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克這個天殺的該死的傢伙!
如果他準備消失當初又為什麼要出現在她眼前?紫清發現自己好想他、好想他……
她出神的望著診所的大門,晚上九點多,甄秘書跟護土都已經下班,剩下她一個人,紫清就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呆呆的直盯大門。
她在等李維克,她希望就像他每次的突然到來,在自動門打開的時候,他就會出現。
這是第幾個等待的夜晚?自他們不歡而散的那一天後,她就開始一個人傻傻的加夜班等待。
原來想念一個人是這種心情?想見他又見不到,就像在針床上打滾,渾身的毛孔無一不疼,難怪人界會有一句話,就叫相思磨人,的確,磨人欲狂啊!
對了!她怎麼沒想到去那間PUB找他呢?與其在這裡空等,不如去PUB找他,要是找不到琿可以問他那個朋友黑狗啊!
紫清起身,關掉設所內所有的燈,可是在黑暗中,她又猶豫起來。
她這樣做對嗎?如果她去找他,會發生什麼事呢?已經挖好的陷阱,她怎麼能自投羅網的跳下去呢?
但是……不到最後,又怎麼知道她會是輸家?也許……李維克能真心愛她啊!她為什麼對自己、對他這麼沒信心?
不經過磨難怎麼能得到幸福?如果她永遠裹足不前,那她永遠與幸福無緣!紫清打定主意,她拿著車鑰匙,匆匆離開黑暗的診所。
PUB裡,李維克跟黑狗坐在角落裡喝酒。
「你跟清怎麼樣了?」
「哪個清?」李維克挑起眉毛看他。
「別裝蒜了!就是你上回帶來的那個心理醫生。」黑狗一手支著下巴,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李維克喝著酒,不講話。
「維克,把清忘了吧!她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你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我覺得紫清很適合你。」黑狗語重心長的說,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苦勸了!
他知道黑狗說得是靳清。「案子一天沒被,我就沒有辦法跟別人在一起。」
他在心裡承認,紫清是繼靳清死去之後,第一個能夠引起他注意的女人,但是……
他永遠也忘不了靳清曾哭著要他救她,他忘不了靳清死無全屍的慘死下場,靳清常常來到他的夢裡告訴他,她好冷、好寂寞、好不甘心,她死得冤枉,兇手沒有受到制裁她死不瞑目!
「如果案子永遠都被不了,你是不是就一直孤家寡人下去?」黑狗激動的說。
「為什麼會破不了?」
「都十八年了,那種變態要抓到早就抓到了!」黑狗根本就沒想過案子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如果沒親手抓到兇手,媽跟靳清都不會原諒我。」他也知道破案的機會很小,但是他不能放棄,因為他最珍愛的兩個女人都死在兇手手上!
「你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再這樣下去,兇手還沒抓到,你會先瘋掉,老兄,你真的需要一個心理醫生。」黑狗拍拍他的肩膀。
紫清走進PUB,她四處梭巡有無李維克的蹤影。
「清來了!」黑狗看到李維克身後的紫清,他知道,她會是李維克另一個心愛的清。
李維克轉頭一看,輕輕歎了一口氣,又轉回身子喝酒。「難道你不知道我心裡已經有一個清了嗎?」他一個人喃喃自語著。
「清!」黑狗向她招招手。
清?除了家人,她還真不習慣有外人這麼親暱的叫她。紫清看見李維克的背影,她咬了咬唇,然後走近他們,心跳已經開始加速。
「我們正聊到你。」黑狗從旁拉了張椅子給她。
「聊我什麼?」紫清坐下身,李維克自顧自的喝酒,連看也沒看她一眼。
「維克寂寞受創的心靈需要一個心理醫生來撫慰,說到心理醫生,當然第一個就想到你。」黑狗咧著嘴笑道。
「醫生還是需要病人的配合。」紫清看著李維克的側臉說道。
「說得也是,那我就不妨礙你們的治療了。」黑狗站起身,「老兄,好好跟醫生配合啊!」然後他笑著走了開去。
紫清一直在等他開口,但是他好像當她隱形似的,沒辦法,遇到李維克她再怎麼有原則也沒用。
「案子進行得怎麼樣了?」
「你來這是為了案子還是為了我?」李維克偏頭看著她,好笑的反問。
「當然是為了……案子。」紫清還是無法完全放下自尊,她是對他有意思,但是她也在乎自己的面子。
「是嗎?」他當然知道不是,李維克已經可以很篤定她愛上他了!「沒什麼進展。」
「那……兇手還有沒有放出任何訊息給你們?」紫清真的難過,他這麼聰明,會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又何必這樣裝模做樣呢?是想讓她知難而退?還是想滿足他男性的虛榮心?
「有!昨天,人質的家屬收到左手的小指。」李維克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賬單準備買單離開。「現在檢警雙方都還沒有把消息放給媒體,請你不要洩漏出去。」
紫清詫異的看著他起身,她都肯放下身段親自來找他,他還有什麼好拿喬的?站在吧檯裡的黑狗看起來也是一臉詫異,然後李維克只丟了一張大鈔給他就走人。
黑狗叫了他好幾聲,李維克理也不理,於是黑狗走出吧檯,快步來到氣悶的紫清面前,「快去追他啊!」
「我為什麼要去追他?」紫清努力的吸著鼻子,她覺得眼眶熱熱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快流出來。「小姐,當你踏進這間PUB就已經先低頭了,反正都先低頭再追上去又怎麼樣?」黑狗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男人再怎麼強硬也抗拒不了美女的糾纏!他今晚喝了不少酒,別讓他自己開車,快去!」
紫清看了黑狗一眼,沒錯,反正她都先低頭,沒有得到結果又算什麼?她沒多想,就加緊腳步趕上去。
「李維克!」紫清在他身後脫下高跟鞋追他。「李維克,你站住!」
李維克打開車門,彎身準備坐進車內。
紫清飛快的跑向他身旁,伸手擋住他即將關上的車門。「你現在不能開車!」
「為什麼?」
「因為你喝醉了!」紫清死命的抓著他的車門不放。
「我沒醉。」
「我不管你有沒有醉,而且有哪個酒醉的人會說自己醉了,你身為執法人員更不能以身試法。」「以身試法?」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你下來,我開車載你回去。」
李維克低頭看著她沒穿高跟鞋的雙腳,微醺笑道:「你的腳很漂亮。」
還說沒醉?「別岔開話題,下車。」
「我從不讓女人載。」
「大男人主義。」
「對啊!我是這樣一個專制獨裁的男人,所以,別接近我。」李維克摘下眼鏡,眸裡跳躍著狂野危險的火焰。
紫清看著他,低低的說:「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李維克凝望著她, 的笑道:「醫生都喜歡挑戰不可能的任務嗎?越是艱巨,越是興致勃勃。」在他得意的笑容面前,紫清有些自我嫌惡,她為什麼能在一個男人面前這麼不顧自尊?她不能理解。
「別接近我,我也會控制不了我自己,現在再給你一個機會,離我遠遠的。」李維克坐在車子裡面,仰頭笑看著她。
紫清抓住車門的手慢慢放開,她穿上高跟鞋,向後退了幾步,看著他關上車門,然後發動車子。李維克看著紫清雙手環胸,走到他的車子前面,定定的擋在車前,他再度拉開車門,走出車子。「你想怎麼樣?」李維克輕笑。
「李維克,你這輩子跟名字是清的女人都很有緣。」紫清走近他,推開他坐進駕駛座。
「你今晚要是送我回去,我是不可能再送你回家。」李維克俯在車邊,唇邊的笑意深深。
「那就睡你那。」紫清頭也不抬的說。
這是她第一次在一個男人面前寬衣解帶,也是她第一次跟一個男人這麼靠近,肌膚貼著肌膚,兩具軀體緊密地糾纏,在夜裡,在他濃烈的呼吸下,紫清低吟著一聲聲呻吟的音節。
她頭一次觸摸著如此陽剛的曲線,男人有力的身體跟她的完全不同,他緊緊的抱著她,分不清是誰佔有誰,她暗數著他心跳的頻率,傾聽著他激昂的喘息聲,她突破了戀愛禁令,紫清滿足的休憩在他懷裡,她幸福得難以言喻。
「我在榜單上看到她的名字,因為她叫清,跟媽媽一樣,所以在大一的迎新舞會我就迫不及待的找上她。」深夜,李維克跟紫清坐在餐廳裡,面對面的喝咖啡。
「你來找我,因為我也叫清?」紫清透過咖啡上升的煙霧看他,他真的在她眼前嗎?她有點懷疑,她覺得他們之間有道看不見的距離,就算他們方才融在彼此的身體裡面,但是現在……他好像掉到另一個時空裡。
「對,檢警雙方當時都打算找心理醫生,有許多人選,但是當我聽到你的名字,我就無法抗拒。」李維克濕亮的黑髮在暈黃的餐燈光線下,泛著金色的光澤,為他更添了一份迷離。
「清!清!我總是這樣寵溺的喊她。」自靳清出事四年多來,李維克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揭下面具。
「以後你也這樣叫我好嗎?」紫清眼裡浮上一層薄霧,他每喊一次,她就知道他有多麼思念逝去的戀人。
他辦不到,他心裡的清只有一個,那就是靳清。「……紫清,這是你自己跳進來,不是我硬把你拉進來的,你可以說我自私,但是我並沒有打算忘記靳清。」
李維克溫柔的聲音殺傷力好強,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好像被刮了幾刀,但是她不放棄,她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我沒有要你忘記她,我只要你也將我這個清放進你心底。」紫清黯然的說。
李維克沒說話,他靜靜的喝著咖啡,突然,電話在寂靜的午夜時分響起。
他站起身,離開餐廳,走進客廳拿起几上的無線電話。
凌晨五點多,李維克跟紫清一同來到台北警察總局。
被綁架將近一個月的閻振雲在台北某山區被發現,當時他渾身被麻繩捆綁,棄置在一間破舊的土地公廟裡。
但是警方盤問兩個多小時,依舊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很顯然的,閻振雲是驚嚇過度,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檢察官,找到他的時候,他身上還有一塊寫滿血字的白布。」刑事組長把白布拿到李維克面前。
李維克隨即迅速戴上透明手套,把白布攤開——
審判已經開始,從犧牲上尋找神的足跡。
「他想要跟我們來一場比賽。」紫清看著一個個用鮮血寫成的字。「在祭日以前抓到他,就可以解救下一個犧牲者,而惟一的線索就是和他相處了一個多月的閻振雲。」
「閻振雲現在人呢?」李維克向身旁的刑事組長問道。
「在醫院。」
紫清去醫院看過閻振雲,但是他彷彿受到太大的驚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看著李維克急於破案的模樣,紫清決定向魔界的奶奶求救。
回到家後,紫清對著能與魔界溝通的水晶球施展咒術,呼叫奶奶。
「清,什麼事找奶奶找得這麼急?」水晶球裡顯現著奶奶的臉,她一邊說話還一邊打著呵欠。
「奶奶,我有一件事求你。」
「求?有需要用這麼嚴重的字眼嗎?」奶奶睜大眼睛,現在睡意全無。「發生什麼重大事件?還是你……愛上人界的男人了?!」
紫清頭一低,幾抹霞紅飛上她的臉頰。「都有。」
「你愛上男人了?!天呀!你愛上男人了?!天呀,你愛上男人了……」奶奶登時大呼小叫起來,從小小的水晶球還看得出來她不斷在繞圈圈。
「奶奶!」紫清翻了個小小的白限叫道。「你先別管這件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請你幫忙。」
「還有什麼事比你愛上男人更重要?!奶奶尖聲尖叫。「我不是提醒過你嗎?千萬別交出自己的心,這下……這下……哎!你還是快快回魔界吧!趁還沒被背叛的時候,快回來魔界,別再待在人界了,」
「奶奶,我現在不能回去。」紫清搖頭。「大姐和二姐能得到幸福,為什麼我不行?我有信心,我也可以跟心愛的男人長相廝守。」雖然他現在心裡有另一個清,但是她相信,只要案子一破,解開他的心結,李維克一定能全心全意愛她。
「哎……並不是每個情妖都能得到幸福啊!」
紫清不服氣的打斷她。「大姐、二姐能,我一定也能!」
「咱們情妖一族自古以來跟人界的男人相戀成功機率很少,不是奶奶看不起你,而是……而是機率問題嘛!」
「我相信只要我肯努力,我成功的機率也是很高。」紫清自傲的說。
「清,感情的事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你知道嗎?」
「可是不努力就一定得不到啊!」紫清心裡打定主意,任誰也無法改變。
「清,你一向是最理性的,怎麼遇到感情的事也這麼不理智呢?」奶奶看她一臉堅決,真不知該如何勸她。
「只要是人,不管是天界、魔界還是人界,就會有矛盾吧!」紫清臉色一黯。「我一直很理智,但是遇到李維克,什麼瘋狂的事我也做得出來,這就是愛情吧!愛情讓我變得不像自己。」
「清,聽奶奶的勸,回來魔界,別再跟那個男人見面。」
「不可能,愛情本來就是賭注,套句人界大詩人的話吧,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紫清還是堅持己見,她願意相信自己會是戰勝命運的那一個。
「清……」
「奶奶,來人界幫幫我,你具有通靈的能力,我想請你進入一個人的腦波,透視他的思想。」
「是那個男人嗎?」
「不是。」除了她,紫清不會讓任何人透視李維克的思想。
「清,你應該知道,魔界有魔界的法則,人界有人界的法則,各有各的法則,不能倒行逆施。」
「我明白,但是……這算是替天行道,人界出現一個變態殺人狂,他已經行兇十八年,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一道破案的曙光……」
「人、天、魔三界自有神主宰,有一定的命數,不能越界。」
「奶奶,我們並不是運用法力為非做歹,而是試圖揪出一個嗜血狂魔,就讓人間的法律去制裁他,你只是幫助人類早點抓到他,避免有更多的犧牲者,這也算是好事一樁。」紫清極力的說服。
「哎……好吧!希望我積下來的陰德,能庇蔭你免於消失紅塵的命運。」奶奶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她會的,只要這件案子破了,靳清就再也無法束縛住他的心,李維克會死心壞地愛她!紫清願意這麼相信。
在精神科的病房內,閻振雲已經醒來,他坐在病床上,不時的喃喃自語。
「世界上沒有其他的神,餘者皆為魔鬼。」
「崇此神,崇彼神,一神復一神,循此道者必無所知。神源於本心。依此足跡,轉而至中,遂知己身即為神之所出。」
他所說的話沒有組織概念,全都是一些一片段的宗教語句,資優生的腦袋好像被兇手洗腦了一般。
紫清帶著從魔界而來的奶奶來到醫院,然後向在場的警察及檢察官撒了一個小謊。
「通靈療法?」李維克看向紫清身旁的老年婦人,總覺得她散發著一股詭譎的氣息,偏偏又說不出哪裡詭異。
「沒錯,心理醫生有時會借由催眠來達到治療的目的,通靈算是民俗療法裡的一種,靈媒可以經由接觸這個人,而進入他的腦波,把他曾看過、聽過的事情全部再經歷一遍。」紫清語氣平常的向眾人解說。
「好,姑且試試吧!」李維克點點頭,只要能破案,不管是什麼方法他都願意試。
奶奶一直觀察病房內的每個人,最後,她知道眼前這名溫和卻有著堅毅眼神的檢察官,才是紫清心之所繫的人,但是他如果真能像外表看起來這麼溫順儒雅、柔情似水就好了,奶奶能感覺到他有著如鋼鐵般堅硬的靈魂,還有一顆如頑石般多稜角的心。
哎……這種表裡不一的男人更是令人難以捉摸,清啊……這是一場硬仗啊!奶奶在心裡歎道。「那麼請你們先退出去吧!太多人在場會干擾到靈媒。」紫清說道。
「可是……」刑事組長跟警察分別看向李維克。
「組長跟我留下來就好了,其他人先到外面守著,避免有人進來打擾。」李維克下達指令。
於是幾個警察陸陸續續的走出病房,李維克坐在一旁拿出隨身攜帶的錄音機,跟一台筆記型電腦,刑事組長就站在病床旁邊。
紫清倒了一杯水給兀自在喃喃自語的閻振雲,說也奇怪,閻振雲在喝下紫清倒的水後,馬上就安靜下來,坐在床上,閉起眼睛,好像已經進入催眠狀態。
奶奶伸手握住閻振雲的手,也閉上眼,在心裡念著咒語,進入他的腦波深處,窺看這名少年曾經的經歷。