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縭天狐 第十章
    今晨的溫德米亞飄起細雨,窗外疏落的雨滴聲喚醒了織務愛卿。

    她悄悄離開季夢凌的懷抱,披了件薄外套離開房間。

    阿蠻和阿誅在客廳桌上交纏而眠,她靜靜的穿過客廳離開木屋,往湖畔森林的深處走去。

    前些日子只要她醒來便會驚醒季夢凌,連帶的在外面看守的銀仙也會衝進房間,生怕她會跑掉似的,讓她好氣又好笑。

    織務愛卿走進聽說是前人留下的石廣場,仰起臉接受雨絲落在臉上,感到幾許涼意。

    騫地,兩行清涼沿著臉旁滑落,宣洩心裡的痛楚。

    她感覺得到封印解開後,體內的細胞在急速的老化中,原本在體內進行不會有人發現,可是現在要如何隱藏?

    好不容易讓夢凌相信她絕對不會輕易離他而去,但就算再怎麼厲害也無法隱瞞這種狀況。

    她的容貌沒有絲毫改變,但原本漆黑的長髮竟在一夕之間轉為雪白的銀絲。

    「想不到季夢凌的力量會和我抵抗。」

    一陣熟悉且帶著惋惜的聲音在織務愛卿身後響起,緒晴妍的手撫上她銀白的髮絲,釋放能量讓頭髮變成黑色。

    「妍妍。」織務愛卿許異的看著她,更驚訝長髮又轉為黑色。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她發現緒晴妍臉上漾滿母性的光輝,明顯膨脹的腹部告訴她,她正孕育著新生命。

    「你身上存在著我的力量,我可以輕易找到你,在我察覺我的力量已經被抵抗得差不多時,就知道該來找你了。」

    緒晴妍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拭去她的淚痕,目光憐憫的看著她,「想不到你變愛哭了。」

    雖然十年來她們沒有再見面,不過緒晴妍十分清楚她的動向。

    「別用那種眼光看我。」織務愛卿轉開頭不想接受她的憐憫,雖然感激她的幫助,但是無法接受緒晴妍同情的眸光,那意思好像在告訴她死期將近。

    除非事情有轉機,長老肯替她解開祭咒,否則她的離去已是注定的事。

    「我答應夢凌不會離開的,當我的生命結束時必須在他懷中,」她面無懼色的笑靨讓緒晴妍訝異,「至少我和長老的賭局我每輸,輸了和命運的賭注我不在乎。」

    她忍不住伸手觸摸緒晴妍的小腹,正好感覺到新生命的活動,她不禁笑了。

    「生命的傳遞是無法轉移的定律,我沒有意思也沒能力改變它。」最頭痛的銀髮已經解決了,她又有什麼好擔心。

    「我想你來這裡並不只為了要我離開夢凌吧,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

    「現在你正站在生與死的崖邊,退一步是生,進一步是死,我來問你要如何選擇。」

    生命是一件非常吸引人的事,古往令來有多少人想求得福壽綿延卻徒勞無功。

    「退一步真能為生?幾十年以後,我的生命還不是會結束,但是如果真有來世,我的進一步正好是生。如此說來,生與死的選擇對我而言有什麼意義?」

    進與退的結果都是一樣,如果為了貪戀幾年的相聚時光,卻又得背負兩地相思的結果,要生何用?

    「為了季夢凌而進一步值得嗎?」

    緒晴妍為她的篤定感到訝異,想不到她轉世以後還是肯為狐仙犧牲性命。

    在遠古的時後,她欠了她的一筆死債,這就是為什麼會幫織務愛卿的原因。

    「值得與不值得又要如何區分?現在的我只依賴希望而生存,而且這希望是你親手交付到我手上的,如今你卻告訴我那是絕望並要我丟棄它,我該如何是好?」

    織務愛卿目光柔和的看著緒晴妍的腹部。如果也能給夢凌一個孩子那有多好,可惜她辦不到。

    「給你希望是延長壽命,給你絕望也是延長壽命,只是看你如何選擇。」

    緒晴妍並不喜歡替人做決定,但這個傻氣的女孩卻讓她不由自主的想替她做決定。

    不過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幫她,她沒有辦法讓季夢凌一直抵抗她的力量,這對愛卿本身也是種傷害。

    「既然兩個決定的結果都是痛苦,我還是會選擇希望,至少我們不會有兩地相思的痛苦,如果痛是無法避免的,長痛不如短痛。」早在決定留在他身邊時就有這種認知了。

    「是我讓你越陷越深嗎?」緒晴妍難以想像這種為所愛之人而生而死的愛情。

    織務愛卿仰起臉望著灰暗的天空。她和夢凌不正如在等待晨曦的天空嗎?

    她笑了,「不如說我自甘墮落好了。」

    「我一直以為你會積極的尋求生存的目的,只為愛一個人而生存這樣好嗎?」

    緒晴妍輕撫著小腹,在心中自嘲,現在的她不也漸漸邁入為別人生存的地步,說果然比做容易。

    「以前的我根本沒有生存目的可言,只是活在父母的控制之下。但是我現在的生存目的就是待在夢凌身邊,就算要死也要在他懷中結束生命。」織務愛卿笑得輕鬆,卻讓人感到心疼。

    「你向季夢凌提過死」?」緒晴妍驚訝的問,不敢相信季夢凌會眼睜睜的看著織務現愛卿邁向死亡。

    她瑤搖頭,「我並不打算告訴他,現在他擔心我會離開的負擔已經夠重,我不忍心再增加他的負擔。」

    「但那是最重要的實情。愛卿留在季夢凌身邊的日子快結束了,如果季夢凌毫無心理準備,到時他能承受嗎?

    織務愛螂無所謂的笑了笑,「愛一個人有許多事是不能、不想、不忍與他分擔,能少就該少。」死離她太近了,近到她無法開口。

    「你不怕當你踏上死途時,他會怨恨你的不告而別?」死對任何人都是何等重大的事,季夢凌能以平常心面對嗎?

    「告訴他只會讓他天天提心吊膽,擔心我會隨時離他而去,這樣會好嗎?」織務愛卿反問她,不待她回答,逕自往下說:「說與不說都有它的難處,如果是錯不妨讓它錯到底,如果是對就讓它順其自然。」

    緒晴妍軒歎了口氣,「你們的未來不單季夢凌無法得知,連我預測,但是錯到底與順其自然的結果都只有一個,不會依不同的原因而有不同的結果。再好好考慮一下,當你決定離開時,我還是會盡我的力量幫你。」說完,她站起身伸了伸懶腰。

    「要離開了?」織務愛卿抬眼問道。她總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誰也無法讓她多停留一會兒,她也是愛流浪的孤雲呵!

    「離開太久他爸爸會擔心。」緒晴妍摸著腹部,臉上洋溢著幸福,她這朵孤雲也被追逐不捨的風抓住了。

    「什麼時候結婚?」誠心的祝福是她唯一能給的。

    緒晴妍神秘的一笑,「懷孕並不代表我必須嫁人,我流浪的日子還沒過完。」已經有一個私生子了,她不在乎再多一個,而且真正為風停留的日子還沒到來。

    織務愛卿也笑了,目送她的人影逐漸消失在空氣裡,彼此都沒有說再見。

    再見的機會對她而言太渺茫了,如果會,可能是在下輩子吧!

    她往小屋的方向前進,希望能在季夢凌醒來之前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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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湖畔的小路上欣賞四周的美景,急著回家的情緒讓這景致延遲了腳步,知道再逗留會讓季夢凌著急,也知道他一定會像前幾次一樣跑到這裡來,她乾脆停下腳步等著他尋來。

    突然間,一雙臂膀將她緊緊擁住,鼻間傳來熟悉的味道讓她安心。她嬌笑著抬頭仰望他,對上的果然是他著急的眸子。

    「這裡好漂亮。」織務愛卿享受著短暫的甜蜜,知道下一秒迎接的會是季夢凌的怒氣,也因為還沒找到方法轉移他的注意力,她只好裝傻。

    「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就跑出來?」季夢凌心急的質問,並轉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他,雖然這麼做會洩漏太多他的在乎,但是他不在意。

    她看著他凌亂的衣著和頭髮,不疾不徐的替他整理儀容,輕笑道:「你還在睡覺,不想打擾你的好夢。」

    「你還是可以叫醒我啊,難道你不知道我會有多擔心你?」

    他無法接受她的答案,更為她的答案感到心悸,她竟可以在不驚醒他和銀仙的情況下離開木屋,如果她真有心躲開他,那他該到何處去尋找她?

    織務愛卿怎會不知道他的心結,看著他充

    滿陰鬱的臉她也不好過,淺笑著替他整理頭髮。

    「我已經答應過不會離開你。你給自己壓力太大了,你的關心讓我很感動,但是關心過度會變成厭煩喔!」半開玩笑的盯著他。

    「我就是忍不住想關心你,不想錯過有你在的空間。」季夢凌早已忘記冷酷的他是什麼樣子了,更不知道他愛一個人會這麼緊迫盯人。

    「我不是說過,偶爾我希望獨自沉澱一下思緒。」

    她雙手環上他的頸項,輕啄了下他的唇,「我冷漠的季夢凌不見羅,現在的季夢凌變成喜歡纏著人家的季夢凌了。」

    「難道我不能這樣?」他不懂為何不能日日夜夜守著她,愛一個人不就是要長相廝守嗎?

    「或許別人能接受這種兩人緊黏在一起的愛情,但是我比較偏好伯拉圖式的精神戀愛,我覺得那種愛情比較不容易膩人。」

    曾聽阿蠻提過,季夢凌向以冷漠待人著稱,除了和他修煉的狐仙同伴,很少有人能看到或聽到他的言語,並且開口通常都是諷刺,會主動親近並關心織務愛卿,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她不但毀了他的冷酷。更激發他深藏在體內的熱情。

    「你不喜歡我愛你的方式?」季夢凌攫住她的香肩不確定的問,從不知道愛情會讓他如此狼狽。

    織務愛卿愣了一下方才回道:「不是不喜歡,只是不習慣,畢竟我十年來都是瀟灑自由行,總得花些時間適應有個人在身邊和我搶棉被。」

    看他好似鬆了一口氣,她才繼續說:「愛人不單是單純的伴隨與相愛,我們讓要共同成長。只有一起成長並跨越鴻溝的愛情才能走得長久。很多愛情都是因為忽略這一點才會走向分離,我不希望我們的愛也以分離收場。如果我們想再續緣,還得共同成長不是嗎?」

    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她的愛情觀?但面對以後他門要走的路,她不得不事先設想並規劃好他們的未來,雖然不知道這個未來有多久,但她還是很認真的在想他們的以後,相信愛會一直存在他們之間。

    「廝守會-?」季夢凌擁著她走向小屋的方向,難以想像愛會膩人。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愛情燒開水理論。」見季夢凌搖頭,她笑了笑,解釋道:「曾經聽人說談戀愛就像在燒開水,如果一開始就用大火燒開,愛情狠容易蒸散,再怎麼相愛的人也會走向分離。但如果用小火慢熬,且不斷加入冷水讓熱度稍降,這樣的愛情才會走得長遠,你贊成嗎?」

    她知道他一定不明白為什麼她會提這種事,但她的目的是要將他慢慢導入她會離區的事實,只希望這不要來得太快。

    「為什麼要這樣問我?」季夢凌覺得心中那股不安又竄生起來,同時想起她上次企圖不告而別,怒意頓時充斥在他體內。

    「就算我把你帶回戀之湖,你還是想離開?」他已經將心交到她手上了還不夠?

    「我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織務愛卿一閃即逝的痛苦並沒有讓季夢凌察覺。「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要如何面對未來。死亡的威脅一直都存在我們之間不是嗎?」

    「祭咒一直沒解除?」季夢凌只想到長老的祭咒,目光泛著怒火的問:「雖然你說你並不想走,但是你的言語,你的表情,甚至你的心,都在告訴我你要離開,要怎麼解釋這一切?」

    織務愛卿別開目光,退離他數步,「長老的祭咒並不是唯一會讓我失去性命的原因,我不是狐仙只是普通的人類,我沒有辦法阻止生老病死,你我都心知肚明。就算沒有長老,我還是會死。」

    「但那並不是現在,我們就不能好好的過完這些日子?」

    他想接近她,她卻一直往後退,他不要這種捉不住她的感覺。

    「別再自欺欺人好嗎?。不要以為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只是想替你留下後路,不想以後你活在痛苦裡。」

    「你的離開對我而言就是痛苦。」季夢凌站在原地痛苦的看著她。

    「我不是要離開,我只是想告訴你,我遲早會死。我知道離開是痛苦,所以我絕不離開,但我的死亡卻注定是痛苦的開端。我一直在想要怎麼做你才能接受,因為這是我們必須談的。」

    「我們能不能不談?就讓我處在否認裡好嗎?」季夢凌覺得以前的冷靜與果斷都已離他而去,他無法接受所愛之人對他說離別。

    「別說傻話了,夢凌,我很認真的想跟你談這件事,我不要在我走了以後,讓你恨我沒能給你心理準備,我們不能只談來世要如何。」

    織務愛卿受了緒晴妍話的影響,她不想他恨她。

    「對不起,先讓我冷靜一下,現在的我沒辦法談任何事。」季夢凌覺得心中很亂,想找個地方冷靜的思考所有的事情,只要面對著她,腦袋就沒辦法正常運作。

    織務愛卿失望的垂首,不知道錯過這次機會自己還能不能坦然面對這件事。其實她也想陪他一起否認,但他們之間總要有人是清醒的,既然他無法承擔,那她就得接受。

    「也好,不過下次我們一定會談完,我在家等你回來。」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留下他一人站在湖濱沉思,是該讓他好好思考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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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早小屋來了訪客,郝克送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來。

    郝克卸下物品後,來到站在台階上的織務愛卿面前。

    「夢凌不在?」

    「他到附近森林走走,可能會晚點回來。」事實上自從昨天早上在湖畔分開後,就沒有見到他了。「有事?」

    郝克老臉紅紅的道:「明天有環湖車賽,我來問問他要不要參加。」

    織務愛卿瞭解的笑容讓郝克的老臉更紅。「他回來我會告訴他的。」

    「要告訴我什麼?」消失一天的季夢凌突然從他身後冒出來,下巴有許多新生的胡碴,身上還是昨天那套衣服,狼狽的模樣讓郝克嚇了一跳。

    「你怎麼變成這樣?」郝克瞪大丁眼,他的樣子像幾天幾夜沒睡好。

    季夢凌沒有理會他的關心,微慍的問,「到底有什麼事?」

    「只是來問你想不想參加明天下午在安布賽霄德舉行的環湖車賽。」

    「我再看看,反正你幫我報名了不是嗎?」郝克通常都是先斬後奏,但是參加與否,則看他心情而定。

    「好,那我走了。」郝克話帶到後就坐上小貨車離開。留下織務愛卿和季夢凌無言的對望。

    片刻後,季夢凌轉身進入屋內,留下她一人在屋外。

    織務愛卿對他的反應雖然很難過,但還是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生氣,他們之間有大多第一次在這次重逢後出現,而唯一沒出現過的就是他的怒氣,即使再怎麼生氣,他從來不會把氣出在她身上。

    她沒有跟著他的腳步進屋,而是走到湖邊的岩石上坐下,脫掉鞋子泡溫泉。就讓他好好的獨處一陣子,一定會發現有許多事都能在獨處的時候找到平衡點,這回換她等待他的回應了。

    果然沒多久,季夢凌整理好儀容走到她身邊,語氣酸澀道:「你怎麼還能平靜的等待我的怒火?你就不能有點人的樣子?」

    「那你又有狐仙的樣子?」織務愛卿並不怕他的虛張聲勢,回給他一記笑容。「你不就是喜歡我的平靜,如果我變,你才會受不了。」

    季夢凌一時語塞,因為她說的都是實話。「但是現在我在生氣,你就不能來安慰我。或是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反而神情平靜的等著我攤牌?」他心裡極度不平衡,只因他愛的女人太過冷靜。

    「你要聽什麼樣的安慰?」織務愛卿拉著他的下來,讓他坐在身邊。「想看什麼表情?現在還來得及告訴我,我正好可以練練演技。」

    「愛卿!」夢凌覺得好不容易沉澱下來的冷靜,在見到她的又全都消失,連他好不容易蓄積的怒氣都在她的笑容裡融化了。

    「愛卿恭候相公的教誨。」她知道他的怒氣已經消失無蹤,躲進他的懷抱撒嬌,也安慰他苦思一夜的委屈。

    季夢凌沒辦法真的板起臉訓斥她,而且也不知道要凶她什麼。

    「昨晚睡得好嗎?」他撫著她的長要在她耳邊輕語。

    「沒有人跟我搶棉被當然一夜好眠。」織務愛卿打趣道,「昨天你把蚊子都餵飽了嗎?」

    「奉娘子之命,已經將方圓百里的蚊子都餵飽了,它們承諾在未來的三天不會再出來作亂。」

    季夢凌故作正經的回道。「是嗎?那這只是什麼?」她抬起手臂給他看,有一隻蚊子正在她手上吸血,他立即伸手消滅戳破他牛皮的蚊子。

    「它昨晚沒有報名吸血被我取消資格,現在它是來報仇的。」見她笑得開心,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後,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

    織務愛卿也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頑皮道:「連本帶利還你羅」她在等他開口,不想每次都是她破壞和諧。

    「你不問我思考一天後的結果?」季夢凌也脫下鞋子將腳泡在湖水裡,和她的腳一起撥弄著水花。

    「如果要我問那多沒意思,我要你自己告訴我。」織務愛卿發現用腳玩不過他,連手也加入戰局,潑了一些水到季夢凌臉上,才頑皮的吐著舌頭道歉。

    季夢凌伸手拭去滿臉的水,露出惡作劇的笑容,也掬了些水往她臉上潑,惹得她一聲慘叫。.

    「髒鬼!竟然拿洗腳水潑我。」織務愛卿一把拉起他的衣服擦臉,卻聽到他戲謔的笑聲和說話聲。

    「源泉洗腳水,養顏美容不錯呀!而且你不也撥了我一臉。不過我告訴你,這件衣服是我昨晚穿去餵蚊子的髒衣服,你擦了只會更髒。」

    「髒鬼!你沒換衣服那你剛才進去做什麼?」織務愛卿連忙推開他,好像會沾惹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我去上廁所,而且沒有洗手就衝出來。」季夢凌伸手想將她再摟人懷抱,她側身一閃躲過他的手,卻因動作太大整個人落人湖內。

    「哈哈哈!泡溫泉舒服嗎?」他站在岸邊笑她。

    織務愛卿渾身濕透的在水中載浮載沉,突然靈機一動,游近他身邊、趁他不備之際,一把將他拉下水。不巧的是他整個人落在她身上,還殘忍的將她帶往水底深處,直到兩人快喘不過氣來時才浮出水面。

    季夢凌撥開動在兩人臉上的頭髮,認真的看著她漲紅的小臉。

    「我已經洗乾淨了,可以抱你了嗎?」雖然嘴上這麼說,不過他已經擁住她的身體。

    「難得你也會這麼問我。」她將身體的重量完全交給他,傾靠在他懷中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兩人就這樣在水中停留許久之後他將她抱上岸,而他則留在水中。一手摟著她的腰趴在她的腿上。

    「你準備好告訴我思考後的答案了嗎?」織務愛卿隨手順著他的頭髮。

    季夢凌沒有直接回答她,拾起身在她的唇上印下他的印記,隨後靠在她的頸邊汲取著她安祥的氣息,輕聲道,「有多少晨曦,我就陪你看多少晨曦,有多少日落,我就陪你看多少日落。」

    「如果我不能再陪你呢?」她在他頸間輕嚥著,享受著兩人間親暱的感覺。

    季夢凌抬眼望進她的眸裡,「那我就把你的骨灰撒在這個湖裡,每當我想你一回,我就到湖裡去搜尋你的影子,等著你下一次的轉世。如果我們還是沒有結果,我還是會再把你的骨灰撒到湖裡,在這裡等著你回來。」

    這是他能給愛卿的承諾,如果他們沒有永遠,那他們只好創造屬於他們的永遠,他們的永遠不一定要和別人一樣長相廝守,他們可以擁有不同的永遠。

    織務愛卿感於他的真情,如果投胎的時候一定要喝盂婆烹煮的斷恩茶,那她一定要想盡辦法逃過那碗茶,她不要忘記他。

    她輕聲在他耳畔吟著:「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

    兩人許久都沒有再言語,只是靜靜的相擁著,體會他們的親暱。

    織務愛卿突然在他懷中抬頭,懷疑的問:「等一下,我就一定要火化嗎?」

    「不然你要怎麼處理你的軀體?」季夢凌能想到可以處理得最乾淨的方法就是火化,而且也不容易污染環境。

    「不能把我-到湖裡嗎?」務愛卿不依的問。

    他偏頭思考了一下,「可是我也不想三天兩頭看到一具浮屍浮在湖上,這樣有礙觀瞻,這座湖又不像碧寒湖可以讓軀體不會腐化。」

    「那你就要想辦法了,你是狐仙,應該無所不能。」她賴在他懷中撒嬌,其實並不是真的在意軀體的處理。

    「誰說狐仙無所不能?現在我不就困在我的愛卿所編織的情網中無法自拔?」季夢凌在她額際又印下一吻,隔著濕透的上衣找到她若隱若現的蓓蕾,挑逗性的吻住它,隨後又擁著她落人湖水中。

    織務愛卿將自己完全交給他,知道他懂得節制。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瘋狂呵!他曾對她說過:他為她而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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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季夢凌伏在她身邊看著她佈滿睡意小臉,低頭給她一個早安吻,雖然現在已經中午了。

    織務愛卿在難以抵抗的睡意中掙扎著,不想就這麼睡著的意念支持著不聽使喚的身體,好似用盡全身的氣力才能微微睜開眼晴,原本想能他一個充滿陽光的笑容,表現出來的卻是疲倦不堪。

    「小懶豬,睡了那麼久還累?」季夢凌捉起她的雙臂將她拉起靠在他胸膛上,輕輕一彈指,窗簾立即向兩旁分開,房間內流人了滿室的光亮。

    織務愛卿在他懷中打了個呵欠,想在他懷中繼續安眠,卻因思緒竄人腦子而清醒。「今天不是有環湖車賽?」她想再著看他在賽車場上馳騁的模樣。

    「想起來了?」季夢凌將她抱在浴室「我還以為你只要有覺可睡就好了。」

    她眷巒的在他懷中多留戀了一會兒才進浴室,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裡面傳出。「我的人生以玩樂為目的,若是忘記這個人生真諦,我會良心不安外加寢食難安。」

    季夢凌嗤笑道:「歪理。」

    「我從來沒說我的道理是循正道而行喔!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會賽車可是你不去,不就是你獨樂樂嗎?若你去參加車賽,便是讓整個溫德米亞的居民眾樂樂。」

    「我看是你獨樂樂吧!」季夢凌倚在牆上等她。

    織務愛卿梳洗完畢後,走出浴室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只是說出安布賽雷德居民的心聲。你有好久沒在這裡出賽了吧?」

    「那又怎麼樣?」季夢凌不以為意。

    織務愛卿換下身上的睡衣,不介意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換好衣服後,她又賴回他身上。

    「參加啦!既然玩樂的目的是我所崇尚的,那你娛樂大眾也是種服務嘛!」

    「你不怕我會出什麼意外?」季夢凌聽了她的形容,突然覺得自己像公娼,卻又狠不下心拒絕她的要求。

    「你技術那麼好怎麼會出事。」如果連他都會出事,那這世上大概沒有人敢再賽車了吧。

    「愛卿,我老了。」季夢凌說得很認真。

    織務愛卿退離他數步,上下打量著他,「你這個樣子說老?」他看起來和十年前一樣根本沒變,如果他說老,那她怎麼辦?

    「我已經六百多歲了,而且最近腦神經的協調度不是很好,我怕這一去就回不來了。」他說得煞有介事。

    「老妖怪!」她從來沒問過他的年紀,不過沒想到他這麼「老當益壯」,還能老牛吃嫩草。

    季夢凌沒好氣的白她一眼,「謝謝你的恭維。」

    「不要那麼沒風度嘛!」織務愛卿走到他身前,「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去啦!好不好?」即使用盡所有辦法,她也要讓他出賽。

    季夢凌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撒嬌的模樣,「好,我去,可以了吧!」真拿她沒辦法。

    「太好了。」這聲音可不是織務愛卿所發出的,而是一直在門外偷聽的銀仙們。季夢凌一開門,銀仙們立即竄上織務愛卿的手臂。

    「我們也要去。」阿誅和阿蠻異口同聲的請求著。

    不待織務愛卿開口,季夢凌率先開口說話,「愛卿,幫我開窗戶。」

    織務愛卿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還是照做。只見他快速的捉起兩隻銀仙一把甩出窗外,迅速關上窗子。

    這就是偷聽他們說話的懲罰。

    「他們沒事吧?」織務愛卿被他的動作嚇到,還好他不會也一把將她丟出窗外,了然以她惹怒他的次數,她不知道已經鈹-幾次了。

    「看他們下次還敢不敢偷聽。」季夢凌摟著她的腰離開房間。「你放心,他們有自我恢復的能力,除非我用石化咒將他們封印七天,不然他們怎麼也不會戒掉偷聽的壞習慣。」

    出門前他順手取了件風衣替她披上。

    「他們一定會好好檢討的。」織務愛卿看到銀仙們已經爬到屋前了,她趁季夢凌不注意時做了個小動作,要他們趕快藏到她的袖子內。

    「餓了吧,我們先去安布賽雷德吃午飯,然後再到賽車場。」季夢凌邊熱車邊檢查車子,根本沒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

    「娘子完全聽從相公的指示。」織務愛卿邊說邊向他福了福身。

    她的動作惹笑了季夢凌,遙遠的誓言迴盪在空氣裡。

    永遠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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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夢凌因織務愛卿從車賽回來後,進入畫室就沒出來而覺得奇怪,連忙衝進入畫室,赫然發現她昏倒在地上。

    令他心驚的是,她白了一半的長髮和幾近停止的鼻息,他擔憂已久的事還是來了。

    他扶起她軟弱無力的身子,焦急的喊:「愛卿,醒醒。」

    織務愛卿的意識在他的叫喊下醒來,她好不容易睜開雙眼迎視他充滿心疼與焦慮的眸子,給了他一個虛弱的笑容。

    「對不起。」

    「傻瓜,為什麼道歉?」季夢凌心疼的緊擁著她,「你所做的我都懂,只是我沒想到它會來得那麼快,」

    「我也不知道。」

    「這不公平。」他們重逢甚至還不到一個月,上天怎能這樣對待他們!

    「世上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公平。」織務愛卿環上他的頸子,感受著他軀體的溫暖與輕顫,知道那是憤怒與害怕。

    「我不敢要也不能要你的生死與共,但是我想知道,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再愛我?」

    「愛一個人怎麼會讓她輕易忘懷」季夢凌感受到她逐漸淡薄的氣息,知道她的生命逐漸消逝,「我愛你,所以我會永遠記得你。」

    「再怎麼刻骨銘心的愛,對方的生命之火一旦熄滅,就只能成為影子活在另一個人的心裡。但是時間不斷前行,活著的人終有一天會漸漸淡忘影子的存在。如果我走了,會不會也在你腦子裡慢慢消失?」

    織務愛卿不敢看他的眼晴,害怕那雙眼裡的哀愁。

    「我不會容許它發生。」季夢凌捉起她的白髮放到她眼前。「就算發蒼蒼、齒動搖,我對你的心永遠不會變。」

    「但是時間的現實讓我害怕,我們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或許有天你會遇上另一個讓你心動的女人。」她好害怕會被他遺忘,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人記得她了,不想連他也失去。

    「我發誓,我的心永遠愛你。」季夢凌在她額上輕吻著。

    織務愛卿的淚水不停落下,知道不能這樣羈絆著他的未來。

    「別輕視語言的魔力,它會懲罰不守諾言的人,我只求你,當你戀上別的女人,別把她帶回戀之湖,至少有個地方永遠屬於我,好嗎?」

    「不會有別的女人,狐仙一生只戀一個人,我們已經說好的不是嗎?只有我們兩個。」這是狐仙共通的執著,而且不會改變。

    「我不要承諾。」織務愛卿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梗塞了,但還是緊緊環著他的頸項不放,生怕一放就斷了所有牽繫。

    「我怕。」她怕成為漸漸淡去的影子。

    「你不會成為影子。」季夢凌知道也瞭解她心中的擔憂。

    在她問未來的時候,他也做了一個決定,他在她耳畔輕輕的訴說:「在安頓好你的一切後,我會封印咱己和你一起沉睡,等到你肯回來,我們再相見好不好?」

    「我求你不要。」織務愛卿的淚落得更凶,她不想成為他的束縛。

    「這是我唯一能回報你十年等待的方法。你怕我不能承受思念的痛苦,怕我會把你遺忘在時間裡,封印對我而言只是帶著你的一切入睡,等到你的魂肯再回到世間時,我就會為你覺醒。」

    能存在他的生命裡的女人只能是她,就算是千百世的尋覓與沉睡,他也無怨無悔。

    「你怎麼能那麼瘋狂?」她好想答應他的提議,生生世世都屬於彼此是個很大的誘惑,她也自私得不願和別人分享他的溫柔。

    「我只為你。」季夢凌魔魅般的聲音在她耳邊誘哄。「告訴我,你會為我回來。」

    「我會為你回來。」織務愛卿緊擁著他,再也不多想了也沒有能力再多想了。

    季夢凌緊擁著她漸趨冰冷的身體,陪著她等結束,他開始在她耳邊背誦著她常念的新詩——

    我再沒有命,是我聽你的話,我等,

    等到鐵樹開花,我也得耐心尋。

    愛,你永遠是我頭頂的一顆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變一顆螢火,

    在這園裡,挨著草根,暗沉沉的飛。

    黃昏飛到半夜,半夜飛到天明。

    只願天空不生雲,我得望見天。

    天上那顆不變的大星,那是你,

    但願你為我多放光明,隔著天,

    隔著夜,通著戀愛的靈犀一點……

    是啊!只願天空不生雲。

    下次他們的聚首可不要再有磨難,希望他們真能白頭偕老。

    千世的等待雖然漫長,但是他也和愛卿一樣。

    永遠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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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夢凌帶著火化後的織務愛卿回到戀之湖,飄浮在湖中央撒著她的骨灰,像在撒著她堅決不滅的情意,捉起最後一撮骨灰,放在別緻的銀盒裡,慎重的鎖上蓋子並將它繫在頸子上,這樣愛卿仍留在他身邊了。

    耳邊傳來的細微風聲,好像在傳誦著她不變的誓言——

    絕不離開……

    撼動著他的心、他的靈魂深處,她一直是如此呵!往後的日子他會為她而活,就算是回報她的無怨,腦中一直迴盪著她曾在午夜夢迴時,在他耳邊輕喃的誓言。

    季夢凌封印自己並沉進戀之湖底,決定要在這裡陪她沉睡,直到她的魂肯回到他身邊為止。

    他不會讓自己有戀上別人的機會,他的心只屬於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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