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季悠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所以為了尋回以前的平靜,他決定……趁夜落跑,去採訪幾個好友。
背上包袱,他偷偷地溜出房……嗯,其實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因為門外根本沒人監視,就連院落之外也無人看守。
怎麼著?
個個都認為他會乖乖地、認命地當她黑家人算計的丈夫嗎?
作夢!
可是這後門怎麼不只上了閂,還落了鎖?
任他怎麼用力搖晃都打不開?
算了,從後門出不去,還有東門、西門、北門……
夜風瀟瀟,殘葉抖落。
白季悠瞪著一樣落了鎖的大門,全身氣得直發抖。他已經試過所有的門了,扇扇門皆是牢不可開,煉條深鎖著。
不用問,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誰搞的鬼。
這黑琦琳好大的本事,不過區區數日,就已經讓白雲山莊上上下下的人全都聽她的。
麒麟是祥獸,但黑的就是惡獸。
而他絕對不向惡勢力妥協。
好,逃避不了就乾脆面對她。
白季悠殺進黑琦琳居住的西廂院落,瞧見還有一間屋子亮著光,也沒多想,就一腳踹開門。
她果然在裡頭。
好樣的,竟然還不動如山的坐在桌子後撥著算盤,想要對他怒氣沖沖的態勢視若無睹嗎?
他一掌拍在她的桌上,「女人!」
「現在沒空理你,等我有時間,我再去找你。」黑琦琳頭也不抬,手指依舊飛快的在算盤上移動。
白季悠咬牙切齒地瞪著她,不敢相信她竟用這種態度對待他,這是一個未婚妻對未婚夫該有的態度嗎?
「你別瞧不起人。」他壓低身體逼近她,增加壓迫感。
「瞧不起人的是你。」
她的頭依然沒抬,對他的努力依舊無動於衷。
「我是這裡的主子,你得聽我的。」不管他們有沒有成親。
見她還是沒有理會他的跡象,他乾脆搶過算盤,再次強調:「女人,聽到沒有,這裡是我的地盤,你得聽我的。」嗯,不錯,終於看向他了。
但她卻朝他伸手,「算盤拿來。」
玩算盤比聽他說話重要嗎?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他的心裡很不平衡。
「有囉!」黑琦琳衝著他一笑。
這才差不多,「很好,你最好弄清楚你的立場,你在這裡不過是個過客,不要太囂張,真以為自己是這裡的主人。」
「算盤……」她的手還伸著呢!
白季悠就是不打算還給她,因為他的話還沒說完,「我沒打算娶你,你別以為能稱心如意,你還是趁早死心,帶著你的私生子滾吧!」
他才不信那個小健是她姊姊的遺腹子,一定是她自己偷生的,她騙得了眾人,可騙不了他。
手酸了,黑琦琳只好垂下手。
見狀,白季悠還以為是她終於死心,認清了事實,忍不住得意地輕笑。原來也沒那麼難嘛!若早知道說幾句難聽話就能解決她這個麻煩,那他就該早點說,根本用不著放棄才剛種十天的幼苗離家出走。
「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嫁你。」她輕吐出聲。
什麼?
他的笑容瞬間凍僵在臉上,這女人不想嫁他還來征什麼婚?
「當不成夫妻,不如我們當兄妹好了。」黑琦琳點點頭,似乎很滿意事情的澇展。
白季悠張大嘴,卻聽不懂她說的話,只能愣愣地出聲:「兄妹?」
她燦爛一笑,故意要氣他,「是啊!爹說我能幹、懂事又貼心,當不成他的檳婦,當乾女兒也成。」
什麼?她跟爹連這點都商量好了,做不成媳婦還可以當乾女兒?
她真是沒吃半點虧,還佔盡了便宜,而且似乎還以他意想不到的極快速度在蠶食鯨吞整個山莊。
有一種重重的危機感籠罩上來。
「你似乎又要遠行,」黑琦琳的視線刻意放在白季悠背在肩上的包袱上,「這次要去哪兒?去多久?三年還是五年?」她一副巴不得他趕快走的樣子。
怪怪的,白季悠偏首思索著。
「盤纏夠不夠?」她好心的翻著賬冊,「支個五百兩給你行嗎?」
總覺得他若離開,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誰說我要離開來著。」
「那你半夜不睡,背著包袱作啥?」她很天真的問,就是要看他出糗的模樣。「對了,我把門都鎖起來,防小偷溜進來,你出不去是不是?」說完,還掏出一大串的鑰匙,「你打算從哪扇門走,我幫你開。」
瞧她笑得多麼開心哪!
「這……」這個女人真是無趣,不給台階下也就算了,竟還挖他的瘡疤,誰娶了這種女人誰受罪。
白季悠傲然地抬頭,「我不走了,不行嗎?」
「當然可以,你是四少爺嘛,怎麼高興就怎麼著,只是……」黑琦琳擱下鑰匙,翻著賬冊,「用一千兩買十株草,會不會太蠢了?」
蠢?竟敢罵他蠢?
「你這個無知的女人,那十株可不是普通的草,那些可是從東南海外的一個國家運來的……」
「叫馬丁香是吧?」
咦?她怎麼知道這名字?
「說你蠢還不承認,你花一百兩買一株馬丁香,白白當了冤大頭。」她搖搖頭,長歎口氣,「果然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哪!」連買賣都不會做。
「你……你有什麼證據說我當了冤大頭?」
黑琦琳睞了他一眼,「看你似乎很喜歡,所以我幫你買了一百株。」
哇!那不是要花萬兩銀?說他蠢,她更笨哪。
「用了一百兩。」
她迎上他震驚的眼眸,口氣很愉悅的詢問:「有沒有感到很高興、很興奮?你現在有一百多株天下罕見的至寶呢!」
白季悠快要氣炸了,而且全是被她氣的。
「你有一百多株了,應該不會介意我今早又不小心沒看到你的告示牌而踩死了五株吧?」
黑琦琳趕快遠離他一些,避免又被他一把抓住給丟進湖裡。
可白季悠並沒有如她預料的暴眺如雷,只是扯動嘴角哼一聲。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他以為珍貴無比的東西竟然這麼廉價,被外人嘲笑也就罷了,他為什麼非得被這個女人譏諷?
「另外,我昨天無意間踢倒了一盆花。」她又把距離拉遠些,馬丁香好找,但那盆花可不了。
「什麼花?」
瞧她緊張的模樣,就知道她闖大禍了。
「呵,據福伯說,那盆花叫作黃金牡丹。」
「什麼!」白季悠暴吼,簡直不敢相信他千里迢迢從北方移植來的變種牡丹竟教她給踢了?「黑琦琳!這次你用十條命也不夠賠。」
捲起袖管,他這次若不好好教訓她,他就不姓白。
黑琦琳又後退幾步,並做好起跑的動作。「不過是朵花嘛!何必這麼生氣?」
「別跑,有種你就別跑。」
她跑了,而且還轉頭往後嚷:「我是女人,原本就沒種。」
「站住!」白季悠追了出去,怒氣瞬間蒙蔽了所有理智。「你給我站住不准動,我要痛扁你一頓,停下來!」
她依然快步跑在他前頭,「來追啊!想打我就得先抓到我。」
「別以為我追不上,黑琦琳……」呼,她怎麼會跑得這麼快啊?追得他累死了。
「怎麼?沒有體力?」說完,黑琦琳還故意停下來等他,「體力真差哪!還好我們沒有要成親,不然我哪來的幸福。」
「不知差恥。」他啐道,惱她竟把這事掛在嘴上。
「我得為我的未來著想啊!」她朝他扮了個鬼臉,故意叫:「四哥哥。」
氣得他……
「住口!」白季悠又追上去,「不准叫我四哥哥。」
她再次拔腿趕快跑,「哥哥,你氣什麼?是氣我剛剛講你沒力嗎?」
「我哪裡沒力,我等一下就讓你瞧瞧我多有力。」
「唷,我好怕喔!」說是這樣說,但跑的速度可沒稍減。
「怕就給我停下來求饒。」他大吼。
他們卻沒注意到深夜中,莊裡的房間一個接著一個亮起了燈火。
「哎喲!」黑暗中,黑琦琳突然踢到石頭扭傷了腳,正在重心不穩、左右搖晃時,白季悠就撞了上來。
「抓到你了!」他喜得高聲歡呼,沒料到她突然把整個人靠向他,害他也跟著失去平衡往後栽倒。
「啊!」
這一撞讓他頭昏眼花、金星亂冒。還在努力恢復時,就聽到許多人聲聚集過來,還有刺眼的強光襲來。
「你們感情不錯嘛!」白升一臉欣慰的看著黑琦琳忙著從季悠的身上爬起來的窘樣。
嗯,看來這樁姻緣有望了。
「白老爺,你別誤會,這是意外……」黑琦琳忙著澄清,但是眼前這群人似乎都不相信。「四少爺,這是意外,對不對?你說話啊!」沒有反應,她轉頭探究,竟意外看到一張控訴的臉龐,好像都是她的錯一般。
害她不由自主地垂下頭。
可有如控訴的眼神在眾人眼裡可是天雷勾動地火,誤會更深。
「看來這婚事可得趕緊辦。」白升呵呵直笑,揮揮手要大家退下。「睡覺去吧!讓他們小兩口培養培養感情。」
「白老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白老爺?」
黑琦琳焦急的呼喚,卻喚不回好心成全的眾人,怎麼會這樣?她只是單純的想氣白季悠而已。
「你怎麼都不說話?」她轉頭質問他:「讓他們這麼誤會下去,我們的婚事會成真喔!」
「你如果真的不想嫁我,為什麼不追上去解釋個清楚?」白季悠仔細觀察她的反應。哼,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
她的臉一皺,「我扭傷了腳。」還陣陣抽痛著呢。
他才不信呢!這個騙子!
「如果真的不想嫁我,又何必設這個局,讓大家目睹你撲倒我?」
撲……撲倒?她設計的?冤枉啊!
「我沒有。」
「若真的不想嫁給我,我給你一個建議。」白季悠伸手摀住她的嘴,「離開這裡,走得遠遠的,我絕對不會去追。」
黑琦琳拉下他的手,「為什麼不是你走?」
「這裡是我家,我幹嘛走?」
說的也是,但她不能離開這裡,這裡有小健需要的一切,一旦離開了,小健就會死的。
「難道你不怕到時候真的得娶我?」還是想辦法激走他才是上策。嗯,鎖上所有的門是她最大的失策。
他是怕,但不會在她面前承認。
「有啥好怕的,我是個男人。」白季悠仰天一笑,「我能忍耐娶個醜女為妻,反正我可以娶三妻四妾;但你不能,你是個女人。」他恫嚇的靠近她,「若嫁了男人,無論你的丈夫如何打你、罵你、冷落你,你都得忍著。」
黑琦琳緊緊皺著眉,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因為她的腳踝好痛啊!
「好好考慮吧!要我娶你,可以;但寵你、愛你、疼你,做不到。」
唉!這個男人明著跟她玩陰的。
「我更不會碰你一根寒毛,你也別奢望想要母憑子貴。這樣……你還要嫁我嗎?」
如果事情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她會嫁,因為她沒有更好的選擇。
「你自己好好想想。」語畢,他就這麼從容地走開。
「喂,我扭傷了腳耶!」她叫嚷道。
白季悠的腳步停頓了下,「這種爛戲碼還唱。無聊!」
嘿,就這麼走了,也不回來確定一下她是不是真扭傷腳了,這男人太不體貼、太粗心、太驕傲……還有,太多疑。
啐!還以為她愛嫁。笨蛋!
艷陽高照,萬里無雲。
氣溫很高,但白季悠的心卻很冷。
哇!真不敢相信眼前這淒慘模樣,他的苗園、他的花園,他精心修剪過、整理過的草坪……全毀了。
是誰?是誰這麼大膽?
腦子裡立刻出現一個最有可能的人選,但捉賊要先捉贓,他立刻抓了個路過的僕人質問。
「是誰踐踏我的花園?」
「不、不就是四少爺你跟少奶奶嗎?」
什麼?他怎麼可能親手毀掉自己的心肝寶貝。
「你們昨兒個夜裡不是在這邊玩……」剩下的就不好明說了,僕人訕訕地退下去。
這才讓白季悠猛然想起昨晚追逐的路線,的確就在他匠心打造的花園裡。可惡!昨夜氣昏了頭沒發現,竟中了黑琦琳的詭計在自己的花園裡跑來跑去,還親腳踩死他的心肝寶貝們。
「黑琦琳!」他仰天長嘯,槌胸頓足。她真的是他的惡獸啊,專生來克他、氣他、剝奪他最自傲的風雅氣質。
無恥的女人,陰險的黑寡婦!
「黑琦琳!」氣沖沖的白季悠來到黑琦琳暫時充當閨房的門前,並一腳踢開她的房門,卻見她斜躺在貴妃椅上,露出光裸的小腿。
天!她的小腿還真纖細。
白季悠急忙轉身,因為他是個君子,非禮勿視嘛!
「何事?」
怎麼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昨夜,你是故意引我去踩自己的園子吧?」
靜默了半晌,只聽得黑琦琳一聲長歎。
「你想怎麼想就怎麼想吧!我懶得去思索你的想法。」
嗯,聽起來怎麼讓他感到胸口悶悶的?
「我只是個女人,我管不了你去娶三妻四妾,也不能逼你愛我、寵我、疼我,我只能……只能……」
「只能如何?」白季悠不甚自在的問。
「不在乎你。」
什麼?白季悠霍然轉身,就瞧見黑琦琳那應該細緻的腳踝腫得好大。
她真的扭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