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抹遊魂般地在家裡晃了一個禮拜,人是憔悴了,但是心境卻清明了許多。
認識靳煒後,影舞終於可以體會母親在父親背叛之後,仍舊癡迷於父親的那種執著。
愛上,就是愛上了!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不同於其他女人的是,在知道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之後,她與母親都選擇放手,而不是發瘋似的癡纏。
再怎麼難熬,世界的腳步並不會因此而停頓,影舞與「風華」履行合約的時間已到,她不得不收拾起紛亂的心情,來到「風華」的辦公室。
「丁小姐,我們負責人想見你。」並不陌生的林秘書出現在她面前,領著她到卓玉靜的辦公室,總裁已有指示,要他負責董娘在海島期間的工作事務。
由於上一次的會面並不愉快,所以影舞沒有特別注意卓玉靜,直到現在仔細一看,她才發現靳煒可真像極了他的母親,只是他多了些陽剛氣與男人味。
「我該怎麼稱呼你才好?」影舞露出淡淡的笑意,卻掩不住眼底的那抹輕愁。
「在眾人面前,你可以叫我總經理,靳煒的爸爸是掛名的董事長,不管事的,但是在私底下,我會希望你叫我伯母。」卓玉靜凝著眼前的清秀女子,終於可以明白,為何她那惟我獨尊的兒子會為了她而陷人情網、不可自拔。
獨立、清雅,純真中又帶著淡淡的憂愁,好一個惹人憐愛的女孩。
「總經理。」影舞並非不懂她話中之意,但仍堅持合宜地稱呼她。
「公司的事如果你有不清楚的,儘管問我,若我回美國了,那麼打電話到美國給我也可以。」卓玉靜先將公事做個交代。
影舞點點頭表示知道, 「總經理何時回美國?」
「這得看情形。」卓玉靜停頓了一下,個性使然,她還是藏不住話,「你和靳煒……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那事……早就結束了,我們彼此有共識。」影舞愣了愣,好半天才回答。
「那他為什麼還那樣折磨自己?」卓玉靜歎了口氣,「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折磨自己?影舞無法將這個形容詞與印象中的斬煒連在一起。
「他……怎麼了?」縱使知道不該問,她還是忍不住擔心。
卓玉靜看了她一眼,心中不住地搖頭,這兩個彼此折磨的小情人呀!
「海島分公司的事早已大致底定,接下來的部分大可以交給底下的人去處理,但他卻不肯,整天把自己釘在公司裡面,三餐也不正常吃,連覺也不回家睡,就在公司沙發上窩著。一天兩天也就算了,到現在已經一個禮拜了,就是鐵人也不能這麼折騰呀,怎麼受得了?」卓玉靜真是心疼死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放不下的人是她才對,怎麼他也……
「當他的媽這麼久了,只知道他對工作很認真,從來不曉得,他對人也會這麼死心眼。」卓玉靜今天擺明了是來當說客的,她實在不能讓兒子再這樣下去。
「不可能的。」影舞的心弦被狠狠地扯著, 「他不會這樣的,他說過了,他不談愛,不會對我認真的……」
「不認真他幹嗎跟自己過不去?」卓玉靜真不明
白,這兩個人看似聰明,怎麼遇到感情的事,倒像低能兒了?
影舞低頭不語,分開了一個星期,不能說她沒有動搖,她的心幾乎已經飛到他的身邊去了。
「去看看他吧!就算只是朋友,也該盡一下關心之意,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與他繼續,至少勸他回美國去,別再這樣折磨我跟他爸了,再這麼下去,他不倒下去,我看,他爸爸會先倒下去。」卓玉靜猛搖頭。
「而且之前工程招標時,曾經有黑道介入要分一杯羹,但是被他拒絕,最近我們收到了恐嚇信,說近日會對靳煒不利,你幫我們去勸勸他,讓他早點回美國去,好嗎?」卓玉靜使出殺手銅,非讓她去看他不可。
只是去看看他、只是去勸勸他,為了他的生命安全,就只是這樣而已……影舞努力地說服自己,壓下那股急欲想見到他的衝動。
「好!我去!」她終於點頭。
卓玉靜總算放下懸在空中的一顆心,受到威脅是確有其事,但她不希望回美國去的只有一具軀殼,她希望影舞能夠將靳煒的心收回來,一起跟著回美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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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卓玉靜開車,經過半個小時的車程,與丁影舞一同來到長毅集團海島分公司的辦公大樓前。
縱使在來時的路上已做過無數次的心理準備,但影舞此刻仍舊有喘不過氣的感覺,混雜著期待與未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否會因為這次的會面而有什麼樣的變化。
「你自己進去吧,我有事先走了。卓玉靜不想打擾他們兩人。
影舞也只能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獨自走進大樓。
在秘書的帶領下,她來到靳煒的辦公室門口,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她才鼓起勇氣敲門。
「進來。」
聽到靳煒熟悉的聲音,令她胸口一窒。她緩緩推開門,站在門邊,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地盯著低頭簽公文的他。
消瘦的面頰更凸顯了他輪廓分明的臉部線條,使他散發出一種不肯妥協的堅毅與迷人風采,認真而專注的他,反而有另一種更讓人想念的味道。
一種急欲將他擁人懷中的衝動湧上心頭,強自壓
抑的結果令她紅眼眶,淚水毫無預警地奪眶而出。
來人始終沒有出聲,終於讓他好奇地抬起頭。
目中無預期出現的身影讓他半響無語,直到看見她溢出淚,他才猛然回神,幾乎是用跑的來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擁人懷中。
「影舞……我的影舞……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願意再見到我了。」他緊緊地將她摟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似乎這樣就不會再失去她。
她放縱自己最後沉淪……愛情,一定要這麼累人嗎?既然說不出愛,為何擁抱如此結實;既然說不出愛,這樣的迷戀莫非只是一時?
「我是來勸你回美國的。」影舞輕輕推著他的胸口,明顯地感受到他身體一顫。
「你不是……要回到我身邊,而是……要將我推往更遠的地方?」靳煒緊擁的雙手沒有放鬆,語氣卻如同跌人地獄。
「總經理跟我提過恐嚇信的事,你得快點回美國去。」他沒有鬆手,她也放任地讓他擁著,就這樣吧!讓她最後一次擁有他吧!
「是我媽求你來看我的?不是你自己要來?」靳煒緊擁的手終於緩緩鬆開,這個既知的事實讓他的手再也沒有緊擁的權利。
影舞無語,任由身子在他溫暖的懷裡被釋放開來,內心感到無比的空虛。
「回答我的話!」他低啞的聲音透出痛苦,這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
「是!我希望你快回美國去,這樣一來,媒體就沒有炒作的焦點,我才會有安靜的創作空間。」影舞惟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理由。
仔細地凝著她,靳煒無力地垂下雙手, 「沒想到,就算沒去打擾你,也仍舊會造成你的困擾。」憔悴的面容仍掩不住她原有的清秀,而他竟無法擁有這個女孩。
「好!我回美國去,還你一個自由的空間。」
影舞抬起眼迎向他,他竟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關於林志達的事,你以後就不用擔心了,他已經知道『風華』與長毅集團是關係企業,他沒有那個能力與『風華』鬥,你只要跟他保持距離,相信他不會為難你,但是你如果想報一箭之仇的話,我可以……」在回美國之前,靳煒還想替她多做一些事。
「用不著了。」影舞輕輕搖頭, 「事情過去就算了,反正發佈會都過了。」
公事告一段落,空氣陷人一種奇怪的寧靜,像是
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終於還是出了聲。
「如果不是我媽要求你來的,我想,你恐怕不會想待太久,我送你下去吧!」靳煒知道不能讓她出現在自己面前太久,要不然他的自制力一定會消失,到那時,他就怎樣也不願離開了。造成影舞的困擾,被她所討厭是他最不想做的一件事。
他送她出辦公室,陪著她走到大樓門口。
「真的不讓我送你回去?」靳煒又問了一次。
「我坐計程車就好了。」這短短的一路上她已經心亂如麻,如果還與他同車,她就真的要不知所措了。
「嗯!」靳煒仔細凝視著她,不再勉強,下一次見面,真的不知是何時了。
他伸出手想幫她招計程車,沒想到隔壁巷子裡突然衝出一輛車,從路旁就擠了過來,直直地往他們兩人撞去。
「小心!」靳煒看見直駛過來的車輛,心中只擔心著影舞,想也沒想地就把她往路邊推去,而他自己卻已沒有閃躲的時間了……
「靳煒……」影舞的語聲未落,已看到他整個人飛出去,落在幾米外的地方。
影舞驚慌之餘只想著往他的方向跑去,還好好心
的路人拉住她閃過另一部車,要不然,受傷的人可又多了一個。
「放開我……」她掙脫了路人的拉扯,衝到他的身邊,強自壓抑的情緒終於決堤。
「看著我,靳煒,醒一醒、醒一醒呀!」她拚命搖著他,卻只見他胸口、臉上全是血,她急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幫我叫救護車,快!」影舞回頭向圍觀的人們大喊,再也無法控制淚水滑落,隨即又回過頭急喊著他,奇跡似的他張開了眼睛。
「你有沒有受傷?」靳煒艱難地張開眼睛,認真地將她的面容收入眼中,「有沒有受傷?」
「沒有沒有!」影舞忍不住哭出了聲音,沒想到,他張開眼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自己受傷了沒,「你怎麼那麼笨?你自己可以躲開的,為什麼跑過來救我?」
「我現在終於知道你要的東西是什麼了……」靳煒淺淺地笑了,不意卻溢出一口鮮血,染紅她的衣裳……
「別說了……你們叫了救護車沒有?」影舞無助地四處張望, 「求求你們,快點,叫救護車……」
「已經叫了,一會兒就到,你等一下、等一下……」剛剛好心拉住她的路人連忙告訴她,而他也在心中記下了已經逃竄無蹤的肇事車的車號,順便報了警,希望連鎖警網的人能在下一個路口捉住那個人。
「謝謝!謝謝!」影舞已經說不出其他的話了。
「影舞……」靳煒的呼喚叫回她的注意力,她連忙低下頭,抹去他唇邊的血跡。
「別說話了,救護車一下子就到,你要撐下去,知道嗎?」影舞努力地讓淚水停住,但是失控的淚仍不住地流下。
「你不願意嫁給我,是因為我不敢說愛你,對不對?」靳煒深凝著她的淚眸,唇邊帶著淺淺的笑。
「你別再說話了,別說了……」影舞現在只想留住他的生命。
「我愛你呀!寶貝……」靳煒緩緩地舉起手,停在她早已濕透的臉頰上,「我愛你呀!好久好久以前就愛上你了……」
「別再說了……」影舞只是緊貼著他溫熱的手掌,「我知道!我知道!」
「可惜在今天之前,我並不知道。」他沾著血的長指劃過她的眼、鼻,停在她的唇上,「我沒有勇氣告訴你我愛你,是因為我不敢確認自己是否能一輩子
愛你,所以我不想騙你,直到剛剛……」
「靳煒……」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唇邊的笑容壓抑不住淚意,「我不要現在聽,我要你以後再告訴我。」
「怕沒有以後了。」靳煒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唇邊深深一吻,當然也看到了她手背上,屬於他的血跡。
「我剛剛以為我要失去你了。」靳煒將她的手握在胸口前,只覺得全身都好痛,「就在那一剎那,我終於知道我有多愛你,愛到我不願意失去你,愛到……」靳煒又咳了一下,鮮血再度湧出。
「靳煒……不要離開我,愛我,就不要丟下我……」影舞止不住奔流的淚水,如同止不住他急吐的鮮血。
「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懂得什麼叫『愛』,而你這個小妮子,竟然讓我愛到連命都不要了……」靳煒又一次地將她的手送到唇邊, 「現在說愛你,會不會太遲?」
「不會……不會……」她收回手緊壓住急欲出口的嚎哭,「靳煒,我不要你走……你不可以丟下我……」
「我不想走,真的!可是我覺得好痛……」靳煒
的目光緊緊地鎖侮她的面容,直要將她的樣子刻人心底。
「救護車快到了,你一定要撐下去……」影舞當然知道他很痛,他的唇邊不停溢出血來,她看得也跟著覺得好痛、好痛。
「我好擔心,如果我合上了眼,會不會就天人永隔,再也看不到你了……」靳煒撐著疲累的眼皮,不想錯過這一分一秒的時間。
「不會的……我不要聽這個……」影舞的心揪成一團,卻無能為力,只能徒然四處張望, 「為什麼救護車還不來?」
像是呼應她的要求一樣,救護車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
「救護車來了,你等一等,一定要堅持住!」影舞強迫自己的臉上帶著笑意,但模樣卻是淒苦不已。
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靳煒終於被送上了救護車,影舞緊跟在後,留下一群唏噓不已的人們,而其中更不乏長毅集團的員工,終於想到要通報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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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嚴重的內出血,肋骨也斷了幾根,需要馬上動手術。」急診室的醫生迅速地撤了診斷,還驚訝地發現病人竟然還有意識。
「靳煒,我在外面等你,你一定要出來見我,知道嗎?」影舞緊握住他的手,深怕這一放,就是永遠……
「嫁給我廣靳煒回握著她的手,「如果我能活著出來,你一定要嫁給我!」
影舞只是用力地點頭,再也說不出話。
「記得!一定要記得!」靳煒終於被醫護人員推進了手術室,兩雙緊握的手終於鬆開,這一鬆手,也把影舞全身的力量帶走,終於……她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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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影舞再度睜開眼睛時,病床旁坐的是面帶愁容的靳長柏夫婦。
「你醒了?好一點沒有?」卓玉靜連忙靠了過來,壓住她急欲起身的身軀。
「我要去看看他!」影舞抬起眸子擔心地望著卓玉靜,「他怎麼樣了?讓我去看看他。」
「他還在手術中,你再休息一下,別累壞了。」卓玉靜仍舊沒有鬆手。
「對不起……都是因為救我,靳煒才會出事……」她突然哭出聲來。
哪是這樣的,那車子本來就是直衝著他來的,你不要自責更何況,保護你是他本來就該做的事。」一旁的靳長柏出聲, 「說起來,那些黑道分子還真是夠狠的,竟然……」
「別說了。」卓玉靜阻止靳長柏的發言,這種時候就別再刺激影舞了。
「我想去手術室外面等他,我想讓他知道,他並不是一個人。」影舞望著他們兩人,眼神裡帶著祈求。
靳長柏與卓玉靜對視了一眼,終於點頭同意。
「走吧!我們一起去等他平安出來。」靳長柏擁著愛妻的肩,「這小子向來不服輸,所以他肯定不會在這一戰中屈服的,放心吧!」
「聽到了嗎?影舞,放心吧!我們一起去等他出來。」卓玉靜相信她的兒子,也相信老天不會讓積善之家的他們失去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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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過去了,手術室的燈仍舊亮著,即使再
有信心,他們也不禁開始有些擔心。
「你們是靳煒的親人嗎?」突然,兩個警員來到了他們面前。
「我是。」靳長柏站起身, 「有事嗎?」
「還好報警報得快,我們已經捉到肇事的兇手了,現在正在警局裡,我來告訴你們一聲,也順便請你們待會兒過來做筆錄。」
「等我兒子平安了,我們就過去。」靳長柏微微地點頭,「謝謝二位!」
「我們該做的!」警員也知道傷者尚未脫離險境,於是先行離去。
「至少捉到犯人了。」卓玉靜緊握著靳長柏的手,她再擔心也不敢哭,因為還有個人更需要他們的支持,還有個人比她更虛弱。
她轉頭望向影舞,只見影舞緊盯著手術室的門動也不動,讓人心疼。
不知又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熄了,影舞立即站起身,來到手術室門口。
「醫生……」看到醫生走出來,三人連忙擁上去,到了醫生的旁邊。
醫生簡單地報告病人的情況:「內腔的出血都做了處理,被肋骨穿破的脾臟也做了些微的切除,好在
沒有插人心臟,所以沒有立即性的危險。」
「那他,好起來吧?」影舞握住醫生的手,竟有些發抖。」
「還要在加護病房觀察幾天,如果這三天沒有受到感染的話就沒事了。」醫生也不敢說得太肯定,做了交代之後就轉身離去。
護士隨後將病床推出手術室,看到靳煒全身插滿管子地躺在上面,影舞的淚又再度流了下來。
「靳煒,我知道你聽得到我的聲音,所以我來告訴你,你一定要聽仔細了。」影舞握住他繃帶外的手。
「我要嫁給你,你也一定要醒過來娶我,聽到沒有……」影舞幾乎泣不成聲, 「你一定要醒過來,娶我!娶我!你聽到了沒有?」
「他會聽到的!」卓玉靜的淚水忍不住滴落,拉住了影舞, 「讓他休息一下,你也要休息一下,知道嗎?為了靳煒,你不能倒下去,知道嗎?」
影舞只能用力地點頭,她知道,她不會倒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