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春柳,小園,香徑。樹影斑駁,水榭歌台。
碧水波紋間,隱約可見一個美好的身影。
玉石橋上,佇立著一位絕代佳人。
如春風一般,橋上輕柔地揚起一個柔美的聲音:
「流光玉影,紅萼雪蕊點綠萍,風吹銀鈴玉人醒,最厭早春鶯。
懶向寶台妝鏡。散雲髻,別樣風情。拈荷香瓣,襪染纖塵,星眸半瞑。」
吟到這兒,聲音停頓了片刻,接著,又再次響起:
「對燕嚶嚀,昨日鴻雁又未停。欲撫瑤琴聊作樂,弦舊難為聽。
恨君不知儂情。怎忍看,春色分明。丹青筆在,傷心難畫,有淚暗盈。」
吟罷,從橋上幽幽地傳來一聲歎息。衣袖輕揚,一團揉碎的花瓣如飛雪玉蝶般飄進湖中。
人影一閃,已走進水榭邊的小閣中。
閣內典雅別緻,茉莉花香撲鼻可聞,一張古琴斜掛牆上,琴旁是一幅書法。觀其筆韻,瀟灑酣暢。所寫之詞,竟赫然是那女子剛剛在橋上所吟的那《燭影搖紅》的上半闋。
佳人靜靜地斜倚在窗前,明眸只呆呆地看著屋外那一片秀竹。
「我就是那湘妃竹,在人世風雨飄搖經年後,不過換得斑斑淚痕。」
她曾經這樣幽怨地說過這句話,面前有他。他是怎樣回答地?他笑了,目光溫柔,「不,你不是湘妃竹,而是這池中芙蓉,出泥不染,婀娜多姿。」她有些不服,頂嘴道:「倘若花殘葉落,還不是一片殘荷?」他搖頭,「縱使你顏枯容悴,也有我為你珍藏那昔日的美好,一縷清香。」
有誰見過如此多情的男子?感動的同時,她的一顆心就此為他而沉淪。
他,永遠是一襲藍衫,斜掛銀劍,氣質高雅,風采翩翩。他的身份神秘,總是一人獨行,來去無定。但無論別人對他有何種猜測,她的一片癡心都不曾為之而動搖。可究竟要等到何時,才能真正地和他比翼雙飛,遠離這紛擾地紅塵世界?
「哎呦!你怎麼還這麼傻坐著?李老爺都催了好半天了!」一個又紅又綠的人影隨著大呼小叫的聲音,闖進了她尚在暇思的世界。
她皺皺眉,「媽媽,今天我不大舒服,不想出去了。」
「這可不行。」那中年婦女一邊給她找更換的衣服,一邊嘰哩咕嚕地講著利害:「李老爺是有錢有勢的大人物。不叫別人,單單叫你是你的福氣。你這麼再三擋駕,要是把他惹火了,咱們這怡紅院可就甭想開了。」她終於找出一件自己看著還算滿意的衣服,送到少女手邊,有些哀懇道:「如煙,就算媽媽求你。」
她歎了口氣,明白媽媽的意思,誰讓你是頭牌呢。
她推開那大紅的衣裙,站起身,從牆上摘下一把琵琶,低聲道:「咱們走吧。」被稱作「媽媽」的女人無可奈何地瞥了她這月白色的衣服一眼,抬起腳,領著她走出這水榭小閣。
如煙每次看到李老爺,都會覺得很不安。他並不像一般來尋歡作樂的客人一樣放誕無忌,而總是很沉穩地坐在椅中,一副威儀的樣子。那雙眼睛總好是在審判似地注視著她。這就是「有身份」的人與眾不同的地方吧?如煙在心中歎口氣,臉上還要強裝出一絲笑容。媽媽勤快地張羅著,瓜果糖水,一應俱全。如煙應付地彈著一個個風月之曲,
彈地心不在焉,完全是敷衍。但李老爺就好像根本就不懂琴似的,從頭到尾,只那麼靜靜地聽,既不喝彩,也不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