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可藍兩眼睜得大大的躺在畢頡身旁,見他清醒了,急忙道早安。
「唔。」畢頡迷迷的應了聲,伸手就去揉眼睛,這個動作差點弄倒了插在他手上的那瓶點滴,「這是什麼?」
可藍慌張的想要去扶點滴架,結果自己倒給滾下床了。
畢頡急忙的想要去扶她,結果點滴架當真倒了。
兩人面對這一片凌亂,反而好笑起來。可藍蹲坐在地上畢頡把她扶上床坐好,然後瀟灑的將埋在手背的針頭拔下,血水因為壓力的關係,汩汩的冒了出來,他毫不在意的拿了張紙將血拭去。
「不要緊嗎?」可藍擔心的捧著他的手,剛剛看到他那麼魯莽,真把她嚇了一跳,但是拔都已經拔下來了,再說什麼也都沒用了。「要不要叫王醫生來?」
畢頡搖搖頭,「你怎麼知道要找他?」
可藍知道這裡指的是王醫生,「小健說的。」
「嗯小健呢?」
「在隔壁房間睡覺,本來我怕你不放心,想把他帶在身邊,讓你一醒來就看到我們兩個,可是,李純說還是讓孩子好好睡一覺比較好。」可藍解釋著。
「嗯,這樣是比較好。」
「嗯。」在這個房間裡,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們好像沒有辦法像平常一般自自然然的對話。「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很好,王醫生呢?」
「我去叫他。」可藍想下床,卻被畢頡攔住。
「等等吧!他跟你了什麼?」
可藍又坐上床,她的眼有些閃躲,「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畢頡兩手往腦後一抱,躺了下來,「缺錢。」
「算了,還好沒有什麼大礙,不過,王醫生說,要你留在醫院再治僚兩個月。」這是他們預先想好的說辭。
「什麼?!」畢頡叫著坐起,嚇得可藍差點又跌下去,「兩個月?那康康怎麼辦?」
「王醫生,康康那邊你……你岳父好像在耍什麼把戲,要李純去弄清楚,你放心吧!李純很能幹的,她一定能幫你把事情辦好。」其實這句話可藍得很沒有把握,康康那邊的情況她一點也不明白,現在她不過是把王醫生的話,照樣說出來罷了。
畢頡眉頭迅速的攏在一塊兒,「李純?又是李純?不行,康康的事我還是要自己去處理,再說,沈伯伯會耍什麼把戲,康康再拖也不過……不行,我要去看她。」他說做就做,馬上就跳下床,可藍只好也跟著下去。
一出門,王醫生竟然就在門口了,「小畢!」他的聲音好快,「康康搞不好有救了!」
「你說什麼?」不可能的,畢頡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還記不記得前一陣子我跟你提過的,最近有一種很好的方法,就是將第二代治僚劑的蛋白質酵素抑制劑,與兩至三種的逆轉錄酵素抑制劑作組合的『多劑並用療法』,在減少病毒上有顯著的效果,成為許多感染者的希望之光?」老樣子,不用這些名詞,王醫生好像就說不出話來。
雖然這些話讓可藍昏頭昏腦,可是畢頡理解的點點 頭,他好像也感染到王醫生的興奮,語氣瞬間變得高亢起來,「你說的就是雞尾酒療法對不對?是不是真的很有效?」
這樣一來,可藍也聽懂了,難尾酒僚法,何大一博士發明的,是挺紅的。
李純和於齡似乎是聽到了外面的騷動,也從裡面的房裡冒出來,剛好聽到畢頡說的話,「雞尾酒療法?喔,愛滋病的專家何大一嘛!」
「對啊,你家裡的小女生可以用這種方法治病啊!」於齡熱心的說。
「是啊,怎麼沒早點想到呢?像這種病本來就應該什麼都拿來試試的嘛!」李純用的是她標準的姿勢,整個人掛在於齡身上,不過可惜於齡個子只比李純高上一點點,所以,這個樣子看起來有點好笑。
「可是,我研究過這種方法,不是說一定要患者感染HIV的數周以內,病毒在體內生根以前,就以三劑或四劑並用來進行治療,才有可能完全治癒嗎?不然,頂多可以延長壽命罷了,況且,其中還有錢種藥品台灣好像還未認可,再像康康這樣,這樣……我想,唉!」畢頡不是不楚這種方式的可能性,像康康這樣已經到了某種地步的患者,可能讓她安心的去了對她而言,還要好一些。
「不,不。」王醫生又伸出他長長白白的手指頭,左右晃了晃。
「你是說,又有新的發展了,像康康這樣感染已經到了某個階段的患者,也有治癒的機會?」畢頡的眼珠跟著王醫生的手指不住的左右晃動。
「不,不,我要說的是,你被沈博士騙了。」
「這是什麼意思?你一直說沈伯伯有問顥,其實他人很不錯,除了剛開始時有些刁難,之後,就盡心盡力的照顧康康,他對我們真的不錯。」
「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王醫生一直說不出重點,這下大家都急了。
可是畢頡還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很有耐心的等著他要的話,不愧是多年的莫逆之交,「那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呢?沈伯伯哪裡騙了我?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騙啊?
「有,你有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兒子。」王醫生難得簡潔的說,就連句子都斷得乾淨俐落,可是畢頡聽不懂。「你記不記得,康康剛到台灣的時喉,並沒有病發的跡象,不討就是身體差而已?」
畢頡當然記得,他很快的點頭。
「然後,有一次因為感冒,所以你把她轉到沈博士的醫院。」
「嗯,其實我回台灣本來就是抱著想要沈伯伯治療康康的念頭,雖然她還沒發病,但是我很擔心,所以才她身體好一點的時候,趕快帶她回來,我想,這樣也許能夠讓她晚點病發,讓知道……」
「誰知道那次感冒就測出她體內產生病變了。」王醫生幫他接下去,畢頡只有點頭,「其實沈博士是騙你的,當時康康真的只是感冒,她一直就沒有發過病,到現在也沒有。」
「真的?可是,我明明看到……」
「你看到什麼?看到孩子很虛弱的躺在床上,還是看到HIV在吃她?」
HIV就是愛滋病毒,畢頡知道王醫生在取笑他,他仔細的想想,好像真的也是這樣,所有有關於康康的病情,都是沈奇鋒跟他的,他從來就沒想過沈奇鋒可能會騙他。
「他這樣騙我,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王醫生搖搖頭,好像在,怎麼會有人笨到這個地步,「他想孩子想瘋了,他心裡是想騙你說康康死了,然後,把康康占為已有。」
「不可能!」畢頡堅決的否認,「不可能HIV他又了一遍,語氣卻沒有那麼堅決了,「他為什麼要這麼麻煩的只為了得到一個愛滋寶寶。」
「我不是說過了嗎?有多劑用療法啊!」
「你是說……」畢頡似乎明白了王醫生的意思。
「他早就在使用了,不過這種方式至少得實行個幾年,所以,他想最近就跟你說孩子沒救了,然後,他可以不大方方的把康康帶到美國就醫,不用在台灣偷偷摸摸的。」
「可是在法律上康康是我的?」畢頡是擁有康康的。
「哼!以沈博士今天的權威,想弄到康康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想,他只是不想跟你撕破臉,畢竟,你們畢氏大藥廠對身處於醫界的人而言,是得罪不起的。」
「畢氏大藥廠。」畢頡幾乎忘了這是叔叔的事業,想起叔叔,他腦中閃過一絲恐懼,表現在他臉上的則是扭曲的五官。
可藍一直在注意畢頡的表情,發現他的痛苦,趕忙著他,想要打散他正在想的事情,「小健呢?李,你把他弄到哪裡去了?」
聽到兒子,畢頡的表情和緩了些,「對啊!我要跟他,康康沒事了,小健最疼妹妹的。」
王醫生豎起拇指,對可藍的表現表示嘉許,李純也趕快配合,「他應該還在睡,我去帶他來。」
「還是讓他睡吧!」畢頡搖搖手,阻住了李純的行動,「王醫生,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直接去找沈伯伯要回康康嗎?」只要能確定康康沒事,他就夠高興的了,沈奇鋒是小恬的爸爸,他對沈奇鋒總是有一份尊敬與歉疚。
「這倒不必要,我剛剛才知道已經有人對他施壓了。」王醫生說得秘兮兮的,這下不要畢頡,就連可藍他們也都知道對沈奇鋒施壓的人是誰了。
畢頡沉重的點點頭,他知道王醫生說的人是叔叔,此刻對叔叔的恐懼,好像失去了剛才那樣排山倒海而來的王追感,他用力的吞了口唾沫,「他來了嗎?」
可藍感到畢頡握著她的手有點濕,力量明顯的加重了許多,她也跟著用力的反握回去。
王醫生朝兩人看看,「你要見他嗎?」這句話意味著……他就在附近了。
李純本能的左右看看,可藍的目光則沒有一刻離開畢頡,畢頡呢?他的眼光晃來晃去,最後停在可藍的臉上,好像希望她幫他拿主意。
「要!」可藍堅定的看著畢頡這麼說。
畢頡明顯的震動一下,順從的:「要,我要見他。」
王醫生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這是他意想之外的發展,「好,你們等等,我這就帶畢老過來,一定要等我哦!」
王醫生前腳剛踏出,畢頡馬上拉著可藍往小健的房裡走。
「你要去哪裡?」可藍一邊跟著走一邊問著。
「去找小健。小不點,時間不多了,等我叔叔一到,我們就跑不掉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厲害。」看得出來畢頡相當慌亂。
轉眼他已經打開小健睡著的房門,把熟睡中的小健一手抱起。可藍被他拉著,努力想要把他拉回來,跟他說兩句話,讓他不要那樣惶恐,只可惜成效不彰,兩人的體形實在差得太多了,她求救似的往後看,於齡正小跑步著過來了。
「你們要幹麼啊?」於齡斜斜的擋在房門口。
畢頡不悅的推開他,「可藍的姊夫,別鬧了,我在趕時間。」
「趕時間?」於齡又佶據了門口,「你叔叔就要來了,你為什麼要走呢?」
畢頡不耐的皺皺眉頭,這時李純也趕了過來,她跟在於齡身邊,以壯聲勢,他看看兩人,「請你們讓開,你們都是可藍看重的人,我不想傷害你們,可是,如果你們再不讓開的活,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你現在很客氣嗎?」李純小幅度的搖晃著腦袋.輕的聳聳肩。
「畢兄,有話我們可以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們,為什麼你那麼怕見到你叔叔呢?」於齡說得很客氣,但是在那個怕字字上,還是忍不住小小的激了他一下。
畢頡沒有太大的動作,他將重心放到另一隻腳上,然後……拉著可藍抱著小健就硬生生的往主於齡身上撞。於齡在全無防備下,踉蹌的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跌坐在地上。畢頡這一撞連帶的也牽動了本來跟於齡膩在一塊的李純,雖然她沒有直接承受到撞擊力,但受到的傷害也不小。
眼前的障礙物清除之後,畢頡一行人立刻往前衝。可藍一愣一愣的跟在他身後,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李純呢?姊夫呢?她統統不知道,她的跟前只有拉著她的畢頡。
過了好一會兒,李純才從驚嚇中恢復,不遠處好不容易坐起的於齡,正在拭著嘴角不慎被牙齒咬破的下唇流出的血跡,「你吐血了?」她趕忙到他身旁,緊張的看著他。
「沒有。」於齡伸出舌頭,舔舔麻掉的嘴唇,「那個野蠻人呢?還是走了?」
「大概吧了」李純跪坐在他身旁,沮喪的說:「你說得沒錯,我還沒見過像他這樣野蠻的,真愧他出生名門,以前還是個世界級的音樂家呢!」
於齡曲起一腿,背靠著走道上的椅子,心想,剛剛畢頡那一撞如果力量再大些,他大概就要掛在那些硬塑膠椅子上了。「真可惜。」
「可惜?你還嫌他撞你撞得輕嗎?」李純斜眼睨了他一眼,完全不明白他在可惜些什麼。
「不是,我是說,如果他們叔侄能見面該有多好。」於齡衷心的說。
李純擰了他的臉蛋一把,「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善……等等……我明白了。」她的手停在半空中,話也停頓下來。
子齡不解的看著她,「怎麼不說話了?你明白了什麼?」
「於齡啊於齡,趨炎附勢這四個字好像已經成了你生活的本能了哦。」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於齡是明白的,因為,他不敢看李了。
李純笑笑,「對啊,你真是聰明,如果說他們叔侄能夠見面的話,你就多了一條賺錢的線,畢氏大藥廠的老闆要是知道你跟他侄子相交甚密,對你也一定是另眼看待的哦……不對,哈,你不會這麼笨,嘿嘿,我想,你一定還會設計一些巧合,畢老以為你和小畢之間……嘿嘿,好可惜哦?」
李純一點也不留情的說出她以為於齡的想法,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只是有趣的看著她,「我以前常聽可藍些有關於你的事情,當時我以為你只是個運氣很好的傻大姊,現在,我要對你重新估價了。」
李純佯裝生氣的嘟著嘴,「哦,那個可藍一定對你亂說了我什麼,哼,還枉費我把她當成好姊妹呢!」
於齡見她這個樣子,明白她並不介意自己對畢家有那樣的想法,心情一放鬆,便被她的舉動逗得笑起來,只是,這一笑又牽動了他唇邊的傷。
「怎麼樣,你沒事吧?」李純注意到了,關心的問。
於齡搖搖頭,其實他痛得要命,整個嘴唇痛得好像要掉下來一樣,但是在女人面前怎麼也要英雄一下,「唉!只可惜畢頡還是走了。」
李純扯著衣袖,輕輕的擦著於齡的唇際,「這可不一定。」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李純的眼睛往旁近一飄,「他們回來了。」
於齡並沒有轉頭,只是機警的更往後縮,露出一副委靡的態。
畢頡帶著可藍,小健從走道的另一邊走了過來。小健已經醒了,揉著睡眼,沒什麼表情的看著前方,可能是小健的某一部分還沒有完全清醒吧。可藍則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跟在畢頡的身後,她的手還是被他拉著,李純很清楚她處理這種突發狀況的能力,她一定還沒有回過來。三個人之中最醒的應該是畢頡了,只是,此刻的他滿臉憤慨,雙目固睜,李純直覺他想吃人了。
「你們還回來幹麼?」李純雙手叉腰十分勇敢的站起 來,不過畢頡一往前,她就往後退一步。
「對不起!」畢頡還在生氣,但是他會道歉了。
子齡摸摸嘴角,搖搖頭,「你怎麼不走呢?」
「走不掉!」他的胸膛急速的起伏著,「這裡所有的安全門都鎖上了,電梯也都不能用,我被關在這個地下室了。」
李純從畢頡手上接過孩子,小健有點不願意的樣子,但是,還是跟了她,「我看,小健還是再睡一下吧?」
畢頡表示同意,李純便抱著小健回封他剛剛睡覺的房間裡。
「我怎麼也想不到王醫生會出賣我,這麼多年來,我還以為我遇到貴人了呢!」畢頡頹喪的坐下,坐在於齡靠著的椅子旁邊。可藍也跟著坐下,直到這時候,畢頡才放開了一直抓著她的那隻手。
「王醫生一定是叔叔的人,原來他早就派了眼線在跟著我,一直沒有放過我!」他愈說愈氣,愈說愈快。
可藍慢慢回過來,這樣的畢頡她不是沒有看過,在他誤會她的那一晚,他就是這個樣子。
「畢兄,你先冷靜下來,反正你現在也逃不掉了,不如冷靜的想想,還有沒有什麼辦法應對的。」子齡也坐上來,坐到蓽頡旁邊,現在他們三個,一個於齡,一個畢頡,一個可藍,就好像是候診室外等著看病的病人一樣,乖乖的排排坐。
「還有什麼辦法?只好認命!」
椅子不是很大,可藍倒是還好,但是於齡和畢頡的肩膀幾乎要生在一塊了,所以,於齡往旁近挪動了一個位子。
「說得也是……畢兄,不要怪我多事,你能不能告訴我們,為什麼你那麼怕你叔叔啊!」於齡小心的發出問題。
這時,安頓好小健之後,李純走了出來,一看到跟前的情形,自然的走到於齡旁邊空下的最後一個位子坐下。
「我……」畢頡用力的抹去臉上的汗水,可藍呆呆的坐在旁邊,什麼忙也幫不上,什麼話也插不進去。「我不知道,我只曉得他很可怕,我絕對不能見到他,因為,因為,因為他想要害我,對了,就是這個原因,他會害我,他會把我害死,我現在還不能死,小健和康康都要靠我,還有,對,還有可藍。」
聽到自己的名字,可藍挺挺胸,趕緊看著畢頡的臉, 他還在說話,不過,看不出與他交談的對象是誰,他應該 是在說給自己聽的。
「還有可藍,他們都要靠我,我不能被叔叔害死,怎麼辦?他就要來了,我又逃不掉,該怎麼辦呢?」說到最後一句,他沒什麼目標的左看右看,好像希望看到跟前就是一道逃生門,能夠讓他遠離這個馬上就要出現他叔叔的地方。
可藍擔心的把手放到畢頡的手上,他的手仍然不安的拍動著,「你不要怕,你叔叔不會害你的,我們會保護你。」可藍輕輕的說著,但是語氣卻很堅決。
畢頡聽到她那麼說,腦袋迅速的往她那邊扭去,他扭動的幅度之大,動作之重,讓她害怕他的頭就這樣與身體分家了。「你會保護我嗎?」他的聲音像小孩子一樣,出來的話也像是小孩子。
可藍用力的點點頭,「我會保護你和小健,康康的,如果你不想要跟叔叔回去,就不要回去,但是我想,你叔叔不會害死你的,你想想看,如果他想要害你,年前你在阿根廷的時候,他就可口派王醫生把你殺死了,那時候你就已經很信任王醫生的,對不對?」
「嗯。」可藍的話畢頡顯然聽進去了。他很快的點頭,「會不會他想要親手要了我的命?」但是他馬上就提出了另外一個可能。
「我想不會吧!他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他是你叔叔耶!」可藍慢吞吞的語氣,很能夠鎮定畢頡有點紛亂的情緒。
「是啊,我也記得以前我好喜叔叔,嬸嬸,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會那麼怕他們,我也不曉得到底在怕什麼?」畢頡慢穩定了,他現在已經能夠以一般的速度說話。
「記不記得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怕他們的?」李純不經意的問。
畢頡對這個問題很有反應,他的頭又以剛剛那樣的方式扭向李純,「什麼時候?好……好多年了吧!還在彈琴的時候,我很喜歡他們,好像是……那之後,我就開始怕他們,就開始躲他們了。」
「你出車禍之後就開始怕他們了嗎?」這種直接的問題,不用說,就是李純問的。
畢頡明顯的抖動了一下,「對,就是這樣,是他們害我出車禍的,是他們派車子來撞我的,害我以後再也法彈出完美的琴音,對,我想起來了,我完全想起來了,就是他們害我的……你誰?為什麼你要讓我想起來?我已經忘掉那久了,這些日子我過得很好不是嗎?什麼你要讓我想起來?」
眼看他的情緒又將不穩,可藍趕忙將他的臉扳向自己,「畢頡,畢頡,你不要怕,我不是說了嗎?有我在,你不用怕的!」她很有把握的這麼說,她是旁觀者卻不免有點好笑,光看外形,怎麼說扮演保護者的角色都應該是畢頡吧!
可藍說一句,畢頡的頭就點一下。看來,可藍真的很懂得如何安撫畢頡。
「畢兄,出車禍這種事情,你怎麼可以斷定一定是你叔掃他們搞的鬼呢?」
「我知道。」這回畢頡的頭沒有用力轉了,他慢慢的說:「我被卡在車子裡面很害怕,我以為自己死定了,結果我看到叔叔的臉,他在笑,很壞很壞的大笑,所以一定是他,一定就是他害我的。」
「那麼你想,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當時你叔叔是來救你的,所以他才會笑,因為他發現你沒事,沒有死掉還活著,所以很高興的笑。」
「他發現我沒死所以才笑,有這樣的可能嗎?」畢頡顯然從來沒有朝這個方向想過這個困擾了他多年的問題。
「當然有可能,你剛剛不是說,之前你很喜歡叔叔的,你叔叔一定也挺疼你的,發現你沒事的時候,他應該會是這等的反應。」其實當時的情形怎樣,大家都不知道,只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畢頡冷靜下來自己面對這困擾了他多年的恐懼感。
畢頡禁不住的點著頭,而且幅度愈來愈大,「我想起來了,對,你說得沒有錯,那時叔叔不讓我開車,因為……因為那時候醫生剛剛給我換了一種藥,我對那種藥物還沒有辦法完全適應,那讓我會有間歇性的抽搐,所以,叔叔不准我開車出門,但是我不聽,我還是開出去了,結果……結果……我才剛開出車庫就撞到樹,樹幹倒下來壓到我,然後……然後……叔叔過來了,他一直在叫我,等我睜開眼睛就看到他在笑,而且是大笑。」
畢頡說得很認真,大家也都認真的在聽,「你們說得沒有錯,叔叔真的是因為看到我沒事所以才高興的,我搞錯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搞錯了。叔叔呢?他在哪裡?王醫生怎麼還沒有帶他來?」他激動的站起來,不安的到處走動,遠處傳來電柱開門的聲音,沒想到他叔叔出現的時間會剛剛好。
果然沒多久,王醫生帶了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但是身材卻保養得很好的男人出現在大家面前,這群人根本沒有時間介紹彼此,畢頡斌把他拉到一旁,用力的抱著他。
王醫生高興的直點頭,跟眾人打了個手勢,便把兩個人帶到另一個房間裡,打算私下談談。而剩下的三個人,就只好在走道上喝西北風了。
「太過分了,這不是擺明了過河拆橋嗎?是我們這麼辛苦的解開畢頡的心結耶!於齡還因此被畢頡撞,哦,就這樣把我們撇在外面,哼,真過分!李純不高興的往椅子上重重一坐,椅子被她壓得嘎嘎作響。
「我倒無所謂,只要畢頡不害怕了就好,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可藍揚揚眉搓揉著剛剛被畢頡抓紅的手。
李純看著她的動作,「喂,我說你一定要好好管管你那個,他這樣太可怕了吧!根本就是經病,動不動就發火,動不動就打人,動不動就抓你。」她坐到可藍身邊,幫著可藍揉手,「何況你又特別的紐皮嫩肉,哎呀!都紫了……這樣不行的,你一定要想辦法讓他改改這種激動的個性。」
「我不會讓他生氣的。」
「哼,你這句話好像也說了挺多次了,可是呢?突發的狀況一再發生,我可不希望每次看到你,你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點顏色啊!」李純像個老太婆一樣嘟嚷著,「還有,你剪那個是什麼頭呵?你以為自己幾歲,還剪那種小天使頭!」
可藍摸摸自己的腦袋,「畢頡說我很可愛啊?」
「畢頡,畢頡,你滿腦都是他,可是他呢?」見到他叔叔,就把你給丟在外面了,連引見一下的意思都沒有!」李純愈說愈不滿,「那個王醫生也真沒用……我現在倒有點相信畢頡了,他叔叔一定是存心害他的,所以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好好請個醫生幫他看病,你看看,我們這幾個三言兩語就把他多年的心結打開了,如果說真的請個專業的治療師,不是早就把他給治好了。」
李純的話雖然有點刺耳,但是倒也實在。可藍側頭想了想,「我想,可能真是像王醫生說的,他現在用的是一種很有用的新藥可以治好他,所以本來他對叔叔就已經不是那麼怕了,再加上我們這一說,當然就沒問題了。」
可藍的想法也沒錯,畢頡剛出事的時候,因為一些生理因素讓他無法聽進別人說的話,無法正常的模式思考,他一心一意只認定了當時就是他的叔叔害他的,而且,他的叔叔還更進一步的想要置他於死地,因此,不管別人怎麼,都無法改變他心裡深柢固的認知。
可是現在一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再來這些年裡,王醫生一直都在用不同的藥物治療他,漸漸的,他的情形已經改善了許多,所以在適當的時機裡,只要有個他信任的人在一旁多說兩句話,許多事情他便馬上可以想通。
李純不以為然的扯扯嘴角,但也並不反駁可藍的說法,「於齡呢?」,這個男人跑到哪裡去了?怎麼好一會兒都沒聽到他的聲音?她四下看看,都沒有看到他,「他不會厚著臉皮跟那幾個人進密談的房間了吧?」
可藍也覺得奇怪,「姊夫應該不至於會如此。」
「你們在找什麼?」當兩人找到走道的另一端的時候,於齡的聲音在她們身後出現了。
「你跑到哪裡去了……咦?」李純快步走到他身邊,於齡不是自己一個人,他手上還抱了一個,那個連覺都不能好好睡的苦命小孩小健,「你抱著小健想到哪裡去?」
於齡剛剛破了的嘴角此刻已然完全青紫腫脹,這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可憐,他努力的想要笑得而泛,但是看來卻有點苦苦的,「那裡!」他指著一扇門,門裡面有那三個人。
「喔——」李純喔了一聲,尾音拉得好長好長,他還是沒有放棄想要見見畢老的心思,現在他甚至利用起小健了。
可藍不明所以的看著這兩個人,「你要帶小健去找畢頡嗎?」
「嗯,剛剛我聽到小健吵著要爸爸,所以我想帶他……」
「我帶他進去好了。」可藍打於齡的話,要去抱小健。
於齡沒有把小健給她,「還是我來比較好,畢頡可能還沒跟他叔叔說清跟你的關係,你這樣貿貿然闖人……」
於齡的話讓可藍舉起的手又放下了,是啊,她這樣進去算什麼呢?又是一個幫他帶孩子的鄰居嗎?
就這樣,於齡抱著小健輕輕敲了敲門,門很快的被打開,開門的是王醫生,聽了他的明後,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就在他要進門前,他悄聲對一旁的李純。「我不會刻意去設計機會,但是當機會出現在我跟前的時候,我絕不會放過。」說完後揚揚眉抱著小健便進了那扇門。
「姊夫剛剛偷偷跟你什麼?」
李純秘兮兮的一笑,「我真欣賞他!」
「你真欣賞他?」可藍更不明白了,而且她也沒有時間弄明白,畢頡很快的打開門,「可藍,快進來,我要你見見叔叔,還有你……你是……算了,一起進來吧!」說完後,他一手抓一個,就把她們拉進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