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坪的房子對桃花來說並不算大,但在設計師巧妙的利用空間之下,方粲然的家有個寬闊舒適的客廳,明亮的廚房和令人滿意的書房及客、主臥室。
范桃花喜歡客廳大片落地窗的設計和那個突出的露台,「晚上這裡的夜景一定很棒。」
萬家燈火的美景一定很妙,住在高級住宅區的老闆真是幸福呀。
在她的堅持之下,「虛弱」的方粲然被她護送回家,也因為如此她才能在這個時候,站在他的露台上,欣賞著罩著一些薄霧的晨曦。
為了不辜負他的露台和美麗的山光水色,方粲然在露台上放了一組休閒椅,所以范桃花可以輕鬆的坐在這裡,將她的長腿跨在欄杆上,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真舒服。」
方粲然靠在欄杆邊,看著她有點疲倦的臉,忍不住心疼的說:「你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只是……」她笑了一笑,摸著肚子,那咕嚕咕嚕的聲音從她肚皮裡傳了出來,清楚的嚇人。
「只是肚子餓了?」方粲然說道:「我想想冰箱裡有什麼……」
「我去看好了!」
「不用。」他把她按回椅子上,「你是客人,坐著吧。」說完,他走進廚房。
范桃花咕噥了一句:「可你是病人呀。」
應該是她來照顧他才對,結果怎麼變成他招待她了呀?都怪她的肚子不爭氣,偏偏這個時候餓了。
「來吧。」方粲然很快的端著玻璃杯從廚房走出來,「最適合你的。」
「牛奶?」她皺皺鼻子,一臉嫌棄的說:「小孩子喝的東西。」
「你不喜歡牛奶?」
「不喜歡你說我適合它。」她幾乎是沒有思考就脫口而出。
她二十一歲了,該有的有,該凸的也凸,完完全全是個成熟的女人了!
她有點不高興的抓著那杯牛奶,輕輕的啜飲著。
潔白的牛奶裝在透明的杯子裡,居然會這麼搶眼,而方粲然從來也沒想到過,哪個女人喝牛奶的樣子能這麼好看的。
她潔白的小手捧著玻璃杯,一口又一口的啜飲著,紅潤的嘴唇輕輕的抿過,小巧的舌頭緩緩的舔掉了那一圈白痕。
他一定是昏頭了,居然覺得她喝牛奶的樣子很性感?
方粲然趕緊甩掉這個念頭,他的責任是看好她,可不是把她拿來當性幻想的對象……
性幻想?老天,他腦袋裡怎麼會冒出這三個字的?
「你怎麼啦?不舒服嗎?」看他一下皺眉頭,一下甩頭的,范桃花以為他是肚子又痛了,趕緊放下杯子關心的問。
「沒什麼,我是想你該回去了……」咕嚕咕嚕……他的肚子也發出了抗議聲,似乎在怪他的主人要把這個秀色可餐的小女孩趕走。
「老闆,你肚子也餓了喔。」她淘氣的一笑,「我煮飯給你吃好不好?醫生說你得吃些清淡的,外面的東西都太油了。」
「不用了,我冰箱裡也沒有材料,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再讓她多留一會,他怕他又會開始胡思亂想,而那實在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他今年二十九歲,是個健康、正常的男人,非常不適合和一個充滿吸引力、魅力的女孩獨處。
「我可以去買呀,山下有一家頂好。老闆,我的手藝不錯的,我以前常做給我哥哥吃,他說我煮的菜比廚師還棒。」
方粲然點點頭,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笑容,心裡卻想著:以范東廷那種戀妹的程度,就算桃花煮的東西能毒死一頭牛,他也會說那是人間美味。
「老闆,拜託啦。」她眨眨眼睛,雙手合十,一臉懇求的說:「給我一個贖罪時機會,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
幾乎是立刻的,方粲然就舉白旗投降了,「好吧。」
唉,她只要說一聲拜託啦,就讓他完全無法堅持,這真是個有點糟糕的現象。
就算他想努力的否認深受范桃花吸引,這些事實也會一直提醒他。
范桃花歡呼一聲:「耶,那我馬上去買。」
「等等等,我跟你去。」他趕緊喊住蹦蹦跳跳的她。
一個千金大小姐,為不給薪水的僱主做一頓飯,需要開心成這樣嗎?
他忍不住想,或許桃花跟他是同種人,不願做黃金籠裡的金絲雀,努力去過自己所選擇的生活,雖然他會懷疑自己真的有選擇嗎?唉。
她嘟起了小嘴,「可你是病人耶,應該在家裡休息的。」
「這是條件,沒有商量的餘地。」他用非常堅定的口吻說:「就是這樣。」
「好。」她一笑:「我聽你的,你是老闆,你最大。」
「乖孩子。」他讚許的說著,用手在她那顆圓滾滾的頭上揉一揉,「等下請你吃糖。」
「嘿!老闆,我不是小孩子!」她嘟著嘴抗議。老闆幹嘛跟哥哥一樣都愛揉亂她的頭髮,把她當作小女孩看待。
她要提出鄭重的聲明,她是個女人,是個百分之一百的女人!
方粲然的響應是哈哈的幾聲笑,顯然是不把她的抗議放在心上。
他們一起出門,按了電梯,不久,叮的一聲,電梯到了,方粲然正想進去時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說:「桃花,你先把電梯按著,我拿個東西。」
「好。」她按住了Open鍵,好奇的探頭看他往樓梯的方向走去,過了幾秒後,他抓牽著一輛腳踏車走了回來。
「你幹嘛呀?」她看他把腳踏車豎在電梯裡,忍不住覺得好笑。
「交通工具呀。」他理直氣壯的說:「頂好很遠,我沒力氣走。」
拜桃花所賜,這可憐的腳踏車曾經不成車形,還好他認識一個手很巧的師父,只用兩天就還它原樣。
「你看起來不像沒錢買車的樣子。」一個醫生耶,又是院長的兒子,住的是高級住宅區,穿的衣服質料極好,實在不像是個窮鬼。
他一聳肩,「一來方便,二來健身,三來做環保,跟錢沒有關係。」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范桃花看著他,做了一個結論。
奇怪,但是她喜歡。
他們說說笑笑的走出中庭,方粲然跨到他的腳踏車上,帥氣的撥了撥頭髮,一個彈指,「上車吧,問題小姐。」
范桃花忍不住笑了出來:「說實話,我從來沒坐過腳踏車耶。」
她甚至不會騎呢。
「那太可惜了,你錯過了許多有趣的事。」
「是呀,都是哥哥說這太危險了,唉。不管他了,我要坐在哪裡呀?」
「前面的橫槓,後面的車軸都可以,任君選擇。」
「這兩個地方有什麼不一樣嗎?」她笑了一笑,又發問了。
方粲然一臉認真的說:「前座可以跟帥氣迷人的司機先生,做近距離的接觸;後座居高臨下,可以盡收沿路的美景。」
「那我坐後座好了。」她一點都不困難的做了選擇。
「請上車,保了意外險沒?」他邊開玩笑的說,邊教她如何踩在後車軸突出的橫槓上。
她小心翼翼的踩好,兩隻手扶在他的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準備好了。」要冒險了。
他很有精神的說:「走囉!」
雖然是單手騎車,但他依然是騎的很穩、很順。
「好,走吧。」
因為是長長的下坡路,腳踏車不需要太費力就能夠騎的飛快。
春天的晨風撲面而來,使范桃花舒服的微笑著,她彷彿要飛起來了,身體跟心靈一起在風的吹撫之下,變的好輕好輕,讓人飄飄欲仙,似乎都要飄走了。
原來這就是騎腳踏車的感覺喔!
「好舒服呀!」她享受著這種速度的快感,「我好想大叫呀!」
「那就叫呀。」
她一愣,「咦?怎麼叫?」
他放開手,用極佳的平衡感控制車子,左手圈在嘴邊用力的喊道:「路燈早安!小鳥早安!早起的人們早安!」
「全世界早安!范桃花來啦!呵呵呵……」
她忍不住大笑,摟住他的脖子,微彎著腰在他耳邊喊:「老闆也早安!」
她覺得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快樂的她沒有辦法停止她那傻瓜似的笑容。
雖然可能只有她自己一廂情願地把這當作是一個約會,但是她還是喜歡。
這是他們黎明的約會。
在太陽升起,月亮模糊的影子還在天上的時候。
太陽和月亮,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天空,互道早安。
「抹上消炎藥膏,放上紗布,纏……上繃帶。」方粲然一邊說一邊動作,「好了,還疼嗎?」
他的眼神充滿著心疼,用呵護的口吻說著。
「不賴,把我包的像殘廢。」這隻手跟無敵鐵金剛沒兩樣嘛,不知道的人會誤以為她的傷勢很嚴重。
她只是不小心切到手指而已,他卻大驚小怪的把她當作斬斷了指頭處理,他是個醫生不是?呵呵。
「我左手不靈活,包的比較醜。」方粲然解釋著:「記得等一下去打支破傷風針。」
「好,我把蔬菜粥煮完就去。」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沒讓那點小傷影響她的好心情。
范桃花輕快的哼著歌,在整潔光亮的廚房裡忙碌著,她臉上始終掛著怡然的笑容,直到被仿鳥啼的電鈴聲打斷。
她大聲的對著客廳說:「我去開門。」
方粲然都還沒有回答,她已經蹦蹦跳跳的跑到玄關,從防盜孔上看了一下,這一看可不得了。
她退了幾步,瞪大了眼睛說道:「怎麼可能呀?一定是看錯了。」
范桃花為了再次確定,於是再把眼睛湊了上去,「沒錯,是哥哥。」
「怎麼了?」方粲然走到她身後,奇怪的問:「是誰呢?」
「我哥哥呀!」她小小聲的說:「你認識我哥哥嗎?還是他是來找我的?不可能呀,他出國開會去了,沒這麼快回來呀。」
再說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呢?
范東廷?他跑來這裡做什麼?「我來開門。」
「不行哪!」范桃花連忙拉住他的手阻止,「那是我哥哥,我哥哥耶,你認識他喔?」
「嗯,為了醫院的事見過幾次面。」方粲然含糊的說。
「噢,你千萬別開門!這裡是你家耶,我不能在你家的。」她有點著急的說:「你千萬不能把我在這裡的事讓我哥哥知道。」
「說實在的,我聽不懂。」
「哥哥很保護我啦!他一定會覺得你在欺負我,他會用方法打壓你,逼你不跟我在一起。」她越說越生氣,「他很壞的,他會破壞我每一個打工的機會。」
「是嗎?你應該用不著擔心吧?我又沒給你錢,就算他不許,你也沒損失呀。」
范東廷這麼快就回來,是不是表示他的間諜工作結束了?
才短短幾天而已,他居然有些悵然若失了!
「這跟錢沒關係啦。」范桃花著急的說:「你不懂,反正不能讓哥哥進來就對了。」
他會逼退每一個在她身邊出現的男生,她不要老闆受到壓力,更不要哥哥干涉她交朋友的自由。
她雖然有捍衛友誼的決心,卻怕老闆會屈服於哥哥那強大的壓力,而不跟她做朋友了。
快樂的日子為什麼那麼短暫嘛!
她非常固執的說著:「他要是進來了,看到我們在一起,就會對你生氣,不要你跟我做朋友,我絕對不要這樣!」
看她那認真的模樣,害他有些小感動。她根本不知道他是為了資金才接近她,而且接近她的目的是為了監視她!
看她這樣堅定地捍衛他們的友誼,讓他覺得有點慚愧。
「好,就依你,讓他在外面站吧。」
她用力的點頭,「哥哥沒什麼耐心,一會就會走了。」
「不過很奇怪的是,他怎麼會來?」他摸著下巴,一臉的不明白。
「是不是要跟你談生意呀?你說你們醫院需要資金,哥哥就是那個投資的人嗎?」
秘書不是當假的,她也知道醫院的窘境,只是沒想到哥哥居然是那個能幫忙的人,她感到很意外,也很榮幸。
「是的。」至於援資的條件呢,那還是不要說的好。
「應該走了吧?」范桃花有點緊張的又張望了一下,這個時候電鈴又突然響了起來,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還在呀?」范東廷挺有耐心的嘛!
「不是哥哥。」范桃花有點高興又有點狐疑地說:「是一個女人,一個好高的女人。」
高?
方粲然連忙湊上去看,「我看……」
是季情!那個他怎麼樣都甩不開的牛皮糖。
「你朋友呀?她一定是打籃球的,再不然就是打排球的。」
起碼有一百八十公分,那麼寬的肩膀、那麼壯的手臂,如果不是她穿著碎花洋裝、高跟鞋,留著長髮,上著妝,她一定會以為她是男的。
「當作不在家好了。」方粲然小聲的說。
范桃花也自然的把聲音放小:「為什麼呀?她不是你朋友嗎?」
「算我學妹,嚴格說起來有一點點親戚關係。」
一定是因為桃花那天接的電話,季情感到了威脅,因而從隆美爾特地飛過來的。
老天!希望她不要再以他的未婚妻自居了。他真希望她能自重一點,不要讓他對她的感覺只剩下麻煩。
「不讓她進來呀?」桃花喔了一聲,「是什麼樣的親戚關係?」
「很遠的親戚關係,讓她進來會有麻煩。」他又揉揉桃花的頭,「你會有麻煩。」
他不想讓桃花見識到一個蠻不講理的女人有多討厭。
她那麼單純美好,犯不著被季情弄壞心情。
「為什麼是我有麻煩?」她想了一想,「我知道了,她一定跟哥哥一樣。」
「她不喜歡別的女生靠近你,如果有人這麼做,她就要想辦法趕走人家,是不是這樣?」
「沒錯。」其實在某些時候來說,季情的存在真的很好用。
她就像一張防護網,徹底的阻隔那些對他有所企圖的女人,所以他的生活才能這麼平靜,沒有干擾也沒有女人的麻煩。
可是桃花不同了,他絕對不願意讓季情像對待別人那樣的傷害桃花。
范桃花萬分同情的點點頭,頓時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感慨,「你真可憐。」
「可憐?我不會這麼說我自己,從某個角度來看,她這樣做對我有好處。」
「我不相信。一個人交朋友的自由老是受到干涉,那就不會快樂,一點好處都沒有的啦!」
她就是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也許。不過我打賭,他們的目的是不同的。」
范東廷這麼做,八成是為了保護涉世未深的桃花。
而季情卻是以自己的利益為考量,她從八歲就認定了他,以貴族的身份一路從隆美爾追來,意志力可謂驚人。
「她會在外面站多久呀?」
方粲然一聳肩,「不知道。」反正他從來沒讓她進來過。
他就是不明白,一個女人怎麼能夠鍥而不捨的追逐一個,從不給她好臉色看的男人?
他已經拒絕了她八百次以上,斬釘截鐵的說他們絕對不可能,為什麼她還是不肯放棄?
除了他那個愛興風作浪的母親大人,不斷的給她信心、為她加油打氣之外,她是從哪裡看出他們有在一起的可能的?
「老闆,好香喔。」范桃花突然說道:「你有沒有聞到?」
像是鍋巴的味道,不過聞久了好像有點太濃,焦的味道很明顯。
「嗯,焦焦的味道……啊!你的稀飯!」
「我的稀飯!」
他們同時往廚房衝去,遺憾的看著燒干變焦的蔬菜粥。
「還好。」方粲然高興的說。
「都燒焦,不能吃了,怎麼會還好?」
「廚房還在,那不是很好,值得謝天謝地嗎?哈哈。」以她掃把的威力之大,照理說應該把他的廚房燒個精光才是。
現在只是煮糊了一鍋稀飯,那不是還好,是什麼?
「後,老闆!」范桃花不依的白了他一眼,「你怎麼這麼說,好像我一直在闖禍似的。」
「你是沒闖禍,只是很不湊巧的出了一點點小意外而已。」他拿起調羹,在小鍋子裡攪了一攪,「看起來也還好,應該還能吃。」
「煮糊了一定很難吃,我拿去倒掉好了。」她充滿歉意的說:「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一定會煮的很好吃。」
「不會。」他舀了一匙送進嘴裡,「哇,有點苦,不過還不錯。」
「你別吃了吧,很難吃的啦。」
看他一邊舀著吃,一邊皺著眉頭說苦,她忍不住笑了。
「沒關係,能吃就好。這是你的心意,我怎麼能夠倒掉?」
她擔心的說:「那如果你又食物中毒怎麼辦?」
方粲然開玩笑的說著:「那你就只好再幫我叫救護車了。」
她嘟起小嘴,「不好笑。」
她一點都不希望看到他受到任何傷害,一點點都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