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受不了總裁辦公室內快令人窒息的氛圍,向寵恩站了起來,「呃,我的咖啡沒了,我再去泡一杯。」
對赫連要俯和韓郁兒宣佈完後,他便一溜煙地離開辦公室。
來到茶水間,向寵恩終於鬆了一口氣,總算逃過赫連要俯不時投向他的譴責目光。
他會怪他是正常的。
雖然上一個禮拜,他才答應過赫連要俯不再插手管他和韓郁兒的事,可是這一、兩天他還是不斷地想盡辦法想撮合他們兩個人,故意製造讓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這種種舉動惹得赫連要俯很不高興。
不過他也是故意這麼做的。
誰教那傢伙從那一天之後,就賴在他的房間不走,完全把他當成他專屬的抱枕。
他向寵恩可是人,又不是物品!
既然赫連要俯無視他的抗議,那他也不會讓他太稱心如意。
向寵恩邊想邊洗著杯子,忽然從後方伸出一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嚇得差點摔破杯子,再定眼一看身後人穿的名牌西裝,他便知道來者是誰。「你想害我打破杯子啊?」他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大發嬌滇。
「也幫我泡一杯吧。」赫連要俯笑笑地說。
向寵恩鼓起了兩頰,有時候他真不懂這傢伙,明明在生他的氣,他還是有辦法和他說笑,他的EQ也未免太高了吧!
「想喝不會自己泡嗎?」他的個性是高興就高興、生氣就生氣地寧願直接表現出來,也不想要像赫連要俯這般虛偽。
他的冷淡令赫連要俯扳正他的身子,銳利的目光直盯著他,「你是為了要抵那一大筆賠償費才到我這裡來的,如今居然連幫我泡一杯咖啡也不肯?早知道是這樣,我當初何必請你來?簡直是自己找罪受。」
「別再拐彎抹角了!再多泡一杯咖啡,對我來說有什麼難的?」他反駁了回去,「可是,你來找我,不是為了這件事吧!」
「沒錯,我記得你答應過我,不再管我和郁兒的事,沒想到一向以忠信自許的向家人,也會有人不守信用。」
「你在怪我嗎?你也不想想是誰不請自來,堅持要睡在我的房間,還要我當他的抱枕?我這麼做只不過是合理的反擊而已!」
「該死的!」赫連要俯臉色一變,手指用力到快掐入他的皮膚裡,「我還以為你……」
他以為每晚睡在他懷裡的向寵恩早就接受了他,現在看來根本是他在自作多情。
「你以為什麼?」
「沒什麼!」赫連要俯驟然鬆開手,語氣變得冰寒,「OK,就如你所願,以後晚上我不會再打擾你了,而且也會試著去接受郁兒。」
「哦,是嗎?」向寵恩想提起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卻仍得故作喜悅的說:「那真是太好了!」
他的心好像被什麼給瞬間掏空,空虛的感覺佔據全身,他連想動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奇怪,他的目的不是達到了嗎?怎麼會……
赫連要俯冷冷看他一眼,不再多說什麼,直接走出了茶水間。
一瞬間,世界似乎完全走樣,玻璃窗外的驕陽如此的耀眼,只是向寵恩的心裡卻如冬天般寒冷。
直到一陣跑步聲把他拉回現實,韓郁兒蹦蹦跳跳地跑到他的面前。
她樂不可支地抱住他,「Josiah,太好了!赫連表哥說今晚要帶我出去約會耶,哦!天啊,這是真的嗎?」
「恭喜你了。」他牽強地笑著。
「對不起,Josiah,今晚你可能得一個人在家吃飯了。」
「傻瓜,別在意我,今天晚上你可得好好加油!」
「嗯,我會的!」
望著韓郁兒甜美的笑臉,向寵恩的心裡有了個打算。
遮住眼睛的墨鏡,刻意壓低的帽簷,以及即使在夏夜裡也不可能出現的黑色大衣,向寵恩知道自己的裝扮可能有點突兀,絕對會引起經過他身邊的人的側目,不過他都不在意。
他只希望在前方被他跟蹤的一對男女別發現他就好了。
今晚準時六點,赫連要俯就帶著韓郁兒出去約會,在確定他們出門後,他忙不迭地拿出這一身行頭穿上,招了輛計程車,就直奔他們預定要去的電影院。
在戲院外,他等了一個多鐘頭,總算看到他們走了出來,還親密地挽著手,顯然是一對人人稱羨的情侶。
他知道自己這樣很不得體,要是被人發現向家班第五代子弟居然做這種鬼鬼祟祟的事,那他還有什麼臉去見向家的歷代祖先。
可是他完全是為了韓郁兒好,如果他不看著點,說不定她會被赫連要俯那傢伙給騙了!
沒錯!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要跟蹤他們!
向寵恩猛然注意到遠在十幾公尺前的赫連要俯似乎看了過來,他機警地躲到路樹的後面。
躲在樹後面的他,全然無法看到赫連要俯轉回頭之前的那一抹笑。
過了大約幾十秒,向寵恩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接著他懊惱地皺眉。
只因他跟蹤的目標,已經消失了。
他快步地走向前,邊走邊尋看著行人道旁的商店,最後終於在一家知名服裝店裡找到了人。
隔著玻璃窗,他只見到韓郁兒高興地試穿著衣服,沒多久,赫連要俯便拿出信用卡。
此時,他想起他大衣裡的襯衫也是赫連要俯買給他的。
原來他都是如此拉攏人心的,而自己只不過是他眾多對像裡的其中一人?
這個想法讓他難受得胃部裡的酸液直翻攪著。
赫連要俯與韓郁兒走了出來,嚇得向寵恩連忙側過身,還蹩腳地拿出手機,假裝在講電話。
總算逃過一劫之後,他跟在他們後面來到一間西餐廳。
他刻意等他們坐定位後,才走進餐廳。
一進門,就有位笑容可掬的服務生迎了過來,「先生,請問您幾位?」
怕自己的聲音會引起坐在附近的他們的注意,向寵恩伸出了食指。
「一位是嗎?請跟我來。」
他連忙小聲地說:「我要坐那個位子。」他指了指赫連要俯座位後方的位子。
隔著區隔的矮櫃,那個位子正是監視的最好地方。
服務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後,照著他的意思,將他帶到他指定的位子。
向寵恩才坐定位,服務生就慇勤地送上一杯白開水,並將菜單遞給他。
「本店這個星期正好是法國周,特地重金禮聘在法國首屈一指的大廚來台,且設計了一系列的法國套餐,而且本店還舉辦了優惠活動,只要……」
服務生站在他身邊滔滔不絕地介紹著,但他都無心於此,而是不時注意著前面那一桌的動靜。
很不湊巧地,赫連要俯正好轉頭看向他這邊,他趕緊用菜單遮住臉,他想服務生應該會覺得他是個怪客吧!
「那先生您決定要點什麼了嗎?」
他尷尬地笑了起來,「一杯橙汁,謝謝。」
「好的,馬上為您準備。」
服務生點了個頭後,便回到櫃檯。
向寵恩敢保證服務生雖然面帶微笑,但心裡應該是把他罵得半死。
沒時間為這些事分心,他又看向赫連要俯那一邊。
不知道他們聊到了什麼,兩個人笑得好不開心,他也注意到餐廳裡的人,偶爾會以欣羨的目光投向他們。
是啊!這是當然的,男的長得英俊挺拔,女的生得沉魚落雁,根本就是無可挑剔的一對佳偶嘛!
服務生送上了橙汁,向寵恩喝了一口,卻覺得他心裡的感覺比果汁的味道更酸。
他莫名地想起小時候的事。
他永遠是那個被忽略的人。
當初他不是一直想把他們湊成一對嗎?
如今看到赫連要俯和韓郁兒在他面前親暱的樣子,他才發現這不是他所希望的。
原來在赫連要俯身邊的人不是他,會讓他好難過。
老天!他該不會……
不!不可能的!向寵恩想也不敢想地猛搖著頭。
另一方面,在他前方的兩人,因為韓郁兒覺得眼睛不舒服,所以赫連要俯體貼地幫她吹著眼睛。
但由向寵恩這方向看去,他們卻像在接吻。
他倒抽了一口氣,想要遠離這一切,反倒不小心撞倒桌子上的玻璃杯。
匡啷一聲,地毯上儘是破碎的玻璃和灑了一地的橙汁。
這突發的狀況,想當然耳招來全餐廳所有人的注視。
韓郁兒也發現了他,「Josiah,你怎麼會在這裡?」
向寵恩尷尬地笑著,不知該說什麼。
而赫連要俯則是冷眼旁觀的笑著看他,好似在嘲笑他的窘態。
他猛然站起身,隨口找了個理由,「真巧,你們也在這裡吃飯啊?我已經吃飽,先回去了,你們慢慢享用吧。」
向寵恩才踏出一個步伐,卻忘了要越過地上的水漬。
他一個腳步沒踏穩而滑倒跌坐在地上。不僅褲子濕了,連雙手也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割傷。
他的手掌立即滲出血,他沒出聲喊痛,反而是旁邊人的叫聲比他還誇張。
該死的!怎麼會這樣?他早不出-、晚不出鏌,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出狀況!
命運之神更會和他開玩笑。
「這位先生你沒事吧?」服務生走了過來。
在眾人的目光下,向寵恩根本沒那個臉站起來。
忽然有一雙強而有力的手將他拉了起來,是赫連要俯。
「寵恩,你沒事吧?」
他的語氣柔情似水,這更讓向寵恩慚愧得無地自容,所以他別過臉,只是搖了搖頭。
韓郁兒貼心地拿出手帕,要他壓著傷口。
「這些錢就當作我們用餐的費用和賠償費。」赫連要俯從皮夾掏出一疊鈔票交給服務生。
付完款,赫連要俯不發一言地拉著他走出餐廳,坐上司機開來的轎車。
一回到家,赫連要俯就拉著向寵恩往自己的房間去。
向寵恩只能乖乖地坐在床沿,小臉直盯著地板。
他不敢看赫連要俯,他知道打從離開餐廳之後,他就陰沉著一張臉。
而回到自己房間的韓郁兒,一路上還一直關心他的傷勢。
他好自責,分明是他破壞他們的約會,卻沒有一個人罵他,責備他。
赫連要俯拿來急救箱,坐在他旁邊,「手伸出來。」
看著他細心地幫自己擦藥,他覺得自己欠他一個道歉。
「對不起。」他心虛的說。
赫連要俯要罵他,損他都好,然而他只是抬頭冷冷瞧了他一眼,又繼續包紗布的動作。
他冷漠的態度,像千根針、萬根刺,扎入向寵恩的心裡,令他好痛苦。
但他能說什麼?
這是他自找的!
「好了,處理完了,你可以回你的房間,還有……要不要再讓你留在這裡,我得考慮考慮。」
赫連要俯起身,下了逐客令。
不知怎麼地,向寵恩本能的拉住他的衣角,搖著頭。
「怎麼?你為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赫連要俯抓住他,想拉開他的手。
「別這樣,不要趕我走,至少讓我把話說清楚。」
「有什麼好說的?我不是都照你的話去做了嗎?是你一開始就想和我劃清界線的,不是嗎?」他哼了一聲,「向少爺,就算我是你口中所說的那種懂得如何討人歡心的小人,但這並不代表我赫連要俯全然沒有脾氣。」
其實他早就發現他在跟蹤他們,只是故意不說破。
直到看到向寵恩受傷,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關心他,然而另一方面,他又為自己這多餘的在意而感到不值。
他會去接近向寵恩是因為榮恩的關係,不過現在連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對他抱著什麼樣的感情。
對於他突然的怒吼聲,嚇得向寵恩倒抽一口氣,不禁落下淚。
「對不起。」他咬著唇,想忍住淚水,可晶瑩的淚珠撲簌簌地直掉。
赫連要俯瞪大眼盯著他,不知所措。
他認識的向寵恩該是全世界最堅強、最有韌性的人。
即使眼前有連串的災難,他也能迅速地爬起來,可是這個哭得像個淚人兒的人,根本不像他所認識的向寵恩。
赫連要俯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無法不理他。
他將他攬進懷中,輕拍著他的背,「怎麼了?幹嘛哭啊?」
向寵恩推開他,語帶哽咽的說:「沒關係,你可以不用理我,反正我早就習慣被你冷落了。」
「被冷落?誰冷落你了?告訴我,我去找他算賬!」有人敢讓他哭得這麼傷心,根本不想活了!
「是我爺爺!」
「向老爺?」以他對向老爺的認識,雖然他在江湖上是厲害的狠角色,但對自己的孫子,應該不至於如此。
「你也知道我是小時候被送去美國的吧?」
赫連要俯點點頭。
「當時無論我怎麼求他,他都堅持我不能回台灣,還派人二十四小時跟在我身邊。」他閉上眼,幽幽地說:「其實這也難怪嘛,榮恩那麼優秀,他是爺爺的驕傲;天恩那麼聰明,他是爺爺的翻版,而我呢?只會招來一大堆麻煩,我根本就是他的包袱。」
「寵恩……」赫連要俯從來不知道他居然有這種想法,難不成他之前表現出來的堅強只是偽裝的?
「有時候我在想爺爺他是不是討厭我,更甚至是有點恨我,恨我害死了同車的父母?但我要自己盡量別往那邊想,而且為了要引起爺爺的注意,我在美國時,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可是當旁邊人說Josiah真是個數學天才時,其實他們都不知道我並不聰明,我只不過是因為行動處處被限制,只能把心思放在書本上,否則我一定會胡思亂想……」
「別再說了!」赫連要俯打斷他的話,「相信我,事情絕不是你想的那樣,或許你爺爺是用強硬的手段把你送出去,不過他的心裡,一定比其他人都要捨不得你,只是他不能表現出來,要不然他就會心軟。」
「真的嗎?」向寵恩抬起頭向他求證。
即使是謊言也好,他一直在尋找著有人能解開他的迷惑。
「當然,你可以不相信我以前說的話……但是我現在說的話並沒有半點兒虛假,而且你的家人會把你的名字取作寵恩,就代表他們有多愛你。」赫連要俯抹去懷中人臉頰的淚水,一個順勢便讓向寵恩躺進床被裡,「你剛才在餐廳裡快把我嚇死了。」
「我有嚇到你嗎?我看你是在生我的氣才對吧?」
「沒錯,我是氣你明明拚命地想撮合我和郁兒,卻又偷偷地跟蹤我們。」他牽起他受傷的雙手,吻著它們,「然而當我看到你受傷時,我滿腦子只剩下擔心,怪我自己沒好好保護你,而讓你受了傷。」
「只是我自己太粗心了,而且我已經成年,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不!我是認真的,我並不介意親自保護你一輩子,不假他人之手。」
赫連要俯望入他瞳眸中的熾熱目光,令他的臉上出現兩抹紅暈。
奇怪,他怎麼覺得赫連要俯是在向他告白。
告白?對同性的自己?
雖然他也曾經被自己的保鏢告白過,但那時他是斷然拒絕,可是現下的他竟有一絲絲的高興?
這表示說……他對他也有意思?
不見他回答,赫連要俯彆扭地搔著頭,「嗯,我這麼說,你應該瞭解我的意思吧?」
想他赫連要俯在情場上可說是所向無敵,即使以前追榮恩時,也沒那麼緊張過,但是寵恩不同,對自己而言,他是個特殊的存在。
「什麼?我聽不懂你的意思耶。」向寵恩眨了眨眼,故意裝傻。
「不,你知道的。」赫連要俯心急地對他搔癢。
他破涕為笑,「別這樣,我真的不知道啦……哈、哈,住手啦!」
他拿起枕頭丟向赫連要俯,接著他們便在床上打起枕頭大戰。
過了將近半個鐘頭,雙雙筋疲力盡地躺在床上喘氣。
赫連要俯又摟住向寵恩。
「沒關係,我不急,我可以慢慢等你的回答,不過……」他露出邪惡的笑,「你今後就睡在我的房間吧。」
「這樣好嗎?那郁兒該怎麼辦?」
「沒關係,我會和她說清楚的。」
「嗯,你得委婉一點。」
「我知道,還有,如果你那麼在意你爺爺對你的想法,找一天我陪你去找他問個清楚。」他輕輕給了他一個吻,「晚安。」
「晚安。」向寵恩發出會心一笑,他更鑽進赫連要俯的懷裡。
唉,看來他已習慣赫連要俯的體溫了,如果哪一天他失去他的話,他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