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常府內該上飯廳的都已在飯廳上,算了算,今天還多了一個人。
常富康姍姍來遲,望著分別坐在齊羽飛兩側的相似面孔,他驚訝地揉了揉眼。
"霽兒,你是有失散的兄弟麼?還是我老人家老眼昏花,看錯了?"
在座的所有人聽見常富康的話,不禁偷偷一笑,惟有常凝兒放聲大笑。
"哈哈哈!老爹,你沒看錯,也沒猜錯,未來姐夫真的有個失散多年的雙生兄弟,瞧瞧他們,長得像吧?"
"哪一個才是我們家君月的未來丈夫呢?"
"長得那麼像,誰都可以嘍!"常凝兒存心攪和。
"凝兒!"常君月明白妹妹是在記恨,想報復南霽雲,但也用不著惹他生氣吧,因為最後收拾善後不是別人,正是她啊!
然而正當常凝兒哈哈大笑時,忽然一顆不明物體就這麼飛入她嘴裡,剛剛好塞住。
"嗚……啊!"
眾人定睛一瞧,原來是小饅頭。
常凝兒自己拿下小饅頭,站起身來,咬牙切齒地對著南霽雲喊:"南霽雲!"
她才喊出名字,齊羽飛立即來到她身後拉了她就走。
"二小姐,夫子在等你上課了。"
"嗚……"哪有?夫子說今天放假呢!
但她仍是莫可奈何地被拖著走,連筷子都還沒舉起來呢。
"我飽了,各位慢用。"
見南霽雲匆匆離開,常君月也快步跟上。
很快地,一桌子的人只剩兩人,一個與世無爭,一個純粹看戲。
"怎麼都走了呢?"常富康才剛舉箸,稀飯都還沒入口。
白雲放笑笑地說:"沒關係,他們不吃,我陪您吃好了,聽說常老爺愛泡茶,剛好在下也是個茶癡,老爺願不願意與在下喝個幾杯呢?"
"喝茶啊?好啊,待會兒我們就到茶房去喝個痛快!"
* * *
在涼亭上,常君月找到了南霽雲。
"氣什麼?凝兒還是……我?"她放輕腳步走近他。
"為何還讓他留下?"
"咦?我還以為雲放會告訴你。"她是建議他留下,以免董凌人懷疑。
"雲放?你們這麼熟了,都可以喊對方的名字了?"南霽雲沒好氣地道。
常君月掩嘴一笑。
"呵!你這可是在嫉妒呢?"
南霽雲皮笑肉不笑,猛地將常君月樓進懷裡。
"我就是嫉妒,如何?怕了?"
"怕?妾身可從沒怕過你呢!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會。反正常府大,多一雙筷吃飯,多一個人住下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我也不希望董凌人為難他。"
"我更不曉得有誰能為難的了他呢!"
"霽雲,你怎能這麼說呢,好歹雲放也是你師兄。"
一想起過去白雲放欺負他的種種回憶,南霽雲便沉了一張臉。
"你怎麼了?"
"沒事,你想留他便留吧!"
"我就知道你最寬宏大量了。對了,過幾天,我們要離開這裡。"夏至快到了,她得準時到天山才能取出不死之藥。
"要搬家?"他可沒聽說過。
"非也,我們兩人而已。"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所以除了齊羽飛以外,她沒告訴其他人。
"上哪?"
"天山。"
南霽雲皺眉。
"那麼遠,去那做什麼?"
常君月燦爛一笑。
"求不死。"
* * *
他們求的都是平靜的生活,不過兩人對於"平靜"的想法就各有不同。君月求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消極平靜,而他則否。他要的是絕對的、不受人干擾的平靜,所以才執意要除去董凌人。
殺人對他來說,原本就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如今只是除去一個小小的董凌人,他豈會心軟。
深夜,南霽雲二度潛入董府。
這次他是為殺人而來。
他悄悄地如空氣一般不發出任何聲音進入董凌人的房裡。
抽出軟劍,當他正想給董凌人一個痛快時,沒想到棉被突然翻起,董凌人手持一把長劍猛烈地攻向南霽雲。
南霽雲迅速閃過,跟著閃出房間。
兩人來到空曠的前庭,彼此的劍鋒都指著對方。
"原來不懂武只是假象啊!"
"若不懂武能和你對峙麼?"董凌人冷冷一笑。
"看來今晚非分出個高下不可了。"南霽雲收了手臂,平舉劍柄,準備使出奪命招式。
前世的怨忿迫使他們兩人這次非分出輸贏不可。
董凌人眼神陰鷙,跨出一個箭步,率先出招。
"后羿,這次我定會再送你入黃泉!"
雙劍交鋒,碰出鏗鏘聲響,聲聲震天,招招斃命。
"很可惜,你辦不到,因為我不是后羿。"南霽雲回以最上乘的劍法。
一來一往間,他們對彼此的武功底子都有了認知,於是暫時收了手,準備找尋對方的致命弱點。
"你何必再擋在我面前呢,只要交出不死之藥,我可以離開巨鹿,你們也求得一個平靜,何樂不為?"
"為了不死之藥,你絕對會再賠上一條命的!"
求不死之人都是傻子,這世間能不死的從來沒有過,真正不死的惟有天上神仙吧。他信后羿嫦娥的故事,卻摒除了常君月已活了兩千年的可能,他認定她也同自己一樣是尋常人,只不過想起了前世而已。至於她所說要往天山求不死,他會允諾也是為了她高興就好。
至於長生不死——他從來就沒想過。
永生不死,有何樂趣?
"是麼?我們就來瞧瞧,最後誰才是勝者吧!"
"董爺!"聽到打鬥聲,一群人紛紛趕到。
"是刺客麼?"
董凌人舉起劍。
"別過來!這是我和他的決鬥。你放心,我不會以多取勝。"
南霽雲看也不看,對自己十分有信心。
"就算你以多取勝,我也不會覺得奇怪。即使你今天倒在這裡,我依舊有辦法活著離開。"
"我們就來試試看!"
兩人三度過招,雙方都不留餘地,專攻對方的命門。數十招後,勝負難分,他們仍是氣不喘、汗不流。
"大哥!"
一聲柔弱的女聲剎那間吸引了南霽雲的注意力,一個大意,他被伺機而動的董凌人劃開手臂,鮮血汩汩流出,南霽雲悶不吭聲,腳步踉蹌後退。
董凌人乘勝追擊,挑去了南霽雲的軟劍,正當要為他再添上一劍時,一個纖纖身影由天而降護住了他,承受這凌厲的一刺。
"啊!"常君月捱不住疼痛,喊出了口,身子也軟倒在南霽雲懷中。
"君月!"南霽雲抱住了她,不讓她倒下。
"霽雲……你沒事吧?"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傻?"他死不足惜,他從來就不在乎,但他惟一珍惜的就只剩下她了,她說什麼都不能死。
"我說過要……要保護……"
董凌人抽出長劍,本來能夠把握機會殺了他,但不知何故,他竟然無法趁勢動手,只能杵在原地。
"別說話了……我帶你去找大夫,放心,你會沒事的!"語畢,南霽雲瞪著愣住了的董凌人。"你傷了她!"聲音脫口而出,他的手袖也同時射出幾十支飛鏢,沒看是否已射傷董凌人,他旋即帶著常君月離去。
當他越過董府屋簷時,身後傳來一聲痛心入骨的狂吼。
"紫玉!"
南霽雲沒有回頭,直奔常府。
* * *
一入常府,南霽雲邊往常君月的房裡走邊吼道:
"來人啊!快請大夫!"對初到巨鹿的他來說,在深夜裡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大夫,於是便先回常府。
齊羽飛是第一個現身的人。
"南公子,小姐她怎麼了?"
"她的心窩遭劍刺穿,快請外傷大夫。"放下昏迷的常君月,南霽雲激動的吩咐齊羽飛。
齊羽飛望著床上的人,趕緊關上房門,不讓其他人進入。
"你在做什麼?我要你去請大夫啊!"南霽雲吼道。
齊羽飛以身擋在門口,反身道:"南公子,既然你相信你自己的前世,就該明白不死之藥是真。"
"你瘋了麼?這世界哪真會有那種東西——"
"小姐獨自一人活了近兩千年,她便是最好的鐵證。請你放心,小姐會醒來的,但小姐的異樣絕不能讓平常人發現,以她現在受那麼重的傷,沒有任何一個大夫能救活她的,請公子陪在小姐身邊即可。"
"你在說什麼啊!我不是大夫,怎能救得了她……"齊羽飛的眼神太過沉著,根本不像是知道主子受傷應有的緊張。"你想害她麼?"南霽雲眼神沉如深潭,殺意凝在眉間。即使失去軟劍,他仍有本事徒手殺掉一人。
齊羽飛立即跪下,低頭道:"王,前世伯靡沒能來得及救你們,今世絕不會再重蹈覆轍了,請王相信屬下吧!"
"你!"南霽雲一提氣,卻久久無法下手。
"屬下敢以人頭擔保,娘娘絕對會平安無事的。"
南霽雲的手舉高又落下,他也清楚董凌人那一劍足以致命,回天乏術。
"你走吧!"他決定信他,因為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是,屬下告退。"
退出了房門,齊羽飛便守在門口,見到眾人都醒來了,他忙著打發,最後剩下常富康、常凝兒和白雲放。
"羽飛,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常富康一臉擔憂地問。
"沒事,老爺,請回房歇息吧,沒事的。"齊羽飛搖了頭回答。
常凝兒追問:"不是喔!我有聽見……一
"二小姐,沒事的!請你放心,大小姐真的沒事,只是她與南公子剛剛吵架,所以需要時間談談,你也回房吧。"齊羽飛立刻截下她的話。
"既然總管大人都說沒事了,那就真的沒事了。夜深了,大家快睡吧!早睡早起,身體才會健康。總管,既然你要擔下看門的責任,就得好好盡責呢,我們先去睡了。"一旁的白雲放在一番察言觀色後,便一邊一個攬著他們父女倆盡速離去。
齊羽飛感激地無聲道了謝。
"誰說我要睡了,你這個假姐夫,讓我回去啦……"常凝兒執意要討個明白。
"哎呀!你這個大姑娘還是早點睡,省得臉色難看。"白雲放畢竟是練武之人,豈會讓常凝兒逃掉。
直到眾人的聲音沒入夜色中,齊羽飛才如釋重負。
去年,小姐因為到外地巡視產業,途中為救一個小女孩而遭毒蛇咬傷,那時不也沒事,所以他深信這次小姐也能安然度過危險。
* * *
這次會死麼?
受了這麼重的傷,這次應該會死吧?
漫長的歲月裡,她受過的傷又豈止這一次,大傷、小傷不斷,她的生命也就在黃泉路上不停徘徊,來了又走,走了又回。
這次是第二次傷得這麼重,第一次則是在遙遠的過去那是在失去后羿後,她開始一個人流浪。
在一次瘟疫襲擊她所暫住的村落後,她也不幸感染了。
村裡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一夜之間,一個充滿朝氣的村子儼然成為人間煉獄。白天,到處可聽見家屬的哀慟聲,夜裡,牛頭馬面的腳步總在附近逗留不去。
日夜持續地交換,她也就跟著受盡折磨,直到她康復後,才又繼續漫無止境的旅行。
這次的傷很重,耳邊儘是熟悉的腳步聲,她曉得牛頭馬面又以為她快死了,所以在她身邊流連。
她不禁笑了,難道他們不知自她吞下不死之藥後,便在閻羅殿上的生死簿中除名了麼?
原本她該是地府的一員,卻因為誤信謠言而導致如今永生不死的局面,怨誰呢?該怨麼?
秦皇求了半生的不死沒有著落,她竟是得天獨厚地活了下來,看盡世事。假使能回到從前,她絕對不會求孤獨一生了。
長生?不死?她要的僅僅是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罷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氣息愈來愈弱,心跳漸漸停了,是快死了吧?
可耳邊的腳步聲卻愈拉愈遠,怎麼回事?不是來提她的魂魄麼?
君月!君月!
是誰在喊她,為什麼要喊她?
她好累、好想睡了,能不能放過她,別再折磨她了。
君月……我不能失去你,你找到了我,怎能棄我不顧?生生世世不是你對我的誓言麼?不要背棄我!不要丟下我……
那聲音是……霽雲!是霽雲在呼喚她。
對了,她已經和他重逢了,所以她不能死在這裡……
她的霽雲在等著她呢!
* * *
南霽雲一旋踵,上前摟住了常君月纖弱的身子。
不死?長生?都是一些貪生怕死的人所急於追尋的,他從來就不信這世上真有這事。只是到了這地步……到底是誰瘋了呢?
是不顧主子性命的齊羽飛?
抑或是決心一賭的他?
"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執意取董凌人的性命,你也不會落到這地步……對不起,君月,你不能有事啊!醒來吧!醒來吧……"
溫熱的液體在瞳孔飄蕩,終於落了下來,滴落在常君月的蒼白臉頰上,南霽雲看了一眼,清楚那是一種名為"眼淚"的東西,他聽過,也認識,卻未曾擁有過。
他依稀記得義父曾說過,眼淚是人傷心到了一種地步所會產生的發洩方式,他也曉得義父之所以會解釋給他聽,原因就是他不曾哭過。
"也許是你未到絕望的傷心處吧!"這是義父當時惟一解釋他不哭的原因。
義父死時,他見過師兄狠狠哭了一場,而他——連想哭的衝動都沒有。
他就好像一個局外人似的,遠遠地看著師兄的哭相,他的心也微微抽動,可依舊哭不出,後來他猜或許他天生就沒眼淚這東西吧!
而第一次嘗到自己淚水的味道,竟然是即將失去自己最愛的人。
南霽雲終於明白義父對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絕望的傷心——就是他此刻的寫照吧!
"君月……我不能失去你,你找到了我,怎能棄我不顧?生生世世——不是你對我的誓言麼?不要背棄我!不要丟下我……"
即使是第一次出師不利,快要遭人宰殺,他也沒害怕過,因為他曉得只要手上有劍,命還在,就有反撲的機會,可當下卻是任他有多少能力都無法挽回。
"不要離開我……誰來救救她!我不准你死……"
緊緊貼著她,南霽雲感覺到她的心跳愈來愈緩慢,氣息也漸漸淺了,幾乎聽不見。收緊力道,他狂喊:
"不——君月,給我醒來,我不准你離開我!"
他真是傻,這天下怎會有不死之藥,他不該糊塗到相信齊羽飛的話,若君月會死,那都是他自己害的!
"對不起……"
咚咚!
南霽雲閉上的眼跟著微弱的聲音睜開了,那是心跳的聲音。
咚咚!咚咚!
南霽雲輕輕推開常君月,赫然發現她身上的血早已凝固,不再流出,他仔細檢查她的頸脈、心脈和手脈,在察覺到她真的有了脈搏後,南霽雲終於舒展居心。
"君月!"他喊了聲。
常君月眼眸顫了顫,回應了南霽雲的呼喚。
"霽雲……"她虛弱地喊。
南霽雲溫柔的眼睛專注地瞅著她。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你……沒事吧?"
"傻瓜,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麼?答應我,那樣的傻事別再有第二次了,我有能力自保的,你這樣做只會害我傷心,曉不曉得啊?"南霽雲認真叮嚀著。
常君月淺淺笑了。
"啊……"
"怎麼了?是不是傷口還在痛?"
孱弱的柔荑搭上他的手。
"放心,我死不了,是不死之藥救了我,我不會死的,永遠都不會……這是我的報應。"說到最後一句,常君月非但沒有喜悅,反而還透著淺淺的自責意味。
"別說了,我不愛聽你說這些,雖然不死之藥能保你的命,但也無法保證不痛啊,記得下次別再這麼莽撞了,懂不懂?"
多熟悉的一句話,前世,后羿也對她說過。
"我……剛剛夢見了你,你一直喊我的名字,要我不能放棄,要我回來……"她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所以我——回來了,霽雲。"
"別再離開我了。"
"我不會了。"
是夜,兩人相擁而眠。
始終注意房內一舉一動的齊羽飛在得知常君月醒了之後,終於長長地吁了口氣,放心了。
"真是太好了,感謝上蒼恩典!"他衷心期盼他的兩位主子今世都能得到完美的結果。
* * *
隔天早上,常君月換下一身血衣,臉上儘是幸福的光采,讓人無法猜出昨晚她正逢生死關頭。
望著兩人,常凝兒坐在涼亭上吃著點心,一臉頹喪。
"唉!我的姐姐啊!"邊吃她還邊歎氣。
常君月有事與南霽雲外出,齊羽飛在目送他們後回到涼亭內。
"二小姐,怎麼一人在這裡?夫子呢?"常府並無重男輕女觀念,所以常君月也為常凝兒請來一個夫子教她讀書。"上完課了。"她漫不經心地回答。唉!她的姐姐快要不是她的了,她好難過。
"怎麼會,不是還有半個時辰才結束。"齊羽飛心生疑惑。
因為姑娘我在他的茶裡加了點料嘛!這是她的心聲,不能說出口的心聲。
"沒有啊,課上到一半,夫子便說他身體不適,我瞧他冷汗直流,便放他走了。"
"是麼?"齊羽飛仍一臉狐疑。
常凝兒扁扁嘴。
"不信就罷。姐姐他們上哪兒了?"
"小姐他們去掃墓了。"
"掃墓?我們在巨鹿有親人麼?"她怎麼從沒聽姐姐提過?
齊羽飛含笑道:"天機不可洩漏!"
常凝兒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齊羽飛沉思了片刻,開口問:"我可否問二小姐一個問題。"
"我沒你那麼小器,問吧!"
"為何二小姐那麼討厭南公子?"照理說,南霽雲並沒有得罪過常凝兒,對常君月也很好,他實在想不出常凝兒有任何不喜歡他的原因。
常凝兒用手比了二。
"第一,因為我認為他配不上姐姐,姐姐是金枝玉葉,他不過一介百姓,兩人怎麼看怎麼不配。至於第二嘛……暫時無可奉告嘍!過一陣子再說吧。"
"為什麼?"
"凝兒、羽飛,你們都在這兒啊!"
常富康和白雲放兩人各端著自己喜歡的茶水來到涼亭。春天到了,百花齊放,正是賞花品茗的好時候。
"爹、后羿大哥,你們兩人又湊在一起啦!"
白雲放沒有透露本名,非常堅持大家必須喊他"后羿"。
"正好、正好,你們快來幫我們評評看,究竟是這小子泡的比我香還是我泡的比較好。"
"老爺,你真要比,輸了可別怨我!"白雲放得意地表示。
"我豈會輸你!"常富康不甘示弱。
齊羽飛看著端至面前的兩杯茶,正想婉拒時,常凝兒順手接過。
"爹,你又不是不曉得齊總管不會品茗,還是讓女兒這名嘴來吧!"
"我差點忘了,羽飛一喝茶便會睡不著。那麼,女兒,就拜託你了!"
分別嘗了嘗兩人泡的茶,她思忖了會兒後說:"還是爹的茶比較香醇。"
常富康立刻笑得開懷,重重地拍著白雲放的背。
"小子,再回去練練吧!"
"真是的!兩人都老大不小了,還爭這玩意做什麼,難得春天到了,還是賞賞花比較有趣。你們在這等等,我去廚房拿些點心過來。"
"二小姐,讓我去就好。"
"行啦,我去廚房的次數說不定比你還多呢!后羿大哥,你陪我去拿。"
"好啊,你們府上的點心實在太美味了,讓我不禁想永遠留下來。"
"那就留下啊!又不怕被你吃垮。"
白雲放和常凝兒兩人有說有笑的身影愈走愈遠,齊羽飛的目光還是不忍移去。
"羽飛啊,有些事情,假使你永遠都不說,對方就不會明白的。"常富康老眼中滿是瞭然的神色。
齊羽飛轉過頭。
"我曉得,老爺。"
* * *
馬車停在還願寺前,常君月便邀南霽雲下車一同走到還願寺的後山。
"你認為這裡如何?"
"山明水秀,地靈人傑。"南霽雲實在不明白常君月要他帶著鏟子來這裡做什麼。
"呵!我瞧你是一肚子莫名其妙吧。"常君月一眼即看穿他的無聊。
"那麼,請你告訴我,我們究竟來這裡做什麼?"南霽雲順著她的目光往自己肩上望去。"不會是要我鏟土吧?"
"差不多嘍!"
"挖什麼啊?"他是愈來愈不明白了。
"你曉得這裡是哪裡麼?"常君月背著他,逕自望著附近的景致。
"不就還願寺。"
常君月搖了頭,走向前幾步,而後回身。
"錯了,這裡是'后羿'的墓,是我為他選的,本來我也會在此處長眠……"
"君月!"南霽雲瞪了瞪她。
常君月抿唇笑了,她差點忘記南霽雲最不愛她談這些。
當年看著后羿入土後她才離開,沒想到再回來時,才發現這裡已有座寺廟了,看來她選的地還是不錯的。
她低頭尋了尋,然後笑道:"這裡!"
"什麼?"不會真要他挖墳吧?
"挖這裡啊!"
"挖墳?"
常君月輕輕一笑。
"你想到哪兒去了,是挖一樣兩年前我埋在這裡的東西,不,應該說是你的才對。快挖吧!"
南霽雲瞟了她一眼,終於低下頭開始工作。
沒想到他堂堂一個首席殺手不干本行後的第一件工作竟然是——在自己的墳墓上挖東西!
挖了約兩尺深後,南霽雲由洞裡捧著一個長約一尺寬多的褐色木盒。
"你要我挖的就是這個?"
"是啊,"常君月打開木盒,裡面擺著一把弓。"這是你的射日弓,本來我想讓它跟著你一塊兒埋入黃土內,但想想又覺不捨,因為我只剩下它了。試試看吧!
一直都沒人用過,不曉得還能不能用。"
南霽雲接過弓靶,疑惑一問:"怎麼沒有箭鏃?"
"這是西王母娘娘贈予你的,是神器,當然沒有箭鏃了,它是化意念為箭鏃,射向目的,又名無箭弓,你只要拉弦即可。"
"就是這鬼東西射下太陽的?"顯然他十分懷疑它有能力與光芒萬丈的太陽抗衡。
常君月苦笑,她可不敢說前世后羿可愛死亡了。
"它非以眼睛所見,而是以心來決定目標,意思就是你想射哪兒,只要心中有了目的,箭鏃便能射過去。"
"真那麼神奇?"
"試試便知。"
南霽雲不懷好意地點頭。要他試,他就試試好了。
他拉了弦,在心裡想了目標,然後放弦,沒有箭鏃,當然也就沒有聲音,不過弦的振動力可不容他輕忽,因為他的手指已經發紫了。
"好厲害的弓!"第一次碰上這麼難拉的弦。
"這弓會認主人的,它只讓它認定的主人拉而已。"
"是麼?"
"你剛剛射去哪兒了?"
南霽雲遠眺前景,嘴唇不由得上揚。
"一個很近的地方。"
常君月看著他,隱隱覺得不安。
* * *
常府——
"嗚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之後,齊羽飛應聲而來,所見到的是慘不忍睹的景象——白雲放的衣擺被一根黃金箭鏃插著,他可能就因為如此而被絆倒,順勢還壓倒常凝兒,兩人手上的點心也散落一地。
"是誰那麼混蛋啊!"常凝兒仰天大罵。
"可不是我。好棒的箭鏃!"白雲放起了身,立刻表態。
看著黃金箭鏃,齊羽飛笑了。
"齊羽飛,你敢笑我!"眼尖的常凝兒發現有人冷眼觀望。
"二小姐,我沒有。"齊羽飛不知如何解釋才好。
"沒有才怪!"常凝兒才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