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淨衍端著酒杯,望著窗外下的霓虹將灰暗的天色染成一片光亮。
三天兩夜的墾丁之旅,他今天剛送行過,地上也還擺著他們住的飯店地址、電話。其實他真的很想跟去的,只是……他答應了她,無法反悔。
半天而已,他卻開始想念她了。
環視四周,仍是空蕩蕩一片。他忽而一笑,這也沒什麼不好的,因為至少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很寬廣的,不是嗎?
一口飲盡粉紫的香擯。他決定等宮日光一回來,就和她同居,否則兩地來回跑,他覺得太浪費時間。
門把轉動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席淨衍記得進門後有鎖門的,難不成……他滿懷期待地注視著門的方向,卻在看清入屋者的面貌後,由期待變成失望,再轉成驚訝。
柳真茗扛著至開的畫,步伐遲鈍地走人宮日光所謂的「家」。要不是她突然重感冒,現在也在南台灣享受了。
「表哥,你怎麼在這裡?」柳真茗的詫異不亞於席淨衍,她皺鄒鼻子地問。
「我才想問你,你怎麼在這裡?」席淨衍走近柳真茗問:「你不是該在墾丁嗎?」
柳真茗打了一個噴嚏,才吶吶地回答:「還不都是感冒惹的禍。哈一瞅!
所以……我才沒辦法跟他們一起去的,沒想到不能去就算了,還得幫斯高特搬畫回來,真是有夠……哈——瞅!夠嘔的了,表哥,你怎麼在日光家裡?」
「你怎麼可以丟下她一個人呢?」席淨衍不滿地說了聲,拿起地上的車鑰匙和地址就匆匆出門。
他不能讓他們兩人獨處!
丟下柳真茗還搞不清楚狀況地立在原地。
「什麼教我留她一個人?我可是拉了一大堆同學一起去的。結果我這個主辦人卻……哈——瞅!重病不克前往,真是倒霉!哈——瞅!」她一個人喃喃自語地把畫放好後,準備回家好好睡上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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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又重又急的叩門聲,宮日光立即下床開門。
「你們……淨衍?你怎麼在這裡?」宮日光怎麼想就是想不到出現的居然是席淨衍。
已經十一點多,席淨衍幾乎是超高速地趕到這間「海濱飯店」,連酒精在他腦子裡竟也起不了作用,阻止不了他。
「淨衍?」見他一臉風塵僕僕,宮日光實在不曉得發生什麼緊急的事。
一路加快速度地趕到目的地,而此時面對她時,他卻啞口無言,解釋不來。
「日光,她們買消夜回來了嗎?」第三者的聲音不巧地插人,是個女孩子。
宮日光朝房內說:「沒有。彼雲,我有事出去一下,不必等我。」接著她關上門,掩蓋他們談話。「你怎麼來了?」
此時,宮日光比他還著急,席淨衍把她的憂心收進眼底。
說什麼呢?說他以為只有他們兩人南下,所以不放心地跟來嗎?
唉!
罷了,嫉妒先擱在一旁,他只是想趁機見見她而已,因為他實在無法忍受分離。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這樣……會不會打擾你呢?」他的口氣笨拙得像個大男孩。
宮日光低笑,因為他的樣子很有趣。「不會。不過你什麼時候要走呢?這樣突然就來,公司的事情怎麼辦?」
「沒關係。既然我已經來了,就陪我這三天好嗎?」
此時此刻,他只想任性地要求她。既然都來了,他也不打算再趕回去。
「可是,公司……」她認為他應以公司為重。
「我難得……有興致,你不覺得該陪陪我嗎?」正確應該說是他難得失去理智,說什麼也要她做一點精神補償。
宮日光指著房間無奈道:「但是……」
席淨衍立刻牽她的手走向電梯。「沒有但是。走,先陪我去訂房間,然後這三天你就是我的了。」
宮日光還想說話,卻教席淨衍封住了嘴,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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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鑾鼻公園」位於台灣最南端
園內珊瑚礁、石灰岩地形遍佈,怪石鱗峋,步道交錯縱橫,可通往好漢石、滄海亭、又一村、幽谷和迎賓亭。鵝鑾鼻燈塔為公園的標誌,有「東亞之光」的名號,是世界少有的武裝燈塔。
公園內光植物就約有二百四十種類,有象牙樹、黃樓、海檬果等熱帶海岸樹,另外黃裳鳳蝶、黑點大白斑蝶都是常見的嬌客,而每年九月的紅尾伯勞鳥,更吸引大批的愛鳥與保育人士前來觀賞。
宮日光望著白色的燈塔。現在正是最熱的正午,所有的女士小姐都撐了傘,只有她一個人不怕紫外線地站在陽光下。帶著鹹味的海風吹得她好舒服,忍不住想下海一遊。
為了怕她曬黑,席淨衍特地為她買把傘。「就算你皮膚再怎麼好,我也不希望你曬傷了,那可是很痛苦的事情。」
宮日光牽起他的手,走向海邊,直到腳底有了沙的感覺,她才停下腳步。
「日光,怎麼了?」握著他的小手是如此地冰涼,和此刻的艷陽當空有些不搭調,他不免覺得訝異。
宮日光遠望著一望無際的藍色,一抹悵然突然湧上心口。她緩緩地舉起手,指向海洋,那翻騰一浪又一浪的白花席捲了她的雙眼,吞沒了她的幸福。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海。真的——看不到邊際呢!海天一線,我終於有機會親眼看到了。」天真的聲音卻隱藏了些許的暗啞。
那麼美的海,卻是奪走她父母生命的兇手。
席淨衍不發一語,只是更緊握著她的小手,似乎想將她包住,好好保護她。
「在大西洋上,今年我也會經過的,到時我就能親眼看看那片廣闊的海,因為在那片冰涼的青藍下還躺著我的父母。」她平舉的手有些發抖。
飛機在大西洋上空爆炸,最後才掉人海上,所以根本找不到任何乘客的屍體,而他們只能帶回宮楊麗的行李殘骸。所以宮日光相信、她的父母還靜靜地躺在大西洋下。
「日光。」席淨衍輕聲喊她的名字,喚回她的思緒:「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他堅定地保證。
宮日光的唇勾了一抹淺笑。「謝謝你,幸好今天是跟你來的,否則我真怕自己會出醜。」是啊!幸好有他陪同,她才能勇敢地站在這裡看著。
席淨衍摟她入懷,緊緊貼著她的額。她缺少的幸福,他會替她補足,他保證。
就在這台灣最南端的海灘上,發誓
傾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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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北,因為工作接踵而來,席淨衍也忘記提起同居的事,而又投人忙碌中。
「日光,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海水浴場?」夏天到了,她柳真茗有的是本錢露,當然不能不去海邊爭奇鬥艷一下。
「不了,我跟淨衍還有約,你們去好好玩吧。」
「麗莎,真的不和我們去?」一旁戴著墨鏡的斯高特也加人勸誘的行列。
宮日光再度搖頭。自南台灣一別後,她好久不見席淨衍了,她的心裡都是他的影子。
明天是她的生日,想必沒有多少的時間能夠陪他,所以她才利用今天先補償他。
「算了,也不勉強你,明天你是壽星,是不該今天去曬太陽的。我可就不同了,非要曬個健康的古銅色不可!」柳真茗信誓旦旦地說。
「只怕曬黑就沒人要了。」斯高特小聲地說。
「你說什麼?」柳真茗猛地回頭質問。
「我有說話嗎?」斯高特把「睜眼說瞎話」表演得淋漓盡致。
「你們別鬥嘴了,快去吧,明天記得要參加我的生日宴會。」
「好吧,明天見,幫我跟表哥問好。開車了,斯高特。」
目送老愛拌嘴的他們離去後,宮日光招了計程車,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剩下十分鐘,她不希望自己遲到。
第一次跨進席氏企業,宮日光心中不免有絲緊張,不是因為這間公司的氣派,而是她喜歡的人正在等著她,想到此,她的臉悄悄紅了些。
請人通報後,她靜靜地坐在會客室等候。
「宮小姐,總經理的會議還沒開完,請你在這裡稍等。」
「謝謝。」道了聲謝,宮日光開始等待。
二十分鐘過去後,她起身走出會容室,想找剛剛的小姐詢問,卻沒看見人,無奈的她正想再回待客室時,卻遠遠聽見席淨衍的聲音。
「這種事情為什麼不盡快跟我報告?」怒氣沖沖的席淨衍,眉間糾結得緊。
「我以為很快就能處理完畢,誰知道……」惹出事端的人惶恐地表示。
「夠了!」刻意壓低的聲音,不怒而威。
席淨衍和一名男子一前一後匆匆經過宮日光身前。
宮日光心情一冷,還是喊出口:「淨衍。」發覺他沒發現自己,她好不傷心。
席淨衍聽見聲音、看見人後,適才的忿怒一閃而逝。「日光胞歉,臨時出了點事情,所以……」
宮日光笑著說:「剛好,我也想跟你說,真茗邀我去海水浴場,既然你忙了,那我可以跟她去嗎?」她其實是希望他說不的。
「當然可以,不過記得別曬傷。」席淨衍溫柔地囑咐。
官日光明顯失望,聲音有些啞然。「嗯,你也別太累了。」
「他們在哪裡等你,要我送你過去會合嗎?」
「不用了。他們等一下會來接我,你有急事就先去忙吧!」她體貼地說。她根本就不想體貼的,可是不行。
「好吧,晚上我再打電話給你。」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別太晚回家,我會想你。」
待他一轉身,宮日光喊道:「淨衍,明天——」
「怎麼了?」
「不,沒事。」她本想提醒他明天是她生日,不過想來應該是沒必要。
他——實在太忙了。
席淨衍微笑。「那我先走了。」一轉過身,他的臉又回復原本的冷冽,步伐也十分急速。
「宮小姐,你不是已經等二十多分鐘了嗎?」秘書小姐剛剛才回到位子上,見到這一幕,忍不住為宮日光抱不平。
宜日光搖頭:「沒關係,他很忙的。」
這樣的他會記得自己的生日嗎?
落寞又悄悄攀上她心頭,她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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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期待這次約會是騙人,想想他們有好些天不見了,難道他一點都不想念她嗎?
還是說他們對彼此的愛情仍敵不過現實?
她一直想表現得很成熟河惜心底仍有些許的難過。
一個人頂著炙熱的太陽來到中正紀念堂,不是假日的日子,也有些人。
因為是暑假的關係吧。她想。
忽而仰頭一看,金色的光線透過茂盛的枝葉空隙照得她睜不開眼,終於她受不了想找個樹蔭遮陽。避難到池塘邊的樹下,耳邊傳來小孩子的嬉鬧聲。
她閉著眼睛聆聽,然後又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加入。
睜開眼看著不遠的前方,看見袁城應帶著三個小朋友正在畫畫,顯然十分忙碌。
「城應。」她走上前喊道。
「日光?你怎麼會在這裡?」巧遇佳人,袁城應的喜悅全表現在臉上。
「出來散散步。你呢?」
袁城應尷尬一笑:「都是親戚的孩子,吵著要出來,我就帶他們出來畫畫了…」
孩子們第一次見到藍眼珠的中國人,每個都顯得很興奮,全部圍著宮日光交頭接耳。
宮日光大方地朝他們一笑。「小朋友,你們好,這位哥哥很會畫畫,你們要好好跟他學喔!」
「大姐姐,你好漂亮!」一名長髮小女孩勇敢地大聲表示。
宮日光眨著眼,然後笑意盎然地說:「謝謝,你的小嘴真甜!」
「不客氣。」小女孩表現得像是個小大人。
「漂亮姐姐,你是不是哥哥的女朋友啊?」唯一的男孩問道。
這問題就有些尷尬了,宮日光與袁城應相視一笑。
「小朋,漂亮姐姐已經有男朋友了。」袁城應主動為宮日光解釋。
「啊……為什麼?哥哥不好嗎?」小男孩又問。
這次,他叉著腰道:「休息時間過了,你們趕快去畫完,最後畫完的就不能吃麥當勞。」
聽到「麥當勞」三個字,三個小孩馬上一哄而散,趕緊去完成掌握他們能否吃麥當勞的風景畫。
「吁!終於解決了。日光,不好意思,小孩子就是這麼天真。」袁城應自嘲一笑。
「城應,他們若非真的喜歡你,也不會為你說話了。」
「你……還好吧?」
「我很好,怎麼這麼問?」
袁城應坐到她身邊:「因為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好像很煩惱。」
「也許吧……」宮日光不置可否。
「小孩子總是那麼天真,所有的情緒都反映在臉上,一點也不會隱藏,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他絕對不會假裝去喜歡一個人;大人就不同了,喜歡必須藏在心裡,連討厭也必須藏在心裡,所以當一個大人不是那麼簡單的。」袁城應有感而發。
「跟小孩子在一起,就能啟發這麼多心得,不簡單。」
「不是的……」袁城應一雙眼欲言又止地望著富日光。
那一瞬間,宮日光似乎明白他的心意。稍後她偏過頭:「找到工作了嗎?」
不拒絕也不回答,這是宮日光的溫柔,袁城應十分明白。
「嗯,我先前就修了教育學分,所以現在等著選學校。」
「美術老師,真好。」宮日光稱讚間不小心洩露一絲的落寞。
「你也可以,不過得先修些教育學分就是了。」袁城應認真地說。
「不是的。城應,我到現在都不曉得我能做什麼,所以……」一時的低落,令她不自主地想找個能聽她說話的人。
「那就慢慢思考吧,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想做什麼、缺少什麼,你的心願又是什麼,專心傾聽你內心真正的希望。」情人當不成,他退而求其次,做她的好朋友。
有好久、好久都不曾認真思考的宮日光,在與袁城應一席話後,她的心再度開闊了。
為了席淨衍,她也正一點一滴地掩蓋住她的真性情,只為了讓兩人看起來不要那麼不協調,而忘了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了。
「城應,謝謝你。」
「不客氣,有空可以來找我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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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氏建築的長孫女第一次曝光在商場上,會場的盛況理所當然地不同凡響。
多少名流衝著宮氏的名聲前來,為的就是一睹宮日光的真面目;再者,若有幸讓官氏看上選為女婿,這未來可是前途無量,所以沒人小看這場美其名是生日宴會、背地裡卻是相親大會的宴席。
上百位政商界名人聚集在大廳裡,桌上的佳餚和著悠揚的音樂聲,讓向來忙碌的名人們不禁放鬆了心情。
席孟非端著高腳杯,倚立在酒吧前,一雙如鷹銳利般的眼正悄悄地掃過宴會上每一張面孔。沒找到他想見的人,他略感不滿。
「怎會沒出席呢?」他喃喃自語。
「席大哥。」官日光的身影來到席孟非的身邊。
「日光,生日快樂。」
「謝謝。淨衍來了嗎?」
「他昨天臨時去了新加坡,不過我相信他正在趕來的途中。相信我!他一定不會忘記你的生日的。」席盂非如此安慰。
宮日光眼神黯了一下。
「對了,你舅舅呢?怎麼沒見到他出席?」他只在意他。
「他跟爺爺在會客室裡招待客人。你想找他嗎?我可以幫你請他過來。」
席孟非一笑:「不用了,謝謝,我等他出來就行了。」
寒暄一番後,宮日光回到角落。
客人來來去去,有的為她介紹年輕的企業家與她認識;有的則想趁機攀關係,但不管來了多少人,宮日光總是笑而不語。
「日光,生日快樂!」柳真茗大力地勾住她的脖子。
「你……曬得可真古銅!」見到黑黑的柳真茗,宮日光有些詫異。
「漂亮吧!不過也得歸功斯高特擦防曬油的技術不錯,讓我曬得漂亮又健康。」柳真茗也不忘稱讚身旁的斯高特;「來,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謝謝。」
「西西麗雅,我還有事跟麗莎說,麻煩你一下。」
柳真茗識相地說:「放心,我會自動消失很久很久的。」接著,她直奔點心區。
「來,這是爺爺特別航空郵寄過來給你的生日禮物。」斯高特打開一個精緻的盒子,拿出一條銀色的項練。
與燈光相互輝映的銀練,閃閃發著彩虹般的光芒。
「好漂亮,真的是給我的?」
斯高特親自為她戴上項鏈:「當然。這有特別的意義的,原本是要給你母親的。戴上項練,你就正式是沙倫斯爾-貝裡尼家族的一員了,歡迎你。」然後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宮日光一時也不以為意,便回抱他:「這是我今年收到最棒的生日禮物了。」
「那就快點跟我回瑞士,這樣我也可以快西西麗雅一道拐去。」
「你……」真茗和斯高特的組合?
斯高特笑意盈滿眼:「不好嗎?」
「當然不,我樂觀其成。」她笑著出賣自己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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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來,還是……沒來,為什麼呢?
是出了什麼事嗎?
眼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宮日光卻越來越擔心,心也越來越苦澀。
「日光。」
「蕭雲、席大哥。」
「日光,淨衍臨時走不開,所以要晚點才能回來,他希望你能回家等他的電話。」席盂非轉述弟弟的話。
「我知道了。」她不懂,為何不親口對她說呢?
「走。日光,讓我送你回去。」宮蕭雲故意走到宮日光的另一邊,企圖與席孟非保持距離。
「蕭雲,你的臉色很不好,你沒事吧?」
「你舅舅當然沒事了,我剛剛還看見他跟某人正在熱吻呢!」席益非調侃道。
宮日光以眼神詢問真實性。
「他騙你的。走吧,我送你回家。」宜蕭雲狠狠地瞪了席孟非一眼,攬著宮日光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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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下了場大雨,兩人因為沒有撐傘而成了落湯雞。
「蕭雲,先洗個澡,免得感冒了。」因為有宮蕭雲西裝外套的保護,宮日光不至於太淒慘。
「嗯,衣服擱著就好,我會送去乾洗。」
「這是淨衍的衣服,他的品味也不差,可以吧?」
「不然還能怎麼辦?」宮蕭雲接過衣服苦笑著走進浴室。
趁著蕭雲在洗澡,宮日光按下電話答錄機。
「您沒有半通留言。」嘟了一聲,容廳又安靜下來。
沒有任何有關他的消息,她的心好痛。
為什麼呢?為什麼在她生日的這天卻沒有隻字片語對她說,難道是忘記了嗎?
沒多久,宮蕭雲步出浴室:「日光,該你了,沒事吧?」
宮日光振振精神,今天是她生日,說什麼都不該意志消沉。
「我很好。蕭雲,你是要先回去,還是……」她今天實在不想一個人過。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都還沒跟你好好聊聊,歡迎我住下嗎?」他就要看看席淨衍是否真的會打電話過來。
「當然歡迎,你也好久沒住在這裡了,先等我洗個澡。」
十分鐘後,電話沒響,倒是門鈴響起,宮蕭雲立刻起身開門。
在見到開門的人不是宮日光後,門口的席淨衍臉上明顯不快,尤其在他看見宜蕭雲穿著他的衣服時,更是萬分嫉妒。
雖然席淨衍的眼睛洩露他的情緒,基於常理,他還是得解釋:「我們回來的時候下了場大雨……」
剎那間,柳真茗和席孟非的話雙雙回到他腦海裡。
他們也許沒有血緣關係……
不該有所懷疑的,可,他的心就是無法理智地面對現下的狀況。他忿怒再忿怒,第一次體會到溢滿胸口的怒氣無處發洩,只能拚命壓抑。
「夠了!」陰沉的一張臉,不復溫柔,揪著眉,他冷然道。
慢慢解讀他的情緒,宮蕭雲胸中也多了抹氣忿:「既然如此,我也不需多做解釋,你要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到了新加坡,他才猛然想到今天是什麼日子,於是要大哥代為傳話,為的就是要補償日光,沒想到反而是他得到一個驚人的意外。
不想聽解釋、不想見到她,席淨衍就這麼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
「席——」宮蕭雲正想喊他回來,他身後的宮日光卻制止他。
「不要叫他,剛剛我都聽見了。」他不願信任自己,她亦心寒。
「不想解釋?」
宮日光失望地搖頭:「罷了,再多的解釋都是多餘,就讓他這麼想也好,我們是應該分開一陣子……好好地讓彼此冷靜一陣了。」
唉!說不定最後真的如她預料——他們會分開。
倘若真走上那一途,她該怎麼辦?
「不後悔?」
「蕭雲,我的護照早就辦好了對不對?我下禮拜就想去瑞士,行嗎?」宮日光以另一個問題代替回答。
「當然。要我陪同嗎?」
「不,斯高特會陪我。」
語畢,宮日光靜靜地走進臥房。
兩人是該暫時分開,好好冷靜一下了。
愛情本來就和信任不可分,如果不信任,哪談得上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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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日光,席淨衍徹夜未眠。
他有些懊悔,昨晚該聽她解釋,可……他仍是掉頭走人。
沒聽到她的聲音、更沒見到她的人。
算算,除了前天匆匆一會面後,他們也許久未聊天了。
他……真的想念著她。
那她呢?
她可想他?
桌上電話響不停,仍舊沒有傳來回應,想起日光也沒手機,席淨衍不禁發起愁來。
唉!他微微一歎,跟著離開公司,前往日光的住處。
按了電鈴,久久不候她前來開門。他下了樓,站在騎樓前,忽然想起了一個地方,又趕忙驅車前往。來到中正紀念堂,席淨衍開始到處尋找,為的就是想見她一面。繞了大半圈後,終於,他看見了她。她身邊有三個小孩子圍繞在身邊,他視若無睹,因為在他眼底只容得下她一人。
她在畫畫,臉上洋溢幸福溫和的笑容,是他許久未見的樣子。
仁立在遠處,席淨衍視線不離地停在她臉上、身上,細細地注意她的一舉一動,見她與小孩間的互動是那樣地親切,他不禁泛起嫉妒。
看來,沒他在身邊,她也過得挺愜意;而他,卻是那麼地想念她。
「姐姐,姐姐,你畫得好漂亮喔!」長髮女孩發自內心地讚美。
「對啊,姐姐,你也幫我畫一張好不好?」男孩也說道。
「哥,你好過分,怎麼可以要姐姐幫你畫作業呢?」短髮女孩小美雙手叉著腰怒責。
「對啊!」長髮女孩也跟著附和,但又接著補上一句:「姐姐怎麼可以只幫小朋畫,我也要!」
小真大喊長髮女孩的名字:「柔柔!你怎麼也這樣?」
柔柔嘟著小嘴說:「姐姐畫得真的很美啊!」
宮日光哭笑不得,急忙道:「沒關係。一人一張,好不好?」
「好!」三人異口同聲。
當席淨衍想走上前時,袁城應正巧拎著一袋飲料回來:「你們在說什麼?」
三個小孩一聽見代理監護人的聲音,急著堆起討好的笑容,忙不迭地搖頭,然後由小真回答。
「沒有啊!哥哥,我們可以喝飲料嗎?」要當孩子王也不是簡單的事情,與大人的應對進退都全落在她肩上。
「拿去吧。」
三個小搗蛋接過飲料,便跑到一旁的人工湖邊玩耍。
「他們又煩你了?」
宮日光輕輕一笑。「沒有,他們很乖,我挺喜歡他們。」
「你的笑容很苦,是上次的事情還未解決嗎?」袁城應關心地詢問。
宮日光斂了笑意,一抹不輕易示人的愁緒悄悄蹙在眉間:「放心,遲早會解決的,我沒事。」
袁城應與她同學四年,多少也清楚她的個性,便順著她的話接下。「既然你本人都不甚在意,那我這外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你覺得好就好,不要太勉強自己便是。」
一句不要大勉強自己,進了宮日光的心坎處。
她真的是太勉強自己了嗎?
「等等,不要動!你頭髮上有東西,我幫你拿掉。」袁城應自然地靠近宮日光,幫她拿下一片泛黃的葉片。
他們親密的舉動看在遠處席淨衍的眼底,竟成了另一種意思。站在這裡的他,無法聽見他們在說什麼,只見宮日光一會兒笑、一會兒愁,他的心不禁溢出一波又一波的嫉妒出來。
難以壓抑。
他握了拳,沉著一張臉邁步過去。
他們兩人自然發覺了。
袁城應見過席淨衍,對他一點都不陌生。
席淨衍卻徹底忘了袁城應。他瞪著他們兩人,像是個抓到妻子外遇的丈夫一樣。不同的是,這次他決定心平氣和講道理。
「日光,我想和你談談。」
在宮日光尚未回答前,袁城應便體貼地說:「我不打擾你們了,慢慢談。」
最後三個字,他特別放慢速度,意在要宮日光能真正解決事情,別永遠當只鴕鳥。
清了場,兩人只是隔空凝望彼此,靜靜地,猶如上次在雨中的情景一般,誰都不想先開口,怕破壞了難得的一次會面。
時間緩緩流過……
宮日光心中一緊,她又決定當鴕鳥。
「別走,我真的有話對你說。」席淨衍著急地喊住她。「我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真的很大,也許你會認為我不重視你,可我能保證,我對你一直都是真心的。」除了日光,再也沒人能進駐他的心。
「淨衍,我愛你,只是……這份愛壓制了我們,千萬別對我說你沒有感覺,我相信你也清楚體認到了,只是故意漠視而已。我也是,因為大愛你,所以盡力想跟上你的步調,但……那壓力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你該明白以你現在的路子所需要的是能輔佐你的好妻子,而不是一個只會畫畫的小女生。淨衍……我真的適合你嗎?」
同樣的問題,她第二次問出口,心……好痛。
「沒有人是天生一對。」他輕鬆地回答她的問題,卻阻止不了她的想法。
「你說得很對……可是我仍希望我們都能好好想清楚,我不想見到未來的你有一絲絲的後悔,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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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嗎?
那日分別後,席淨衍一直在想她的話。
他不懂,難道真的是他表現得不夠,才會令她沒有安全感嗎?
「總經理,外面有位宮先生找你,請問要見他嗎?」秘書小姐敲門告知。
該是宮蕭雲吧。
「請他進來。」
不一會兒,宮蕭雲被領著進辦公室,手上拿著一幅被包起來的畫,席淨衍敏銳地嗅到油畫的氣味。
「我正在想如果你不見我的話,我也省事。」宮蕭雲毫不在意地說B。
「謝謝你還肯來找我。」席淨衍不懷惡意地回敬,口氣沒了前些時候的冷酷,還多了歉意。
宮蕭雲審視他一眼,笑了聲人座,雙腿一疊,逕自開口:「既然你這麼低聲下氣,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他淺笑。「就告訴你一個從未公開的事實好了,我——」他說到此處,頓了頓,才續道:「並不是日光的舅舅,而是她的——哥哥。」
爆炸性的答案一公開,席淨衍驚詫得做不出任何反應,也不敢置信。無論外面傳著什麼流言,絕對都比不上宮蕭雲親口說出還來得教他震撼。
「請你解釋。」
宮蕭雲換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說:「我和日光是同母異父的手足關係,至於我父親是誰就不需要說明。然後,我說到哪裡……對了,因為我母親是未婚懷孕,為了保護她的名聲,待我一出世後,爺爺就收我為養子,所以我和日光才會變成現在的關係,這樣你應該懂了。」
「她知道嗎?」既然宮蕭雲省略許多不說,他也不再追問。
宮蕭雲溫柔道:「我們沒對她說過,也許她早就知道也說不定……她向來都很敏感的。」
「謝謝你肯對我說。」若沒有一定的認同,他相信宮蕭雲一輩子也不會對他說這些話。
「不是為你做的,是為了我親愛的妹妹。她——已經離開台灣了。」
他歎:「去了瑞士?」
「沒錯。」
「我會追回她。」
「你早該如此。另外,這是我從她儲藏室裡偷帶出來的.我想你應該樂意見到。」交代完畢,宮蕭雲沒多作停留。
撕開牛皮紙,席淨衍赫然看見另一個他——
四開的油畫版上刻畫著栩栩如生的他,筆觸細膩,顏色柔美得能溫暖人心,左下角還有幾個黑色字體,寫著:
我的背影先生。
畫裡的他表情是那麼傳神,深刻地打動他的心。
她——抓住他了。
「你總是能輕易地看穿我,日光……我是那麼愛你啊!」他深深歎息。他輕訴著,指尖不由自主地觸摸她對他付出的愛意。他愛她到無法自拔的地步,又怎可能放棄呢?無論她去了哪裡,他都會找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