或二哥,如果媽真的把這事散播出去了,那大哥堅持娶君涵的事鐵定成為醜聞,媽一定會以這個為理由逼大哥放棄。我敢說家-的父母很贊成媽所提的婚事。』

    『我記得當初你要嫁給我這無名小卒時,媽連一句話都沒多說就答應了,為什麼她會那麼在意君涵的事?』現在想起來,秦安渠覺得自己能輕易的娶到馮家唯一的女兒,感到不可思議。

    『那是你好運,那時爸還在世,媽所接受的教育是不准她違逆丈夫的。』子妮捏了丈夫的鼻子一下。

    『爸是我見過最有眼光,也最開明的人,可惜他走得太早。』秦安渠歎口氣,子妮同意的低頭不語。

    這時電鈴響起,兩夫婦面面相覷,已經十一點多了,納悶這時還會有誰來拜訪。

    『我去開門。』秦安渠邊說揚下床,等子妮一走出臥房,來人的大嗓門已經通知她是誰了。

    『拜託,讓我暫時在這兒住幾天。』譚家-提著一隻皮箱,跌跌撞撞的進門。

    『家-,發生了什麼事?』子妮驚訝的瞪著行色匆忙的譚家。

    『為了說服爸媽我和子頤沒有男女朋友的感情,我把許茂倫的事情說出來了,結果反而弄巧成拙,我爸氣壞了,打電話給你媽,說他答應我和子頤的婚事。』譚家-癱在沙發上,無力的看著大腹便便的子妮坐在她身邊。

    『這事怎麼扯到許先生身上了?』秦安渠從廚房倒了一杯水出來遞給譚家。

    『這還用說,當然是家-喜歡人家啦!』子妮瞪了丈夫一眼,家-的臉頓時像煮熟的蝦子般。

    『你說了許先生什麼事?為什麼你爸會那麼生氣?』秦安渠問道。

    『我說他是個不錯的男人,用情專一、疼愛女兒,跟我以前遇過的男人完全不同,哪知我爸火了,說什麼他當然不同了,以前追我的男人可沒帶個拖油瓶,身份也沒那麼平凡。』譚家-越說越火大,她不知道她父母原來也會在乎這種事,看來,他們和馮太太是一國的。

    『那我媽呢?我大哥不是回去和她理論了嗎?她什麼也沒說嗎?』子妮擔心的問道。

    『我不知道,我爸打電話給你媽時,子頤好像還沒回到家。』家-聳聳肩。

    『我真想回家去看看,我很擔心,但是留下之淮一個小孩在家睡覺不好。』子妮眉頭緊皺道。

    『不然我去你家一趟好了,有我在,你媽應該會冷靜些。』譚家-也有點不安。

    『還是我去吧!你留在這裡陪子妮,如果大哥有什麼瘋狂的舉動,我的力氣比你大,還能阻止他。』秦安渠起身到房裡去換衣服。

    馮子頤怒氣沖沖的衝進家門,二話不說的奔上二樓,連門也不敲的闖進父親生前的書房,好像早料準了馮太太會在裡面等著他,而馮太太的確優閒自在的坐在辦公椅上,彷彿也料準了兒子會直接到這裡來找她。

    『回來啦!』馮太太笑嘻嘻的看著兒子,不理會他一臉怒容的走到辦公桌前的模樣。

    『向譚家-父母提親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幾時說過要娶家-了?』子頤一掌拍在辦公桌上,但馮太太不為所動。

    『從多年前開始,我眼裡就只容得下這個媳婦,我相信你們遲早會結婚。』

    『媽,您到底要我說幾次?我和家-一直只有兄妹、朋友的感情,我並不愛她,我愛的是謝君涵。』子頤惱怒的用手扒過頭髮。『就算您反對君涵嫁進我們家,也犯不著耍這種手段!』

    『我不這麼做的話,那個女人還是會嫁進我們家。』一提起謝君涵,馮太太的口氣馬上變冷。

    『她嫁給我有什麼不好?我們彼此相愛,難道您要我和您所選的媳婦生活一輩子,卻每天同床異夢嗎?我一直相信您是個明理的人,為什麼這次卻為了門第之見,而盲目的看不見君涵的優點呢?』子頤站在母親面前,雙手叉腰,試圖說服母親。

    『優點?我看見的是她可能會帶來的威脅。』馮太太氣憤的站起身。『你難道看不出來她臉上那道疤,會為我們馮家帶來多大的醜聞嗎?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個赫赫有名的家族,我怎麼能讓一個外表看起來像太妹的人嫁進來?尤其是嫁給長子!』

    『我不管什麼醜聞,為什麼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定要在乎這種無聊事?是我的幸福要緊,還是別人的批評重要?』子頤顧不得尊敬的吼道。

    『娶了她你就能得到幸福?當你們被外界攻擊得體無完膚時,又有什麼幸福可言?』馮太太一點也不讓步。

    『您又怎麼知道別人不會給君涵一個機會?她需要時間證明自己的能力,而我會給她這個機會。』子頤有些冷酷的聲明。『她是馮家長媳的不二人選,如果錯過了她,我會請您放棄抱我兒子的念頭。』

    『你以為這樣就能逼我妥協嗎?』馮太太的聲音發抖,『等明天一早新聞登出來,你就再也逃不掉了。』

    『我自然有辦法澄清,而且家-也不會答應嫁給我的。』

    『是嗎?不過她爸爸剛剛已打電話來,說他答應了這門親事,要我們趕緊幫你們籌備婚禮。』

    『那您就去簿備吧!不過我想您不希望引起另一個醜聞,畢竟那場婚禮會少了男女主角。』子頤掉頭走出書房,他回自己的房間生著悶氣,和馮太太吵架令他口乾舌燥,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白開水喝了下去。待他心平氣和後,想起該打電話給君涵,當他拿起話筒準備撥號時,突然腦中一陣暈眩,眼皮沉重,呵欠連連,他覺得不對勁,剛才明明既狂怒又清醒,怎麼才過沒幾分鐘就想睡覺了?

    話筒自他手中滑落,他不支倒在沙發上,不到幾秒鐘便沉沉睡去。

    馮太太在子頤回房十分鐘後去敲他的房門,十秒鐘內沒有回應,她又叫他的名字,依然沒有回聲,她小心翼翼的開門進去,發現子頤斜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話筒掉在地毯上,喝過且已經空了的杯子放在桌上。

    看著子頤酣睡的俊容,馮太太得意的笑了,還好她事先把磨成粉狀的安眠藥摻在開水裡,她打算把子頤軟禁在家中幾天,待馮家與譚家的婚事已成定局後再放他出來,到時候子頤再怎麼不願意,也得照她的意思娶譚家-過門。

    她吃力的把子頤扛到床上,替他蓋上被子,拔掉電話線,並把電話拿走,她愛憐的看了兒子一眼。

    『子頤,原諒媽媽,我不能讓那女人騙你一輩子,總有一天,你會瞭解我這麼做是對的。』馮太太喃喃自語,然後走出他的房間,將門鎖上,現在她可以順利的安排婚事了,她心滿意足的幻想譚家-嫁進馮家後的幸福景象,回到書房,拿起電話打給所有的報杜、雜誌杜。

    秦安渠回到馮家時,馮太太正好走下樓來,在他此刻看來,馮太太的心情似乎很好,一點也不像和她兒子們發生過爭執的樣子。

    『安渠,你怎麼回來了?』馮太太吃驚的問道。

    『我回來看看大哥怎麼樣了,子妮很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子頤很好啊!』馮太太在沙發上坐下,輕描淡寫的說。

    『大哥回來了嗎?』

    『早就回來了,而且已經睡了。』

    『已經睡了?』秦安渠懷疑的看著岳母,但除了她滿臉的得意,什麼也看不出來。

    『對,你也快回去吧!留子妮和之淮在家未免太危險。』馮太太不滿的說。

    『但子妮說……』

    『快回去,我也要睡覺了。』馮太太說著便起身往樓梯走去。『出去時記得幫我鎖好門。』她說完便回房去了,秦安渠只好無功而返。

    ※※※

    謝君涵回到了家裡,自馮子平說子頤會打電話給她後,她便沒有睡覺的念頭,看看時間已是凌晨三點,電話始終沒有響過一聲,她很擔心子頤,但不敢告訴任何人,謝光磊夫婦早已就寢,他們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君涵也不想讓他們擔心。

    她頹喪的歎氣,回想馮太太厭惡的表情,她沒想到馮太太會如此排斥她,這跟她認識的所有馮家人完全不同。

    馮子頤在哪兒呢?在做什麼?是否正為了她與馮太太怒目相向?子平安慰她說一切可以迎刃而解,她會順利嫁進馮家,沒有人會拆散她和子頤,然而現在情況不明,她心裡的不安有增無減,黎明時分送來的早報上,會有馮子頤和譚家-的結婚啟事嗎?

    床頭櫃上的相框裡,君嵐正綻放著最甜美的笑容,她柔美的眼神與君涵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君涵無聲的祈求君嵐給她一點信心,也許是姊妹連心,照片裡的君嵐彷彿正微笑鼓勵著她。

    上天垂憐吧,電話在此時響起,君涵趕忙接起,聽到的是子平興奮的聲音。

    『君涵,我哥打電話給你了嗎?』

    『沒有。』她落寞的回答。

    『沒有?』子平不敢相信的提高了音調。『不會吧!現在已經三點多了。』

    『你怎麼知道我還沒睡?』

    『碰碰運氣罷了,我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照片我連夜趕出來了,大概明天或後天就能擺在店面展示了。』

    『你何必這麼急呢?當心累壞身體。』

    『這是我最滿意的一件工作啊!而且大哥說要把這海報當成結婚照,到時候你們不必再花錢去拍結婚照,還因為當模特兒賺了筆外快。』子平在電話另一頭欣賞自已的作品。『有個精打細算的大哥也不算壞事。』

    『我怕到時候會引起喧然大波。』其實君涵心中早已有數,不管那海報是不是她和子頤的結婚照,光是用她當模特兒就足以引起萬眾矚目,到時候只怕馮太太會更反對她嫁給子頤。

    『你該不會放棄了吧?』子平懷疑的問道。

    『放棄?怎麼會呢?』君涵從沒有過這個念頭。『我答應過子頤,我不會因為你們母親的反對而退縮,更何況離開子頤後,我也沒把握能遇到另一個跟他一樣好的男人。』

    『很高興你這麼說,我相信我哥不會放棄說服我媽,明天下班時,你可以來我的工作室一趟嗎?我想讓你見一個人。』

    『見一個人?要約子頤一起去嗎?』君涵對於他那麼神秘感到好奇。

    『他能來是最好啦!』子平的口氣聽起來興奮極了。『我看你別等了,去睡覺吧!我會打電話回去給我哥的。』

    掛了電話後,子平開始懷疑子頤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很少令人擔心,尤其是一個讓他這麼珍惜、深愛的女人。

    他撥了電話回家卻沒有人接,他再打大哥大,但子頤沒有開機,聯絡不上令他更擔心,總不會他們母子大打出手了吧?不可能,子頤不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他想回家一趟,但他不能讓年邁的馮老太太獨自留在工作室,就在進退兩難之際,馮老太太柱著枴杖,彎腰駝背的走出臥室,子平一看見她,立刻起身去找她。

    『奶奶,您不睡覺,爬起來做什麼?』他扶馮老太太在沙發椅上坐下。

    『有時差嘛!而且我都這把老骨頭了,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運動,骨頭很快就散囉!』馮老太太雖年邁,身體機能些微退化,但聲音依然清朗有活力。

    『工作完成啦?』馮老太太看看擺在牆邊的巨幅照片,眼睛條地一亮。『喲!不愧是我的孫子。子頤這麼上相呀!子平,你的功力大有進步喔!』

    『謝謝誇獎。』子平得意的把照片拿到馮老太太面前。『奶奶,您覺得這位小姐如何?』

    『很漂亮啊!麗質天生,』馮老太太仔細的打量照片上的謝君涵。『不過她臉上這道疤是怎麼回事?』馮老太太稀疏的雙眉微微蹙起。

    『多年前的一場意外造成的,我和老哥可是說服了好久,才說動她來拍這組照片。』子平得意洋洋的說。

    『什麼樣的意外?』

    『她姊姊去世那天,她為了阻止姊夫自殺,掙扎之中,刀子劃破了她的臉。』

    『真可惜,她這麼漂亮……』馮老太太的眉心舒緩下來,似乎十分讚賞謝君涵犧牲自我的決心。

    『奶奶,其實這張也是哥的結婚照呢!』子平高興的宣稱。

    『子頤要和這個女孩子結婚?』馮老大太的兩眼驚訝的睜大。

    『對啊!我和子妮、安渠都滿喜歡她的.老哥更不用說啦!他幾乎對她一見鍾情,三年前她以高分考進公司,還是老爸親自面試的呢!』子平把他所知道的統統告訴馮老太太。

    『這女孩子那麼棒啊!什麼時候叫子頤帶她來給我瞧瞧。』馮老太太相當期待。

    『我已經叫她明天來這裡一趟了,老實說,老哥現在下落不明。』

    『子頤失蹤了?怎麼回事?』馮老太太著急的問。

    『我不知道,昨晚哥帶她回家吃飯,但是媽媽不喜歡她,嫌她臉上的疤太醜,還趁我們不在時,打電話向家-的父母提親。』子乎的嘴角因昨晚不愉快的回憶而下垂。

    『這女孩是家-的親戚嗎?』馮老太太驚訝的問。

    『不是啦!是媽一直希望家-嫁給老哥,剛好她不喜歡老哥的女朋友,就先下手為強了。』

    『真有這回事?』馮老太太臉色鐵青。『不管如何,明天我要先見見這女孩。』

    ※※※

    謝君涵從來沒像今天早上這樣,一分鐘內想同一個人一百次以上。

    她一直在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但馮子頤仍末出現,為了他,早上的會議不得已取消了,董事長秘書打電話到馮家,馮太太說子頤不在,而子頤的手機從昨晚到今天都沒有開,因此全公司的人都很擔心子頤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除了擔心子頤出事之外,謝君涵另外有事想跟他談談,今早的報紙果然刊登了馮子頤和譚家-將結婚的新聞,由於子頤一直沒和君涵連絡,因此她的信心大受打擊,葛秀雅一早便不滿的拿著報紙進來『質問』她,而一無所知的君涵只能用聳肩和沉默來回答。

    『你們吵架了嗎?』葛秀雅以朋友的身份關心的問她。

    『沒有。』

    『那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出現這條新聞?』

    『我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啊!子頤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和我連絡,我擔心他出了什麼事。』謝君涵整個早上都無心工作。『你還是先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吧!我想就算子頤不打電話來,他的弟弟或妹妹也會打電話來說明的。』謝君涵起身,將葛秀雅推向門口。

    『可是不能放著這件事不理啊!剛剛已經有一群記者要來採訪馮先生了。』葛秀雅抗拒著,但謝君涵堅定的推著她,並且幫她打開了門。

    『子頤不在,他們也沒辦法來採訪,你趕快出去工作吧!』君涵把她推出去,自已關上門,背靠在門上冷靜的思考著,就算子頤答應了他母親的要求,譚家-也不願意嫁給他,因為昨晚許茂倫已經透露他和譚家-之間微妙的感情,她相信許茂倫與譚家-之間愛苗正在滋長,她也相信子頤不會這麼輕易的向他母親妥協。

    她看看桌上的報紙,馮子頤與譚家-的照片被擺在一起,文章寫得彷彿這件婚事早已成定局,但是謝君涵拒絕相信,馮子頤是為她生命帶來色彩的人,她不能就這樣失去他,她決定到馮家一探究竟,收拾了一些東西後,她打開門,告訴葛秀雅她要出去一下子,也不理葛秀雅不解的詢問,便逕自走進電梯裡。

    ※※※

    馮子頤頂著一顆重重的腦袋,在刺眼的陽光下醒來,他甩了甩仍昏昏欲睡的頭,發現已經接近中午了,他驚慌的跳下床,差點因站不穩而摔倒,他納悶的看看四周,是他的房間沒錯,但昨晚做了什麼事讓他今早睡得這麼晚?他尋找著電話,但只剩被拔掉的電話線,一切都像個謎,他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突然,他想起昨晚本來要打電話給君涵的,但喝了那杯水後卻哈欠連連、意識不清,難道他被下藥迷昏了?

    不管自己此刻仍衣衫不整,他衝向門想到樓下興師問罪,但門竟然被鎖住了,他不敢相信的扯動門把,但門依舊打不開,情急之中,他隱約聽到了有爭執聲傳來,他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傾聽,但只聽到一男一女的模糊吵架聲,內容並無法清晰的傳到他耳中。

    他猜那個男人是子平,於是雙手使勁敲打門板,希望子平聽得到。

    而火藥味濃厚的客廳裡,馮子平正和馮太太怒言相向,他回來找馮子頤,但馮太太說子頤一大早就出門了,並不在家,子平當然不相信,因為子頤的車還在車庫裡,馮太太卻堅持自己的說詞,說她起床後就沒看見子頤,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他既不在家,又沒去公司,難道會被綁架了不成?』子平脾氣火爆的問,他很生氣,早報已刊登出馮子頤要娶譚家-的消息,而子頤竟然一聲不吭也行蹤不明。

    『搞不好真被綁架了,誰知那個謝小姐把你哥拐騙到哪兒去了?』馮太太不屑的諷刺,子平越來越相信子頤在家了,如果馮太太真的不知道子頤去哪裡了,她現在不會那麼心平氣和的和他大玩唇槍舌劍的遊戲。

    『君涵今天一大早就去上班了,她現在不可能和大哥在一起。』

    『她以後也不可能和你大哥在一起。』馮太太得意的拿起早報,仔細的端詳她所『創造』出來的成果。『再怎麼看還是家-比較適合當馮家的長媳。』

    『媽,對家-死心吧!』子平不以為然的說:『家-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馮太太丟開報紙,『為什麼?』

    『問您啊?』

    『問我?』馮太太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傻。

    『您和譚伯伯想逼她嫁給自己不愛的人,像家-這麼獨立的女孩子,怎麼會乖乖的任你們擺佈?』

    『太不像話了。她是我們家唯一的長媳人選,怎麼可以做這麼荒唐的事?』

    『媽,您鬧夠了沒?』馮子平已無耐心。『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誰還像你們一樣死守著門當戶對的觀念啊?家-和哥都有權選擇自已想要的,而且家-可能已經遇到她的真命天子了。』馮子平今早聽子妮說家-躲到她家去了。

    『那個男人是個帶著小孩的鰥夫,譚家當然不願意讓獨生女嫁過去看對方小孩的臉色。』馮太太想起了譚先生昨晚打電話給她,說明他接受馮家提親的理由。

    『多此一舉,那小孩跟家-處得很好。』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馮太太和子平驚訝的轉過頭去,發現謝君涵臉色陰鬱的站在那裡。

    『君涵?你怎麼來了?』子平從沒看過君涵這麼陰沉的臉色,因此有點擔心。

    『我來找董事長,公司等著他開會。』謝君涵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馮太太,馮太太不客氣的回瞪她。

    『子頤一大早就出門了,不在家。』馮太太下巴一揚,以示對她的不屑。

    『他的車在車庫,手機在前座,公事包在後座,怎麼看都不像已經出門了。』謝君涵冷靜的說出她的觀察所得。

    『可是他的確不在家。』馮太太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慢著,我聽到有人在敲門。』子平專注的傾聽著,他確定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於是在馮太太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快速衝上樓,來到子頤的房門外。

    『哥,你在裡面嗎?』子平想開門,但門被鎖住了,他敲門,聽到子頤回應的敲門聲。

    『子平,快點開門讓我出去,我被鎖在裡面了!』子頤吼道。

    『該死!我沒有鑰匙,』子平四處張望,最後他衝進書房,抓起一張四腳的大理石骨董椅,在子頤的房門口就定位。『哥,你讓開一點,我要把門撞開。』他警告道,隨即便使力拿起椅子撞擊門把,馮太太聽到一聲巨響後,趕忙衝上樓來看個究竟,兩眼所看到的景象差點讓她暈倒。

    『子平,你在做什麼?』她衝過去抓住子平的手臂。

    『打開這個門。』子平沒有停下來,他又敲了一下。

    『你不能這麼做,這是你爸生前最喜歡的椅子。』馮太太試圖阻止他。

    『那您就打開門哪!』子平不予理會,木門已被椅腳撞裂幾個小洞。

    『我開就是了,你快點住手。』馮太太嘶吼道,子平這時才把椅子放下來。

    『開吧!』子平氣喘吁吁的說,馮太太心不甘情不願的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將子頤的房門打開,門一開,子頤立刻衝出來。

    『哥,君涵在樓下。』子平才說完,子頤便立刻衝下樓,馮太太見狀也跟著奔下樓去,子平則慢吞吞的尾隨其後。

    『君涵!』子頤下樓一看見謝君涵,立刻將她擁入懷中,君涵也緊緊的抱住他,慶幸他安然無恙。

    『子頤,立刻和她分開。』馮太太沉著聲命令道,子頤抬起頭看著母親,眼中充滿憤怒。

    『我不會放開她的。』他挑釁道。

    『你快要和家-結婚了,不能做這種背叛未婚妻的事。』馮太太拿起桌上的報紙,指著那條新聞給他看。

    『我的未婚妻是君涵,待會兒我會向所有媒體澄清。』

    『你這個不肖子!這女人到底有哪裡好,看看她那道疤,真噁心。一個太妹嫁到馮家來當媳婦,是個多嚴重的醜聞啊!』馮太太氣急敗壞的指著謝君涵,馮子頤正欲反駁回去,謝君涵輕柔的脫離他的懷抱,走向馮太太,在她伸出的食指前佇足。

    『伯母,我不是太妹。』君涵鼓起勇氣說道,馮太太縮回手,疑惑的看著她。『我是個有正當職業的女人,我沒有羞恥的過去,我是因為阻止姊夫自殺才留下道道疤的。我中規中矩,向來不喜歡冒犯別人,也不喜歡別人冒犯我,就算您是我上司的母親也一樣。』君涵堅決的口氣讓馮太太不安,她有點害怕君涵突然的轉變,子頤在君涵身後驚訝的張大了嘴,子平則在樓梯上讚賞的看著君涵的表現。

    『子頤,這就是你選的未婚妻?一個會威脅你母親的女人?』馮太太看著子頤,口氣尖銳。

    『伯母,比起您的自私舉動,我的言語根本稱不上威脅。』謝君涵平靜的口吻抓回馮太太的注意力。

    『你說什麼?像你這樣卑劣的人憑什麼這樣對我說話?』馮太太尖聲問道,一隻手高高舉起,子頤見狀想上前去阻止。

    『打吧!』君涵抬起右臉,子頤和馮太太都訝異的停止了動作。『您可以趁機知道打在這噁心的疤上是什麼感覺,好滿足您的優越感。』

    馮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她放下高舉的手臂,哼了聲轉過頭去。

    『我並不覺得我出身卑劣,我的家庭小康,有對開朗的父母、生前疼我如命的姊姊、專情的姊夫和活潑健康的外甥女,即使我被外人誤解,我依然認為自己很幸福,也許這樣的背景對您而言仍不夠好,但如果您認為我這樣的女人愛上您兒子是個錯誤的話,那您就太看不起子頤了。』

    『你……』君涵再次成功的吸引了馮太太的注意力。

    『我是沒有可以匹配得上您兒子的地方,』君涵看著馮太太,真心的說道:『我唯一可以給子頤的是我的忠心、我的誠實,和我對他的愛,即使您反對我和他在一起,我還是不會放棄愛他,您也是個談過戀愛的人,相信可以瞭解我的感受。』

    『我怎麼可能會瞭解你的感受?』馮太太高傲的坐在沙發上。『我跟你又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開個價碼吧!要多少你才肯離開我兒子?』

    『媽!』子頤和子平異口同聲的吼道。

    『我要的代價很高,怕您付不起。』君涵冷聲笑道。

    『說吧!只要能讓你原形畢露,我不怕付再多的錢。』馮太太冷笑,心想這個小狐狸精終於露出尾巴了。

    『我要子頤的心。』

    『什麼?』馮太太站起身,憤怒的瞪著她。

    『如果我要走,一定會帶著子頤的心一起走,這樣對您反而好,到時候他只是一具空殼,您怎麼擺佈他都不會反抗,您說是嗎?』謝君涵露出一抹甜笑,馮太太氣得啞口無言,子頤在君涵身後張大了嘴巴,子平則在樓梯上偷笑。

    『我要對您說的話就是這些,不管您怎麼阻止,我都不會離開子頤的。』謝君涵轉向馮子頤,『現在,我該回公司去了,董事長,大家都在等你回去開會。』

    『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過去。』子頤在心中為她的表現喝采。

    謝君涵離開了馮家,馮太太頹然的在沙發椅上坐下,子平下樓走到子頤身邊。

    『我為君涵加一百分,』子平笑著對子頤說:『快去整理一下吧!你已經遲到半天了。』說完,他走出大門,子頤看了母親一眼,一言不發的上樓去梳洗了。

    謝君涵一步出馮家大門,眼淚立刻成串的掉落,她一手捂著嘴,慢慢的往『DF』大樓方向邁去,她對馮太太的侮辱感到心痛,那比八年來,人們投注於她身上的異樣眼光,和閒言閒語還要令她痛徹心肺,強撐的勇氣幻化成一顆顆委屈的淚珠,每邁開一步,就有一滴眼淚掉落在走過的柏油路上。

    緊咬著唇,儘管視線模糊,她依然沒有停下腳步,也許她該識相的離開馮子頤。靠實力在『DF』裡打穩根基的事實,在馮太太心中顯然不代表什麼。她過了八年平淡的生活,除了許茂倫,沒有其他男人肯來填寫她的歷史,好不容易遇上一個願意對她付出真心,幫她拋開陰沉的過去,準備好好揮灑生命的男人,卻因他母親對她的印象而觸礁。

    她相信子頤的真心,對自己也有把握,但看見馮太太和子女為她倒戈相向,令她十分心痛。

    她淚流滿面,不知何時已走進人群中,當她注意到旁人緩慢的行走速度時,疑惑的打量一下四周,發現幾乎每個行人都在仰望天空,她好奇的視線隨之跟進,沒料到出現的景象嚇了她一大跳。

    她愣在原地,直盯著對面街角的巨幅廣告看板,那上頭是馮子頤與她胸部以上的大特寫,她的刀疤清楚的展現在眾人面前,而在她身後的馮子頤閉著眼睛,看似深情的吻著她臉上的刀疤,她則星眸半閉,微抬著臉朝向新郎。

    馮子頤的表情完全透露了他對新娘的鍾愛,而她則在不自覺間流露出幸福滿足的神情。

    謝君涵微張著嘴巴,眼淚已被流動的空氣吹乾,因此得以看清楚廣告看板上,右下角一段感人的文字:

    你眼裡反映出我的美麗,你心中收藏著我的缺憾;

    外表的傷口你無法替我掩蓋,內心的傷痕你卻為我撫平了。

    就算得遭受誤解,就算得忍受冷漠,

    我也願意擁抱上帝的考驗,付出這一生的愛,

    來回報你帶給我生命中的奇跡,只因我們是彼此最正確的選擇。

    熱淚再度湧出,謝君涵難以置信的看著馮子平為她和子頤所創造出來的傑作,突然,她再也不為馮太太的態度而感到難過,看了這幅海報,她瞭解自己對馮子頤的愛更加堅定不移,她一定要讓全世界的人都感覺到馮子頤的選擇沒有錯。

    身旁傳來汽車喇叭聲,謝君涵轉過頭,看見馮子平坐在車裡,笑嘻嘻的看著她。

    『哈囉!對我的技術還滿意嗎?』

    君涵擦乾眼淚,既高興又激動的點點頭。

    『上車吧!你站在自已的海報前太引人矚目了。』他笑著替她開了車門,謝君涵環顧四周,的確發現有人盯著她瞧,於是趕緊坐上車。

    『瞧你哭的,把眼淚擦乾吧!不然下午怎麼面對我老哥?』子平邊開車邊抽了幾張面紙給她。

    『謝謝。』謝君涵接過面紙,心有所思的看看車窗外。

    『剛剛在我家時還那麼「驍勇善戰』,怎麼一出門就哭得稀哩嘩啦的?』他覺得有點好笑的問道。

    『沒什麼,一時情緒失控罷了。』她敷衍著。『天哪!幾乎整個市區都貼滿了我和子頤的照片。』她瞪大了眼睛說。

    『沒辦法,婚紗禮服的老闆太滿意了,不惜花鉅資做宣傳,我說的沒錯吧!你是這廣告的不二人選。』子平得意洋洋的說。

    『謝謝你的賞識。』

    『結婚照曝光了,看樣子我得改口叫你一聲大嫂了。』子平笑道。『說真的,我沒料到我媽居然會把老哥鎖在房裡,也沒想到我哥真的蠢到讓她給鎖起來了。』

    『一般人對自已的親人比較沒有戒心。』謝君涵替子頤辯解,她看看窗外,發現子平沒有往『DF』大樓的方向駛去。『你要載我去哪兒?』

    『現在才發現路不對?換作是別人,你大概早被賣了。』子平有些吃驚的說。『本來想叫你下班後來工作室一趟,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現在就去。』

    『現在?』君涵驚慌的看看時間。『我得上班啊!而且子頤待會兒會回公司。』

    『放心吧!他在公司找不到人,一定會自動到我工作室來的。』子平很有把握的說。

    趕回公司的馮子頤焦頭爛額的尋找謝君涵的蹤影,但葛秀雅說她早上出去後就沒回來過,害子頤急得差點要報警,要不是譚家-這時打電話來,他早撥一一九。

    『恭喜!』他還沒搭腔,譚家-就興高采烈的說。

    『恭喜什麼?』他滿頭霧水的問。

    『唉喲,你沒發現整個高雄市幾乎部貼滿了你的臉?』譚家-訝異的問。

    『我的臉?我只看到報紙上有我和你的照片。』

    『那個就別管啦!我看今天全台灣的焦點人物就是你了,瞧你老弟把那海報做得多大呀!站在子妮家的陽台上可看得一清二楚。』譚家-笑道。

    『你在子妮家做什麼?』

    『避難呀!昨晚我父母為許茂倫的事來炮轟我,還好今天早上我沒去公司,聽說有一群記者等在門外圍堵我,想證實我和你的婚事。你昨晚跑哪兒去了?害我們擔心死了。』

    『我媽在開水中放安眠藥,我睡著後又把我房裡的電話拿走,然後把我鎖在房間裡,我昏睡到快中午才清醒,剛好子乎回家和我媽吵架,聽到我敲門的聲音才把我放出來。』子頤解釋著。

    『你媽居然做這種事?』譚家-不可思議的問。『那君涵呢?』

    『對了,君涵!』馮子頤又想起她失蹤的事。『你有沒看到她?』

    『沒有啊!有看到我就不會問你啦!』

    『早上她也來過我家,之後說要先回公司等我,可是我回來後一直沒見到她,她的秘書說沒回來,我擔心她是不是出事了。』子頤拿起電話,在辦公室內著急的跺步。

    『搞不好在街上被人攔下來了。』

    『什麼意思?』

    『你和她一起拍的婚紗廣告貼得到處都是,君涵臉上的刀疤那麼明顯,任何人一看就知道照片上的人是她。』

    『照片已經做好了?』子頤呆滯的問,他在來公司的路上沒注意到。

    『我從頭到尾說的話,你都當耳邊風啊?』譚家-不高興的問。『一大早就開始轟動了,這下你得……』她還沒說完,秘書已急忙的敲門進來。

    『董事長,有一群記者闖上來,說要訪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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